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呀，树……树上咋……咋那么多孩子？”我惊道。
师父盯着老树说，“那叫‘婴儿果’。”
“婴儿果？那……到底是婴儿，还是果啊？”那婴儿果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师父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咱村儿的接生婆每接生一个孩子，这里便会长出一颗婴儿果。”
“就咱村儿那老接生婆……她能接生这么多孩子？不可能吧？”我看着满树的婴儿果，根本数不过来，那老接生婆一天一个都绰绰有余。
师父说：“她一个人当然接生不了这么多。这树上的婴儿，从清末到民国，再到如今，是几十个接生婆共同累计出来的。”
“那就是……一百多年啊！”想着这个数字，我感觉后背一凉。

师父点头说：“没错，我的这位老对手，就是清朝末年的一个接生婆。除了新生婴儿这一条途径之外，有人来认老松树为干娘时，树上也会结出果实。我来这儿隐居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儿了。她寄居在老松树上一百余年，期间奴役着附近的接生婆为她服务。她曾经发下宏愿，当婴儿果累积到十万，她便可成为一方鬼仙！”
“十万婴儿果？那现在有多少了，该不会已经够了吧？”我看着密密麻麻地婴儿果，心里直打鼓。

师父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是多少。这两中途径加在一起，七、八万总是有的。”
原来师父了解到的情况也不是十分具体。我看着满树厚厚的婴儿果，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这位清末老妖婆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要发这么变态的愿？
“师父，你不是说，每一只鬼的背后都有一个创造者吗？那这位清末接生婆的创造者是谁呢？”知道了鬼皆人造之后，我就一直对造鬼这件事很好奇。
师父惋惜地说，“时间太久了，我根本无从查起。但是在百年后还能形成这样一个大局，那位造鬼者一定不简单。”
我心里忽然没底了，“那……我们能除掉这老妖婆吗？”

“当然能。毕竟，她还没成为一方鬼仙。”师父说这话的时候，应该说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忽然想到，我也是村里接生婆接生的，便悬着心问道：“师父，听你这么说，那我的那颗婴儿果也在树上？”
“不不不，你的婴儿果不仅没在树上。而且你出生的时候还掉下来一千颗果实！”师父庆幸地说道。
“掉了一千颗婴儿果？是我弄的吗？怎么会这样？”我真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能耐。
师父刚想跟我细讲缘由，就听到一阵纷乱的婴儿哭声。那可不是普通的婴儿哭，而是七、八万个婴儿共同发出的哭声，稍微想象一下你就知道有多可怕了。当时只把我震得只想关掉天眼。

接生婆吓得根本不敢抬头，“都……都……都办好了，我已经把他们师徒……赶出村子了。现在村民们恨他入骨，他再也回不来了。”
“好，看来这最后一件任务，你完成的还算可以。”老妖婆说道。
“最后一件任务？不要啊……”接生婆听了这话连忙磕头，哀求着：“主人啊，千万不要放弃奴才。奴才还有用，奴才还能帮到你啊！”

“好了，不要再说了。”老妖婆怒道：“一百多年了，你是我的奴才当中最没用的一个。你一辈子只接生了一千个婴儿，这个成绩跟你的前辈们相比，原本就不堪入目。更可气的是，你接生的第一千个婴儿竟然吸取了我千婴之力，害得我掉了一千颗果实。你虽然为我服务半生，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不仅一场空，还白白浪费我几十年的光阴。”
接生婆听了这话，大哭着说：“主人，奴才也不想这样啊。那天，我原本以为能突破千人大关，便满心欢喜地去接生。可是没想到那小子太邪性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盗取了千婴之力。我辛辛苦苦几十年啊，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主人，奴才也不甘心啊！”

师父悄悄对我说：“都听见了吧，你就是那第一千个婴儿。你的三昧真火吸取了千婴之力，使得她丢失了一千颗果实！”
“啊？”我听完这话看着手上的胎记暗暗吃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能让老妖婆损失那么大，也算是大功一件。
老妖婆愤怒地指着奴才，“都是因为你晦气！我当年也是瞎了眼，竟然选了你这么一个晦气的奴才。”
话音刚落，就见接生婆脖颈上的恶婴“啪啪啪”连抽了十多鞭。接生婆咳嗽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主……主人……饶命啊！”接生婆憋得满脸通红，痛苦地说道。
在老妖婆的示意下，恶婴终于停下了皮鞭。

接生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涎水流了一地，“主人，我知道都是奴才的错。但几十年了，奴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后来为了杀死那小子，我也拉他二叔下水了。他二叔在那小子三岁那年放了一场大火，差点儿就烧死他了！”
“差点儿烧死，那不还是没死吗？不仅那孩子没死，他妈妈也逃跑了。你还是白忙一场，一点儿功劳都没有！”老妖婆说道。
我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心说什么，原来我三岁时的大火是二叔放的？我看着师父，问道：“你早就知道是吗？”
师父移开目光，不再看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毕竟是你的二叔，我如果跟你说了实情，怕对你不好！”
“那我二叔知道我母亲没死吗？”

师父说：“他不知道，接生婆为了继续利用你二叔，根本没告诉他实情。这么多年来，你二叔一直蒙在鼓里，他只当是亲手杀死了大嫂，这才跟着接生婆越走越远。我屡次提点，他却始终执迷不悟……”
知道真相之后，我真想现在就冲到二叔家狠狠的揍他一顿。心里暗骂二叔啊二叔，我还以为你胆子小呢，没想到你竟然敢杀人放火！有弟弟那么好的孩子，你身为人父，怎么敢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我用正常的思维实在想不通。
气愤之余，我忽然想起一个场景来——

师父没有急着回答，叹了口气说道：“这首先要看他自身的觉悟了。如果他现在迷途知返，那团灰气很快就会消散。可是你看他刚刚驱赶我们的样子吧，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这种觉悟！”
“这倒是……”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一阵伤心再次涌上心头。
师父又说道：“你二叔最初是人穷志短，后来被别有用心的接生婆利诱，这才渐渐走上了邪路的。等我们把老妖婆斩草除根，他或许能得以解脱。但是，只要他心里的恶根不除，以后还会被第二个、第三个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恶人有原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最后我说道：“只希望弟弟能快些长大！”

师父也感叹了一句，“还好，你堂弟有一份纯洁的执念。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那边，鬼奴接生婆还在苦苦哀求她的主人。可是老妖婆仿佛早就决定将她放弃了。现在，接生婆就像棋盘上的一个废子，不仅没用还影响大局。看老妖婆的架势，就算想方设法也要将她除去。
老妖婆止住接生婆的哀求，说道：“不要再说了，你之前不是跟我推荐过你的儿媳妇吗？说她得你的传授，也是个接生的好手。我看，以后你就在家安心养老吧，外面接生的事，就都交给你儿媳妇去做！”

“啊？主人……”接生婆绝望地泪流满面。她心知肚明，在她被放弃之后，根本没有机会回家养老，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还有你的弟弟，我看那小老头儿也挺听话的。以后就留下吧，和你儿媳妇一起为我服务。希望他们能弥补你的罪过，偿还我失去的光阴。”
就这样，老妖婆罢黜接生婆，又重新找到了两个新的鬼奴。
接生婆被罢黜之后，骑在她脖颈上的鬼婴就把皮鞭换成了钢刀。那白森森的利刃，一下一下地插在接生婆的身上。

鬼婴把皮鞭换成钢刀之后，接生婆咳嗽得比之前厉害了数倍，腰板儿也弯了许多。虽然只是转瞬之间，老太太却似乎老了十岁。
“天哪，太残酷了！”我感慨道。
师父说：“改朝换代了。接生婆的性命，不会超过一个月。”
“该，罪有应得！”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听接生婆命将不久，我解气地说道。
接生婆落寞地离开之后，老妖婆飘悠悠地回归大树，只留下几声苍凉的怪笑。满树的婴儿果也重新入睡。
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又是那样的恐怖。
师父带着我悄悄离开，找到以前看山人的小窝棚，说道：“先凑合一夜吧。”说完，就抱着那个紫色的木箱躺在了凹凸不平的土炕上。我不情愿地也躺进小窝棚，枕着条形的石头，硌得我头疼。风吹进来的时候，一股股的沙土落在我们的脸上。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照常升起。我刚起来，就看到师父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打坐，木箱依旧不离身。我心说这老头难道不饿，怎么不去找吃的？我决定不再等他，就翻过山头，到老乡家的地里偷苹果。
这个时候正是苹果成熟的时节。一般都会有人在山上看苹果，防止被别人偷。为了不被当场捉住，我蹑手蹑脚地在苹果树上爬上爬下，我摘了十八个大苹果，先是都放在了地上。结果临走的时候才发现摘得太多了，我小手小脚的根本拿不了。
这可怎么办？我看着十八个大苹果，却一个也不舍得扔。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就地解决。于是把十八个大苹果陆续搬运隐蔽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山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听着山间的虫鸣鸟叫，吃着又甜又脆的苹果，我吸了一口鼻涕咽下肚去，突然感到人生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