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起来，从没还拆开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八卦镜和一把阴阳钱走了出去，院子中站着一个男人，我很清楚他是个鬼，而且怨气颇深，否则我绝不会见到他是什么样子的。
　　即便我是寻鬼者我也只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不是这样有即视感。我愣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而他则是仰头望着那一轮明月，我也不禁抬头望月，皎洁月亮之上竟然有一抹淡淡的血红色。
　　就在这时候，他回过头来，而那张脸上什么也没有！

那张脸上模糊一片，看起来空空如也，没有鼻子没有嘴，通体上下整张脸上就好像是一团缭绕的烟雾，竟然什么也没有。在这深夜，在这一抹血色的月下，此情此景诡异万分，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他用那没有样貌的脸看着我，没错，就是看着我，虽然我不明白他没有眼睛是如何看着我的，但是那种透骨的寒意和被人直视的感觉却让我有清楚的感触。
　　就这样我们一人一鬼互相望着，时间过得很慢，每分每秒都好似过了许久一般。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我慢慢的举起了八卦镜，脚下准备踏着北斗步走出去，逃离这间有厉鬼的房子，却见那厉鬼慢慢地回过了头去，继续用那空无的面庞盯着月光。

鬼也是有灵之物，所以我认为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受日精夜华，对着月光进行吐纳。这到并不是师父所讲给我的，师父只说了不少鬼的分类和习性，但并未说过鬼也可修炼，而我所说的吐纳都是儿时和少年时代所听的神话故事中的桥段，可我想空穴不来风，既然有这样的说法，必定是有根据和渊源的。
　　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在无知的时候有两种反应，一个是无知者无畏，一个就是莫大的恐慌。现如今我就是莫大的恐慌，因为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而我又该如何去做。
　　女子死后怨气较重，况且本就主阴，所以阴气怨气或者说意念执念在特定的条件下就会形成亡魂，也就是鬼了。

但男子阳气重，而且大多心中坦荡，有且是在北方有山脉气象所致，地主北相，故此在北方男人死后成鬼的还真不多。
　　在我看来，或者说依照浅薄的经验和师父的言传身教分析，其实这鬼是不分男女。我们通常说女鬼女鬼的，实际上不过是说鬼生前的性别罢了，而生前的性别有时候会带到死后，体现在鬼的外观形态之上。
　　我紧张万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直面于这样成型的鬼，而这个鬼显然是个厉鬼，否则不会成型，但他为何没有动静呢？
　　我不知道，但即便是个缚地鬼那也是可以在院子里活动的。所谓缚地鬼就是死者生前对某地意念较重，死后残存的意识久久不肯离开，时间久了就对自我产生束缚，也就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比如当年在张铭钰的大宅中遇到的冤魂，若是张铭钰一家外逃，那么他们就会跟随，报仇之后变成野鬼或者游魂。
　　但若是张铭钰一家依然在那里居住，不出半年时间，那一家灭门惨死的冤魂就会变成缚地鬼，再也难离开张府宅院了。到时只需搬家就能避过，只不过用不了半年他们就会把张家整得家破人亡。
　　眼前这个厉鬼不管是不是缚地鬼，离开这所小四合院是我最明智的选择。一时间懊恼和悔恨涌上心头，我买这个房子是在太鲁莽太大意了，没想到竟然是买了个凶宅。
　　联想起刘秉之匆匆离开和交接地契的时候官员以及地保的眼神，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江湖险恶，即便我这种练了许多年观人识面的人也没有看破，实在是防不胜防，可谓是人心难测。
　　至于孙老三有没有参与其中，共同设局害我呢？我不知道，但我想弄个究竟，只待明天一早就会得知，他若敢来那就应当不知。若是从此消失的杳无音讯，那估计就是合伙骗我的一员了。

我握着的阴阳钱已经被手心紧张的汗水给浸湿了，正欲离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院子中那小小的花坛里埋着什么东西。
　　我定睛看去那东西只露出一角，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东西似曾相识，我脑中飞快搜索着，离开了院子，而那厉鬼并无追赶我，对我简直是视若无物。
　　出了门来，果真那厉鬼没有追来，我摸了摸身上，除了那些阴阳钱并无带什么钱财，所以想去投店也是不能的。
　　估摸着这也就到了后半夜了，姑且抄手坐在门口看着院内，再熬上一两个时辰也就天亮了，万一有个不测也能进能退有逃跑的路线。
　　那厉鬼除了回眸看我，准确的说叫回首看我，因为他并没有眼眸，除此之外他再无旁的动作。

我倚在大门口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他也不理我，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熬到了金鸡报晓，熬到了五鼓天明。
　　他渐渐淡去，消失不见，我摇了摇夜啼，夜啼发出一阵震动，这说明那东西还在院子中，但我却再也丝毫感觉不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开着院门，走到了昨天我发现奇怪物品的小花坛前。夜啼震动得更厉害了，好似那厉鬼就趴在我的肩头一般，近在咫尺，但我却依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是面对厉鬼作乱所用的阵法，避重就轻取个巧，困住厉鬼却不与之正面对敌。如此被困住的猛鬼是无法移动的，甚至无法害人，人即便看见了，他们也难以伤人性命，宛如空气一般。但此阵极容易破解，只需毁坏其中两样乐器就能破除此阵，易于成阵但也容易破解。
　　虽然阵法取巧容易布阵，但也绝非一般人可以布置的，起码我就不行，师父若是活着或许可以吧。此阵布置简单，但若要生效，需研究好方位地脉，更需八物同时落下，八位共奏其声，方可成效，光这方位地脉没个十几年的道行只怕难以学得。

　我看向孙老三，他满头大汗，头上身上都亮晶晶的汗水。我一时间就排除了他合伙骗我的嫌疑，若真是他骗我，何必天色刚亮就赶来，有何故这么大汗淋漓。骗了我的钱财跑还来不及呢，怎能自投罗网。
　　我一时间对昨夜怀疑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道：“怎么了，三哥。”经过昨夜大酒一喝，称兄道弟也没什么别扭的地方了。

　孙老三看我没事儿，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出车了，本想着你这院子里也没个水井什么的，早上起来喝水不方便，而附近的井水也不太好喝，水发苦。于是我就去了附近一个山东人开的水铺，让他给你送点水过来。结果那个水铺的小伙计却大吃一惊，问是不是我买了这个凶宅，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扫听才知道，这房子以前是个商人的居所这没错，但后来卖给了一个戏子，那戏子是个旦角，有次被辱之后一时间想不开就自杀了。据说当时死的时候他化了妆，但穿的是常服，服毒自尽的。尸体在院子里被发现，那七窍流血的死状当场就被来扫厕所拾粪的人给吓蒙了。再后来这房子也不知怎么的，几经易主，每次都闹鬼然后被迫低价出售，越来价钱越低，最后都没人敢买了，最终被那个刘秉之给接了下来。这小子住了半年多愣是没事儿，然后就倒给了你。”

孙老三错愕半晌才说道：“那你还这么淡定，你小子没事儿吧，不是被吓傻了吧。”
　　“没事儿，你忘记我跟你说的了。其实我是个术士，就是跟这种妖魔鬼怪打交道的，这神啊鬼的其实没啥可怕的。三哥，这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怪不得你。”我依然简称自己是个算命的术士，然后把此鬼被镇住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通，又说了昨晚的遭遇。
　　孙老三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即讲到：“原来你是个道士，竟然镇得住这恶鬼，了不起了不起。那你打算怎么办，咱是转手把这房子贱卖了还是另寻住所？”
　　“三哥您是怎么听得，这鬼不是我镇住的，我也不是道士，是术士或者说相士。”

我哭笑不得道：“算了算了，不说这没用的了，我这房子既然住下了，那就不卖了，姑且住着反正这鬼也无害，见怪不怪，见多了就不觉得害怕了，要不三哥过来同住，让你也见识一下。”
　　“可拉倒吧，我非得吓出屎来不可。”孙老三倒也是个大咧的人，嘿嘿一笑就好似这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我对此是略有考虑的，不过占主导作用的是咽不下这口气。现如今我的心情可谓是悲喜交加，喜在孙老三没出卖我，倒是仗义，我从小孤苦，虽然和孙老三交往时日尚短，但能看得出来他是个热心肠，我臧秋生也算有了朋友。

悲就不用说了，刚刚入京有了自己的房子却是个凶宅，明明是个寻鬼者却买了个凶宅，被人摆了一道，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是咽不下去窝囊得很。
　　但除此之外，作为寻鬼者，有这样被困住的厉鬼在院中，我便可以用它多做些实验，增强自己的技艺，更能提高自己的感知能力，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情。
　　当然这条理由在前面的置气加丢人这条大理由面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不值一提。
　　另外虽然师父给我留了不少钱财，但这些钱财也不是大风飘来的，都是师父辛勤赚来的，除了师父藏匿的一些金条，很多也是当年唐继尧给师父的。
　　虽说是迫于无奈，不得不为唐继尧平事儿，但终究师父也因此丧命，我所带的钱财有一大半是师父用命换来的，自然不能糟蹋。

　这可把我累得不轻快，不过孙老三就是干体力活的，倒也没觉得什么。看着我刚买的这个凶宅，里面已经摆满了应用之物和些许家具，规整得很好有了家的样子，我笑了笑问道：“三哥饿了吧？”
　　“饿了。”孙老三倒也不跟我客气，直言说道。
　　“走，咱俩去吃点东西去。”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