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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中长篇 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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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适应了锦乐宫中和阿容相依为命的生活,并且颇为享受。倒是阿容一时接受不来,她平日使唤那些小宫人惯了,白白地养了一身的肥肉,如今事无巨细都要她亲自料理,她当然吃不消。一空下来,阿容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向我抱怨父皇的无情。
这也是阿容让我另眼相看的地方。她对我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宠爱,整个郢国皇宫中,除了我,她谁都不待见,包括我至高无上的昏君父皇。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把什么你是郢国最尊贵的公主挂在嘴边了,偶尔我却能听到她自言自语地在那一人念叨:“再过几年,等你及笈……等你十五岁……”但她的话往往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让我好不痛快!
我也曾缠着她想问个清楚,可她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个明白。没办法,在耍赖这方面我永远斗不过她。
人事无常,五年后的事谁又料得到?我渐渐的就懒得理她,在她唠唠叨叨时便一人跑到偌大的庭院中玩耍。
阿容帮我扎了许多草人,立在院子里,还帮她们穿上了那些小宫人的破衣服。不得不说,阿容还是挺懂我的。
我时常想象自己是只纸鸢,张着双臂,在这些林立的草人中奔跑着穿梭。我喜欢微风从我两臂下穿过的感觉。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疾驰而过。
我所有的记忆直至阿渊出现的那天才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5-06-07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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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下着细雨的黄昏。
    阿渊穿着一袭青色锦袍,手执六十四骨竹纸伞,推开了未央宫紧闭已久的宫门。他的身后,是隐没在那漫天烟雨中,陌生又遥远的郢国皇宫。
    我奔跑的步伐一下就停了,愣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来了?”
    “微臣顾尚渊,见过公主。”他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打湿,飘渺而不真实。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父命难违。”
    “那你父亲为什么又让你到这儿来?”我固执地询问着他的来意。
    他却没再回我,只是皱着眉头,一步步朝我走来,“公主就这么不喜欢穿鞋吗?”
    “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踩在草地上的双足,沾满了草屑和泥泞。他皱眉的样子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努力把脚往裙子里缩了缩,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刚才跑得有些热,才把鞋脱了。”
    不过阿渊对我的反应并不在意,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头顶投下一片浅色的阴影,“虽说春雨可喜,公主还是不要多淋为好。”
    他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眉头也一直微微皱着,有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5-06-08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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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最后,阿渊也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再没问过。
      其实很多时候,我只是为了提问而提问,为了说话而说话,至于别人回不回我 应不应我,我并没有很在意。
      相比于听到阿渊的回答,我更满意阿渊临走时给出的承诺。
      “以后,我会常来。”
      “好。”十五岁的阿渊就有一股沉稳的气质,愿意让我相信他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
      然而,对于他人存有这样近乎执念般的信任,其实是对事实的逃避。不过,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阿渊,是我一生的执念,至死未灭。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5-06-08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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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要考试了,然而我还没有预习在这里更文。。。我介么拼,你们真的忍心不给我一个赞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5-06-08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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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读《诗经》,看到齐风里有这么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即见君子,云胡不喜?”“应该是即见尚渊,云胡不喜吧?”我看着看着,竟失神地嘀咕出声。
          “什么?”当时正低头坐在我对面看书的阿渊疑惑地抬头瞥了我一眼,我尴尬地偏过脸去,只见庭中的桃花开得如火般灿烂,一如我绯红的脸颊。
          但我很多年后我再想,那诗中的女子的心境和我并不相同,她是满怀爱意地在等待自己的情郎,而阿渊于我,是促不及防的相遇。
          初见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甚至是不喜的,这种不喜好像还持续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阿渊确实不是很招人喜欢。他少年老成,木讷无趣,对我的言行举止颇为不满,动辄便微微皱起眉头望着我,简直比阿容还要讨厌。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5-06-10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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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对阿渊的情感开始有所转变,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对我笑的时候吧……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阿容硬逼着要我练字。我坐在庭中树荫下的石凳上,夏日的暖风一阵阵扑到我脸上,任凭头顶蝉声震天,也驱不走我一波接一波的困意,一个劲地摇头晃脑。
            “公主今天怎么如此用功?”阿渊的声音忽地在我头顶响起,我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竟连砚台都打翻了。幸亏阿渊眼疾手快,一把把我从凳子上拽了起来,衣服上却还是溅上几滴乌黑的墨汁。
            “还不是阿容,她——”我不满地甩开他的手,愤愤回过头去,谁知却看到阿渊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我满腹的牢骚一下就卡在了喉中。
            阿渊一笑起来的时候,完全就没有了平日里严肃的模样。他狭长的眼睛稍稍眯起,嘴角咧得很开,左边脸颊上显出一个深深的笑涡,满口的白牙在灰色的树荫里格外显眼。
            那一刻,我只觉得满院的蝉鸣突然寂静下去,唯有我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恍若擂鼓,在几近凝滞的空气里,不断回响。
            好像也就是那天起,我开始唤他阿渊。
            阿渊……阿渊……阿渊……
            不记得有多少次,我仰头望着锦乐宫上方湛蓝的天宇,兀自对着满院盛开的桃花,怅然若失地唤着这个名字。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5-06-13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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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必须插一句,反差萌什么的真是可爱得不要不要的!没错,写这一段的时候我脑补的全是我家等等!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5-06-13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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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渊果然常常来看我,但他也不喜说话。最常见的,便是他在庭院中练剑,而我就在一旁桃树地疏影下看书、发呆。
                院中的人偶早已撤去。因为阿渊不喜欢。我也不再整日无所事事,开始识文断字。因为阿渊喜欢。我或许真的迷茫了太久,遇到一个自己在乎的人,便像落水的人看到救命的稻草,不顾一切地去抓住它。
                但这样浓烈的情感,往往得不到该有的回应。比如我对阿容,又比如阿渊对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5-06-15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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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乐宫中的日子来了又去,转眼又是桃花开遍的阳春三月。
                  阿渊自那次离开后,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看我。而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等……等……这样的等待漫长而无望。而且,我终于发现,原来在这段感情里,我是如此无能为力,只要阿渊不来,我甚至连问一句为何都不能。
                  我开始心生憎恨,憎恨狠心的父皇,憎恨多嘴的阿容,甚至憎恨莫明其妙的阿渊……我暗暗地想:阿渊啊,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亲自来到你面前。


                  36楼2015-06-15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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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绪不宁,在院中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直至一堵宫墙挡在了我的面前。
                    十岁那年,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阿渊哪……然而,那棵改变我命运的榆树却早已被拦腰砍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桩,突兀的杵在墙边。
                    我慢步走上前去,用手指摩挲着那一圈圈粗糙的年轮,一圈一年,一年一圈,你在这呆了多少年呢?而我,又要在这锦乐宫中呆多少年?
                    我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宫墙,想起几年前,我言笑晏晏地跳进阿渊的怀里,而今想来,真是恍若梦境。我不由对着高墙外大声呼喊起来:“阿渊!你在吗——你在吗——”
                    宫墙上一只休息的孤鸟被我的叫喊所惊,张开翅膀,扑愣愣的飞走了。
                    如果我也有翅膀,那该多好……


                    37楼2015-06-15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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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庭院,却惊喜地发现,我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就立在院中桃树下。
                      阿渊好像又长高了些,越发的长身玉立。他低垂着头,微风吹得他衣袂飘飞,粉色的花瓣拂过他的发梢眉间,好看得让我心底一软。
                      “阿渊——”那一刻,我再顾不得什么公主的矜持,快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阿渊被我吓了一跳,连着倒退了好几步,口中喃喃念叨:“相思啊,男女授受——!”
                      “那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你明明说过会经常来看我,不也没做到!”我得寸进尺地把他抱得更紧了。
                      “相思啊……你……”阿渊还想往后退,奈何背后就是树干,他退无可退,双手也不知往哪放,只能任由我像搂着一棵树那样趴在他身上。
                      “阿渊,我最近新学了一首诗,背给你听好不好?”不容他开口拒绝,我便在他怀里大声吟诵起来。“上邪!我欲与君长相知!”我本是想逗他,所以这两句几乎是大声喊了出来的,我得意地抬头,谁知阿渊却没被我吓到,反是略显迷茫的看着我。
                      阿渊的双眸清冽如冰泉,又恍如万丈潭水深不可测,我一下就慌了神,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说完这段话后,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放开了紧箍着阿渊的手,尴尬地低下头去。庭院里安静得只有落花簌簌而下的声音。
                      阿渊这才缓过神来,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低声道:“相思,我今天来,是有礼物给你。”
                      “礼物?”我还没缓过神,只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手臂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凉,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阿渊将一串红色珠子串成的手链套在了我的手臂上。。
                      “这是?”
                      “我……咳……我也不清楚,是父亲让我送来的。”阿渊的眼神飘忽不定,额头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渊少年老成,整日里都像个小老头一般,整日皱着眉头不说,还开口闭口都是家国大义,很难见他如此局促不安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桃花开得太过绚烂,映得他的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
                      “既然礼物送到了,我就先走了。”我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多日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低头抚摸着那一颗颗光滑温润的相思豆,嘴角微微上扬。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名为相思,又怎会不识这相思豆?只是数月不见,我也想听你说一句相思……


                      38楼2015-06-15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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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考完就跑过来更文啦~楼楼这么拼,你们为什么不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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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内室的时候,阿容正坐在床上发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吊到她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阿容,发什么呆呢?”
                          “臭丫头!”她一把打开我的手,又戳了戳我的脑门,“你看看你,姓顾的小子一来,就乐得什么似的!跟我在一起,每天就愁眉苦脸的!哎,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阿容说着说着突然就住了口,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我就是喜欢他嘛!”我嘟着嘴嘀咕了一声。“阿容,这是你的新衣服么?”我心虚地四处乱瞄,突然看到阿容的手边放着一件朱红色的锦袍,便一把夺过衣服来看。
                          “阿容你……”我一脸惊恐地看着阿容,又一脸惊恐地看看手中的衣服,这分明,是一件嫁衣啊!阿容难道想嫁人了!
                          “你在乱想些什么!这衣服,是你母后留给你的。”阿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我就说嘛~呵呵”我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就着烛火细细的打量起这件衣服来。
                          这衣服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却半点不见褪色,红得恍若一团火焰。衣襟上,袖口边,到处是形态各异的桃花,金线勾边,银丝做蕊,或是含苞待放,或是迎风半开,或是欣然怒放,更有无数落花飘零其中,美得如此华贵雍容。
                          “这衣服上的桃花啊,共有九百九十九多,寓意长长久久。最难得的啊,这上面每一朵桃花都各不相同。仔细闻,现在怕还有香气呢!”
                          我冷笑一声,这般华而不实、劳民伤财的衣服,一看就是父皇做来讨母后欢心的。听阿容说,我的母后挚爱桃花,父皇为了哄她开心,从民间收集了各种桃花的品种,种满了这锦乐宫。
                          然而,我却不喜桃花。一生身不由己,只能傍于枝头,纵然一朝怒放,也终归于凋零。我喜欢的,是能振翅高飞,翱翔于碧海蓝天的雄鹰。


                          40楼2015-06-15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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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神镇楼~这张图就是我心目中的阿渊哪~稳重老成,心系苍生。


                            41楼2015-06-15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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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腹诽着父皇的昏庸,阿容突然从我手中夺过了群裳,在我身上比来比去,很是满意地说:“果然好看,你母后眼光真好。”
                              我不屑地躲来躲去,咕哝道“谁稀罕啊......”
                              “没良心的小狼崽子!”阿容把衣服往我怀里一扔,“你和姓顾那小子的婚事,还不是你母后指腹为婚定下的!”
                              “指……指腹为婚?!”
                              “不然你以为姓顾的小子为何三天两头往这无人问津的冷宫跑?”
                              “阿渊说,是父命难违……父命……”我梦呓般地重复着阿渊的话,一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指腹为婚,难怪说是父命难违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此事一无所知么?
                              “阿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气得几乎从床上跳起来。没想到阿容这次竟没有骂回来,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倒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世事无常。昨天定好的事情今天可能还就变了,何况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承诺?再说你父皇他……我不想你再一次失望,相思。”
                              阿容看我的眼神有些飘忽,浑浊的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我不由有些发愣,呆呆地问:“那现在怎么说了?”
                              “现在嘛……差不多了。”说话间,阿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我的手腕,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我刚才的那点惊慌立刻变成了恼怒,一把扑到她身上,“臭阿容,你敢偷看!”
                              那次谈话的最后,是阿容笑着向我讨饶,我在她的调侃声里,一点点地涨红了脸,是我在锦乐宫中,难得的温馨回忆。
                              然而很多年后我再想,那天晚上的阿容,其实说过很多奇怪的话。或许有那么一刻,她曾想将所有的一切都讲予我听吧!只是等我想明白这些的时候,我却再没有问她的机会了。


                              43楼2015-06-16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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