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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陈忱《水浒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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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刘猊在万庆寺守了三日,不见张保回报,焦躁道:“这伙贼寇恁般可恶。”唤华丰、张信为先锋,自与秃鲁为中军,杀到饮马川来。战场净荡荡地,并无一人。寨门紧关,随你叫骂搦战。不见出来。到第三日,天色未明,一声炮响,摆成阵势,众好汉立马阵前。刘猊出阵,头带紫金冠,高拴两条雉尾,身穿黄金锁子甲,骑匹五花骏马,手执方天画戟,高喝道:“你们这草寇真不达理!我奉元帅挞懒之命,好意差官唤汝等来降,以免一死,怎羁留来使,尚自的执迷!”又见关胜在对阵,大怒道:“你这匹夫!自夸有忠义之心,怎假传木夹,又逃来做贼!”关胜道:“乳臭小儿,辄敢大言!你父子受朝廷厚恩,不思报效,反悖逆称尊!我今拿你碎尸万段,先正典刑。”举青龙刀砍来,刘猊将画戟相迎,不上三合,气力不加,勒马便回。张信、毕丰双马并出,李应、呼延灼一同接往。战了三十多合。毕丰终是左臂未痊,被呼延灼打着肩窝,翻身落马。张信撤了李应来救华丰,燕青在旗门影里看得真切,一弯箭射中胸膛,也颠下马来。关胜、朱仝两把刀一同砍下,不防在刀口上一磕,火光迸出。张信、毕丰都逃回本阵。呼延钰、徐晟大喊杀入。秃鲁见不是头,领了皂雕旗先走。众好汉一齐赶杀,刘猊弃甲丢盔而走,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又折了二千多兵,退到万庆寺喘息方定。刘猊道:“不灭这班草寇,誓不回去!差人去讨救兵来。若容留在此,倒是心腹大患。”传令将士谨守,防备劫寨不题。
  却说众好汉到黄昏时分,结束起来。李应叫带过张保,叱道:“你这厮好大胆,敢来做说客。今晚借你这颗头祭旗!”叫军士枭了首级。吃过晚饭,一齐起马到万庆寺,已是三更天气,万籁无声,月光惨淡。万庆寺虽然烧了,四围墙垣不倒,如城子一般,左边靠一座山冈,右边通着大路。刘猊也怕劫寨,前后俱排木栅拒马,望到里面,打十来个火堆,那皂雕旗张了皮帐在中间睡,其馀兵将尽不卸甲,蹲身打盹。更鼓分明,提铃巡哨,却也严紧。李应分拨呼延灼、王进截住后门,朱仝、徐晟、呼延钰守在右边,自同关胜、樊瑞抵住前面,只候公孙胜作法。听得狂风忽起,飞砂走石,一声号炮,那一带松涛如千军万马驰骤。刘猊、张信、毕丰慌忙惊醒,虽然准备,当不得这一日征战,力偿神疲,立得起身,见寺前后火把通红。那秃鲁与皂雕旗先自乱窜,要夺路而出。前后多是强弓硬弩,兵马如林,都被射转。正没理会处,那寺基平地上天崩地裂,一片霹雳之声从底下发起,火光万道,飞到半天,打得人马尽成齑粉。张信推倒右边墙垣,蔽翼刘猊。呼延灼一鞭正中张信脑袋,跌下马,踹成肉泥。毕丰和秃鲁冲到前门,关胜一刀,秃鲁闪遁,毕丰慌忙转身,李应一枪挑于马下,樊瑞加上一刀,衬了马足。皂雕旗尽皆烧死,单走秃鲁、刘猊两个。焦头烂额的兵不上四五十人,抱头鼠窜而去。这计是燕青用的:拘留张保,激怒刘猊,来攻山寨。三日不出战,使杨林、蔡庆、杜兴、凌振去万庆寺埋地雷,待他败阵,不尽情追赶,重扎营寺基。公孙胜在山顶祭起风来,凌振引着药线,天雷与地雷同发,四面有兵围住,教他哪里走!自然一堆儿死在里面。有诗为证:
  丞相南征汉鼎分,渡沪五月涨蛮云。
  火攻一样同奇妙,浪子能烧藤甲军。


136楼2014-12-11 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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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应等大获全胜,回到寨中,燕青道:“虽然杀得刘猊只轮不返,必然去请挞懒大兵到来。众寡不敌,恐有失着。不若乘此大胜之后,拔寨南还,去投宗留守,共建功业,完我弟兄们一生心事。”众头领尽皆大喜,即拨呼延灼、杨林、樊瑞、呼延钰、徐晟为前队;李应、公孙胜、朱武、柴进、燕青、杜兴为中军,保护家眷辎重;关胜、王进、朱仝、蔡庆、凌振为断后;戴宗往来通信。共有三千多兵,五百匹马,二百乘车子,装载粮饷,放火烧了寨栅,即日起程。一路关津见兵威整肃,不敢阻挡。迤逦行到黄河渡口,见一个大营,刀枪密密。此是金宋交界之处,金朝设兵防守。河水滔滔,并无船只可渡。李应等也扎下寨栅,算计渡河。正是:茫茫河水英雄泪,冉冉征云战气悲。不知怎地过河,且听下回分解。
      登云山、饮马川两处,譬诸江汉分流。此番大征战,结饮马川之局,以便并入登云,如汉水入江,同归于海,洵是巨观。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37楼2014-12-11 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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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回 渡黄河叛臣因授首 进鸩酒狭路巧相逢



        却说李应众好汉弃了饮马川,整旅南还,行到黄河渡口。此是南北交界之处,北岸边金朝扎下一个营寨,有大将乌禄与前日放过金兵的叛臣汪豹镇守。李应也安了营,商议道:“乌禄、汪豹领五千兵在此,又无船只可渡,必须破了他,方好过去。”呼延灼、王进道:“那汪豹贼子输诚卖国,使一二帝蒙尘,汴京失陷,是个罪魁。今日遇着,恨不生食其肉!我二人就去打寨。”李应道:“汪豹不打紧,有乌禄在彼,不可轻敌,须要小心。我自领兵接应。”呼延灼、王进领五百兵前进。
        却说乌禄正在军中商议道:“那饮马川草寇弃了巢穴,逃回南去,我这里不捉去大元帅处请功,等到几时?”汪豹道:“归师莫掩,穷寇勿追。他孤军到这里,利在速战。我这里深沟高垒,不与交锋,必然粮尽力疲。速发文书去挞元帅处,再请兵来,首尾夹攻,自可一鼓而擒。”乌禄依言,传令守在寨门,不许出战。就差“夜不收”二名赍文书去请兵不题。
        王进、呼延灼前队到了,见那寨门紧闭,排满鹿角蒺藜,甚是坚固,攻打不开。李应引众好汉一同到来,随你百般搦战,只不出来。无计可施,只得回营。燕青道:“他有五千兵不来出战,不是怕我们,必然有计。待我师老粮尽,去请大兵来夹攻。我这孤军没有救应,如何是好?可差探事的四处巡缉,若有去请兵的拿来,自有计策。”李应就差蔡庆、杜兴领喽啰巡哨,不上半日,拿到乌禄的“夜不收”二名,搜出请兵文书。李应叫拿去砍了,呼延灼却有些认得,叫转来问是哪里人。那“夜不收”大叫道:“将军,小的就是将军部下。前日汪豹献了隘口,没奈何归顺了。”呼延灼道:“那乌禄怎不出战,紧守寨门?”那“夜不收”道:“乌禄就要出战,是汪豹阻住,教请兵来夹攻。”燕青好言安慰道:“你两个著肯归顺,不唯不杀,还有重赏。”“夜不收”跪着垂泪道:“小的是东京人,有父母妻子在家,被汪豹留住回去不得。将军肯饶性命,赴汤蹈火亦所不辞!”燕青叫取酒食压惊,留住营中。对李应道:“大名府往返也须五日,到第六日,我有一计可破乌禄。只是也要紧守,晚间防他来劫寨。”到第六日,燕青摸出木夹来道:“如今又要用这东西了。前日破了皂雕旗,剥得衣帽在此,唤杨林、樊瑞、杜兴、蔡庆打扮做家丁,我原装金营将官,教了‘夜不收’言语,我们先去。这里选四员大将,领一千兵攻打,他自然出战。我在里面放起火来,方可破他。”
        燕青就同了“夜不收”到乌禄营中,先禀道:“挞元帅不肯发兵,原批带回,差一位爷在这里。”燕青上前,与乌禄行了礼,把木夹照验。打话说道:“挞元帅说,这里有五千兵马,难道几个草定剿不得,又要请兵?”乌禄道:“咱原要出战,被汪豹阻挡。”燕青道:“元帅又说,汪豹是南朝人,不肯出战,恐有二心。若再推阻,定以军法从事,斩首号令。”汪豹在傍眼睁睁看他两个说话,因懂不出语言,无可分辨。忽报到寨前有四员大将,耀武杨威在哪里大骂。乌禄唤取披挂来,绰枪上马,开营出战。汪豹谏道:“大兵未到,不可出战。”乌禄大怒,叱道:“无能小辈!听了你,几乎坏事。你若不肯出战,先斩首级!”汪豹没奈何,也只得持刀同出。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38楼2014-12-11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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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阵对圆,呼延灼见了汪豹,怒从心起,舞双鞭竟打过来。汪豹把刀接住,斗了十来合。乌禄见汪豹力怯,自挺枪出马。关胜敌住,也斗上三十合。凌振放起号炮,燕青、樊瑞在寨里放起火来,杨林、杜兴拔刀乱杀。乌禄见寨中火起,拨转马头回到寨边。杨林、杜兴、蔡庆、燕青、樊瑞一齐杀出,乌禄拍马落荒逃去。汪豹心慌,也思量走脱,呼延灼赶上,一鞭落马,小喽啰绑缚了。那乌禄的兵死的死逃的逃,尽皆星散,无人拦阻。只是黄河浊浪滔天,无船可波。“夜不收”禀道:“汉里暗藏三百只大船,可以渡得。”李应大喜,遂拔寨到船边,把家眷、辎重装载在船,然后把兵马一同渡过。
          顷刻到了南岸,黎阳城中也有来兵把守,却是王进标下。接进城中,王进问得老种经略相公一月之前身故,不胜凄切。李应取二百银子赏了两个“夜不收”,教他回去。燕青道:“偶然拾得这木夹,干了三件大功劳。”呼延灼道:“若无兄弟你这副大胆,会讲各处乡谈,也做不来!”叫带过汪豹,骂道:“你这逆贼!朝廷差我们十员将官来守黄河渡口,杨刘村是第一个紧要去处,你怎么背国私降,引金兵过河,断送了宋朝二百年社稷山河,使两朝龙驾没陷沙漠,害了数百万生灵!你思量贪图官爵,荫于封妻,怎想也有今日!我为朝廷正典,为天下伸冤!”命立一旗秆,在百步之外,把汪豹吊上去,唤军士乱箭射死。下面设酒庆贺。不消半刻,汪豹身上箭如犯毛,放下来把肉割碎喂狗。众头领尽皆欢畅。
          话说李应仍将兵马拔为三队,往河南进发。李应道:“烦戴院长先去东京探个消息,好投宗留守。”戴宗领命去了。一路无话,行了几日,到了中牟县。人民逃散,只剩一个空城。李应道:“且屯在城里,候戴院长回来,再定行止。”遂进城扎下。其时,兵戈之后,四野萧条,荆榛满地,行人稀少,豺虎成群。等了两三日,不见戴宗回来。燕青、杨林、呼延钰、徐晟跟十数个兵,弹弓弩箭,去野外打鸟雀顽要。到日色平西,带了些野味回来。见大路上两乘车子坐着四个人,都是方巾便服,后面马上骑着一个军官,背着敕命,有两三担行李,脚夫挑着逶迤行来。燕青见了寻思道:“那车子上坐的两个人,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马上军官背着敕命,想是流贬的官儿。”也不放在心上。不上半里之遥,又见十名军汉,都带腰刀弓箭,提着朴刀走来。为头的见了燕青,叫道:“小乙哥,你怎的在这里?”燕青看时,却是东京城内卢二员外的邻舍,叫做叶茂,是开封府内的马头军。燕青也叫道:“叶大哥到哪里去?”叶茂道:“晦气!要走八千多里路哩!”燕青道:“怎走这远路?是何勾当?”叶茂道:“总为这几个害人精!你道前面车子上坐的四个是甚么人?说出来神惊鬼怕!”燕青道:“又来取笑。那四个人,方才我见满脸的晦气色,怎恁地了得?端的甚么人?”叶茂道:“便是写谨具帖子送宋朝天下与金国那班大臣。”燕青吃了一惊,问道:“敢是蔡京、高俅、童贯?这年纪少些的又是哪个?这几个人汴京未破时早已流贬,为甚今日还在这里?”叶茂道:“那便是蔡京儿子学士蔡攸。你不晓得,汴京未破时,大学士陈东劾奏六贼误国殃民,奉旨尽皆论贬,分两起押解。一起是王黼、杨戬、梁师成,到雍丘驿被冤家刺杀了,已是清帐;那一起是这四个,毕竟蔡京阴猾,见金兵攻打汴京危急,贿买了押差官,宽纵了,隐匿乡村,在哪里观望,又要投顺金朝做官。兵戈扰乱,没处查考。康王正位之后,李纲为宰相,严查起来,儋州知会从不见到。有仇家首报,捱缉出来,把前香押差官问罪,又差我本官押解,点我们护送。因杞县那一带有土贼,不可走,在这里绕转来。”燕青道:“前面到何处安歇?”叶茂道:“打点到中牟县城里。闻有兵马屯扎,且再行去看。”燕青道:“县里的兵马是我的相好弟兄,宿歇不妨。久不会面,寻杯酒儿叙叙旧情。”两个一头说一头走,到了城边。叶茂赶到押差官马前说道:“前边并无宿店,中牟县内虽有兵马,却有相识在内,可以安歇。”押差官便叫进去,寻一所空房住下。


        139楼2014-12-11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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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京四人听得面如土色,燕青道:“舞剑不如相扑。高太尉,可记得统兵到梁山泊战败之后,你被浪里白条提上山来,宋公明设席相待,酒后我和你相扑?今日夜长无事,再和你交交手看。”樊瑞道:“童贯!你听信赵良嗣、郭京说公孙胜会使妖法,差兵马去二仙山捉拿,与公孙胜甚么相干,通是我混世魔王樊瑞干的!教你今夜认得,那右边第二位,头戴星冠身披鹤氅的,就是公孙先生。”押差官道:“列位也讲得勾了,夜深酒多,即此告别。这四位是朝廷犯官,小可押解亦不可造次。”樊瑞圆睁怪眼,倒竖虎须道:“你这甚么干鸟,也来讲话!我老爷们是天不怕地不伯的。这四个奸贼不要说把我一百单八个弟兄弄得五星四散,你只看那般绵绣江山都被他弄坏。遍天豺虎,满地尸骸,二百年相传的大宋瓦败冰消,成甚么世界!今日仇人相见,分外眼睁!难道不容我们说几句话么!你这干鸟若再开口,先砍你这颗狗头!”押差官吓得浑身泠汗,哪里敢再开口。李应叫把筵席撤开,打扫洁净,摆设香案,焚起一炉香,率领众人望南拜了太祖武皇帝在天之灵,望北拜了二帝,就像启奏一般齐道:“臣李应等为国除奸,上报圣祖列宗,下消天下臣民积愤!”都行五拜三叩首礼。礼毕,抬过一张桌子,唤请出牌位来供在上面,却是宋公明、卢俊义、李逵、林冲、杨志五人的名号。点了香烛,众好汉一同拜了四拜,说道:“宋公明哥哥,众位英魂在上,今夜拿得蔡京、高俅、童贯、蔡攸四个奸贼在此,生前受他谋害,今日特为伸冤,望乞照鉴!”
            蔡京、高俅、童贯、蔡攸尽皆跪下,哀求道:“某等自知其罪。但奉圣旨去到儋州,甘受国法,望众好汉饶恕。”李应道:“我等一百八人,上应天星,同心协力,智勇俱备。受了招安,北伐大辽,南征方腊,为朝廷建立功业。一大半弟兄为着王事死于沙场,天子要加显职,屡次被你们遏住。除了散职,又容不得,把药酒鸩死宋江、卢俊义,使他们负屈含冤而死。又多方寻事,梁山泊馀党尽要甘结收官,因此激出事来。若留得宋公明、卢俊义在此,目今金兵犯界,差我们会拒敌,岂至封疆失守,宗社丘墟?今日忠臣良将俱已销亡,遂至半壁丧倾,万民涂炭,是谁之咎?你今日讨饶,当初你饶得我们过么?还有一说,蔡京若不受贿赂,梁中书也不寻十万贯金珠进献生辰杠!豪杰们道是不义之财,取之无碍,故劫了上梁山。高俅不纵侄儿强奸良家妇女,林武师也不上梁山泊。不受了进润,批坏花石纲,杨统制也不上梁山泊。童贯不纳赵良嗣狂言去夹攻辽国,金人无衅可乘,哪见得国破家亡?今尔等不思主忧臣辱,主导臣死,二帝六宫俱陷沙漠,天日难睹,还想腼颜求活!只是石勒说得好:‘王衍清人,要不可加以锋刃。’前日东京破了,有人在太庙里看见太祖誓碑:‘大臣有罪,勿加刑戮。’载在第三条。我今凛遵祖训,也不加兵刀,只尝尝鸠酒滋味罢。”唤手下斟上四大碗,蔡京、高俅、童贯、蔡攸满眼流泪,颤笃笃的,再不肯接。李应把手一麾,只听天崩地裂发了三声大炮,四五千人齐声呐喊,如震山摇岳。两个伏事一个,扯着耳朵把鸩滴灌下。不消半刻,那蔡京等四人七窍流血,死于地下。众好汉拍手称快,互相庆贺。李应叫把尸骸拖出城外,任从乌啄狼餐。有诗为证:


          141楼2014-12-11 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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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走到水亭上,推窗一看,只见烟波万顷,山光滴翠,徐晟曰:“这好像蓼儿洼,我们幼时顽耍过的。”郓哥道:“有眼不识泰山,伙家甚是得罪!”搬上齐整酒肴,郓哥斟了敬上。呼延钰道:“你是何人?说明了好吃!”郓哥道:“小人一片好心,请坐了。这便是梁山泊徽宗皇帝敕建靖忠庙,装塑各位义士尊容在内,一向无人看守。近来有个江忠,原是宋将军旧日小头目,因兵乱乡间不安稳,到庙内侍奉香火,朝夕礼拜,酬报旧恩。有几个人生理失业,也存身在哪里。小人便是郓城县里卖雪梨的郓哥。适间伙家不省得,其实酒里有些不那个。小人见三位郎君相貌非凡,把解药救醒。银子在这里,一毫也不敢动,马在后槽喂料。只不敢拜问郎君高姓。”呼延钰道:“你既是好人,说也不防。我是呼将军之子呼延钰,这个兄弟是徐将军之子徐晟。”遂把东昌被捕,金营遇着宋安平,偷营出来的话讲了。郓哥道:“果是英雄将士,待报知江忠,迎接上山去瞻礼各位尊容,却不是好!”三个听了,就起身要去。郓哥道:“且宽饮几杯。有个道理,待我射枝响箭去,那边自摇船过来相接。”徐晟道:“我记得山前有条大路,骑了马去好不爽快,谁耐烦坐在船里!”郓哥留不住,牵出马来跨上,扬鞭而去。郓哥也便跟来,先报与江忠知道。下来迎接到堂上,江忠纳头便拜,呼延钰三个回礼不迭。看那江忠时,六旬以上,精神强旺,称谢道:“世态炎凉,转眼负恩,哪里有你老人家恁般忠厚!”江忠道:“小人年老无能,蒙各位将军向日抬举,在此朝夕顶礼,唯愿早登仙班。三位郎君这般伟俊,可见英雄有种。老眼晕花,也觉霎时亮了。”点起香烛,伐鼓呜钟,呼延钰三个恭身展拜。拜毕,看见殿宇嵯峨,金身焕彩。上面塑晁天王、宋公明,左边三十六位天罡,右边七十二位地煞,状貌俨然,威仪凛烈。怎见得:
              绀殿凌云,珠帘映日。金炉内香霭氤氲,玉盏中甘泉澄澈。天地显罡煞之精,人境合英灵之美。义胆包天,忠心贯日。不贪财,不好色,尽是熙皞之民;同任侠,同使酒,皆吐浩然之气。有时撼岳摇山,不过替天行道。面虽异,精神常在;心则同,生死不移。八百里烟波,流不尽英雄血泪;百八人气谊,挽回住淑世颓风。江湖上名姓远闻,如雷灌耳;伏魔殿星辰出世,似水朝宗。绿林煞出一片忠诚,磷阁标来许多功业。殃者重归金阙,生的再扰红尘、须眉张动,犹然气吐虹霓;铁马惊嘶,尚欲踏平山岳。正是:不因妙手开生面,哪识当年聚众英。


            146楼2014-12-11 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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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同到营中,拜见各位,说知前事。呼延灼大喜,众头领无不啧啧称羡。李应道:“宋清有难,不可不救。量此荒城,何须大队?就拨前营兵,关胜、燕青、樊瑞、杨林、戴宗领会。我等竟在登云山相会。”呼延灼道:“我的贱眷托闻焕章带到汝宁,便同两个孩儿到汝宁就回。”呼延钰道:“孩儿与宋安平定盟,许他就去。若到汝宁,便是失信了。爹爹自到登云山,我同兄弟去救宋清,就去投母亲如何?”呼延灼喜道:“我儿与朋交谊,正该如此!”遂同众头领到山寨不题。
                却说关胜领兵到东溪村,只差得二十里便到郓城县。燕青道:“且屯住在这里。那郓城兵微将寡,必然无备,到夜间,一鼓可下。”就扎住在晁盖的庄基上,埋锅造饭。三更时分,到城下。那时离乱之际,城外居民逃亡走散,并无一家。燕青叫喽啰拆人家的破屋梁柱,扎成四五条梯子,兵丁便鱼贯而上。杨林、樊瑞也爬上去,到城头上,并无人防守。走下来,城门边虽有几个土兵,都在睡梦里。杨林、樊瑞砍了两个,斩开城门。关胜等一涌而入,竟到县衙。杨林、呼延钰、徐晟去牢里去救宋清,樊瑞、燕青便入内行。那知县果是郭京,为演六甲神兵陷了东京,即去投顺金朝,随兀术大兵南下。牛都监把济州府归降,那些属县都设官理事,郭京授郓城知县。到任不上半个月,便想诈害百姓。当下睡在床上,忽见火把通红,一伙人打进。忙爬起身来,正穿衣服,被樊瑞赶到,将火一照,叫道:“正是这贼道!”喝:“把麻索绑了,待我慢慢地问他!”押出县衙,喽啰把银子细软一并拿出,还未有家眷,两个小后生伴当,都杀了。杨林、呼延钰、徐晟打开狱门,先将节级、牢子杀尽,把罪人放出,单不见宋清夫妇。到县行对关胜道:“牢里并没有宋清!”燕青道:“只问这县官便知。”关胜喝问:“宋清在哪里?”郭京道:“宋清与曾世雄有仇,监在牢里。昨日济州阿黑麻行文来,说横冲营内册籍上有一名来安平,是郓城县人,父名宋清。前日同张龙、张虎走了,着落郓城县要这宋安平。我审问宋清,那来安平果是他儿子,差曾世雄解到济州去了。”燕青道:“既然带到济州,且到还道村与宋安平说知再处。”遂押了郭京,起马到还道村。
                却说宋安平眼巴巴在哪里悬望,听得马嘶人语,慌忙赶出来。见呼延钰飞马先到,心中大喜,叫道:“兄弟你来得这样快!”呼延钰下马说道:“有几位伯叔在此。”关胜叫兵马扎在村外,同燕青等进玄女宫。宋安平上前,逐位施礼致谢。关胜道:“郓城县攻破,知县已拿在此。只是令尊、令堂,曾世雄昨日解到济州去了。说你在金营同甚么张龙、张虎逃走了,那册籍上注你是郓城县人,父名宋清,故此解到济州究问。那张龙、张虎是哪里人?”徐晟笑道:“这两个人远不在千里,近只在目前,只我与呼大哥便是。”宋安平初时见是兵马到了,甚是欢喜。见说又解往济州,满眼流泪,半个字也说不出。燕青道:“且慢烦恼,没有做不来的事!先烦戴院长、杨林、郓哥去济州探听一番,那济州是个府城,不比得草县,况有阿黑麻大兵镇守,攻打不得,只好寻一条计策救出来。”戴宗、杨林、郓哥便起身先去。


              150楼2014-12-11 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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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朱仝与雷婆婆叙话,一队兵拥进来,将铁索锁了朱仝就走。朱仝不知来历,挣扎不得。带进济州府堂,阿黑麻喝问:“你是保定府的官,怎隐藏在家?”朱仝道:“卑职委是保定府都统制,刚是昨日到家。”阿黑麻道:“既是昨日到家,且放在马坊里,取了诰敕来,自有定夺。”众人拥到马坊。见一个人在哪里调药,却是紫髯伯皇甫端,见了朱仝,吃惊道:“兄长为何到此?”朱仝道:“不知为甚。我昨日回家,因雷横的母亲在他侄儿钱歪嘴家里,故来探望。被钱歪嘴出首,阿黑麻发禁在这里,不知作何发放。”皇甫端道:“不妨。兀术四太子出晓谕:凡有宋朝官员,要缴诰敕,量才擢用。若藏匿不出,按以军法。有人首告者,官给赏一千贯。是这个缘故。小弟因汴京破了,被金兵拿住,晓得我会医马,留住不放,在兀术大营里。因这里有几匹马淌了鼻,请来到这里的。还有一段事故:宋公明那匹照夜玉狮子与呼延灼御赐的踢雪乌骓,前日征辽时,不是都被人偷了去献与童贯,不知怎地归了金朝。有宋清的儿子宋安平,掳到营里,与甚么张龙、张虎并一匹五花骢部骑了逃走去。如今捉住宋清夫妇,要宋安平、张龙、张虎和这三匹马。昨日发下来,也拴在里面,且进去会他一会。”朱仝同皇甫端走进,就在马坊边一间小屋,是皇甫端安歇的所在。只见宋清夫妇攒了眉头坐着,朱仝相见了,各诉愁苦。宋清道:“亏得遇着皇甫先生,得这所在安身。外面鏖糟得紧。”朱仝见无人在旁,细说前日上饮马川,会着众人,要至登云山,因念雷婆婆来接,一片好心遭在网内。皇甫端道:“他们只要银子!我这里有条好门路。这阿黑麻太太却是斡离不之女,极有权势,阿黑麻甚是惧内,无言不听。那管马的头目是跟着太太陪嫁来的,太太面前说得话。拼用些银子.二位都没事了。”朱仝道:“我在任上,金兵杀来,只走一个光身子,家里并无积蓄。除非和众弟兄借凑,哪有人通信?”皇甫端道:“待我与头目说,有人来寻,不要拦阻,自然可通。日逐饮膳,我自供给,且请宽心。”朱仝、宋清耐着心儿住下不题。
                  且说戴宗三人到济州,先到钱歪嘴家里访问朱仝。叫一声,布帘后走出个婆婆来,问道:“寻哪个的?”杨林道:“朱统制在这里钱家,要会句话。”婆婆道:“被金营捉去了。”戴宗问:“为甚么事?”婆婆回头望着里面,两泪交流,说不出话儿。只见布帘内,一个妇人露着半身,满面搽了腻粉,嚷道:“我家没甚朱统制!这老厌物有许多兜搭,回他去便了!”戴宗见不是头,和杨林、郓哥转身走出,说道:“那婆婆泪下,这妇人声口不好,不知又为甚的?”三个各处走一遭,没有音耗。


                152楼2014-12-11 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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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回 阴阳设计铁扇离殃 南北两寨金鳌聚义



                    却说戴宗来说,朱仝、宋清共要三千五百两银子都可释放,曾世雄先押宋安人来取银子,阿黑麻已差打战船去了。燕青道:“果然如此,不必银子!曾世雄到来,只须如此如此,朱仝、宋清自得回来!”叫关胜把村外兵马,四围埋伏开了。
                    下午时分,果然曾世雄领五十名兵,尽是金营衣甲,押了宋安人,竟进玄女宫来,关胜等众人都避过了,只留宋安平在内。曾世雄见了,问道:“你是宋安平么?阿元帅要在你身上寻张龙、张虎并三匹千里马。”宋安平道:“张龙、张虎、马、钱都在,少刻就到。待我见了母亲,就兑银子。”曾世雄叫押进宋安人来,宋安平见了,母子抱头大哭。曾世雄催促银子,宋安平收泪,唤拿出银子来。樊瑞、燕青、呼延钰、徐晟四个将银捧出,放在桌子上。曾世雄看了道:“还不够。”宋安平道:“这是二千两,还少一千五百两。”指呼延钰、徐晟道:“这两个便是张龙、张虎,要他补足。”呼延钰道:“银子停一会就有,央个人来此,担待一担待。唤请郭知县出来!”两个人同郭京走出,曾世雄道:“怎么相公先在此间?”郭京回答不得。宫外一声炮响,关胜领兵围住。呼延钰、徐晟把曾世雄拿住,叫兵丁将麻索绑了,樊瑞、燕青把郭京也捆了。燕青道:“那随曾世雄来的兵丁,不干他们事,尽驱到东廊下,把门锁住。”关胜唤刀斧手押过曾世雄来,喝道:“你这恶种,怎么又在此害人!”曾世雄道:“只求饶命,放我去,送朱仝、宋清到来。”关胜道:“他自会来,不劳你送!”樊瑞道:“郭京!你在虎峪寨将妖法骗赵良嗣,妒贤嫉能,要与我赌赛,法力不济,自己输了,又求童贯差兵到二仙山捉公孙胜!他自修真养性,有甚么相干!我是混世魔王樊瑞,不是公孙胜,你今日牢认着!这还是私怨。你没有大法力,怎去哄钦宗皇帝,演六甲神兵,陷了汴京,害二帝蒙尘,万民涂炭!这是公仇。又去投顺金朝,公然做了郓城知县,捉宋清监禁,要三千银子!到任未久,便诈害百姓。桌上的银子就是你的赃物!今日我亲自伏事你!”带出庙门,徐晟、呼延钰也拖曾世雄出来,一同枭了首级。燕青道:“二凶已除,戴院长先去通知宋清、朱仝,打点走路。关大哥可领五百兵在济州城外埋伏,恐有追兵,便行拒敌。”戴宗先去,关胜也领兵去了。燕青到东廊对那些金兵说道:“你们脱下衣帽借我一用,明日放回。”叫给酒食与他吃,众兵只得脱下,就选五十名喽啰穿戴了,樊瑞扮做曾世雄,叫郓哥同徐兵守东廊,不可放走一人。就同呼延钰、徐晟取路到济州。
                    直到掌灯时候,城门将闭之时,走到门边,对管门的道:“曾因练奉元帅之令,到还道村取银子回来。”管城门的见是本营的官,坦然放进,竟到马坊。朱仝、宋清已得戴宗报知,专心等候。皇甫端还不知就里,见燕青众人走到,正要开言,樊瑞一把扯了便走,朱仝、宋清一哄而出。管马的头目来拦阻时,徐晟一拳挥去,打落两个门牙,满口鲜血倒在一边。众人出了大街,朱仝道:“你们先走,我去领了雷婆婆来。那钱歪嘴不杀他,如何消得这口气!”送进永丰巷,杨林跟来。行到门首,钱歪嘴正和巫氏在里面吃夜酒,钱歪嘴道:“朱仝已吊在马坊里了。今日去请赏钱,凑着阿元帅去打战船,十来日方回,这几日正等钱用哩!”巫氏道:“若请了赏钱,我要做两套衣服,到大悲寺里还血盆经的心愿。那雷婆子哪里有闲饭养他,撵他出去,由他街坊讨乞罢!”朱仝听了大怒,一脚把门踢开:“我来送赏钱与你哩!”钱歪嘴见是朱仝,吃了一惊要走,被一刀砍着,连头也歪在肩上了。巫氏急走到布帘边,杨林扳转来,揪住鬏髻,把头砍下。雷婆婆还在锅边烫酒,朱仝拖了便走。到城门边,众人已砍翻看门的,把城门开了,一拥而出。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54楼2014-12-11 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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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各诉契阔之情,王进、闻焕章是客,和公孙胜上坐;东边是饮马川头领,西边是登云山头领,各依序次坐定。杀牛宰马,大排筵宴庆贺。除了王进、闻焕章、扈成、栾廷玉四个新入伙的,其馀关胜、呼延灼、公孙胜、李应、柴进、朱仝、戴宗、阮小七、燕青、朱武、黄信、孙立、樊瑞、裴宣、安道全、萧让、金大坚、皇甫端、孙新、顾大嫂、蒋敬、穆春、杨林、邹润、蔡庆、凌振、宋清、杜兴这二十八个,原是梁山泊天罡地煞。宋安平、呼延钰、徐晟为子侄之辈。共三十五筹豪杰,南北两寨的大集会,一连开宴三日。李应道:“宋公明受招安之后,征方腊回来,众弟兄升任的升任,归农的归农,各自分散了。谁料生出许多事端,又聚会在一处,也是天数使然。”关胜道:“我忠直抗谏,触了刘豫,已作法场之鬼。若无小乙哥施这妙计,焉能今日复同欢笑!”呼延灼道:“小弟被汪豹卖放隘口,独力难支,还幸有这两个小儿帮助。”宋清道:“金营里若无两位贤郎,我小儿文弱,竟填沟壑了!”朱仝道:“小弟亏得呼大哥相救,不死金兵之手。为雷横母亲,又遭横祸。大费众位许多心机,方得保全。”柴进道:“小可两番受了姓高的亏,那吉孚、唐个儿倒有一片热心。不然,众位虽到,只好收殓我的尸骸了。”公孙胜道:“贫道已离尘凡,不起别想,谁想因樊家贤弟之事,偏要认错了,逼出来随着各位走,可见清福难受的。”栾廷玉道:“在下当初祝家庄做教帅,与梁山泊做对头。谁道众位恁地义气,如今吴越一家了!”安道全道:“好笑我与杜兴寄信,两番惹出事来,实是有累了闻参谋。”杨林道:“小乙哥朝见道君皇帝,赎回卢二安人,三番用那木夹,智破济州城,真是心灵计巧,又有胆气,便吴学究也让一筹。”阮小七道:“若无我小七杀张干办,怎生会聚众弟兄?每位要吃三大碗!”众皆大笑。各诉心事毕,欢呼大畅。
                      先是栾廷玉差小头目到登州买珍奇之物,来请众客,回来说道:“阿黑麻看打战船,要泛洋转到淮扬,直进钱塘江,水陆夹攻临安。闻知济州杀了牛都监,郓城杀了曾世雄、郭京,连夜回去,要领二万大兵来扫平这登云山,不日就到了。”阮小七道:“怕他鸟!待他来,杀他罄尽,夺转东京,大家轮坐!”裴宣道:“使不得。金朝势大,两河、山东尽属管辖,兵多将广,我们这里地窄兵稀,哪里支持得定?”孙立道:“我等宁可斩头沥血,死在一处,再不散去,遭他毒手!”朱武道:“康王新立,尽有中兴之望。原用汪伯彦、黄潜善一班奸佞之臣,宗留守气愤而亡,李纲、张所贬责不用,眼见得容不得正人君子,朝廷无路可归了!这登云山无险阻可恃,又逼近登州,金兵不时往来,做老营不得,须算个长便之策方好。”安道全道:“我倒想有一个好去处,上不怕天,下不怕地,地势峻险,又有天生的城垣,极大的濠沟。随你百万人马,也安插得去。”众人急问是那个所在,这般妙处?安道全道:“便是我奉圣旨差往高丽医好国王回来,遇着飓风翻了海船,幸得李俊救起,留在金鳌岛住了二十多天。这岛方圆五百多里,石城坚固,五谷丰熟,人民富庶。李俊只有乐和、童威、童猛三人扶助,便成了这个基业,称为征东元帅。又有花荣的儿子花逢春,暹罗国招为驸马,亲戚往来,钱粮兵马支调得动。我等若去,岂不成一个大业?强如在中国东奔西走,受尽腌脏的气!”扈成也接口道:“我前飘洋到日本、高丽、占城、琉球,哪一国不走过?只有这暹罗国,果然富丽!风土食物与中华无异。那金鳌岛是暹罗附庸,共有二十四岛,这金鳌最盛。其实好不过!”众人听了,如梦方醒,尽皆喜跃。杨林道:“好是好了,只是隔着大洋,必须大船方可过去,一时恐打造不及。”燕青道:“不见方才小头目说,阿黑麻监打战船,定先有几十号在彼,我们去借了他的,极是快便。但不知城中虚实何如?”孙立道:“登州虚实,我与栾寨主同做过统制的,只有老弱千余。那新调来的毛乾,懦弱无能,见我们的影儿也是怕的,不足为虑。”燕青道:“再烦戴院长到登州探听的确,方可行事。”


                    156楼2014-12-11 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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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宗去了两日方回,说道:“果然兀术差阿黑麻到登州,用刘梦龙的兄弟刘梦蛟,打五百号大海鳅船。已造一百号在海岸边,一应帆墙舵旋俱备,篙工舵师俱点齐在船上。昨日阿黑麻闻济州有变,回去请兵了,城中毫无准备。”李应、栾廷玉遂传号令:“军士有不愿去者,斎助盘缠,打发下山;愿去者,听点。”有三千多人俱愿跟随。拔关胜、杨林、朱仝、裴宣、呼延灼、孙新、王进、蔡庆围守四门,凌振在城外放炮,戴宗、燕青、呼延钰、徐晟往来策应,阮小七、蒋敬、穆春、樊瑞去抢船,李应、栾廷玉断后,其馀并家眷辎重粮饷俱在中军。三更结束,四更造饭,五更启行。
                        不消半日,到了登州。太守与毛乾急闭城门,点兵上垛把守。关胜等把四门困住,凌振施放号炮,轰天震地。太守与毛乾慌做一团,哪里敢开门迎敌。阮小七等抢到海岸边,大呼道:“船上人不许一个动脚,如伏倒者免死!”那舵工、水手一齐跪着。阮小七等跳上船,把家眷辎重下船,派将士、马匹、粮草在各船上,招转围城兵马,安顿好了。李应、栾延玉截住岸口,喝水手扯满风帆,起了碇,然后下船。又放了三个大炮,大吹大擂,发了三声喊,竟开了洋。那太守吓得目瞪口呆,去了半日,方敢开门。刘梦蛟失去一百号海鳅船,叫苦不迭,只得静听处分。
                        却说一百号海鳅船装载三千多兵、五百匹马、许多粮饷辎重、各家宅眷、三十五员好汉,还是宽绰的。出了大洋,四望茫茫,水天一色。正遇日暖风和,波光如练。各船上好汉饮酒取乐。扈成认得海道,叫向东南而去。水手定了指南针,昼夜兼行。五六日光景,忽然转了风,黑夜之中,星月无光。大洋里下不得啶,只好随风使去。


                      157楼2014-12-11 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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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两日,水手指着一座山道:“那隐隐青翠,便是暹罗国界了。”无两三个时辰已到山下,水手仔细一看,道:“这是清水澳,可以泊船。转向南去,便是斗风,到金鳌岛还有三百里。明早若转了风,方好去得。这里不比大洋,多有山脚沙礁,要看水路,昏黑了不便行。”排榜泊了,众头领在各船上十馀日,波涛汹涌,颠播不定,未免眼花头晕。说只有三百里,尽皆欢喜,聚到一个船上,一同吃酒。那清水澳便是李俊初来停泊的所在,夺了金鳌岛,就命瘦脸熊领三百兵驻守。李应道:“这般苍茫大海,没有得鲜鱼得吃,这澳上像有人家,去买些来做醒酒汤便好。”唤水手拢岸,水手道:“有沙洲碍住,大船拢不得岸。还差二里路,若有小船,可以渡去。”阮小七道:“待我脱了衣服泅水过去,寻几尾鲤鱼来。”李应道:“不可。又不知哪澳上民情土俗,万一惹出事来,岂可因这口腹去扰百姓?明日到了金鳌岛,自然有得吃。你不知宋公明在浔阳楼饮酒,要鲜鱼做汤,黑旋风强出头去取,被张顺泅得臭死么?”众人皆笑起来。
                          却说狄成见有百来个大海鳅船泊在洲上,都插旌旗,正不知哪里来的,没做理会处。有分教:风云齐奋会英豪,铁马文征成霸业。不知狄成怎地相拒,且听下回分解。
                          此篇是一部书大转落处。有关锁、有提挈,文章之枢纽。昔贤曾有诗云“神京如海独无医”,盖寓意也。安道全一言,便送无数豪杰入海,可见太医手段。造福不能,作祸极易。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59楼2014-12-11 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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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洚水为灾,长年不永。他日重来,唯有荒冢。”
                            说罢,把拂子一拂:“贫道去了!”急步下山,霎时不见。国主猜疑不定,神情恍惚。花逢春道:“江湖之士,都是幻术,不可深信。况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循理而行,自然吉庆。请登辇还宫。”国母也劝道:“神仙变幻,容或有之。只这道士出言无伦,岂可听信!堂堂一国之主,哪肯随你出家?四境平安,五谷登稔,有甚灾祸?速请回宫,共享太平之福。”国主遂传旨还宫。百官、卫士、内监、宫娥簇拥还朝,各官散去。
                            国主心中只是不怿,说道:“那币帛焚时,结成火团,刚落在我身上,烧了一洞,已是不祥;又遇着道土,变幻莫测。他说道:‘洚水为灾’,难道我国在濒海之处,敢是海啸起来,飘没了国土?那石镜中一人卧地,分明是我。他人又不见。更道‘长年不永,’应在我一人身上了。后面说‘他日重来,唯有荒冢,’想我天命已尽了。”玉芝公主道:“父王何必忧心,这道士将大话吓人,那有实验?”花驸马又百般劝慰,设宴释闷,只得罢了。
                            次日坐朝,有白石岛申文到来,说:“海边有一异兽,如豺狼相似,头生独角,遍体赤毛,行走如飞,掠人而食,猎户收捕他不得。一日云雷大作,天上飞一条黑蟒,金鳞闪烁有光,与这异兽相斗,被黑蟒蟠住,张开血盆的口咬杀了。黑蟒腾空而去,那异兽死在沙滩上。居民恨他咬人,各拿利刃割肉下来,其白如脂,煮熟来味甚甘美。”国主见了,愈加忧疑。回宫说道:“白石岛又有这异兽食人。”国母道:“终被天降黑蟒咬杀,能除其害,只要防备国中有变。”国主依言,颁示谨防外邦有变不题。
                            却说共涛丞相,心内想道:“这暹罗国座久思篡夺,前日忌那吞珪勇猛,不敢轻发。吞珪死后,不料招了花逢春为驸马,虽是少年,倒有才干。又有李俊在金鳌岛,特角声援,这座儿就不稳了。昨日到万寿山展墓,火烧了国主龙袍,又见道士叫他出家,想是气数绝了。不要说一座江山这等富贵,只那玉芝公主,千娇百媚,若得亲近他,就死也甘心。怎么样先去了李俊、花逢春,那国主如摧枯拉朽之易,玉芝公主怕不属了我!青霓、白石、钓鱼三岛,是我的心腹,教他起兵夹攻李俊,自然可破。花逢春须寻个勇士,刺杀了他,方可行事。”千思万想,存蓄异志,不在话下。大凡忠臣为朝廷干功立业,未必天神来佑,奸权图谋社稷,反有恶魔相助,此理数真不可解。
                            共涛起了恶念,日夜等计。却好西番来一个妖僧,名唤萨头陀,身长八尺,面如锅底,头上青螺结顶,两个獠牙露出嘴外,剃了黄须,如刺猬的矗起,耳上挂一对金环,遍身黑毛,胸前盖膻的更长数寸。穿一领烈火袈裟,项上悬一串人顶骨的数珠,赤了一双脚。使两把戒刀,善能百步取人。又能唤雨呼风,驱神役鬼,魔魇人性命。口中喊道:


                          162楼2014-12-11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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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也翻来地也翻,顿教平地起波澜。若人会得其中意,要上西天亦不难。南无宝幢如来,南无宝胜如来,南无多宝如来!”
                              那头陀手中摇着铃锋,念了又念,引动了街坊上小孩子成群,随着各处闯到。那共涛丞相朝中回来,见了这般行径,好生诧异。想道:“这个异僧,必有异术,何不试他一试?”唤从役:“请这师父到府中吃斋。”共涛先到,萨头陀随后便来。见了丞相,打个问讯,说道:“丞相,你有桩心事,贫僧早已晓得了。”共涛道:“我为一国之丞相,富贵已极,还有甚么心事?”萨头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又把两手做个圈子,笑道:“便是这桩心事!”共涛见有些来历,便请到后苑坐下,问道:“老师那国土人氏?到此何干?”萨头陀道:“是天竺国。我知过去未来之事,知丞相敬事三宝,特来完你心事。”内行摆出素斋来,萨头陀道:“这些用不着,快拿了进去,贫僧要你光禄寺设的羊羔烧酒。”共涛道:“羊羔烧酒是有,哪得光禄寺?”萨头陀道:“不久有了。”共涛见他说话有些蹊跷,便教取羊羔烧酒来。头陀一顿吃上十斤烧酒,一双羊羔,尚未餍足。说道:“贫僧得佛祖心传,天神异授,有变化不测之机,旋乾转坤之用。撒豆成兵,推山倒海,采阴补阳,长生不老。设有仇隙之人,魔廉教他立死!难做的事,帮趁他必成。”共涛听了大喜,道:“吾师有此神术,便当拜在门下,求法力依庇。请到后苑供养,适有朝事,待明日请教。”萨头陀道:“承居士这般相待,贫僧自当效力。”身边取个小葫芦,倾出一丸药,托在掌内,道。“居士,这药非同小可:采先天之精气,炼日月之光华,水火炉中升了九转。眼下之时,一点纯阳从涌泉穴起直透泥丸宫,填满脑髓,巩固元神,能使玉女消魂,金童返本。今夜先一试着,晓得出家人再无诳语。”共涛欣然接受了。送萨头陀在后苑静室中安歇。
                              次日,共涛到静室中,见萨头陀坐在蒲团上,低垂双目,做运气功夫。共涛不敢惊动,候了三炷香,见萨头陀做完功夫,倒身而拜。说道:“吾师真圣人也!此药果有妙处。不唯弟子荷戴洪恩,即贱荆亦感激不尽。”萨头陀道:“还有抽添铅汞、调养炉鼎之诀,须得唇红面白、无疾病的壮健妇女做了鼎器,然后面授秘诀,自能返老还重,寿与天齐。”共涛迷了心志,铺设一间密室,不施帐幔,下垫裀褥,选十名蛮女,脱了衣服,凭萨头陀受用过了,方才自试。从此昼夜不辍,一同取乐。


                            163楼2014-12-11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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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陀五荤三厌,没有一样忌的。唯不用猪肉、狗肉,道是猪爹爹、狗奶奶。共涛尽情供养,房帷之术,已极其奥。要他演撒豆成兵、驱神役鬼之法,萨头陀道:“一发不难。”在后苑中空闲之处,到三更人静,萨头陀焚下一炉香,点了一对绛烛,仗着宝剑,噀了法水,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东边闪出一队人马,都是金盔金甲,排成阵势;西边也闪出一队人马,都是银盔银甲,排成阵势。只听得金鼓齐鸣,两边交战起来,喊杀连天。正在酣斗之时,忽有一员神将,身长一丈,三头六臂,尽拿器械,跟一群虎、豹、狮、象、毒蝎、鹫鸟,咆哮跳跃,盘旋不已。共涛看得呆了,求:“吾师收了法罢!”萨头陀把剑一指,喝声“歇!”两队人马并天神猛兽都不见了。共涛拜恳在地道:“弟子何幸,得遇圣僧!有一心愿,敢求大力。”萨头陀道:“我知道你有心事,今日相逢,也是天缘,不妨直对我说。”共涛起来道??“这暹罗国为海外富庶之邦,可称福地,弟子久思据位称尊。国主马赛真柔懦无能,权柄尽属于我,觑为囊中之物,唾手可得。谁知来朝遣一征东元帅李俊来占了金鳌岛,我同大将吞珪去恢复,谁料大败,吞珪堕死海中。李俊与兵来围住本国,无可抵敌,只得求和。把玉芝公主招花逢春为驸马,两边息战讲和。那玉芝公主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可惜与了中华蛮子!花逢春十分了得,李俊又虎视耽耽,弟子有计难施。前日国主到万寿山展墓,焚化币帛,飞起火来,将国主龙袍烧了,眼见气运将绝。只是李俊、花逢春强横,下不得手。今遇着圣僧,有通天彻地之术,怎么使我正了暹罗国王之位,取那玉芝公主做了贵妃,方遂平生之愿!随圣僧要怎么样,弟子无不愿从。”萨头陀道:“一些也不难!我看你仪容可为一国之主,但不知你的眷属福分何如?若是无福,也是狂然。”共涛道:“少不得合门尽要皈依的,就唤出来拜见。”共涛唤传云板:“请夫人、公子、小姐出来瞻礼圣僧。”
                                不逾时,都到静室。夫人圆面肥躯,五个公子各样怪头怪脸,只有小姐生得秀美,一个个合掌礼拜。萨头陀一眼估定小姐,说道:“夫人这般福相,自然为一国之母。公子尽皆平常,你不过是一代人物。那小姐倒是贵相,定招一个好驸马,嗣登大位。”共涛教夫人等进去,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要自己享用。倘得大位,公主为了贵妃,后面生出一个好的来,也不可知。子因母贵,就立最小的为太子便了。”萨头陀道:“我有个魔魇法:结下一个法坛,画了八卦,中间太极圈儿雕一木人,长六寸三分,取本人年甲安在木人腹内,把七双绣花针将木人的七窍钉住了。每日清晨烧一道符,晚上奠一分羮饭,如此七日,其人必死。”共涛道:“如此甚妙,即来设法。”萨头陀道:“你要魇那几个人?”共涛道:“第一个国主马赛真,第二个是驸马花逢春,第三个是征东元帅李俊。这三个若死了,唯我独尊,再无顾忌了。”萨头陀道:“那三个人的年甲可晓得吗?”共涛道:“马赛真的千秋节,每年表贺的,不消说得。花逢春见他立疏保母,年甲也知道。只这李俊在金鳌岛,只会得一次,不晓得他。”萨头陀道:“那李俊必要先除。若国主、驸马死后,你正了王位,倘兴兵问罪、何以御之?使精细人到金鳌打探出来,方好行事。”共涛道:“所论极是,就遣人前去。那木人必要预先雕成,法坛筑就,等探知年甲,即刻动手。弟子实是耐不得!况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及时行乐,已为晚矣!”萨头陀道:“你有了采补之术,必与彭老同寿,后福无穷。如今正是日头初出哩!”共涛道:“虽是如此,以速为贵。”一而筑法坛、雕木人,凡应用之物,无不悉具。谁知无巧不成话,那李俊的年甲不消差人探听得,自然知道。正是:痴人说梦为真事,恶贯将盈有报施。不知李的年甲如何晓得,且听下回分解。
                                徐神翁天机预示,难救国王。萨头陀妖法阴谋,断送丞相。可称对股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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