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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渊最后一次来锦乐宫,也是在一个下着冷雨的黄昏,一袭青衫,撑着六十四骨竹纸伞,一如我们的初识。
“相思,我要出征了。以后,或许就不能来了。”他的声音隔着漫天烟雨而来,熟悉而又陌生。
“去多久?”
“少则一两载,多则——”
“阿渊,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为何让你来这锦乐宫?”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刮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
“不知。”阿渊的眼神认真而平静,那一刻,我甚至怀疑,他是真的不知情。
“那你想知道么?”
“不想。”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神色冷静地恍若一潭死水。
“好,那你保重。”
我倚在门框上,阿渊撑着伞站在院中,我们就这样在漂浮着白梅香气中的冷雨中默然相望。阿渊的目光不闪不避,直直地望向我的眼底。
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阿渊是真的要走了。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砰的一声砸上了门。门合上的瞬间,我强忍已久的眼泪便争先恐后的落下来。
“劫数啊……真是劫数啊……”阿容轻轻地搂着我,声音颤抖得可怕。我死死咬住下唇,努力地不发一声,可眼泪却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阿容的衣服很快就泅湿了一小片。或许是压抑得太过,我竟然在阿容的怀中晕了过去。


46楼2015-06-16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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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篇里阿渊要下线了。。。不要怕,他只是被上交给了国家


    47楼2015-06-16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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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我匆匆推开门一看,外面竟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原来,我竟错过了今年的第一场落雪么?这是——!
      我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好,裹了件大氅就匆匆跑出了门,阿容拉都拉不住。院中的地上, 已有一层薄薄的积雪,那把竹纸伞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显得尤为扎眼。
      我跑上前,拾起纸伞,小心地将它束好,抱在胸前。我把脸贴在冰冷的伞骨上,冰雪的凉意穿透鞋底直达我的心底,我明明冻得瑟瑟发抖 可滚烫的眼泪,却一滴滴地落下来。
      我突然注意到庭院里有一串浅浅的脚印,一直通向门外。看起来,人是不久前才走的。阿渊……是在这里站了一夜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本打算循着那串脚印往外走,可刚抬脚,手腕上的红豆手链却忽然断裂,红豆散了一地。殷红的相思豆一颗颗溅落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宛若泣血,美得触目心惊。
      我这么一个不信命的人,却在那一刻相信,我和阿渊,或许真的注定缘尽于此。
      我扔下了手中的伞,没再看地上的红豆一眼,一步一步,直直地往屋内走去。
      我这般折腾的结果,就是患了一场大病。病中我总是迷迷糊糊,一直做梦。
      那个缠绕我多年的梦境又再度出现,我看不清父皇的脸,却听到他一遍又一遍的唤我相思……渐渐的,父皇的脸又变成了阿渊的脸,他也是一个劲的唤我相思……相思……


      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5-06-17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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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父皇终于有所愧疚,在我醒来后的第二天,在我们决裂后的第五年,他终于又一次踏进了我的锦乐宫。
        这些年来他老了很多。曾经挺拔的身形因骄奢无度的生活变得臃肿,眉宇间再没了当年那股英气。我想起那些小宫人说过的话,想起阿渊的担忧,忽地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我们郢国,正如我的父皇,已是苟延残喘,气数将尽。
        父皇再一次带来了大批的宫人供我使唤,再一次将我的锦乐宫装饰的金碧辉煌,但这一次,他再也没遣派侍卫守住宫门,从此之后,这郢国皇中,便任我来去自如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祸福相依吧!我失去了阿渊,却获得了我十五年来不曾获得的自由。
        然而在失而复得的尊荣里,我却快速沉默下去,一日比一日话少。
        锦乐宫里的小宫人早就不是当年那批,却还是一样的木讷。这样也好,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寂静。我也不再随意对她们发火,整日里与她们冷脸相对。偌大的锦乐宫,有时安静得只有花瓣落地的声音。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15-06-17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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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人就是如此,没得到时便以命相求,拥有了便心生懈怠。父皇解了我的禁令之后,我却一次都没踏出过锦乐宫。其实,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敢,我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在冰凉的白玉石板上的模样,那样的无助与恐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接下来的一年中,我几乎都在调养。我的病反反复复,如附骨之蛆,难以根除。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只能一日日的看着时光无声流去。
          也忘了是哪一日,我似是心中有感,破天荒地让阿容帮我梳好发髻,一件一件的穿上那繁复沉重的宫服,又煮了一壶茶,静坐在花树下的石凳上。
          仲春的阳光里弥漫着慵懒的茶香,我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绯色的落红一片片从枝头飞落。
          如此韶光,当有故人来访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5-06-17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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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竟然不让发帖……撕叉大战写的好辛苦……


            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15-06-19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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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角开始沁出泪水,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冰冷的石桌上。我的哭声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
              我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不远处围着的小宫人,一个个瑟缩着身子,恐惧地看着我,一副想上前又不敢动的样子。看着她们这唯唯诺诺的模样,我仿佛又变回了十岁那个暴躁易怒的小女孩,将石桌上的茶具一一拂落在地。
              我的身体才刚恢复,一番折腾后便没了力气,我也不再顾着公主的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这样在地上坐了着哭了许久 ,才有一个小宫人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告诉我阿容晕过去的事情。


              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15-06-19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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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容,谁让你喜欢偷听?这下遭报应了吧?”
                我俯身趴在阿容塌前,细细打量着她沉睡的面容。我的阿容,竟然已是这么年迈,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我拉过她的一只手,将脸贴在她布满老茧的手掌上,喃喃自语,“阿容,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不敢面对我了是不是?”我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用怕的呀……我马上就要去和亲啦~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要走了……阿容……”


                来自Android客户端60楼2015-06-19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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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篇应该明天就完结啦!


                  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15-06-19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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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离开的那日,上离(郢国都城)刮了很大的风。
                    我繁复精美的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我走到父皇面前,抬起我那张与母后极为相似的脸,柔声道:“儿臣自小顽劣,从未有机会替父皇分忧,此去仇国,定会谨言慎行。只愿天佑郢国,国祚绵长。”
                    父皇怔了一下,眼中似有无限愧意,他摸了摸我的发丝,“嘉阳啊……你真的长大了。”
                    我乖巧地垂下头去,温声道:“还望父皇不要忘了母后的心愿。”
                    我又走到柔妃面前,旁若无人地轻轻搂住她,“母后,您也要保重。儿臣虽远在仇国,也会日日为您祈福的 ”
                    周围已有低低的叹息声响起,那些迂腐的文官最是多愁善感,动不动就能洒上几滴热泪。他们肯定没想到,传闻中乖癖暴戾的嘉阳公主竟是这般深明大义。
                    我怀中柔妃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我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永别了,柔妃!”她也回抱住我,声音有些微微发抖,“你做了什么?”
                    我笑着放开了手,她绝美的脸上,是连这么多年训练出来的笑意都盖不住的震惊。


                    65楼2015-06-20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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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群臣,列队相送,没想到我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我轿辇周围的红纱在风中飘忽不定,连着辇外所有人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我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微笑起来。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在我离开的前一晚,去见了我的父皇,梳着和母后极为相似的妆容。
                      我不过是去辞别,谈话间温声细语地告诉父皇,母后近日常入我梦中,她遗憾自己不能与父皇白首终老,没曾想此番连我也不能继续陪伴父皇,内心忧虑不安。她知道父皇身侧有位柔顺和善的柔妃,希望她能代替自己,长伴君侧。请父皇将她原有的封号赐给柔妃,并让柔妃母女入住锦乐宫。
                      父皇听完我的话果然有长时间的失神,我此生都忘不掉父皇眼泛泪光的神情。我知道,他肯定不会违背我母后的“心愿”,我的父皇,真是心思单纯啊……
                      柔妃啊,既然你这么在意是我母后的影子,那我就让你的余生,都活在我母后的阴影里。用着她的用过名号,住着她住过的宫殿,活成她活过的样子,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能受宠,不过是沾了我母后的光。
                      我再一次回望高台上的柔妃,骄傲如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呢?真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我从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看吧,我的确长大了,我不仅学会了深明大义,还学会了勾心斗角。


                      66楼2015-06-20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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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用了三月余才到达郢国边境,阿渊驻守的地方。
                        让阿渊护送我去西戎,是父皇对我的最后一点补偿。
                        隔着红纱,我还是清楚地看到阿渊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愈发清瘦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沧桑,再不是我锦乐宫中读书练剑的贵族少年,一身戎装衬得他英气逼人。我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我都开始憎恨自己的不争气。
                        “末将顾尚渊,谨遵圣命,护送公主去往仇国。”
                        一别两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锦乐宫,来到你的面前。这一次,终于是换我来见你,我终于不用再等待。
                        我死死攥住质地柔软的嫁衣,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声音,“那有劳将军。”
                        这是我此生,和阿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塞外苦寒,一到夜晚就冷得骇人,我住在他们为我搭建的帐篷中,几乎彻夜难眠。
                        帐外的篝火影影绰绰,我知道,那是阿渊。这几日,他就那样不远不近,守在我几步开外的地方,我却连一句话都不曾和他说。
                        我有那么多的问题堵在喉间,一开口却总是无言。我再不是锦乐宫中的相思,他也不再是桃花树下舞剑的阿渊,我们之间已经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我要嫁作人妇,他却亲自相送,真是造化弄人……


                        67楼2015-06-20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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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其实已到仇国边境,需要阿渊护送的路途短的可怜,不过十几日,我们便到了仇国境内。
                          “公主,一路奔波,累了吧?”眼前的红纱被掀开,我看着那个年纪足以做我父皇的男子,慈爱地朝我伸出手来。
                          我笑着摇摇头,扯出一个自认为最矜持的笑容,将手放到了他的手掌中,走下了较辇。
                          母后送我的嫁衣,在大漠的血色残阳中红得仿佛一团火焰,我自从到了边境,就换上了这件衣裳。
                          阿渊,这本该是我嫁给你时所穿的衣服啊,你可有看到?我终究还是穿着这件嫁衣,来到了你的面前。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嫁的人竟然不是你。
                          想想我这一生,白白担了公主这个虚名,父母之爱不可得,手足之情不可得,一生所求,不过能与你厮守,布衣终老,然而最终,也不过一场黄粱美梦……
                          从此以后,我就是仇国的妃子,我的公主生涯,至此完结……


                          68楼2015-06-20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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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一去千万里,从此不见上离月!
                            公主篇结束了,就当是端午节礼物(放张萌图)~


                            69楼2015-06-20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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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在一个黄昏到达仇国的。
                              我骑在我的战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远远地就望见无数彩幡在风中上下翻飞。我似乎听得到那猎猎作响的声音,恍若一道道鞭子,重重抽在我的心上。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我抓着缰绳的手一分分地握紧,思乡像是感受到我的痛苦,突然开始不耐烦地地甩着头,不肯前行。
                              “思乡,你也不想她走吗?”我苦笑着理了理它的鬃毛,试图抚慰它的暴躁。
                              “将军 ,我们不能再拖了……日落之前,我们一定要把公主送到仇国。”我的副将不知何时已策马来到我的身侧。
                              “是啊,这不就到了嘛……可思乡它好好的不知又闹什么脾气了。”
                              “将军你,缰绳勒得这么紧,思乡应该很不舒服吧……松手吧,尚渊!”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我偏过头去看他时,他也定定地看着我,神色悲戚。
                              我冷笑一声,“呵~我不是早就松手了么?不然它怎会走到这一步?”
                              “那我们这十几天绕的这些冤枉路又是因为谁?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般婆婆妈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原来早被你看穿了啊……我还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呢!”我自嘲着摇摇头,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拍了拍思乡的脑袋,“伙计,对不住了,走吧!”
                              连日来,我领着这送亲队伍弯弯绕绕,到仇国本该四五天的时间硬生生被我拖到了十几天。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只期盼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然而,幻梦终有清醒之日,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


                              来自Android客户端72楼2015-06-21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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