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我蹲在路旁喝刚从冰柜取出的矿泉水,一口气不断全部灌进肠道。抹了把残留在下颌的湿印,我把空瓶子踩扁,捡起扔进环卫车。
交织在胸腔的情绪已不像当时那么激烈难平,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和乔任梁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于他的为人虽不能说再清楚不过,但总是有着一定的理解基础。他今晚的举止实在太过突兀,态度的转化也着实生硬。若说疲累,那么当我对他无动于衷,再三拒绝时岂非更甚?因而我在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以才跟我划清界限。
不管怎么样,我决定明天找他好好长谈一次。即使是处在这么难堪的境地,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份感情的真实诚挚,没有虚伪,更没有欺瞒。
精神恍惚地熬过下午四节课,我去了乔任梁学校找他,正巧碰见他和温蕙从教育超市里出来。见到我两人脸色均有些发僵,靠近的肢体也变得尤为不自然。
“乔任梁,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没必要畏缩。跃过温蕙警惕的视线,我笔直地望向他。
“你先去校门口等我,我一会儿过来。”温和地遣走女友,他将我领到鲜有人经过的林荫底下,“有什么事?”
漠然的口吻。还未开口,我的心就凉了半截:“乔任梁,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为什么这么问?”乔任梁困惑地笑了笑,“无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但你是我喜欢的表哥这点不会变。”
我有种生生被噎住的感觉,狠狠地咬了咬下唇不放弃:“我不相信你说变就变。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明确地告诉我,不要这样不清不楚的。”
他的样子更加迷惑不解了,对我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小磊,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不是那种喜欢赌气的人,何况先说分手的不是你吗?”
“我……”是,是这样没错,但那只是我有口无心的发泄,倘若你在乎我,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呢,“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你说你除了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放弃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乔任梁摇摇头,苦闷地叹了口气:“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么,小磊,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我腻了。”
心口透不过气,小腿不可遏止地颤抖。我努力地站直身体,盯着他浅灰色的眼珠,企图找到说谎的痕迹。然而无论我多么努力地搜索,能看见的只有置身事外的寻常淡然。
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短短的八个字,却比刀刃还要尖利伤人。
不管多么地不情愿,我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眼里,我已变为了透明。
乔任梁见我不作声,继而还嫌不够似的残酷补充道:“就算把感情放进冰箱,它也会变质。连满足最起码食欲的物品都会,何况感情。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但现在不了。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场游戏,现在我想结束,也请你高抬贵手好么?”
好,怎么不好。斑驳零落的影从交互的枝叶缝隙中穿过,投射在他愈发陌生的脸上。我不知,这张曾无数次与我亲吻的嘴竟可以吐出如此歹毒的话语,将我的信赖,感情与自尊一点点碾碎,化作浮尘。
“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没必要再自我作践不是。”我竭力地放平呼吸,牙齿却抖嗦着磕碰到一起,“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纠缠不清的,我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转身离开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他垮下的眉头,眼中多了我曾经熟悉的疼惜。但我知道,这亦不过是种太过期待而产生的假象,虚幻得不堪一击。
“小磊。”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我曾经那么努力地追求你,并非都是感情驱使。你虽然是我的表哥,但从小时候起我就觉得你高不可攀。即使像块橡皮糖一样粘紧你,我也知道你从来都没以一种平等的眼光看我。对我而言,越是难以触及的东西就越具有吸引力,我想作为一个男人,多多少少会有这种狩猎征服的心理。因而我从那时起就盘算着想要得到你,至于能和你走多远并不是我所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