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好心疼啊

【三、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想简 简单单的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都这么 难。】
每年的秋季，学校都会举行运动会。
高三学习吃紧，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尤其是三千米长跑无人问津，急得体 育老师在讲台上抱拳求救。
报名结束那天体育老师看着名单差点 哭出来，原来三千米长跑的名单里， 贺美年的名字赫然在列。
体育老师在上面激动，下面许明朗用 胳膊肘使劲捅她：“你快说你有没有报 名呀，是他们在恶作剧。” 只可惜当事人习惯了逆来顺受，她毫 无表情。
体育老师走后，许明朗猛地 站了起来，他盯着她，吼道：“你又没 有欠他们的，为什么要包庇他们，分 明是他们在恶作剧！”
贺美年没有辩驳，也没有告诉他，其 实报名表是她自己填写的，大家不都 是喜欢开朗活泼的女生吗？她自己虽 然做不到开朗活泼，但是出现在三千 米赛道上的女生一定能够让人记忆深 刻，她只是想让许明朗关注她、记得 她。
贺美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 人，如果她这种感受就是喜欢，那么 她才恍然大悟，喜欢一个人原来就是 这样，会变得英勇又浅薄。
三千米预赛那天，许明朗赌气地坐在 花坛边，不想去关注贺美年，可耳畔 总是有这样的声音传过来：“贺美年是 不是撑不住了？” “好像是年级第一名贺美年晕倒了。”
然后许明朗看到几个老师往跑到冲过 去，他也跟着冲过去，果然是贺美年 晕倒在了赛道上。
穿一套暗灰色的运 动服，趴在地上，像一只毫无生气的 蚕茧，许明朗拍她的脸：“嘿，贺美年 ，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啊。”
可是她虚弱得答不出话，许明朗把她 扛起来往医务室去。
贺美年记得自己 在许明朗的背上，昏昏沉沉的头随着 他的奔跑一起一伏，偶尔嘴唇会碰到 他的肩上，多像在他的肩膀上落下了 温柔的吻。
跑三千米的代价是输了两天液，许明 朗因为她对恶作剧者的包庇而生气， 对她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后来贺美年又做了几件适得其反的事 ，她想，为何会有自己这般傻的人？ 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想简简单单 地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都这么难。
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没什么比暗 自喜欢又毫无办法更令人崩溃的事。

十二

【八、尾声】
当年贺美年从印尼回来发高烧的时候 ，她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电话里那 个叫阿加沙的姑娘告诉她:“Joe在第一 线感染上了疾病，高烧不退，他迷迷 糊糊叫你的名字。他说贺美年可厉害 了，年级第一。贺美年只是看起来倔 强，其实她也希望被人尊重和疼爱。 贺美年喜欢这只小鸟，虽然我不喜欢 鸟可因为贺美年要我善待它。贺美年 可孝顺了，因为她母亲她放弃好大学 去学广告。贺美年变漂亮了，可我还 是喜欢以前那个圆滚滚的贺美年，有 肉的手牵起来可舒服了。贺美年支持 我去做交流，等我跟导师做完交流， 我就跟贺美年表白，到那时候我就可 以独当一面做医生，为贺美年遮风挡 雨了。”
后来许明朗的父母从异地拿回了他的 骨灰，去参加许明朗葬礼的那天，许 明朗的父母跟她说:“这孩子托朋友让 我们转告你，不管胖还是瘦，你其实 都很美。还有，他想告诉你，他一直 都喜欢你，只是他福分浅薄，不能陪 你往下走。他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自卑 ，希望你能收获幸福，像世间万千姑 娘一样恋爱结婚生子。”
风呼呼地掠过她头顶的天空，她心里 栽种了好多年的种子终于嘭的一声发 出了芽。
她在墓园，歇斯底里哭得像 个小女生。 这辈子，贺美年以为都会是这样了。
她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吹响号角，冲 锋陷阵。可事情突然峰回路转，原来 在她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也一样，一 直默默地关注着她，一直等着自己变 得强大，然后保护她。
贺美年憎恨自己写下的“祝你前程似 锦，万寿无疆”，有人说佛祖不喜欢贪 心的人，她的愿望许得太大，才会把 许明朗送往另一个世界。
至尊宝失去紫霞后没有倒下去，许明 朗走后贺美年也没有倒下去。因为她 记得许明朗最后的心愿，希望她幸福 ，结婚生子。
如果两个人的幸福需要 有人去完成，那么她就去等，等一个 人，有许明朗一样的气质，有他一样 的眉眼。

12

13

人人都知我爱你，人人都知你爱它
文/花凉
09年的冬天我在维也纳的街头 看了一场新年演奏会，散场时外面 有滚滚的人流，雪花一点点落在街 道上，整个维也纳的街道沉溺在一 片祥和中。我想起你对我说的，你 说伦敦巴黎也好，柏林阿姆斯特丹 也好，有人爱极就有人恨极，唯独 维也纳，人人都爱它。
“人人都爱它……”
你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眼里满 是憧憬：“有一天我们会去的。”
围墙倾倒，围墙倾倒，从前分 开的都可让你好。
时间不早，时间不早，从前你 说这边风光多美好。

5.给时光一首未完成的歌
我和老师申请调座位时她笑得像朵花 似的，估计在心里暗爽着我终于可以 不继续祸害你了。
我背着书包坐到了 教室最后面，和认识你以前一样。
上学放学的时候逢嘉的车都停在校门 口，看上去拉风极了，他的确是一个 很好的男朋友，从来都肯宠溺着我这 颗少女心，用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首 饰把我降得服服帖帖。
我穿着它们在 学校里招摇过市，摆明了一幅弃暗投 明的样子。
元旦快要到了的时候我路过办公室听 到了你和老师的对话。
门是虚掩着的，我驻足在那里细细倾 听。
老师让你元旦晚会上代表学校去参加 市里面的演出，节目都给你选好了， 钢琴独奏。
你却推脱再三，第一次和 老师顶了嘴，他问你原因，你声音固 执，没什么原因，我不想弹钢琴了。
你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我，你 的嘴角动了动，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去 ，我在你背后喊你，顾宁屿。
我咬着嘴唇，你干嘛不弹琴了？你不 是还要去维也纳吗？
你没有转过身来，我看着你穿着黑色 羽绒服的背影，映衬着白茫茫的大雪 ，看上去落寞极了，你的声音在这一 片冰天雪地里矫情的让我想哭，你说 沈安晨，没有你，我哪都不去。 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我曾以为 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的钢琴 ，你的音乐和你的维也纳，我从没想 到有一天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着 你缓缓抬起了脚步，在说出这句话之 后就向前走去，我的鼻子有点酸，很 多过往好像中央四套“请你欣赏”的图 片一样在我脑海中来回上映。
我在后 面喊住了你，我说，顾宁屿，你好好 弹琴好好表演好吗？我想看你在舞台 上弹钢琴，元旦晚会我去看你表演好 不好？
你果真是心事纯白如雪的男生，回过 头看我，表情认真，你会来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
放学时逢嘉在门口等我，我坐进车里 时他笑着说：“安晨，元旦那天麦迪有 活动，到时候我要把你介绍给大家。”
我愣了愣：“元旦？那天我有事……”
逢嘉斜着眼：“你能有什么事？我不管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我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声音高了八度 ，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把手伸到他面 前：“出场费！五千！”
他哼了哼鼻子，特鄙夷地看了看我， 我也看他，一幅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 了你的钱的样子，他最后叹了口气， 拍了拍我的头：“行，我定了你元旦一 天的时间。”
一路上我都在脑海里盘算着我在银行 的存款，再加上这五千，就足足有十 万块钱了，这个欢喜把不能去看你的 表演的小小怨念都给冲刷地一干二净 。

6.人人都知我爱你
后来我想你当时在舞台上的表情一定 落寞极了。
你穿着白衬衫站在舞台上，下面有很 多女生尖叫，你在那架钢琴前面静静 地站立了几分钟，你环顾下面黑压压 的人群，没有发现我的身影。
你不会发现我，因为我当时正在“麦迪 ”最大的包厢里唱歌，逢嘉的一群朋友 都在那里，很多人给我敬酒喊我“嫂子 ”，有人大声说道，你可是逢哥带的第 一个女孩啊，我们逢哥可是对你认了 真，你可别辜负他。
逢嘉一边对那个男生骂骂咧咧，一边 拉着我的手。
我很想为了那五千块认真负责一点的 ，可KTV里林二汶的歌一响我就想起 你了，我跟着音乐唱：为何你我偏偏 等不到，手挽手恩爱散步，游尽美丽 故都，然后放心拥抱……无云的天空 多么孤高，原谅我没有力再讲，你好 …… 原谅我没有力再讲，你好…… 我忽然就大声哭起来，我就那样想着 你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逢嘉叹了口 气，轻轻抱住了我。
我的脑海里乱糟 糟的。
顾宁屿，你不会知道有一种病叫做“渐 冻人症”，10％的病症是家族遗传性 的，表现为肌肉逐渐无力以至瘫痪， 以及说话吞咽呼吸功能减退，直至呼 吸衰竭而死。 由于感觉神经并未受到侵犯，它并不 影响患者的智力，记忆或感觉，从出 现症状开始，平均寿命在2-5年间。
我的家族很久以前有过这样的病例， 我年幼的时候，我叔叔就是患上这种 病死去的，我是某一天起来看着外面 明媚的阳光忽然感觉到自己不对劲的 ，我伸出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却发现 自己的手指无法弯曲。
水杯在地上跌落成碎片的时候我忽然 明白，我生命中的冬天就这样来了， 从那天开始，我的生命将被慢慢冰封 住，没有知觉的部位会越来越多，现 在是手指，然后就会是手臂，大腿， 最后连控制眼球转动的微小肌肉也不 例外。
我用了三天时间才理清自己的思绪， 我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还正常着的 时候好好陪在你身边，也就是那之后 我找了一份兼职，我开始挣钱，我想 ，就算我不能陪你去维也纳了，你也 一定要去。
你说伦敦巴黎也好，柏林阿姆斯特丹 也好，有人爱极就有人恨极，唯有维 也纳，人人都爱它。
人人都知我爱你，人人都知你爱它。
我想我若是死了，还能尽自己卑微的 力量帮助你实现心愿，这是一件多么 美好的事情。
我爱你必须爱到这般不 自私的地步，必须放开你的手。
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的时候逢嘉正低 着头吻我，周遭是他那些朋友起哄的 声音，忽然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了，你 眼神灼灼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我牵着 逢嘉的手一下子触电般放开了。
你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看 的我心酸极了，然后你慢慢转过身去 ，你转身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要 死掉一样，我忽然脑子一热冲上前拉 住了你。
逢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许冰冷 的味道：“安晨，我可是给过你钱了。 ”
你转过头看向我的眼睛里充满了鄙夷 ，我讪讪地松开手。
人群散去之后我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 ，我挽起袖子把自来水浇到胳膊上， 用力掐我大腿的肌肉，然后我蹲在地 上，哭个不停。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又开始笑了，我想 把今天从逢嘉这里拿的五千块钱算上 我已经有不少钱了，这一年我做兼职 加上从逢嘉那里拐骗来的钱，还有他 送我的那些名牌鞋子和包包，他从来 没有见我用过，因为通常第二天我就 会将它们转手，加在一起，差不多有 十万块了。
你父亲的公司背上官司，你的家庭已 无力帮你实现梦想。 可你这样优秀的人，天生就属于音乐 ，天生就属于维也纳。
我能做的也只 有偷偷去见你妈妈，把这笔存款交给 她，祈求她帮你完成你的梦想。

7.请在来生叫醒我
在我尚不需要依赖轮椅和呼吸机的时 候，我买了一个单反相机开始了旅行 ，用半年的时间去了很多个地方，最 后到的是维也纳。
你说有汽车在长路流浪，城堡里有钟 声在响，昏黄古老吊桥旁，你说那个 地方有绝世好风光，你说伦敦巴黎也 好，柏林阿姆斯特丹也好，有人爱极 就有人恨极，唯有维也纳，人人都爱 它。
人人都知我爱你，人人都知你爱它。
我在维也纳的街道闭着眼睛走过马路 ，想象着你还在我身边。
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在维也纳见过 你，我去过你的学校，在门口晃荡过 几次，我跟踪过你走过多瑙河，目光 投在过同一条轮渡上，我看着你因为 被辜负的爱情消瘦和沉默，我看着你 皱眉时总想去抚平你眉梢的哀伤，我 看着你的钢琴弹得越来越好，在很多 比赛上获奖。
后来，我看着你慢慢重新开朗起来， 浑身上下散发出挡不住的光芒。
再后来，我看着你从一个人变成了两 个人，你和那个学小提琴的姑娘谈起 了恋爱，你和她一起去听城堡里的钟 声，走过你说过要牵着我的手走过的 吊桥，你对她说话总是很温柔，把她 的生日鞋码记得清清楚楚。
我就像小贼一样，一边依附着过去的 回忆活着，一边窥探着你现在的生活 ，我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我抑制不住 自己。
我在维也纳呆了半年，从开始的时候 一步步走着跟在你身后到摇着轮椅跟 着你，最后病情严重到必须依靠呼吸 机活下去的时候被强行带了回去。
2010年6月21日是全球渐冻人日，一 家网站上举办了这个活动，叫“说出你 的故事”，这时候我全身上下还有知觉 的只有面部，我坐在轮椅上讲述了这 个故事，关于你，关于我们的爱情。
你永远不会听到我的叙述，倒是逢嘉 ，出现在我家楼下。
我以为我与他，缘分朝生暮死脆弱如 露水，他却把它当作了一条绵长的河 流。
我用含糊的声音向逢嘉说着对不起， 他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示意我不要 再说。
所幸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孤独一人走 向生命的冬天，那段日子逢嘉一直陪 着我，我慢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仍在，但只能依靠呼吸机生存。
顾宁屿，我多想这个时候有你在身边 ，可以让我在临终前告诉你，我爱了 你一辈子。 可以让我在你的注视下沉沉睡去，等 你在来生叫醒我。

END

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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