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
曺圭贤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李赫宰一脸忐忑的紧跟在后头。
虽然他跟朴正洙也没做什么，但当时的情况总归是有些尴尬。李赫宰总觉得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曺圭贤一个人走在前头的身影，在李赫宰看来，真是难过得不行。
李赫宰左右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快步向前，牵住了曺圭贤的手。
李赫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去你家还是我家啊？”
曺圭贤冷冷的看了李赫宰一眼，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各回各家吧。”
“圭贤……”李赫宰有些着急，“你别误会。”
“你觉得我误会什么了？嗯？”
李赫宰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曺圭贤看着李赫宰那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回家吧，路上小心。”
曺圭贤转身走开，他悲哀的想着，这可真像是备胎的合理退场。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曺圭贤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在极力控制他的情绪，但胸腔中翻腾着的情绪仿佛快要将他淹没。
这时，李赫宰却突然追了上来，他拉住曺圭贤的胳膊，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他……”
曺圭贤压根没让李赫宰说完，便拿开了李赫宰的手，快步走开。
李赫宰在后头无力的喊了一声：“圭贤……”
这声呼唤莫名其妙的就触及了曺圭贤脑袋里那根不理智的神经，他突然发狂似的打算摧毁这段关系。
他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他猛的转过身，对着李赫宰说：“你想问他什么？他解除婚约了，你觉得你的机会来了是吧？”
李赫宰难过的瞪着曺圭贤，“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李赫宰在不知不觉中便抬高了自己的音量，这声近乎嚷叫的回答，令曺圭贤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赫宰又无力又生气的僵硬在原地，最后他怀着满腔的憋屈转身往反方向离去。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这样子——
不欢而散。
***
曺圭贤和李赫宰就这样子陷入了冷战。
他们谁也没说分手，他们依然是情侣关系，但他们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说过话了。
陌生得就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但在金厉旭看来，这完全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小情侣而已。毕竟他看得出来曺圭贤并不好受，要是彻底不痛不痒的，那才真叫这段关系走到了尽头。
曺圭贤这一个礼拜都绷着一张又黑又臭的脸。录节目的时候，有几个新丁艺人差点没被这个黑脸PD吓死，整段节目都录得忐忑不安的。
朴正洙自然是不会和曺圭贤说什么的。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他若是跟曺圭贤开口，搞不好会起到反效果。但撇开李赫宰这层因素，他俩在工作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和谐，朴正洙对曺圭贤从来不吝赐教，曺圭贤也从来虚心学习。
金厉旭原本想插科打诨的逗逗曺圭贤，但曺圭贤心情不好的时候完全是个冷场王，一句话就能让你碰壁，几次下来，金厉旭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只是默默的陪曺圭贤喝了一两次酒。
李赫宰那头则比曺圭贤这头好一些，他至少不会摆脸，但曺圭贤一个礼拜都没来找过李赫宰，《晚间新闻》里的人也看出了点端倪——李赫宰心情不是太好。
于是，Henry这一整个礼拜在工作中都保持了高效率与高准确率。
不过，这两个人终究身在同一家电视台，虽然双方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免尴尬的与对方碰上，但还是难以避免的会碰上。
那天中午，李赫宰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食堂里吃饭。他这一整个礼拜心情都不大好，因而他将随身带着的那份文件放在了对面桌上，避免了他人的打扰。
后来，曺圭贤和金厉旭来了。
李赫宰一抬眼便看见了他们俩，金厉旭也看见了李赫宰。于是，金厉旭拿胳膊肘捅了捅曺圭贤。
曺圭贤顺着金厉旭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李赫宰。
李赫宰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感觉李赫宰似乎觉得委屈。
他不想看到李赫宰这样。
可他心里的苦又要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曺圭贤便把眼神错开了。
曺圭贤和金厉旭买好饭，便端着餐盘朝着李赫宰的方向走去。
李赫宰见了，下意识就伸手把对面桌上的文件拿了起来，曺圭贤却目不斜视的直接从李赫宰身边走了过去。
李赫宰的手一下子便僵住了。
金厉旭端着餐盘一脸尴尬的看着李赫宰，又看了看李赫宰停在半空中的手，他干脆就一屁股坐到了李赫宰对面的那个位置。
“赫宰哥，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噢……”
李赫宰看了看金厉旭，就势把文件慢慢的放在了自己的旁边，好像他原本希望坐在对面的人就是金厉旭一样。
“是啊……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TBC

二十六
***
人是铁，饭是钢。
到了饭点，志愿者们就三三两两的去临时的食堂吃饭去了。
李赫宰悬了好些天的心终于落下之后，他直接做出了在志愿者中心取材做灾后重建报道的决定。
即便是假公济私，也做得很专业化。
取材完成后，他便也就近去食堂吃饭了。
同行的还有曺圭贤。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食堂里，对看了许久，一直没有开动。
李赫宰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曺圭贤说，但又觉得无从说起。曺圭贤亦然。
最终，李赫宰先拿起了筷子，打破了沉默——
“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
曺圭贤垂着脑袋说：“对不起……”
“还有呢？”
曺圭贤愣了一下，垂眼想了半天，还是说着：“对不起……”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这低眉顺目的小相公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赫宰随手就用筷子敲了一下盘子，甩了一句：“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诶？”曺圭贤抬眼看着李赫宰，强忍着笑吐槽道，“你这是什么年代的台词啊！”
李赫宰瞪着曺圭贤，“想笑就笑啊！”
曺圭贤看着李赫宰那瞪大了眼睛的表情，笑了起来。
他拿起筷子，将自己盘子里的炸物夹进李赫宰的盘子里。
曺圭贤的脸上挂着笑容，跟李赫宰说：“谢谢……”
“谢什么？你不觉得说反了吗！我接受了你的食物馈赠，该说谢谢的不应该是我吗？”
曺圭贤浅笑着没说话。
李赫宰打量了一下曺圭贤的神情，手上的筷子时不时拨动着碗里的饭，他低声说道：“我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的。”
曺圭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比较好受。而且，每次说起的时候，反倒必须一次次的回忆。”李赫宰说，“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但如果你想倾诉，我觉得我还不错，你可以来找我。我挺想你跟我说点心里话的，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的。”
“赫宰哥……”
“嗯？”
“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李赫宰点着头，却突然觉得眼眶一热，他垂下头，那颗眼泪便不着痕迹的掉进了饭里。
李赫宰突然有点想象不出他跟他如果不在一起会是什么样。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跟他在一起的样子。
“我以前对纪录片一窍不通，可是又偏偏去做了纪录片的工作，所以我有一段时间就找了很多纪录片来看。”
李赫宰抬起头，看着曺圭贤，静静的听着他讲下去。
“BBC不是有出过一个系列纪录片叫致命瞬间的。全部七集我都看了。从慕尼黑空难到圣海伦火山爆发，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到旧金山大地震，我都从屏幕上感受过。”曺圭贤说，“但亲身体验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知道……”
“我有一个瞬间特别想你，就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但是下一个瞬间我立马又自我否决了。幸好你不在，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曺圭贤笑了一下，“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挺吃惊的。我原本想等一切都按部就班以后，我就可以像没事人一样的回到你的身边。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可我就是出现在这里了……”
***
地震摧毁了很多建筑，但也有部分建筑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比如小学的体育馆。
于是，这个体育馆就成了志愿者们的临时住所。
李赫宰本来应该连夜赶回去的，可他没有。
他蹑手蹑脚的穿过一群熟睡的志愿者，找到了曺圭贤。
李赫宰掀起被子就挤了进去。
感受到动静的曺圭贤猛的睁开眼，下意识就想开口说话，却被李赫宰一把捂住了嘴。
曺圭贤定睛一看是李赫宰，轻轻移开了李赫宰的手。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干嘛啊？”
“睡觉。”
“什么……”
“你在大家起床前把我叫起来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前提得是我能比大家醒得早啊……”
李赫宰也不管曺圭贤说了什么，直接伸手抱住了他。
曺圭贤一脸苦相，“赫宰哥， 这样我很难受……”
李赫宰听了，却贴得更紧了一些。他那久违的睡意终于在当他处于曺圭贤的身边感受到曺圭贤的体温的时候回归了。
李赫宰迷迷糊糊间说了一句：“圭贤，我爱你，你知道吗？”
曺圭贤愣了一下，在黑暗中笑了起来。
“以前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这个答案简直令李赫宰感到郁闷，可他实在没力气去计较了。他已经一百一十五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这已经快突破他的身体极限了。此刻哪怕余震四百零四次，也不能阻止他睡觉。
“圭……”
李赫宰闷闷的嘟囔了这么一声后，在他情人的怀里彻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隔壁那位大叔鼾声如雷，仿佛都成为了不存在的背景音。
曺圭贤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李赫宰的额角，“晚安，赫宰哥。”
***
人有时候很脆弱，轻而易举的就被灾难所杀死。人有时候又很强大，无论受到怎样的创伤都可以再度站起。
那些杀不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加强大。
地震过去一周以后，李赫宰在受灾地区渐渐开始看到商店重新开业。
并不是为了赚钱，更多的是一种态度——
这个城市依然存在着。
太阳照常升起。
幸存者为遇难者献花默哀的时候，金厉旭拖着一条伤腿去了。
他站在李赫宰的身边，低着头默默流眼泪。
李赫宰察觉到了，就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赫宰哥……”
“嗯？”
“那个VJ入职的时候，是我带他参观的电视台。”
“以后也请你继续带着新人参观电视台吧。”
“赫宰哥……”
“嗯？”
“我腿疼……”
李赫宰搂住了他，“以后就不疼了……”
曾经发生过很多事，但每一件事都会过去。
最重要的是——
永远不要丧失继续下去的勇气。
TBC

二十七
***
从I县回来后，金厉旭在休病假的同时，顺带把年假也给提前休了。
休假期间，他把手机给关了，电视台里的人谁也找不到他。
一开始李赫宰还有点担心，后来曺圭贤让李赫宰别担心，金厉旭休假前有来找过他，告诉他说打算跟一个朋友出去散心。
“他石膏都还没拆，怎么散心啊……”
“他难得有机会使用一下残障通道，你还不许他去感受一下特权吗！”
“什么嘛……你到底是不是厉旭的好朋友啊……”
“正因为我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我相信他，也支持他啊。”
曺圭贤说这话时候的样子，总让李赫宰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于是，他便也就将金厉旭的事暂时放下了。
和金厉旭不同，曺圭贤没有选择休假，而是一回来休息了三天后，就直接投入了工作。
他们最近要准备《Bingo!》的终放，一群人怀揣着对这个节目的不舍，忙得不可开交。
综艺部最终还是决定停播《Bingo!》，将从英国高价引进的那个节目提上黄金档，节目的制作人依然是朴正洙。
本来《Bingo!》播了那么多年，已经就快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了。见好就收，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决策。
这样，在往后的很多年里可能还会有不少观众在提起它的时候，感到恋恋不舍。
曺圭贤叩响朴正洙的办公室的时候，朴正洙正在整理东西。
看到来人是曺圭贤，朴正洙便停下了手上整理的动作。
“正洙哥，你找我？”
朴正洙点了点头，说道：“最近辛苦你了……”
“没事，不辛苦。”
“圭贤啊，哥就是想说，你才刚回来没多久，工作量可以逐渐恢复，没必要一下子这么拼。”
曺圭贤看着朴正洙，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心在关心他，可是——
“毕竟这是最后一期节目了，我不想有任何的遗憾留下。”
朴正洙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问道：“Bingo!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曺圭贤笑了起来，“正洙哥难道想赶我走吗？”
“怎么可能。”朴正洙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丝犹豫，“你大概是我们这里场面调度最出色的家伙了。除非你想走，不然我绝对不会主动放行的。”
“那我的打算就是，跟着你去做新节目。”
朴正洙凝视了曺圭贤良久，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有时候就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存在啊。”
曺圭贤笑了笑，“那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好。”朴正洙点了点头。
曺圭贤转身走向了办公室的门，他的手刚放上门把手的时候，朴正洙突然叫住了他。
曺圭贤疑惑的转过身。
朴正洙说道：“不要辜负他。”
曺圭贤注视着朴正洙。
他听说了李赫宰前段时间与朴正洙之间的争吵，详细情况他并不太清楚，但他又隐约感觉到可能与他有关。
朴正洙的话，让他忽然之间就猜到了点什么。
于是他郑重其事的回道：“你放心。”
曺圭贤说完便转过身，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又转过身来。
朴正洙问他：“怎么了？”
曺圭贤看着朴正洙，说道：“我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之间有点尴尬，可能短时间内也没法彻底变得不尴尬，但我还是希望正洙哥你能知道，我很尊敬你。”
朴正洙忽然就笑了，“嗯，我知道了。”
***
对于大部分上班族来说，睡眠时间是很宝贵的。每天早晨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李赫宰和曺圭贤两个人的住所离电视台都是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有一天午休的时候，他们坐在电视台的公共休息区里，曺圭贤忽然就拿出了一堆住房信息来。
李赫宰看了看那些住房信息，全部都是临近电视台的地段。
“终于对每个工作日长时间的上下班车程忍无可忍了，准备搬家吗？”
“嗯。”曺圭贤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赫宰。
李赫宰被他看得有些毛毛的，“干嘛？你有什么事吗？”
“有啊……”
“什么事？”
“你猜……”
李赫宰想了想，“噢……我知道了……”
曺圭贤一脸期待的看着李赫宰。
“你要跟我借钱？”
曺圭贤的脸立马僵住。
李赫宰看了看曺圭贤，“我猜错了？诶……难道不是借钱？你看这些房子的租金都比你现在住的那里贵多了啊……”
曺圭贤笑容僵硬的说道：“是贵多了，你就当我现在缺钱吧……”
“那还不是想借钱？”
“不是！”
“那你缺钱又不想借钱又打算搬家……该怎么办才好呢……”李赫宰噘着嘴，皱着眉，一脸苦恼的瞟了曺圭贤一眼，“好像……只能合租了吧。”
曺圭贤眼睛一亮，“没错！我需要一个合租对象啊！”
“噢……这样啊……”李赫宰坏笑着说道，“那你看我怎么样？”
曺圭贤灿烂的笑了起来，“要的就是你啊！”
李赫宰立刻抽出其中一套房的信息，举到曺圭贤的面前，“我喜欢这套！”
曺圭贤看了一眼，“那就它吧。”
“那我下班后就去联系一下房东，咱们找个时间去看房。”李赫宰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把房东的电话存进了通讯录里。
存好后，李赫宰又在那堆住房信息里翻了翻，说：“你要不要再挑点别的，到时候可以顺道一起看了。”
曺圭贤看着李赫宰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挤了挤眼，“我说，你刚才逗我呢……”
“哎呀……”李赫宰吐了吐舌，笑了起来，“糟糕，被发现了……”
曺圭贤看着李赫宰，他突然觉得李赫宰肯定有周期性可爱大爆发的毛病。
李赫宰笑着对曺圭贤说：“很有趣不是吗？”
曺圭贤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我们今天晚上来玩点更有趣的吧？”
这下子轮到李赫宰笑容僵硬了。
***
最终，他们选择了李赫宰第一眼便看中的那套房，找了个清闲的周末，各自将自己的东西搬到新的住所。
李赫宰在收拾衣服的时候，看见了那件一直被他挂在衣柜最边角的厚呢外套。
那是属于朴正洙的。
那年，他将朴正洙的外套穿了回来，再也没有将它归还。
一晃多年过去了，李赫宰如今早就想不起来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那些过去的时光里总有一个意味不明的自己。
李赫宰摸了摸这件外套，掏出手机联系了快递，将它寄还给了朴正洙。
对不起啊，正洙哥，偷走你的外套这么多年，所幸我迷途知返，这就物归原主了。
李赫宰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绝对不可能在快递信息上这么写着的。
可他最后还是在寄件人那栏上署名：偷外套的人。
这一次是真的End了。
新住所的家具一应俱全，基本上不需要他们再去置办什么，带好自己的行李随时可以入住。
那天，他们并肩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背靠着床，面对着落地窗，日光打在米色的窗帘上，周身都被暖意所包裹。
曺圭贤忽然起身，来到李赫宰的面前，跪坐在地板上，笑着说道：“赫宰哥，从今以后，请多关照。”
李赫宰微微笑了起来，“你也是，请多关照。”
曺圭贤倾身上前，轻轻吻住了李赫宰。
这样深爱着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TBC

百度秒吞 那速度我也是惊呆了 继续发图吧- -

***
剧烈的痛感会刺激泪腺不断的分泌出泪水。
李赫宰几乎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恍然间总觉得自己看见了曺圭贤，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是金起范焦急的脸，身边还有同行的一个利比亚年轻人。
“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没事，有事的是你。怎样？子弹擦着头皮过去的感觉很难忘吧？”金起范顿了顿，突然抓着李赫宰的手说道，“你的腿部中弹了，但子弹没有直接打穿你的腿，还留在里头……”
李赫宰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我应该死不了的啦……”
金起范瞪了李赫宰一眼，“你的确是死不了！”
身旁一个看似是医生的人用阿拉伯语说了一通话，金起范揪着同行的那个年轻人问，这个医生说了什么。
同行的年轻人回答道：“最近受伤的人太多，麻醉药的供给跟不上。”
金起范暴躁的问道：“就是说现在没有麻醉药做这台手术？”
同行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这里的医疗状况的糟糕程度他们这些外国人终于切身体会了一遭。
“你能不能忍啊？”
李赫宰看着金起范，眼里含着泪水，勉强扯了扯嘴角，似是哭似是笑，“我试试看吧……”
金起范定在原地看了李赫宰一会儿，身边那个同行的年轻人问：“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啊……那就不打麻醉药的把子弹取出来！”金起范看了看李赫宰，“他没问题的。”
没问题才有鬼……
其实我可怕疼了……
李赫宰意识朦胧的看着周围的人，无力的扯了扯金起范的衣袖。
“怎么了？”
“你能把我的手机给我吗……在我随身的那个背包里……插着耳机的……”
金起范虽然有点疑惑，但也还是照做了。
李赫宰接过手机，将耳机塞进耳朵里，点开了那段他临上飞机前保存的音频。
他只是想听听曺圭贤的声音。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被一群陌生人环绕，只有这个声音能令他感到安慰。
金起范退了出去，闲杂人等几乎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医护人员与两个死死按住他的人。
李赫宰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那疼痛令他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他其实不想哭的，但是他的眼泪就是无法控制的流得一塌糊涂。
他的耳边是曺圭贤温柔又好听的声音，好像一下子他就被抛到另一个世界中去——
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礼拜天，战争尚未爆发。
他在家里的大床上赖着不起来，曺圭贤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跟念咒似的，没完没了的叫着：“赫宰哥……赫宰哥……”
那么温柔的缱绻。
但世界还是在难以忍受的痛感中终结于一片空白。
李赫宰流着泪，小小声的叫着：“圭贤……圭贤……”
周围的人大概谁也不知道他在叫着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个音节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轻轻的摊开自己的手掌心，好像下一秒曺圭贤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用他温暖的手握住他的。
可是——
没有人来握住他的手。
他的圭贤不在这里。
李赫宰咬着牙，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他最终只能将手紧握成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