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安顿好了爸妈，我和小美洗完澡相拥躺在床上。小美轻轻吻了吻我的唇。
　　 “vivi，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爸妈”
　　 我看见她的睫毛垂下来，眼角流露出淡而持久的忧伤，我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小美，其实你爸妈也很爱你，也许因为长期分居的关系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爱了，所以——”
　　“vivi，你觉得我妈爱我吗？”
　　“当然！她当然爱你！只是她有她爱的方式，她的方式——”
　　“怎样？”
　　我一时语塞。
　　“呃，说实话有点奇怪，好像既疼你又对你敬而远之，我很少看到母亲对自己的女儿流露出既爱又怕的表情”
　　 “呵呵，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小美直直地盯着我，她的眼神瞬间妖邪，我感觉右眼皮突突地跳起来，今天晚上，就在此刻，一个埋藏在小美心里多年的秘密似乎就要赤裸地展现在我眼前了。。。。。。。

　 小美的脸浮现出雨后的彩虹，“那当然，我们家的人都很专情”
　　 “可是你是双子座的耶——”
　　 “你这个射手座的没资格质疑我！”
　　 “all right！宝贝，我们定个君子协定如何？”
　　 “什么。。。君子协定？”小美警惕地瞪着我。
　　 我邪邪地一笑“林微郭美相爱对方至死不渝，若谁先变心，则那张有小S签名的CD就归对方所有”
　　 小美的小眼睛飞速转了三圈。
　　 “可是宝贝，那张CD本来就是我的，不是吗？”
　　 “呃。。。理论上。。。是的”
　　 “那么如果我赢了，当然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but if I win，just if，你能给我什么呢？”小美的眼睛尖锐地眯起来。
　　 “我。。。。能。。。。把它还给你。。。。”
　　 “你该不会——”小美蹭地蹦起来，发疯似的扑向她的床头柜，然后我就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地嚎叫：
　　 “vivi我要杀了你————！”
　　 。。。。。。。。。。。。。。。。。。。。。。。。。。。。。。。。

　 当我感觉到九点的阳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非常庆幸我还活着，可是一想到三小时后要参加钱阿姨女儿的婚礼，我恨不得立刻就死掉。
　　 钱阿姨的女儿叫玮玮，跟我一样大，智商比小美还低，人长得不予评论，最大的爱好是听京剧，最喜欢看的书是新华字典，从幼稚园开始我们就念一个班一直到高中。玮玮最遭人恨的地方不是褶子裙配方头鞋，也不是大热天撑黑雨伞，甚至不是听笑话听睡着，no，这些都ok，我都能忍，她最可恨的是每次考试都比我高几分，有她在我永远拿不到第一，也永远竞选不到班长。她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她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让我胸闷！这个克星在高三的时候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我的事情，她偷走了一个我暗恋了二十八天的男生，那个男生是个不重外表重内在的白痴，当时我就断言他们撑不过黎明前的黑暗，没想到这对傻缺视死如归一条道走到黑，变成了今天的新郎新娘。。。。。。。
　　 “vivi，回家前发个短信给我，我来接你们”
　　 小美一边开车一边转过头对我说。
　　 该死！为什么玮玮不是小美的朋友呢？
　　 “不用着急，你可以开到苏州去玩一圈，我们不到七点回不来”我撅着嘴气呼呼地说。
　　 “小美啊，真是麻烦你了，送来送去的”
　　 后座的妈妈前倾着身子，显得很过意不去。
　　 “没事的阿姨，正好练练驾技”
　　 “你不常开车吗”爸爸警惕起来。
　　 “常开，就是上个月追了下尾，车子送到修理行有两个礼拜没碰了”
　　。。。。。。。。。。。
　　 “小美啊，我们还是打车吧。。。。。”

　　 钱阿姨好像碰到鬼一样往后一缩：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俏了！瞧这皮肤，以前黑得跟包公似地，现在这么白了，还有这小脸儿，粉刺一颗也看不见了——”
　　 “老钱！”妈妈急忙打断她“听说玮玮找的是高中同学，还是跟我们微微一个班的？”
　　 “可不是吗？”钱阿姨马上把焦点集中到妈妈身上“杨枫嘛！当初他俩谈我还不同意，你想想杨枫那个儿，才165，比老林还矮。。。我不是说老林矮啊。。。可人家后来出息了，到美国进修了一年NBA回来就进了外国大公司，一年拿这个数”钱阿姨伸出两根手指在我们面前晃了晃“我看这两个孩子谈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就答应了，我们家老头儿——”
　　 “新娘出来咯！”
　　 钱阿姨的嘴还在动，我和妈妈的视线早越过她头顶窜到主持台上去了，那上面站着我四年没见的同学——玮玮。
　　 玮玮穿着一身白色的拖地婚纱，头发很好的盘起来，妆化得很精致。她的样子没有变，笑起来还是一口大龅牙，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她看着很特别，特别到我几乎要用“美丽”来形容她，当然这话说出来就言重了。
　　 “下面我们进入今天婚礼的第一个环节：爱情大揭秘！”主持台上一身马戏团装扮的主持人用唱歌的声音叫道“请新娘选出一位闺中密友上来爆料！”主持人把话筒伸向玮玮，我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微微”
　　 微微？这名字好熟，wait!
　　 “上去啊！”妈妈在后面推我。
　　 “我要上厕所。。。”
　　 “微微上来吧”玮玮在上面冲我咧开大龅牙。
　　 OH! SHIT!
　　 我一步三顿地走上主持台，头埋得低低的。这情景不像是在参加玮玮的婚礼，倒有点像在参加我自己的葬礼。我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话筒：
　　 “各位来宾大家好”

　 大厅一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仰着脖子望着我，我的心怦怦的跳着。自从高二朗诵《长恨歌》后，我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献过丑。
　　 “我和玮玮，杨枫是高中最好的朋友。那时玮玮是班长，杨枫是学习委员，我是文艺文艺，我们并称五班‘三贱客’”底下一片哄笑，“玮玮和杨枫是怎么勾搭——怎么能-够-搭-上的呢？这还要从高三上半学期办黑板报说起。。。。”
　　 我神采飞扬地说了多长时间我记不得了，只知道说到最后我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仿佛自己讲的是孟姜女or杜十娘的故事。我把话筒还给主持人，玮玮上前拥抱了我。我们以前从没拥抱过因为没有合适的题目，现在我就在她怀里了，并没有出现我之前预计的会勒断我的肋骨的情况。我闻到她身上浓郁而甜美的脂粉香，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谢谢你微微，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眼眶莫名其妙地湿润了，好吧，我承认我的哭点低。
　　 下了台，从一束束陌生的眼光中穿过，回到妈妈身边，感觉像经过了枪林弹雨，这些以180度在我身上扫描的目光都带有同一个疑问：这女孩儿结婚了吗？我摆出一个笑脸展示给妈妈看，妈妈回馈给我一个大拇指。此刻，那种对小美如饥似渴的思念又涌上心头，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嘟。。。。嘟。。。。您所拨打的号码无应答。。。。。。。
　　 无应答？她不会真去苏州了吧？

当我们驱车赶到新天地的时候，妈妈兴奋得快晕过去了，因为她最喜欢的牌子梦特娇正在做五折特惠。
　　 “呀呀呀，这要从哪里挑起啊？”妈妈望着八个货架的衣服急得抓耳搔腮。
　　 “别急妈妈”我和小美相视一笑“告诉我们你喜欢的样式和尺寸”
　　 半个小时后，小美和我各拎两大篮出现在妈妈面前，她老人家的下巴立刻掉下来了。
　　 “您慢慢挑吧”小美咧嘴一笑。
　　 经过一番非常精心以及纠结的挑选，妈妈为自己挑出了三件上衣，两条裙子，为爸爸挑出了三件T恤，一件外套。
　　 “总共多少钱？”妈妈焦急地问我。
　　 “呃。。。。”我笨拙地按着手机。
　　 “5874”小美一口说出来。
　　 我不用再按了。小美的心算从来没有出过错。
　　 “还是这么贵啊”妈妈愣了三秒最后自言自语道。
　　 “我的就不要了，我衣服多得很”爸爸双手叉腰打了个哈哈。
　　 “怎么能不要呢叔叔”小美给我递了个眼色，接着说“梦特娇全场五折很难得的呢，而且又是今年的款。让微微付好了，这点钱微微一个月就赚回来了，是吧微微？”
　　 “呃。。。是啊”我的汗狂流“确实一个月就赚回来了”，然后半个月就花掉了。。。
　　 “所以啊，你们难得来一趟上海，让微微出点血是应该的，还不快去付账”小美朝我挤挤眼。
　　 “好。。。。小美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
　　 走出爸妈的视线范围，我一把拽住她，“你干嘛呀，我不要用你的钱”
　　 “你没用我的钱啊，你用的信用卡”
　　 “少来了，反正我不用你的”
　　 “那你还给我”
　　 我杵在原地瞬间石化，好！还给你就还给你！有什么了不起！啪！我砸在她手上。

（十五）Marco
　　 “飞机怎么了！”我猛然跳起来。
　　 小美吸了下鼻子舔了下嘴唇叹了口气，“飞走了”
　　 “然后呢？”
　　 “然后就——到啦，你爸妈没给你发短信么？”
　　 我恍然想起上午十点二十分收到的短信，他们确实已经平安到达了。
　　 “那你哭什么？”我全身一放松，软软倒在沙发上。
　　 “我哪有哭？”小美垂下头心不在焉地翻杂志。
　　 “那你眼睛怎么红了？”
　　 “眼睛不该是红的么？”
　　 “红的那是兔子。So，作为人类，Can you tell me why you sad?”
　　 小美撅了一会儿嘴，手指玩了一会儿自己的衣角，然后咳嗽一声盯住我，我也盯住她，然后她开始剥指甲。。。。。。。。
　　 “小美！”
　　 “fine！”小美吓得一抖，“送你爸妈到安检口的时候，他们特别诚恳地拜托我照顾你，说你一个人在上海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什么事都要自己扛，他们特别心疼你”
　　 “然后你就感动了？”
　　 “不是”小美顿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天天偷吃人家寄放在我家的蜂蜜”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甜吗？”
　　 “什么？”小美傻乎乎地望着我，眼泪鼻涕一大把。
　　 “蜂蜜啊”我挑逗地电了她一眼，手指慢慢撩起黑色蕾丝的睡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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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都别想，他是gay！” Tracy一面对Marco微笑一面嘴唇不动地在我耳边低语。
　　 “gay？！”
　　 “嘘！不然你以为呢？我到意大利三年是吃pizza去了么？他要不是gay我早下手了！”
　　 “嗨，Marco，这是vivi，她待会带我们去看房子”
　　 Tracy对Marco露出一个过分甜蜜的笑容，Marco朝我笑笑，天啦！他还会脸红！
　　 “你好，谢谢”
　　 我的汗流下来。这两个礼貌用语原来还可以连着用…….
　　 到王阿婆家的时候正好六点钟，伊正在吃晚饭。看到有人来看房，王阿婆高兴得饭也不要吃了，颠着个小脚，很热情地带我们里里外外的参观。五分钟后，参观完毕，开始谈价钱。
　　 “王阿婆啊，这房子…..多少钱啊”我明知故问。
　　 “咦？你知道的呀！三千呀！”
　　 “王阿婆，我租的楼下小美家的房子，精装的，也才1000，当然我那是一间房，你这全套嘛…两千五好嘞”
　　 “咦？哪能好这样算的啦？现在房价涨多厉害晓不晓得啦？就我这个房子，一平方好卖两万八呢！”
　　 “那也得有人买啊，王阿婆，你这房子有十五年了吧，都这么旧了你还打算当新房租啊？”
　　 “咦？哪里旧呀？我保养得蛮好的呀”
　　 “你是保养得蛮好的，你这房子可都泛潮了，有些地方都开始掉漆了”
　　 一直在里屋四处查看的Tracy这时走了出来。
　　 “咦？南方的天气总归潮的呀，掉漆嘛….刷刷就好了呀，各又不是大毛病咯”
　　 “那你这些家具也太旧了呀”我赶紧插话。
　　 “咦？哪能好这样讲的啦？我这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红木家具，放到拍卖会值几百万呢！”

　　 “王阿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您这老脑筋得改改了！这都二十一世纪现代化社会了，您还这么不开化，这件雕塑叫‘青铜时代’，是法国人罗丹的艺术品，世博会还拿它展览呢——”
　　 “别跟我提世博会！”王阿婆像个炸雷似地蹦起来“一提我血压高！要不是你们几个小瘪三给我下套我会少这么多钞票？！”
　　 “王阿婆，你这是在诋毁世博会啊！”我努力学Tracy皱紧眉头“你的问题很——”
　　 “抓我吧！抓我吧！把我抓去游街！把我抓去关牛棚！我活七十二了我活够了我也不想活了！”
　　 王阿婆突然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我吓得尖叫一声赶紧往后闪。
　　 “这是你签的吧？”
　　 小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抖着一张纸挡在我面前。
　　 王阿婆发泄了一半的怒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好像很怕文件之类的东西，盯着它的老花眼显得很敬畏。
　　 “啊，哪能（怎么了）？”
　　 “哪能？”小美冷笑一声“签了这个东西呀，你就不再具有房屋的使用权了，也就是说只要不损坏房屋结构，人家爱哪能就哪能。别说摆个假的，就是放个光屁股的真人，你也管不着！”
　　 王阿婆瞪得死鱼一样的眼珠子开始充血了，红通通的很怕人。
　　 “我不租了，不租了！让伊走！”
　　 “呵呵，好啊，不过按照合同，你必须赔偿乙方的双倍损失，也就是首付金8800的两倍17600”

“哈哈”Alex释然一笑“傻瓜，每天吃一点就不会长胖啦”
　　 她叫我什么？傻瓜？这个词不是在青年男女或青年女女之间调情用的吗？一股寒意悄悄爬上我的脊背，我感觉事情正在起变化。
　　 “Alex，有件事。。。。”
　　 “不要客气啦！就几块巧克力而已！对了，你今天想去买什么？”
　　 “呃。。。”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敢死队的勇气一下子又没了 “给朋友买生日礼物”
　　 “什么样的朋友？”Alex热心的问。
　　 “呃。。。。我的闺中密友”
　　 我可没说谎。小美就是住在我的闺中，而且她也很喜欢蜂蜜。。。。。
　　 “哦，那你想送什么给她？”
　　 “我不知道，你说呢？”我拿眼瞅瞅Alex。
　　 “闺蜜嘛。。。。”Alex仰着头开始翻记忆“可以送她喜欢的东西啊，她喜欢什么？”
　　 小美喜欢什么？她当然最喜欢我了，不过我不是东西。。。那么，她也喜欢股票，但我总不可能买堆股票送给她吧，更何况我买的股票跟废纸没啥区别。。。。对了，上个星期她好像说想换块表。。。。
　　 “她喜欢表”我兴奋地叫起来。
　　 “那到龙之梦去看看，那里好多表店”Alex温暖地笑着，顺手把巧克力塞给我。
　　 “你，拿着吧！”我赶紧推开。
　　 “怎么？”
　　 “太重！”
　　 真的太重了！抱着这么重的东西我待会儿还怎么跑路啊？
　　。。。。。。。。。。。。。。。。。。。。。。。。。。。。。。。。。。。

　 Alex陪着我把所有的表店都逛了一圈，然后像忠诚的牧羊犬一样蹲在旁边听我总结：
　　 Rolex，丑而贵，delete！Omega，贵而丑，delete！Longines，很美但买不起，delete！Rado，理由同上，delete！Titus，听说走不准，delete！Swatch，掉档次，delete！。。。。。
　　 “还剩哪些？”我问她。
　　 “啊？”Alex愣了一秒。她的反应总比小美慢一秒，小美从不“啊”
　　 “只剩一个了，Tissot”
　　 哦，Tissot，价格适中，主打商务款，正适合小美这种不太白的白领。于是拍拍屁股站起来，指挥Alex向Tissot进发。
　　表挑得很顺利，全部款式来回看三圈选出了三只。一只钢款月亮女神：2700，一只力诺克间金：3400，一只经典皮款机械表：5600。我把这三只手表轮番带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个小时，然后晕菜了。
　　 “你说，哪个好？”
　　 我第101次地问Alex。
　　 “你喜欢就好”
　　 她第102次地回答。
　　 于是，我再轮番戴一遍。
　　 “小姐是自己戴还是送人啊？”
　　 表行小姐在僵着脸笑了一个多小时后，语气终于急起来。
　　 “送人”
　　 “那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呃。。。。”我眯着眼想起来“头发长长的，皮肤很白，身高一百七十，眼睛。。。。。”
　　 “我是指性格”表行小姐尴尬而压抑地打断我。
　　 “她是多血质成就型”我脱口而出。
　　 沉默，三秒。
　　 “她是什么职业？”
　　 “她是做金融的”
　　 “哦”表行小姐肌肉放松地露出一个非职业性微笑“那第一款和最后一款很适合她，显得庄重干练”
　　 2700的和5600的？这是一种营销策略吗？故意把你带到价格的两端。
　　 “你觉得哪个好？”

“vivi？”
　　 小美的声音在探进，她的身体却在后退。
　　我一下子醒过来，大口咽了口口水，狠狠吸口气“小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含混不清地说。
　　“怎么了vivi？出了什么事？”
　　 小美一个箭步跨上来紧紧抱住我，我下意识地推开她。
　　“我有一个天大的猛料要爆！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八卦的新闻！我真的憋不住我要疯了！对不起小美，这个八卦是关于你的！”
　　小美征了一瞬，既而轻松笑起来“我能有什么八卦”
　　我死死盯住她的眼睛，深深望进去，然后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恐惧。
　　“Angle说——她很想你”
　　 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了。小美无比震惊地望着我，我无比兴奋地望着她。我们就保持这样的表情对持着，谁也没有动。然后我听到自己哈哈哈的笑声，我笑得很开心很激动，笑得腰也弯了下来，笑得脸上的肌肉也抽筋了，笑得眼泪一颗颗往外飞。小美伸手来搂我，“别碰我！”我一把甩开她，然后笑着抹了抹脸“这是真的对吧”
　　在我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我看见小美的嘴唇在蠕动，我把耳朵努力往前伸，听到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wait！”
　　 我尖声打断她，火速飞奔到冰箱取出一桶哈根达斯。这本来是准备留着看《康熙来了》采访刘嘉玲吃的，但今天这八卦已经够得上这个档次了。
　　“from the beginning”我翘起二郎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朝她扬扬眉毛。

　“所以你就怜香惜玉去啦？缠绵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上演了一幕破镜重圆的好戏？”
　　“别瞎说好吧，我只是去当面解释清楚，顺便给她熬了点粥，你知道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好了！”我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摸着良心回答我”，我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眼眶，我不要让她看到我涕泪纵横的惨样，“你-们-有-没-有-上-过-床？”

（十八）就算缝上也会留疤的
　　 “没有”
　　 小美非常自然地脱口而出，就跟她说“去她那儿”一样。
　　 “我们没上过床没接过吻没牵过手没谈过恋爱，我瞒着你和她偷偷见过几次，对她的外表我着迷过，对她的爱我心动过，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要做陈世美了。。。呃。。。你当然不是糟糠妻。。。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想你，只要一想到离开你我就会痛不欲生。我就像在大观园里逛花眼的乡下孩子，流连忘返，但天一黑就想回家了”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我无比悲伤地站在那里，回味着小美的话。天啦！Angle跟我的区别已经上升到城乡区别了吗？我真的有那么土吗？我低下头看看自己黑色蕾丝的睡裙，突然发觉它艳俗得触目惊心！我发疯似地撕扯它，要把它脱下来，狂躁中，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扎进皮肤里，泛出一道道血色。
　　 “住手！你干嘛！”
　　 我听见小美心急火燎的喊叫，然后看见她整个人扑过来把我死死地抱住。我就在她怀里做困兽之斗，左突右攻，显得生龙活虎。没想到我的身手可以这么矫健，我那自由散漫的思绪又开始带着我在幻境中神游，如果当年不上高中直接去当兵，今天应该有两杠一星了吧？两杠一星是什么来着。。。。
　　 “你要打就打我吧！”
　　 小美撕心裂肺的尖叫把我从“上尉，上校，上将”的纠结中硬生生拉回来，由于回来得太猛，我感到一阵晕眩，眼一黑腿一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我踉踉跄跄地撑起来，趴在洗手台上喘气，一抬头望见了镜中的自己，赤裸着身体，披头散发，脸白得跟鬼一样，眼泪跟汗液混在一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这副摸样我二十四年都没有见到过，现在突然与它面对面，吓得魂不附体。我一口一口地抽着凉气，抽着抽着鼻子酸了，我看见镜中那张脸开始扭曲，由扭曲变得狰狞，我哇地一声哭出来，就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放肆无忌地嚎嚎。我感到小美的手环在我的腰间，她的嘴唇不停地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我被自己的哭声震懵了，震得我头皮发麻，耳膜嗡嗡作响。我很想叫自己停下来，但身体完全不听调配，它仍旧只管哭。于是在那个凌晨三点半室温只有十五度的夜晚，我和小美无比心烦也无比无奈地站在冰冷的卫生间里，忍受着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的轰炸。
　　 我是哭哑了嗓子才突然停下来的，就好像一根弦“崩”地断了，我就卡在七度升八度的那个音上。我终于安静了下来，身体极度疲软。我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我笑了一下，眼泪随之滚出来。我才知道，人在大恸之后，做任何情感表示都是要带出眼泪的，就好像撒完尿不管是风吹还是自己动，总要抖出未尽的几滴来。
　　 “vivi，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小美用从未有过的柔和声音问我。
　　 “去医院？”我的眼泪又掉下来“没有用的，治不了”
　　 “怎么治不了呢？医生给你配点药，再在你的小屁股上戳一针——”小美拿指甲吓唬似地往我屁股上轻轻戳一下“就好啦”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还真会自娱自乐。
　　 “没有用的”我又重复一遍“就算是把我的肚子划开，把心取出来缝上两针也没有用的，裂了就是裂了，就算缝上也会有疤的”
　　寂静的夜里连小昆虫都困觉去了，我们不说话，空气如同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