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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回忆花火】带你回味那些让你难忘的花火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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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几日后,太师府的姚小公子突然来陈府提亲。陈夫人看着堆了满厅的彩礼,喜笑颜开。而陈楚楚默默转过身去,突然想到那个玉冠白衫,唤自己阿姐的少年,有些伤感。
她想起书里那些缠绵悱恻的诗句,心里的某种感觉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初见时的惊艳,四年的朝夕相伴,她的感情早已从可怜变成喜欢。
几乎没有多想,她便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然后在母亲的怒骂声中跑出了陈府。
她托丫鬟给容洛带了信,就算容洛不喜欢她,但她的这些心思,也想让他知晓。
容洛有些疑惑,陈楚楚为何要约在湖边见面,但还是去了。
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陈楚楚,却等到了那群世家公子。他武艺不佳,被踢下湖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那些世家公子的狞笑声:“若不是楚楚骗你来,小爷我还报不了幼时的仇。”
他心中瞬间充满惊愕、愤怒、委屈,陈楚楚是他这些年来唯一肯相信的人,她却骗了他。
隆冬的湖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却抵不上他心里的冷。他艰难地爬上岸,衣衫尽湿,走回了陈府。他感染了风寒,却没有人来看他,亦没有人给他请大夫。
为了退热,他便坐在雪地里。意识混沌中,他想到陈楚楚说的话,只觉得可笑。他自小就受欺负,性子孤僻,从不相信任何人,却在陈楚楚身边柔软下来。她终是骗了他,这世间没有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27楼2017-08-19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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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陈楚楚昨日刚出府便被下人带回去软禁在了房间里,直到今日早晨才能出来。她心里一直想着容洛,她昨日失约未能去,不知他在湖边等了多久。
    她从房间里出来便直直地朝容洛院子里去,在路过花园时,却听到她娘亲的一番话。
    她想她是气极了,才第一次这样忤逆她的娘亲。而后,她便又被娘亲锁在房间里。
    她让丫鬟给容洛带了信,又怕出什么差池。一直到了夜里,她再也等不及。抿唇看了看雕花窗户,他便跳了下去。窗台很高,她向来温婉规矩,从未做过这样大胆的事。
    她跌落在地,忍着痛站起身,抬眼却看到容洛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白色广袖长衫,十三岁的少年,已经长高了不少,竟比她还要高上些许。
    她知道容洛不会再留在陈府,可看着他离开,她心里却比想象的还要难过。她那样想跟着他一起走,可她年长他两岁,心底的那些话,总让她觉得羞耻,于是她只道:“离开也好。”
    容洛向前门走去,她拉住他:“前门侍卫多。”
    说完,她便带着他朝后门走去。那是她第一次这样大胆地去牵他的手,她有些紧张,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微微颤抖的手指不经意间透露出她不能说的感情。
    月儿远远挂在夜空里,如霜的月光洒了一地,府里的人都已歇息,只余瑟瑟风声拂过,清冷而静谧。
    不多久他们就走到了后门,陈楚楚停下脚步,刚想叮嘱容洛两句,却见门前的烛火突然被点燃,一时之间亮如白昼。
    陈夫人带着下人站在门前笑着望着他们,似是等了许久。
    容洛在一瞬间便明白了,他转身想逃,却被下人抓个正着。
    陈夫人笑道:“楚楚真是和你哥哥更亲近些,知道娘亲在这里等着,便将容洛引了过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28楼2017-08-19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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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还在挣扎的容洛便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看向陈楚楚,眼底的恨意如一柄尖利的长剑划过,让她心惊。
      陈楚楚怔在那里,一时竟忘了解释。
      陈夫人又道:“宫里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快将少爷送出去。”
      陈楚楚终是反应过来,忙去拉那些下人,怎奈她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洛被拽出了府。
      踏上马车前,容洛突然回过头来看了陈楚楚一眼。他本就生得俊美,如此一笑,更是美得让落雪里的红梅都失了颜色:“阿姐,我总觉得除了娘亲之外,你是这世间唯一待我好的人。我想着,我若是离开了,怎么也得再看一看你。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对我?你已经骗过我一次,阿姐,我怎么就相信你了呢?”
      他虽是笑着,但却带着冷意,只是一眼,便让陈楚楚的心冷了下来。
      她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那些宫人却容不得她再多说,长鞭一挥,马车便疾驰而去。
      她推开下人,跟在马车后一遍一遍唤着容洛的名字,她要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并不知道她的娘亲等在后门,她并不知道她的丫鬟只听她娘亲的话。自从她拒绝了太师府的亲事,她的娘亲便对她格外注意,她的那些心思并没有瞒过所有人,这才让他们有了误会。
      只可惜马车奔得太快,她不慎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街道尽头。
      【六】
      容洛走后,陈楚楚便大病了一场。她虽是温婉,但却是十分倔强。因心中存有芥蒂,她闭门不再见家人,人也沉默了许多。
      病好后她搬到了偏院去住,只带了一个丫鬟过去。她做得如此决绝,陈家也十分寒心,只当作从未有过她这个女儿。
      偏院本就冷清,若不是姚恒常来,那便如冷宫一般无二。
      姚恒就是太师府的小公子,向来风流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日日追在陈楚楚身后。他说着一些以前便相识的混话,但陈楚楚自觉从未见过他,便认为他是在玩闹。
      闲着的时候,她便给容洛写信,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都是平日里的一些琐事,但却是她所有的寄托。她从未想过要寄给容洛,亦不知要怎样才能寄给他,她甚至连他是否活着都不知道。
      如此过了三年,那个唤她“阿姐”的白衣少年,似是成了她心中的执念,思念如呼吸。
      陈楚楚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正值三月时节,院子里的梨花纷纷扬扬开了一树。她坐在树下看书,丫鬟过来告诉她:“少爷回来了。”
      自从容洛去了暗卫营,陈夫人便将自己的儿子隐姓埋名连夜送出京城,此生不再踏入晋阳一步。因此,丫鬟口中的少爷,便只有容洛一人。
      陈楚楚怔怔地站起身,连书落在了地上也不知。她喜极而泣,而后拎起裙角便朝前院跑去。
      她在门前停了下来,看着立在厅堂里的身影,广袖白衫,玉冠束发,那样美好的少年。
      明明那般想念,但当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她却羞怯得不敢靠近。
      容洛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十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眼梢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凌厉的漂亮。他微微一笑,低声唤道:“阿姐。”
      他这一声唤得真切,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仿佛他从未说过那些恨她的话。
      她侧过脸去,悄悄掩去眼角的湿意。
      容洛已是东宫暗卫,纵然陈夫人再不喜他,但回来一趟不易,便留他在府中小住几日。
      宴会过后,陈楚楚由丫鬟扶着回偏院。却不想,她方走了两步,便被人从身后揽住了腰肢。
      容洛有些醉,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侧。她心跳如擂鼓,脸上也染上一层薄红。
      “阿姐,我离开这三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阿姐,我可是日夜都在想着你。”
      “阿姐,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明日午时,还是那年你约我的湖边,我等着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29楼2017-08-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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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陈楚楚在房间里呆坐了半夜,容洛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以前她年少,不懂流言禁忌。现在她知道,未出阁的女子最在乎的不过是名声,若是私会男子,她这一生怕是毁了。
        她思虑了许久,第二日却仍是去了。
        她穿着自己最漂亮的绣裙,化了淡淡的妆,那是她喜欢的少年,她想让他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模样。以前他还年少,她的感情只能深藏心底,从未敢说。如今他已长大,她定要告诉他,三年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她喜欢他喜欢了很久,纵使三年未见,那些喜欢也未淡薄半分。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天涯海角,绝无半分怨言。
        她走到湖边的时候,容洛已经站在亭子里等她。
        三年来的思念太过压抑,几乎是刚来到他面前,她便轻声道:“阿洛,我喜欢你。”
        她静静地看着他,语气认真而坚定。
        容洛伸出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笑道:“喜欢我?”
        “是。”她道。她向来温婉,却还是第一次这般胆大,将所有的矜持弃之不顾,“我喜欢你,不是姐弟之情,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想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她刚说完,周围突然传来嘲讽和低笑:“原来陈家的小姐是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
        容洛仍是看着她轻笑,只是眼中却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她的心突然一寸一寸凉了下来,因紧张而攥着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他生得那样漂亮,连笑都带着凌厉的美,就像是罂粟一般,明知有毒,却让人甘愿沉沦。
        他挑眉,轻声道:“可是阿姐,我却不喜欢你。”而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陈楚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的辱骂也越来越难听。她想离开,他们却挡着她,混乱间,不知有谁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地,委屈得想哭。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冲了过来,替她推开面前的人:“都滚开!谁准许你们辱骂小爷的未婚妻?当心小爷砍了你们的脑袋!”
        那日陈楚楚浑浑噩噩地由姚恒送回了家。
        流言传得很快,不过半天,她便成了晋阳城里让人唾弃的女子。她让陈家丢了脸面,她的父亲一气之下便命下人打她五十杖。粗重的木棍打在她的身上,条条血痕浸湿了她的绣裙,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到昏过去的前一刻,她心里想着的都是一切为何会变成这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0楼2017-08-19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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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甫一醒来,陈楚楚便不顾众人反对,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找容洛。他一夜未归,听下人说是去了怡香阁。待她赶到的时候,却见容洛慵懒地倚在太师椅里,衣襟半敞,怀中揽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眉眼间一派风流不羁。
          女子说:“容公子当真是冷情,陈家小姐那般喜欢你,你却故意将她引在湖边,让她说出那些话,毁她一世名声。”
          “喜欢?”容洛冷笑,话语间皆是漫不经心,“喜欢我的人多的是,她的喜欢,在本公子眼中分文不值。”
          那一瞬间,陈楚楚几乎站不稳,背上的伤口又裂开,她能感觉到血浸湿了她的衣裙,虚弱得快要死去。
          容洛终于肯抬起眼看她,嫣红的薄唇上翘带着一抹笑意:“阿姐,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今晚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的笑让她心惊,她后退两步想要离开,不想容洛眼明手快,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她被容洛扔在一间厢房里,不能走动。直到夜半时分,穴道方才解开。
          容洛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她也不敢在妓院多逗留,醒来后便回了家。
          路上她一直在想容洛的话,在想他眼睛里的冷意和嗜血。他说他要送给她礼物,直到她走到陈府,她才知道他对她有多么残忍。
          府前的门扉染了血,她朝院子里看去,但见一具具尸体躺了一地。三四个黑衣人站在院子里,血顺着他们手中的长剑滴落。其中一个男子回过头来,漂亮的笑颜在漆黑的夜里妖艳而狰狞。
          陈楚楚只觉站不稳脚,胃里难受得厉害,便扶着身旁的红漆柱子呕了起来。她呕着呕着,便呕出了血,眼睛也通红。
          黑衣人看着府里再无活口,便飞身离去,只余容洛一人站在一片尸首中,如地狱里的修罗。他缓缓走到陈楚楚面前,陈楚楚抬起眼看他,声音凄惨:“为什么?”
          容洛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清:“十七年前,你的父亲和我的娘亲两情相悦,可是你的母亲,凭着家世好便夺人所爱,为此不惜污蔑容家谋逆,害得我娘一夕之间流落街头。已经悲惨到这种地步,可是你的母亲仍不肯放过我娘,她让几个街头乞丐侮辱我娘,这般心狠手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自小心中便有恨意,只是不知谁将娘亲陷害至此。自从知晓后,我便无时无刻不恨着陈家。
          “阿姐,是你教给我的,若是有人欺负了我,便要百倍千倍还回去,我不过是听你的话而已。
          “阿姐,我曾经也相信过你,可是你怎么对我呢?你骗了我两次。我身上有五十多道伤,我在鬼门关徘徊了无数次,这些伤痛本该属于你的哥哥,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阿姐,你的父亲与三皇子走得近,皇上和太子最恨的便是结党营私。我不过是执行任务而已,你不要怨我……”
          容洛还在说着,陈楚楚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就流了下来。
          她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个站在雪地里清冷漂亮的男孩,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她的父亲让她疼爱他,她便真的处处护着他,然后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为了他,她不惜和父母断绝关系,从此不再说一句话。到头来,她的父母才是最疼爱她的人,可当她明白时,一切都迟了,陈家满门被诛,这冰冷的世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跌坐在地,又哭又笑,狼狈至极。
          在容洛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如一汪死水,再无一丝痴恋。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1楼2017-08-19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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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陈家惨遭灭门使得人心惶惶,但涉及朝政,人们亦不敢妄议,而太师府的亲事却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楚楚坐在新房里,几日前,姚恒在一堆尸首中找到她。许是她对一切都太过绝望,所以,当姚恒再一次说娶她时,她没有拒绝,隐姓埋名嫁给了他。
            姚恒还在前院招待客人,房间里格外安静。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接着她的红盖头便被人揭开。她抬起眼,却看到容洛站在她的面前。他似是喝了酒,白玉一样的脸上带着些许醉态。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阿姐,你今日真漂亮。直到你为别人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我才发觉,阿姐,我是喜欢你的。”
            虽然她骗了他,虽然她是陈家的人,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留了她一命。他总觉得他是恨她的,可后来他才知道,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陈楚楚只觉得一切都太过可笑:“晚了,容洛,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闻言,容洛眼中浮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而后,他轻笑道:“无碍,阿姐,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说完,便弯腰抱起了她。
            容洛武功高深,竟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将陈楚楚从太师府带走了。
            陈楚楚被容洛安排在一处院落里,他像换了一个人般,毫不吝啬地表达着他的爱意。可他每说一句,便让陈楚楚觉得更恶心一分。
            若是她的父亲真的有谋逆之心,那陈家被灭门她无话可说。可她的父亲向来明哲保身,怎会参与皇权的争夺?一切不过是容洛的计谋,只因他恨陈家,便想借太子的手报仇。他知晓太子向来多疑,于是便谎称她的父亲似乎有意向三皇子示好。
            似乎?有意?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葬送了陈家一百一十三条命。
            灭门之恨,她怎能再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面对他?
            住了几日,陈楚楚便发现这里位置偏僻,荒无人烟。容洛有时要出去执行任务,他不在的时候,便让一个下人看着她。
            她安静得不像样子,有时一连几日不说话,如活死人一般。他便常常和她说话,讨她欢心。
            如此过了两个月。
            直到那一次,容洛像往常一样出去,只是这一走却是半月有余。回来时他白色的长袍微微染着血迹,脸色苍白显出病态。
            他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他一看到陈楚楚,便将她揽着怀里。他揽得那样紧,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怕再一次失去。他的感情那样浓烈,而陈楚楚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往日的种种。初见时的样子,他唤她阿姐时的样子,他们一起在树下念书的样子,她向他表明心迹时的样子,而后便是他无情的嘲讽,沾着鲜血的长剑,她父母的尸首,黑夜里令人作呕的血腥……一幕一幕如噩梦般在她眼前闪过。心中的恨意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眼睛眨也未眨便狠狠地朝他的胸前刺去。
            剧痛瞬间袭来,容洛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姑娘,以往清澈的眼睛中此时盛满狠意。
            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一个喜欢他的姑娘对他恨成了这样?
            他看到面前的姑娘哭了,他伸出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他手上的血便染在了她的脸上。
            “阿洛,你有没有后悔的事?”
            后悔?
            “我后悔了,后悔遇到你,后悔喜欢你。”
            “阿洛,喜欢你太痛。这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2楼2017-08-19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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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容筝赶到别院的时候,正看到容洛倒在血泊里,只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这半月以来,他并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被关在暗卫营的地牢里。陈楚楚未死的消息终是被容筝发觉。动感情向来是暗卫的禁忌,而他又为了喜欢的姑娘违背了圣旨,每一件事都触犯了容筝的底线。
              容筝问他陈楚楚的下落,他怎么会说呢?当初他那样恨着陈家,最后还是护了陈楚楚一命,如今他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怎还会让她再有半分危险?
              带着银针的长鞭抽在他身上,每打一次,那些银针直直地刺入他的体内,鞭子扬起时,银针便随着扬起,勾出血肉。
              严刑拷打了半个月,他身上不知落下多少针孔,被银针勾起的地方血肉模糊。血水早已将他白色的长衫染成红色,远远望去,如同鬼魅。
              他现在忍受着裂肤之痛,生不如死,却在想着在看着家人一个一个死在眼前时,他喜欢的姑娘是不是比现在的他还要痛苦千百倍!
              他错了。他以为他会这样死去,但容筝没有太过绝情,终是将他放了出去。
              曾经以为他们将要阴阳相隔,所以,当他能再次把自己喜欢的姑娘拥入怀中时,他激动得想要落泪。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分离,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珍惜。怀中抱着的,是疼爱他的阿姐,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他自小就喜欢的姑娘,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总觉得时间可以抹去一切,只要他对她好,她那样喜欢他,一定会原谅他。
              可当锋利的匕首刺入他胸前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错了,时间抹去的不是她对他的恨,而是她对他的爱。
              容洛醒来便挣扎着去别院,但陈楚楚早已离去,不知所终。他发了疯般找她,可晋阳这样大,西梁这样大,想要找到一个故意躲着他的人,谈何容易!
              如此过了两年,他心里一直不得安宁,执行任务时也频频出错。
              容筝秀眉微蹙,对他道:“两年前我将你从地牢中放出来,不过是想跟着你寻出陈楚楚的下落。也是我,将你从别院里救了回来。”
              闻言,容洛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似乎还有一丝惊喜:“那你可有见过我阿姐?”
              哪有见过呢,那时她迟了一步,等她赶到别院的时候,陈楚楚已经离开了。
              可她抬起眼,却道:“见了。知道你为何这么久还是找不到她吗?因为她在我的手中。容洛,我可以放你离开暗卫营,但你必须再为东宫效力三年。三年之内你不能提及有关陈楚楚的任何事,三年后我就让你带着她远走高飞。当年陈夫人将自己的儿子换走,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你是暗卫十四,不是晋阳陈家的容洛。若是你再日日想着她,容洛,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有多狠。”
              儿女情长在容筝眼里只是可笑的东西,就算她现在骗了他,三年后,他大抵已经将那个姑娘忘了。
              可容洛却相信了。
              他想,只要三年,他便可以结束这血腥黑暗的生活,他便可以拥有他喜欢的姑娘。
              多么诱人的条件。他相信了,他同意了。
              他想象着三年后的生活,那时他带着她离开晋阳,离开纷争,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娶她为妻,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会有一个温暖的家,平淡却幸福,想想都觉得开心。
              可他却不知道,他喜欢的姑娘真的去了江南,一去三年。
              初夏时节,西湖断桥,莺歌燕语。陈楚楚走在长街上,阳光正好,一切都那么美好。
              而在那遥远的晋阳城,在那冰冷的皇宫里,因为容筝的一句话,那个少年拼命地杀着人,完成一次又一次血腥的任务。他一日一日等待着,期盼着,度日如年。
              半年后,承德皇帝病逝,太子登基,三皇子举兵逼宫,随处可见杀戮,血染了皇城,史称晋阳之乱。
              终究是放不下,陈楚楚听得一些消息,赶往晋阳,还是想看看容洛是否安好。途中,一群飞驰而过的骏马擦身而过,扬起漫天风沙,差点吹走她的面纱。
              她不知道,心中记挂的那个少年此刻正骑着骏马,和她相隔于沙尘中。
              她也不知道,少年远赴战场,只因想着在这最后一场战役之后,能带自己的阿姐去江南安家。
              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恍恍惚惚,一梦十年。
              他们终是没有等到再相见的那一天。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3楼2017-08-19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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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卫·第七篇】不喜青梅约
                文/秦婉裳
                楔子
                世人皆知,太师府的姚恒姚小公子这辈子娶过三次亲。
                第一次娶的是都尉府陈家的小姐,可惜洞房还未来得及入,新娘子就在成亲当晚被人掳走了;第二次娶的是当朝的十三公主宁心,可在宴席间,太师府突然来了刺客,一对新人刚拜完堂,新娘子就被刺客失手错杀。
                因这两门亲事,姚小公子在晋阳城里闹了不小的笑话,直到很多年后,他娶了妻,生了子,人们每每提起,还是会说笑一番。
                那真的是很多年以后了,他的女儿已然五岁。一日,他看到女儿在庭院里将一个男童欺负得痛哭出声。
                他无奈低笑,将女儿唤至眼前,问道:“你很讨厌他?”
                如果不是厌恶至极,怎会这般对他?
                却不想,小姑娘圆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爹爹,我不讨厌他,我喜欢他才会故意惹他生气。”
                清脆的声音让姚恒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稚嫩的小脸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狡黠的眼睛,嫌恶地看着他。
                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姑娘,自小就相互看不惯,他们没有像折子戏里的青梅竹马那般两小无猜。就算到了最后一刻,她给他的,仍是冷言冷语。
                他总觉得她讨厌他,所以自小就欺负他。可现在听他女儿这样一说,他才知道,原来她那时就已经喜欢他了。
                【一】
                姚恒自小就风流。
                五岁的时候,他就能看出府里的哪个姑娘漂亮,嘴巴也甜,遇见貌美的便唤“姐姐”,愣是将太师府的一众小丫鬟唤得满脸羞红。
                姚小公子的眼光亦是挑剔,和他厮混在一处的世家小姐,个个才貌俱佳。
                遇到宁心那一年,姚恒七岁。
                德妃生辰那日,圣上在御花园摆宴,令朝中重臣携家眷入宫,姚恒亦在其中。
                宴席间皆是阿谀奉承之人,就连那些朝臣夫人,亦是处处攀比。姚恒百无聊赖,只能托着下巴打量哪家的小姐更漂亮。
                看得久了,自然就会烦闷,而且他又贪玩,因此便早早地离了席。
                御花园里幽静曲折,他走得远了,绕来绕去许久,不知绕到了哪处。
                破败的宫殿似乎无人居住,处处透着荒凉寂寥的气息。
                冷风吹过,姚恒吓得浑身直哆嗦,终是忍不住,哭着大喊娘亲。
                号了两声,他突然听到前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暗喜,慌忙抬起眼去看。
                只一眼,他便愣在了那里。
                但见几步外,一个小姑娘站在一株梨树下,她穿着粉色的绣裙,戴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白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那么好看。
                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一个陌生的漂亮的小姑娘。
                姚小公子眼前一亮,竟也不害怕了,就这样直直地走到小姑娘面前,摆了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势,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小姑娘诧异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姚小公子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喂!你是哑巴吗,小爷问你话呢!”
                小姑娘还是不答话。
                姚恒蹙眉,伸出手想要摘下她脸上的面纱。
                他想,就算是哑巴业没关系,只要好看就行。
                姚小公子虽然年幼,但也觉得自己阅人无数,阅过的美人儿更是多,只看这一双眼睛,他便知道面纱下遮挡着怎样倾城的容颜。
                在姚恒伸出手的那一刻,小姑娘终于有了反应,她慌乱地想要阻挡,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耳边传来一声尖叫,只见姚恒后退两步,大叫道:“鬼啊!”
                面纱遮掩的地方密密麻麻长满了红色的脓包,一张脸如鬼魅般丑陋,实在吓人。
                他的惊叫声引来了姚夫人,她看了一眼捂着脸的小姑娘,对姚恒道:“不准无礼!这是当朝的十三公主,宁心。”
                姚恒揭面纱时满心欢喜地想要看到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没想到,最后却被一脸脓包吓破了胆,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自小就骄纵的姚小公子不干了,指着宁心道:“什么公主!这明明是丑八怪,世间哪有如此丑陋的公主。”
                姚夫人气极,一巴掌拍在姚恒的脑袋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4楼2017-08-19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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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那日,姚恒被他的娘亲教训了许久,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给宁心道歉。姚夫人无奈,对宁心道一声“公主恕罪”后,便牵着他往宴会的地方走。
                  姚恒又狠狠地瞪了宁心一眼,这才跟着姚夫人离开。
                  关于当朝的十三公主宁心,姚恒是有所耳闻的。她的母妃只是一介宫女,圣上醉酒,才有了一段露水姻缘。那宫女难产而亡,承德帝本就不喜欢宁心,又加上宁心一出生便患有怪病,脸生脓包,承德帝便更加厌恶,将她丢在冷宫,由一个年迈的嬷嬷抚养,无诏不得私自外出。她虽有公主的身份,却比宫人活得还要卑微。今日的宴会,所有的皇子公主皆盛装出席,唯有她只能穿着破旧的裙子站在树下张望。甚至,她长这样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一面。
                  姚恒回过头去,只见宁心还在梨树下站着。整个过程,她未说一句话。
                  那个安静瘦弱的身影越来越远,一向嚣张跋扈的姚恒第一次有些心软,觉得一个人可怜。
                  他决定了,下次见面,他不再唤她“丑八怪”了,就算看见她那张脸很想揍她,他也会忍着。
                  姚恒一路上这样想着,只是他没想到,再见的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几日后,德妃突然患病。圣上怜惜,便令德妃的姐姐——姚夫人进宫陪伴,姚恒自然也跟了去。
                  甫一进宫,他便直奔冷宫而去。
                  破落的宫殿,唯有院子里的梨树带着些许春意。
                  宁心就坐在树下练字,簪花小楷,秀气又漂亮。
                  姚恒看过之后,心中油然而生一丝钦佩。他自小就顽劣,不爱读书练字,每次去国子监,总被夫子训斥许久。和他厮混在一处的,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将字写得这样好看,一看便知很有文化,他想和宁心结交的心更深了一分。但他又不想表露出来,他是太师府的姚小公子,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他一定要矜持些,才能体现出他的身份。
                  于是,他抬了抬下巴,问道:“喂,你多大了?”
                  看到他,宁心很诧异,但仍是乖巧地回答:“六岁了。”
                  “六岁。”姚恒默念,随后又道:“那就是比小爷小一岁咯,以后跟着小爷混。小爷认识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只有你长得丑,小爷能带着你玩,你应该万分感恩才是……”
                  姚恒还在说着,突然觉得腿上一痛。他转过眼来,只见宁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面前,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哪里还有半分乖巧的模样?
                  “不准再唤我丑八怪!”
                  她突然的转变让姚恒一愣,他怔怔道:“你长得丑还不准人说吗?”
                  “不准说!”
                  宁心像一只奓了毛的小兽,对着姚恒又是几脚,姚恒被她踢得哇哇直叫。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前来寻找儿子的姚夫人,她徐步走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姚恒咬牙切齿,正想着如何控诉宁心的恶劣行为时,却瞧见身旁的宁心挤了挤眼睛,两滴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指着姚恒奶声奶气道:“哥哥骂我丑八怪,还打我。”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姚恒气得七窍生烟。
                  可身旁的小姑娘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噙着泪的眼睛,看着委屈可怜极了。
                  姚夫人不疑有他,拧着姚恒的耳朵就是一顿揍。
                  离开前,姚恒朝宁心看去,但见方才还泪眼婆娑的人,正挑眉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有一丝狡黠和挑衅!
                  骗子!女人都是骗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5楼2017-08-19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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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后来,姚恒不止一次感慨,他姚小爷阅人无数,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宁心,不仅是容貌,还有性格。
                    哪有第一眼的漂亮,哪有第一眼的乖巧!
                    姚恒在宁心那里丢了面子,誓死要扳回一局,他便更加频繁地往冷宫里跑。
                    只可惜,他遇到了克星,每次对峙,皆是他被宁心一顿拳打脚踢,末了,长辈来了,宁心再哭两嗓子,他接着又被他的母亲揍。
                    如此过了数年。
                    直到姚恒十三岁那年,他遇到了陈楚楚。
                    其实他们幼时曾见过一次,京城里的朝臣夫人闲来无事时喜欢聚在一起,互相攀比,比完衣裙比孩子。
                    姚恒是最让他娘丢脸的一个,那日宴会间,他又闯了祸,被他娘拉倒花园里打手板。
                    打完之后,姚夫人让他自己在花园里思过,他委屈得想哭。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来到他面前,一边拉起他的手吹了吹,一边细声细语道:“不哭,不疼。”
                    温柔又漂亮,极符合姚小公子的交友观念,那段时间,姚恒往陈府跑得十分勤快。
                    没过几日,姚恒便遇到了宁心。他便被吸引住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宁心身上,以至于陈楚楚很快便被他忘到了脑后。
                    如今,数年过去了,姚恒还是当初那个让他娘亲丢脸的不争气儿子,而陈楚楚却已长成一个让陈家骄傲的女子。
                    四月春光正好的时候,身着绯红衣裙的姑娘在宴会上跳了一支《霓裳羽衣舞》,白皙的容颜,及腰的长发,眉目间点了红色的花钿,她美得不可方物。
                    只看了一眼,姚恒便愣在了那里。
                    从那日起,晋阳城里的百姓皆知,风流的姚小公子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姑娘,也不去花街了,只是每日跟在那姑娘身后,讨那姑娘欢心。
                    秋末的时候,姚恒约陈楚楚去西郊猎场骑马。却不想,他在猎场遇到了尚书府的小少爷——薛丞。
                    姚恒为了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耍威风,于是便起了戏弄之意,在薛丞从他身旁经过时,他扬起手,一鞭子抽在薛丞的马上。
                    他抽得极狠,烈马嘶鸣一声,狂躁着疾奔而去。
                    薛丞摔下了马,跌断了腿。
                    虽然姚恒自小就顽劣,这次问题严重了许多。
                    姚太师盛怒之下,对他动了家法,打了五十大板。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6楼2017-08-19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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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姚恒被打得下不来床,姚太师把他禁在房间里思过,除了每日送饭换药,不准他人前来探视。
                      那一日,姚恒正无聊得想要发火,窗边突然传来几声异响。
                      他转过头去,见雕花木窗不知何时被人撬开,宁心从窗台上跳了进来。他这才想起,他许久未见过宁心了。
                      宁心这次竟难得地没有对他冷嘲热讽,而是走到他的病榻前,瞧了瞧他的伤,替他上药。
                      姚恒俯卧在床榻上,憋闷了许久才见到一个活人,难免会话多些。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他说那姑娘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他说待那姑娘及笄之日,他便去陈府提亲。
                      他每说一句,宁心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只是被面纱遮掩着看不见。
                      末了,他说得激动,竟将背上的伤口撕裂了。宁心气极,将手中的金疮药一股脑儿全撒在他的伤口上,而后将药瓶丢在他脸上便跳窗离开了。
                      姚恒痛得哀号几声,也不知宁心为什么又生气了。她这样阴晴不定,果然还是楚楚好。
                      宁心亦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她走在街道上,觉得周围喧闹又陌生。
                      她已有许久未见姚恒,而这些日子宫中亦发生了许多事。
                      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年迈的内侍带她去了御书房,十二年,她终于见到了她的父皇。
                      病重的老皇帝告诉她如今的局势,几位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为了保护东宫,他要为太子培养暗卫。
                      她答应了。
                      从那日起,冷宫便多出了许多侍卫,亦有师父教她习武。
                      她的师父极为严厉,她每次出错,他便拿木杖责罚她。几天下来,她身上青紫一片,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那日子当真难熬,而她唯一的念想便是姚恒能来看她。她自小在冷宫长大,认识的人只有姚恒一个,他是她难过时唯一的心灵寄托。
                      可是不知为什么,姚恒很久没有再来冷宫。她每日站在宫前等他,等了一日,等了两日,等了一个月,等了两个月,还是没能等到他。
                      直到今日,她终于知晓为何。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7楼2017-08-19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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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姚恒痊愈后,去了冷宫,可那时宁心已经离开,去了暗卫营。
                        冷宫的嬷嬷以宁心患疾,需要静养的为由将姚恒拒于门外。
                        后来姚恒又去过几次,仍是没有见到她。
                        那时他的心思全在陈楚楚身上,如此一来,便不再往冷宫去。
                        就这样过了三年,宁心通过了选拔,成了东宫暗卫。而姚恒去陈府提亲被拒的消息,也在一夜间传遍了晋阳城。
                        宁心找到姚恒的时候,姚恒正在太师府的花园里酗酒。
                        十六岁的少年,锦衣华服,玉冠束发,眉清目秀,虽然脸上带着微微的醉意,但也难掩其光华。
                        姚恒看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人,醉眼蒙眬中,他喃喃道:“臭丫头,你终于肯见我了。你这一赌气便是三年,脾气可真大。”
                        他说完便去拉宁心的手,宁心的脸腾地便红了,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不由得轻颤。
                        姚恒又喝了一杯酒,道:“你说,她为什么会拒绝我?我那样喜欢她,喜欢了三年。”
                        他的话语那样悲伤,宁心也难过得厉害:“你还有我呀,我喜欢你。”
                        说完,姚恒便愣在了那里。
                        宁心亦愣住了,那些想了许久也未想明白的,却在今日被一语道出。
                        三年来日日夜夜相思,床前密密麻麻刻满他的名字。
                        原来,是喜欢。
                        她看着姚恒清俊的眉目,缓缓摘掉脸上的面纱,然后在姚恒呆滞的视线中缓缓吻上了那张薄唇。
                        面纱下的容貌虽无令人作呕的脓包,但依旧有许多红点,算不上好看。
                        她将满心的爱和虔诚全都放在这个吻中,可她喜欢的少年是什么反应呢?只见他许久之后才清醒过来,而后猛地推开她,像碰到脏东西般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唇。
                        她毫无防备之下,跌倒在地。
                        “丑八怪!谁准许你亲我的!谁稀罕你一个丑八怪喜欢我!滚!快滚!”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走了。
                        宁心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心里撕心裂肺般地疼,就算是以前在暗卫营里受了多重的伤,她也未像现在这般难过。
                        她的喜欢,她一生中最干净、最纯粹的东西,在她喜欢的人眼里,肮脏不堪。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8楼2017-08-19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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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宁心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姚恒的。
                          她从小在冷宫长大,没有母妃,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嬷嬷。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孤儿,后来她长大了,便渐渐知道,她是西梁的十三公主。可她不明白,她明明有哥哥姐姐,她明明有父亲,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生活,却将她一人丢在冷宫之中。
                          她曾见过她的哥哥在御花园中带着她的十一姐柔嘉玩耍,她好想告诉他们,她也是他们的妹妹,她好想唤他们一声哥哥,可是她不能。
                          她也想像柔嘉一样穿着漂亮的衣裙在父皇和母妃的膝下撒娇,她明明有着和柔嘉一样的身份,却活得比奴婢还卑微。
                          十二岁那年,她的父皇终于召见她。她那样开心,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可是他的父皇对她说了什么呢?他说,他有许多女儿,不需要再多一个女儿,他需要的是一个杀人工具,一个暗卫。
                          因为她容貌丑陋,所以一出生便被她的父皇嫌恶,更被所有人遗忘。待到他想让她保护自己疼爱的儿子时,这才想起她。
                          谁都不会想到西梁的公主居然会是暗卫,而在所有的公主中,她是最好的人选。他有那么多女儿,她死了,他不会难过,她活着,他就得好好利用。
                          这样残忍,可她还是答应了。谁都不会知道冷宫的日子有多孤独,谁都不会知道一日一日挨日子的生活多么难熬。她想到父亲的重视和疼爱,她想能够光明正大地唤那些皇子公主们一声“哥哥姐姐”,然后告诉他们:“我也是父皇的女儿,排行十三,我叫宁心。”
                          她这样贪心,所以只能用疼痛和血泪来换。
                          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姚恒。
                          那个眉目清俊的少年闯入她孤独的世界,然后,她再也不想放他离开。
                          她故意欺负他,他以为她讨厌他,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有多喜欢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她有多喜欢看他因为她而有一些小情绪。
                          他是她唯一认识的人,是她唯一的念想。
                          她总觉得,即便他不喜欢她,但这么多年来,他也是有些在乎她的。可是直到今日,直到他嫌恶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她才知道,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9楼2017-08-19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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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姚恒回到房间后许久,心还是静不下来。在他眼中,宁心就是他一起厮混的好哥们儿,谁能接受被自己的好哥们儿强吻,还是一个很丑的好哥们儿。
                            之后的日子,更是让姚恒不胜其烦。
                            他去找楚楚,宁心在他身后跟着他;他和朋友去喝酒,宁心还在身后跟着他。
                            她一连跟了几日,他终是怒了,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喜欢到这样缠着我?”
                            宁心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问:“那你喜欢陈楚楚什么?喜欢到被拒绝这么多次还缠着她?”
                            她一句话便让他愣住回答不上来。
                            是啊,他喜欢楚楚什么呢?
                            他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答案,末了,只是随意道:“大概是她会跳《霓裳羽衣舞》。”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宁心竟记在了心上。
                            《霓裳羽衣舞》,三年前,陈楚楚就是这支舞名动天下。
                            虽然百般不愿,但宁心还是去找了陈楚楚。
                            她算不上聪慧,但却是第一次这样认真。每一个舞步都满含她的期盼,期盼她学会这支舞后,她喜欢的少年,也会有一点喜欢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五月的时候,晋阳城里的梨花开了一树。
                            夜空中远远地挂了一轮圆月,银白的月华铺了一地。
                            宁心穿着一袭绯红的绣裙,又在眉间点了红色的花钿,早早地等在姚恒归来的路上。
                            那个地方极好,是一片梨树林,花满枝头,宛若落雪。
                            她就在一树一树的梨花中起舞,银白的月光,白色的花,火红的衣,有风拂起衣袂,眼波流转,青丝飘荡,美得不可方物。
                            她知晓他在看,因此,每个动作都十分认真。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跳舞,怕也是唯一一次。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她落入一个怀抱。
                            那人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让她轻易地认出了来人,她激动得想要落泪。
                            就在她以为自己赌赢了的时候,那人突然低声唤道:“楚楚。”
                            那声音低沉缠绵。
                            她的心瞬间变得冰凉,甩开他的手,她转过身来,揭开面纱:“看清我是谁。”
                            她白皙的脸上布满红点,只一眼,怒火便染红了姚恒的眼睛。
                            他伸手攥住宁心的胳膊,恨恨地道:“谁准许你穿楚楚的衣服?谁准许你跳楚楚的舞?面貌丑陋,就算你穿再好看的衣服,仍是丑八怪一个!”
                            说完,他便甩袖离开。
                            手中的面纱落在地上,宁心站在那里,有些想笑,泪却落了下来。
                            竟然喜欢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准别人再穿红色的衣服,不准别人再跳那支舞。穿了,跳了,都仿佛是对她的侮辱。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40楼2017-08-19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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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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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陈家涉嫌谋反,满门被诛。
                              陈家惨遭灭门让百姓惶惶不安,但涉及朝政,人们亦不敢妄议,而太师府的亲事却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世人皆以为太师府的姚小公子娶了一位民间的姑娘,可宁心却知道,那是陈楚楚,陈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之后的一切便是晋阳百姓津津乐道的事了,姚小公子娶亲,可惜洞房还未来得及入,新娘子就在成亲当晚被人掳走了。
                              那晚,姚恒醉醺醺的,他推开房间的门,没有看到身着凤冠霞帔的陈楚楚,却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宁心。
                              她看着他,对他轻轻笑了笑:“你来迟了,陈楚楚已经被容洛带走了。”
                              她眉眼弯弯,但漆黑的眼睛里却有着一丝报复后的快意。容洛是她的师弟,又喜欢陈楚楚,她为何不帮他一把?
                              姚恒气极,还没来得及思考,便伸手打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宁心!你明知道楚楚和容洛的纠葛,你还让容洛带她走。就因为我要娶她,你便如此害她。宁心,我以前只知你面貌丑陋,却不知你的心竟也如此丑陋!”
                              姚恒打得极狠,有血顺着宁心的嘴角流出。她伸手捂住疼痛的侧脸:“全都是你逼的,姚恒,我那样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肯喜欢我呢?”
                              有泪顺着她的脸庞流了下来,她低笑道:“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都要娶我。明早内侍就会来宣旨,姚恒,你这样厌恶我,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厌恶到要抗旨不遵的地步。”
                              又看了一眼愣住的姚恒,她转身离开。
                              太师府这场婚礼办得极为隆重,晋阳城里挂满红灯笼,百姓也收到了打赏的碎银和鞭炮。街道上人群熙攘,百姓们都在放着鞭炮,这样喧闹的场面,她这辈子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小时候,姚恒看她可怜,上元节那日,偷偷地带她出宫赏灯。他带着她看了烟花,他给她买了漂亮的衣裙,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一条条街道,他带着她去河边放河灯许愿。他问她许了什么愿,她怎么也不肯说。她许了什么呢?她到现在都记得,她说,她希望她和姚恒永远都要像现在这样好,她说,她希望她和姚恒永远都不要分开。
                              时光流转,恍若隔世。
                              她终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她是暗卫,是西梁的十三公主,丑陋的面具下遮掩着倾城的容貌,只要她愿意,想娶她的人比比皆是,她怎么就在姚恒身上耗光了所有感情。
                              十二岁那年,她不仅见了自己的父皇,还知道自己丑陋的面貌是一层面具。只因她的容貌一出生便太过艳丽,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安稳地过完一生,便喂她吃了繁生脓包的毒药。后来她大了些,冷宫的嬷嬷遵循她母亲的遗愿,给她戴上了人皮面具,遮挡华光。
                              姚恒骂她丑八怪时,她多想摘下面具,可是她不能。不仅因为她是暗卫,更因为,她不希望姚恒只喜欢她的容貌。
                              他年少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使得她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喜欢他心太痛,每次想要放弃时,她都在想,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这辈子总要拼命爱一次,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愿辜负她这不算太好的一生。
                              明日就会有圣旨传到太师府,帝十三女宁心下嫁姚恒。
                              这是她为自己求来的亲事。
                              她三哥一派的势力极大,尤其是他的舅舅——护国公手里握着西梁一半兵权。他最近不安分,她的父皇一直苦于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除去他。
                              于是,她便告诉她的父皇,若是有公主成亲,护国公必须要去参加宴会。唯一可以靠近护国公的,便是给护国公奉茶的新人。既是公主,又会武功,她是最好的人选。
                              失宠公主患疯病,失手错杀护国公,众人若是不满,杀了她便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多么完美的办法,她的父皇几乎未加思索就应允了。用她的命来拔去一颗尖利的毒牙,怎么看都十分划算。
                              她注定无法嫁给姚恒,但即便是一场骗局,只要她能为姚恒穿一次嫁衣,她就能欺骗自己,她曾经是他的妻,她曾经,嫁给了她爱的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41楼2017-08-19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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