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燎原:无论《人间失格》《维庸之妻》,这些作品都弥散着一种绝望的东西。实际上,当所有东西,你把它做到极致的时候,曙光就慢慢显现了。在你沉沦到底,沉沦到无法自拔的时候,那时候会出现一抹光亮,这光亮是在绝望中给你带来的希望。用绝望作为一个对比,那么这种希望变得非常耀眼,非常强大。
我们在看太宰治的作品时,心情可能不会特别好,但当你看完,掩卷之后,把书合上,那个时候你突然间会觉得。哦?!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太宰治是一个非常文艺的人,你看在他的书中,经常会出现一些作家、画家、艺术家,像他自己的一个影子一样,在他的好几部书中其实都会出现。这些人行为古怪,但是他们可能起着一个导师般的作用,引导青年向那个方向去,也许这个方向在很多人看来不是一个好的方向,因为这些人行为、思维古怪,我觉得这代表着一个新的动力,新的方向,在绝望之后确实有存在一种新的希望,像暗夜里的小火苗。
他也是一个感情非常细腻的人,在小说中描述了许多不太常见的生活方式。他用了一种很平实,但是角度非常不同的方式。比如《斜阳》中,别人都是倭着身子喝汤,妈妈是直着身子,把勺拿起来,和自己的嘴成直角把汤送入口中。他其实描述了一些常人眼里非常怪异的一些东西,实际上这种东西是对过去的文化沉淀的一种东西,甚至是一种追溯,这种东西在太宰治的作品中很多。他还沉浸在过去的那种美好的大和文化中,沉浸在日本文化那几个物语里,比如说《平家物语》《源氏物语》等。他向他们学习了讲故事的方式,也从他们那里吸收了某种氛围,你能看出来他对古文化的向往,同时又有对新生文化和新生阶级的敏感。从 1945 年,在日本战后投降后,有很多的东西都在改变,新生的产业,新生的阶级,时代在新老交替,比如说,贵族没有了,很多人的特权不再有了,大家在开始强调民主和全民的力量。而在这个时候,太宰治还是在强调一个个人的性格,在强调一个个人在社会中格格不入的一个状态。而事实上,格格不入是历史发展的一个动力,当所有人在一起推一个东西向一个方向走的时候,这种大波哄是没有力量的,只有那种反作用力可以使得力量增强。太宰治所写的人物不是入乡随俗的人,而是卓尔不群的人。他们表现出来的基本上的形象是酒鬼、精神病、自杀等生活不健康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