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对不起啊，这一次我恐怕要食言了。
　　让我睡一会儿吧。
　　就一会儿……
抱住他的手臂蓦然一紧，力气大得仿佛要把他嵌入体内，好像这样就能多留住他一会儿。
傻子……
“阿渊，你等着，我定会将那些人千刀万剐。”
　　“……碧落黄泉，我一定会寻见你。”
　　“记得等我。”
好。
　　碧落黄泉，你且记得来寻我。
　　我在前面等着你。

　　4
叶峥穿了件黑色的带帽开衫，出来的时候大概很急，里面的衬衣胡乱扣了一番，显得有些凌乱。明明是快到三十岁的人，那身打扮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
叶南廷忽然想起为什么看蒋昭有点熟悉了。
他有点像叶峥。
但仅仅是像而已。
他暗自笑了笑，叶峥可从来不会脸红。
他推开蒋昭稍稍站直了身体，朝不远处的叶峥招招手。叶峥走过来对他笑了一下，看了眼旁边的蒋昭，问道：“新同事？”
“嗯，喝得有点多，他扶了我一手。过来。”
叶峥把伞偏了偏，上前搂住叶南廷的腰。扶住他的时候叶峥才感觉他确实是喝醉了，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叶南廷比他高了快一个头，他手里还拿着伞，搂着他明显有点吃力。
旁边的蒋昭显得有点无措，不知道是上来帮忙还是在原地站着。
叶峥并没有让他搭手的打算，礼貌的朝他笑了笑，道：“谢谢你了。”
蒋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老板娘你太客气了。”
叶峥愣了下，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倒是叶南廷促狭的看了他一眼。
“嗯，你也，早点回家吧。”
他貌似不经意的咳了下，然后将伞重新打起来，慢慢走进雨里。
蒋昭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目光闪烁。
叶南廷的车停在饭店的地下车库，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叶峥把他扶到副驾驶上坐着，给他扣好安全带，又绕回驾驶座关了车门。
“你怎么来了？”
酒的后劲上来了，叶南廷有点昏昏欲睡。车在红灯处停下，雨点滴滴答答的打在车窗上，外面的世界一片朦胧。叶峥把车窗都摇起来，道：“外面下雨了，我想你没带伞。”
叶南廷嗤了声，睁开眼看他，“我开车了。”
“嗯，”叶峥扭头冲他眯起眼，那样子像是个得逞的孩子，“但是你喝酒了。”
叶南廷：“我可以叫司机。”
红灯已经过去，前面的车缓缓发动。叶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我想自己来做。”
“南廷，我希望我们好好的。”
他声音很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叶南廷说话的模式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小心翼翼，一个万般不耐。时间的洪流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十年过去他几乎还是当年的模样，但却悄悄带走了叶南廷对他的爱恋。
“……”
路边灯光昏黄，叶南廷的脸庞忽明忽暗。
　　

　　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叶峥时候的样子，那年他刚被赶出家门，一贫如洗，最困难的时候甚至睡过暗巷。叶峥就是在那时候出现，不明原因的打了他一顿，然后带他去吃了饭。之后就这样在一起了。两人从没说过爱，但是他知道，叶峥爱他。
他也一样。
哪怕发生了那样的事。
回家的路并不长，从高架桥上下来再往前开一段就能看见他们的家。叶南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叶峥停车的时候，忽然把对方揽入怀里，轻吻他的鬓角，低声喃喃道：“对不起。”
叶峥下巴搁在他肩上，半垂着眼帘，眼底一片死寂。
“唔……”
叶峥被叶南廷摁在床上狠狠亲吻，身上的衣服从玄关一路脱到卧室门口。叶南廷把他翻过来，简单润滑之后便从背后进入，叶峥趴在床头任由他肆虐，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摆动，恍惚的回忆上一次叶南廷这么发狠的要他是在什么时候。
一年？两年？或者更久。他想不起来。
“还好吗？”又一次释放，叶南廷稍稍从他体内抽离，带出一滩湿腻。他把叶峥揽在怀里，从背后亲吻他的发顶，温柔的抚摸他平坦柔软的胸膛。
叶峥往后靠了靠，道：“很舒服。”他拉住叶南廷的手，男人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叶南廷从叶家出来后才慢慢形成的。二十岁之前，他不过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叶峥一下下嘬着叶南廷的手指，从指尖到指腹，动作认真而迷恋。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双手。
但是这双手，却总是去触碰不相干的人。
叶峥低头将叶南廷的手覆在脸上，目光凄凉。
叶南廷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心痒痒，动动手指，捏捏叶峥的脸，另一只手在叶峥腰间缩了缩，温柔的开口：“阿峥。”
“嗯？”
叶南廷下巴抵在叶峥的颈窝，温热的吐息撩拨着怀中人，他缓缓道：“我爱你。”
叶峥身子一僵。

留爪楼(ฅ>ω<*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上就好，不好意思！”
“这话你两分钟前已经说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
看来是没带钱。
热饮房里的小姑娘伸出头，善意的对那人说道：“要不你去旁边找找？这杯茶我替你放着好了。”
“好的好的，谢谢你！”他感激道。
“不用了，我替他付。”
叶峥走过来，掏了张钱递给卖热饮的小姑娘。
“哦，哦，好的，麻烦您稍等。”
蒋昭突然看见叶峥，连着啊了好几下都没有下文。叶峥扭头朝他笑了笑，“又见面了。”
“你、你好！”
叶峥点点头，扫了眼他刚点的热饮，“来给南廷买茶？”
蒋昭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嗯，但是忘记带钱了。”
叶峥又笑了两下，小姑娘从小窗里把钱和热茶递给他，叶峥接过来把茶放到蒋昭手里。蒋昭颤颤巍巍的用两根手指勾着包装袋子，看着叶峥，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峥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温声道：“回去吧，他喜欢趁热喝。”
蒋昭哎了一声，走两步又回过头，小声道：“老板娘，下次我把钱还给你。”
叶峥哭笑不得：“不用了，快去吧。”
蒋昭咧嘴笑的有点傻，朝叶峥挥挥手，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小车。
熟悉的小车逐渐开远，叶峥垂着眼，拇指摩擦着奶茶的杯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漠然道。

留爪楼(๑•̀ㅂ•́)و✧

10
叶南廷回到家的时候，叶峥已经睡着了。没吃完的饭菜被叶峥用保鲜膜封好放进了冰箱，叶南廷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
“嗯？”
手里的啤酒明显是被人开过的。叶南廷确实有把喝不完的啤酒放进冰箱的习惯，他有些不记得之前他是不是开过一罐。他抿了一口，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味道，这才猛地喝了一大口。
他好像喝得有点多，恍惚间记得自己上了楼进了卧室。“南廷？”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他，他试着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比想象中的沉重。最后叶南廷翻了个身，呼吸绵长，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走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那是很久之前叶峥摔过一次之后，叶南廷买来的。现在叶南廷睡在上面，原本被一齐梳到脑后的头发耷拉下来，额头被刘海遮住，这样的叶南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叶峥神色莫测的注视着睡在他脚边的叶南廷，他蹲下身，带着手套的手抚过他的眉宇、鼻梁，最后轻轻戳了戳他的唇角。
“你喜欢他是吗？”
“……”
“喜欢他什么呢？眼睛？还是身体？”
说着他低低的笑起来，“那我把他的眼睛挖来给你好不好？”
叶南廷动了动。
叶峥站起来，俯下身轻松的将叶南廷拦腰抱起，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拉起叶南廷的手在唇边轻吻：“为什么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呢？”
“为什么总是看别人呢？”
“太碍眼了……太碍眼了……”
他喃喃道。
每一个都那么碍眼。
每一个都该死。
你也该死。
他古怪的笑起来。
但是，我舍不得。
叶南廷突然翻了个身，叶峥触电般的离开床铺，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叶南廷的嘴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他皱起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凑上前去。
“……”
“……阿峥……”
“为什么要赌……”
“不需要……”
叶峥蓦然睁大眼，僵着身子一步步后退。
叶南廷的梦话像是一把禁忌的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最黑暗的箱子，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争先恐后的从里面窜出来，在他脑内横行。
“啊——”
叶峥抱着头蹲下，痛苦的低吟。
叶南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连绵不断的下着雨，他穿着灰白的长袍，胸前的衣襟被血染红。他跪在雨里，身前躺着的人早已没了呼吸。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单单看他一眼，就疼痛深入五脏六腑，让他喘不过气。
“……”
梦里他在哭。
压抑而绝望。
然后他闭上眼，四周的景象又变得不一样。
那些人将他围在中间，脱口而出的是最恶毒的谩骂。但是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心下冰冷，如同死人。他提步而上，一剑贯穿了正前方那人的胸膛。
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他在冷笑。
——阿渊如何被你们杀死，今日，你们便如何给他陪葬！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那些人最后都被他一一斩杀。
天空还在下雨。
是红色的雨。
他仰着头，仍由雨水拍打自己的脸。
——阿渊……师兄给你报仇了。
谁？
阿渊，是谁？
他又是谁？
阿渊……
阿渊……
他张张嘴，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
“阿峥。”

　　他来风城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在这里最熟的就是叶峥。
叶峥问：“送单子的时候没有得罪客户吧？”
秦进肯定的摇头：“没有。”
叶峥：“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起口角吧？”
秦进：“没有啊。”
最后叶峥想了想，问道：“没有因为调戏长得好看的女性，结果被别人老公逮个正着吧？”
“…………”
秦进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是弯的！”
“哦。”
叶峥没有在医院待多久，和秦进聊了两句就走了。秦进一边啃着他削的苹果，一边用打了石膏的那只手和他挥手。
叶峥从住院部大楼下来，却意外的看见了蒋昭。蒋昭背了个学生包，站在一楼的住院部分布图前打电话。
“外科啊？好好，我马上上来。”
叶峥从他背后走过，目不斜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新更_(:3」∠)_前面有些地方修改一下
　　12
叶南廷半躺在沙发里，拿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敲敲打打，听到叶峥想暂时把花店关门的消息手指顿了顿，“怎么了？”
叶峥蹲在垃圾桶边削土豆，明晃晃的刀在手里转动，“秦进出车祸了，我一个人不是很忙的开。”
叶南廷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落在叶峥的发顶，那里原先有一个很明显的发璇儿，现在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他忽然想到之前那个古怪的梦，从那天开始他已经连续几天不间断的做着同样的梦。每天起来看见叶峥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心里有呼之欲出，但是怎么也捕捉不到。他收回视线，道：“也好，在家休息一下。”
“嗯，能每天给你做饭。”叶峥抬头看他，眼角带笑。
叶南廷嘴巴动了动，想说我没时间。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晚上叶峥打算炒个土豆，叶南廷最喜欢吃这个，然后再做两个小菜就差不多了。厨房是开放式的，叶南廷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他系着围裙在料理台前有条不紊的样子。
叶峥在切菜。他的手指纤细而修长，他做事的时候喜欢抿着唇，看不出喜怒。额前的留海被他偏在一边，有一些不长不短的正好遮住了眼睛。叶南廷最喜欢他的眼睛，明亮又干净。
……
“叶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仇家吗？”
对面的人衣冠楚楚，里层衬衫的每一颗扣子都被一丝不苟的扣上，领带打的端端正正。明明长着一张秀气的脸，却偏偏板着脸不做任何表情。叶南廷不禁在心里暗暗吹了个口哨，真是好久没有看见这样的人了，不知道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叶南廷仰靠在真皮椅子里，懒懒道：“做我们这行的哪能不得罪人？更何况是我。”
“叶先生，请您配合一点。”严御直直看向他，“我想您比我清楚，这件案子死的大多数人都是和您有关的，谁也不敢保证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
叶南廷听出他的画外音，单手撑头，另外一只手食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扶手，缓缓道：“是吗，那严警官更要多派点人保护我才是。”
“这是自然。”严御保证道，他的目光落在叶南廷的右手上。他的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像是戒指留下来的。对眼前这个大老板的风流事迹严御早就有所耳闻，他心下蔑视，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向您说明。”
“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明凶手，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您身边的人。”当然，也包括叶南廷本人。

但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叩击声戛然而止，叶南廷问：“什么意思？”
严御并没有向他做太多的说明，嘱咐他多加小心尽量避免单独出门，便起身离开了。装作没有看见叶南廷难看的脸色。
……
叶南廷闭上眼，心里有些烦躁。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数不胜数，但是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叶峥。
他不敢想象严御那番话更深一层的含义。
“南廷？”叶峥蹲在他身前担心的看他，“不舒服吗？”
他炒菜的时候看见叶南廷的样子，赶紧把火开到最小走了过来。
叶南廷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伸出手摸了摸叶峥的头，温柔道：“饭好了？”
“快好了，我以为你不舒服就出来看看。”见叶南廷没事，叶峥这才回了厨房。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瘸，但不仔细观察是感觉不出来的。那是那时候叶峥为了救他被人打瘸的。想起以前的事胸口又是一阵郁结，他点了根烟，不愿再想。
　　

留爪楼●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