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那样瘦的骨架，背着她，硌得五脏六腑都痛，生生扯出三魂七魄里仅剩的温情。之后的日子万水千山，始终如覆水难收。 她痛痛快快地砸了酒坛，用那只再也不能握剑的手。

我陪你醉，不论几回。

她把往事叠好，放在枕边，睡一整个冬天。

他做过最蠢的事，大概是用天下换了一个笑话，落得行囊只有剑鞘，独走天涯。

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映着杯中的酒，和老人被回忆短暂擦亮的眼神。大半辈子了，赏过几场雪景，又有幸和谁对饮，从日暮到天明。或者终了一生只做了江湖的倒影，长醉不醒。

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加油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任由这天大地大，她只想睡过去。因为她知道，一醒，便是乱眼，闹心。

同行回乡祭祖，仪式本是庄重，如今也落得过场。感情经时间稀释，只能暂得安慰一句，聊胜于无。走出屋子，在庭院里抽烟。他靠着老槐，说“人生长恨东流水。”自是不应景，唯独心里觉得明白，付之一笑。

十七岁，他孤身北上，三年未归。其间所能知晓的零星消息，不过是几张迁徙的邮戳。二十一岁，他将风霜匿于眉宇，流浪交还远方，口唇相述走过的雪与荒原。

无事的日子多是看美剧，法国电影，累了就去院子里浇花，晚饭后出门散步，裹紧大衣背着风点烟。碰巧想起你，就熬夜写一封寄不出的信。

想去你梦里做个打更人。

我们都曾水火行舟，跋涉爱恨。时光无法倒流，岁月不容忏悔。我只决意燃起暖炉，读两三行诗，煮一壶清茶，白烟缓缓蒸腾。静候风雨之中，你清瘦的归来。

早起，将酒坛用布包好，坐车回乡下。 走几里山路，止步老槐树下。清尽坟头丛生杂草，洒半坛酒。席地坐下，慢慢把剩下的半坛喝完。前尘如一支白檀，燃断烟魂不肯歇。老头，你从未疼爱我，可我也没拿你当个慈祥长辈喜欢过。你教我酿酒，我便每年今日，敬你一杯，解味乡愁。如此，也算了却半生微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