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看到的景色我所听到的声音以及我所坚信的那个你。』
——『这些都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你还在我身边吗。你还爱我吗。』
　　这个故事发生在前几年，我在M城的大医院里头当心理医生的时候。
　　在那年的三月初，我也终于等来了我的第一个病患。我们就暂且就把这位先生，称呼为R先生吧。
　　在我见到R先生之前，我正在茶水间和我的同事讨论前不久的飞机失事惨案。我捧着白瓷杯静静地坐在了一旁，听着同事们绘声绘色并且声情并茂地地讲述这件惨案，仿佛我在这里听到的并不是十几条人命的骤然蒸发，而是对门大妈又因为媳妇手艺不精而大发雷霆三天三夜的闹剧一样。

　　护士科的小F突然就把报纸塞到了我的手里头，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那架飞机是怎样在大洋上空轰然下坠，然后带着数十条人命猝不胜防地死寂海底。那时候的我依然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低头看到了报纸上头粗字印刷出来的报道标题，最上头的还是那句我们还没有放弃寻找生还者，下头放着中国籍的乘机人员照片。
　　男男女女。都有。
　　“这怎么可能找得到嘛。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我说啊，能找到尸体都不错了。”
　　小F卷着发尾，说话的语气间还有些毫不在意。其他人听完，也纷纷地在点头附和，似乎大家都默契地以某种言之凿凿的语气去肯定着别人的生死。

　　是啊。肯定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啊。
　　事不关己的大家都是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的吧。
　　而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我的看法，助手就过来通知我工作来了。我微微地理了理我的白大褂，顺手也放下了手里头的那份报纸，走出了茶水间。那天是我第一次遇到R先生，他比我想象中那些精神萎靡不振的病人要好太多太多了。
　　他笑着抬起头和我说。
　　“医生你好，我是马思远。”
　　这样的一位二十七岁的成年男性，相貌清秀好看，脸上还带着干净明媚的笑容。他穿着浅麻色的衬衫，温声细语的，在说话的时候依然记得保持得体的微笑。我还记得，R先生的眼睛，尤其好看。

　　R先生也并没有拒绝我的建议，他点点头，说了句我会尝试的。
　　出于好意，我就把R先生带去了医院的茶水间，那时候我的同事已经不在了。我让R先生坐在一边，我自己则去给他泡了一杯花茶。我给他泡的是一杯菩提花茶，我平日里最最喜欢的一种花茶。他从我手里头接过杯子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说，马先生？
　　他突然就回过神来，对着我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说刚才稍微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您不要有太大压力，放轻松就好了。菩提子，安神镇静，来试试。”

　　“心理压力都是自己造成了，您最近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烦心的事才会这样的。
　　R先生点了点头，说确实是发生了些事情。
　　但到底是发生什么，他没细说。
　　我坐在了R先生的身旁，发现R先生喝茶的动作很好看，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视觉享受，看得出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和R先生闲聊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他很多年前，也曾经在国外留过学。但关于这些事情他并没有和我说太多，似乎是并不情愿提起。他在最后只和我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在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来，我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但他没有。他就这样，慢慢地回过头来，往我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眼底藏着一些，我所读不懂的情绪。
　　那时候我依然不知道，他眼中看到的是什么。

　　R先生想了想，没说话。我看得出他似乎并不太赞同我的建议。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原则上我并不能强迫我的病患去接受他们并不乐意的治疗方式。我见R先生并不乐意，也没有强求，只让他在这里睡上一个中午觉，也好让我观察一下他的睡眠质量。
　　而R先生在最后，也只是勉强地同意了我的最后一个建议。
　　但我并不觉得奇怪，我见过太多的病患都对某些治疗抱有或多或少的抵触心理。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心里头藏好的秘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就暴露给别人。
　　我想。大概R先生也藏着什么，他并不想明说的秘密吧。
　　“那我就在两个小时后，来喊您可以吗。”
　　“在此之前，您就放心地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治疗室的小隔间隔音设施做得很好，窗帘也足够厚实，可以挡住所有阳光。在两个小时后我打开隔间的房门的时候，R先生睡得正熟，他甚至还说起了梦话。我稍微地靠近了他几步，看起来R先生似乎正在和噩梦作斗争，他的双手还紧紧地拽紧了被子。
　　我甚至还听见了他喊自己的名字。
　　一遍遍地，又一遍遍地喊。
　　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R先生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我和他解释说，他刚才似乎做噩梦了，所以我并没有强行地喊醒他。那时候我看他神情很是恍惚，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他只低着头，手里头依然还紧紧地拽着被子。我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地在意。
　　我想大概那才是，真真正正地让他，至今还难以释怀的事情。

　　她笑了起来，打趣说医生你怎么可以病人一走，就把人长什么样给忘了。
　　我僵硬地笑了笑，却是没心情没回她的话了。
　　突然就有一个，非常非常大胆并且诡异的猜测，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并在一瞬间就炸空了我所有的理智。我觉得我的猜想太过疯狂了，于是我几乎是翻遍了所有刊登过那次飞机失事的报道，在最后终于被我找回了当初刊登过照片的那份报道。
　　我一字一句地读，一个字，又一个字地读。
　　在最后，我几乎是颤抖着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一般死者的遗物，是送回去给家属的吧。”

　　他非常坚定。
　　“在我们开始今天的治疗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您……到底是谁。”
　　R先生愣了愣神，他似乎没预料过我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又迅速地恢复了过来。他十指交叉，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膝盖上。他笑着和我说，我记得我当初是有写过身份证明的，而且我也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我的名字是马思远。医生。”

　　“你不是他。”
　　我几乎是一鼓作气地说完了所有猜测。我多怕我会在下一秒，就狠不下心来。
　　而我终于在这天，看见了这个企图自欺欺人的男人，露出了那种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形容的悲怆表情。
　　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作为心理医生，我的义务是让我的病人健康起来，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我曾经见过了非常非常多的病人，他们因为现实压力因为婚姻问题因为很多很多的理由而逐渐崩溃。但R先生，或许我现在并不能称呼他为R先生了，我眼前这位先生的问题，我想以我的能力我并不能很好地去医治。
　　我并不知道，可以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而代替别人继续别人的人生，需要多大的勇气，还需要多大的爱意和执念。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从开头，到结尾。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眼前这个男人。
　　他抬头看着我。他问我。
　　“你既然都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要特地来告诉我呢。”
　　他问我，他这样问我。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是谁。
　　——我是Karry。
　　——而我一直爱的那个人，他是马思远。
　　——但我爱的那个人，不在了。
　　不在了。都不在了。
　　连梦都被一起没收了。
……
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现在身处的世界，还是你所存在的地方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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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by@神烦烦的忧哥
海报by@karroyGG嘟
<K远·心理谬论> 一个关于爱与代替的故事
<R先生·心理医生·坠机·马思远>
“医生你好，我叫马思远”
“你是我防不胜防的谬论一场”
希望大家喜欢,一定要看到最后啊QwQ
【图cr @DirtynCutey0921x1108 @ManyMuch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