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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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两天后便是克里斯与里卡多约定的日子了。
加雷斯还是照常比克里斯更早起床，从冰箱里拿出房东为他们留下的食物准备早餐。然而吃过早餐后他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立刻离开，而是闲闲地坐在餐桌旁读起了一本充满公式的论文集。
克里斯忍住什么也没问，假装完全没有看出他的异常。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喜欢平时那个温和爱开玩笑的加雷斯，他希望过几天离开奥兰多回到波士顿后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没过多久，院子外响起了一阵引擎声，随后是轻轻的两声喇叭，听上去居然显得彬彬有礼。克里斯拉开面向院门的窗帘，正看到里卡多从他那辆旧皮卡上走下来。他穿着一件干净合体的白衬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令人意外的是他把满脸的胡子也刮掉了。从屋子到大路的这段距离不算远，足够克里斯看清他浓密的眉毛和深沉的双眼，以及他依旧俊美的轮廓。
太阳还是像前几天那样好，柔和的光线从里卡多头顶侧上方投射下来，让他大半张脸都好像在发光。这画面让克里斯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里卡多，他突然胆怯得不敢推开门去迎接他了。
结果还是加雷斯带着一丝微笑走了出去。打照面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有些恍惚，上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那时他们彼此剑拔弩张，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达成了默契。现在他们的身份已经与那时全然不同，但面对面的时候，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既带着敌意又相互理解的矛盾感觉。
“贝尔先生，你好！”先开口的是里卡多。
加雷斯在离他几英尺远的地方站定，同样道了声好。
“我是来接克里斯一起去看索菲亚的。”里卡多已经意识到克里斯没有对加雷斯隐瞒他们的重逢，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他说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要回波士顿，我想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了。”
加雷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但他很快便定住了神，“克里斯马上就会来的，我只想对你说几句话。莱特先生，这些年我尽了一切努力让克里斯幸福，我想我做得还不错。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做什么改变，有些事我们还是永远不要提起的好，你觉得呢？”
里卡多当然明白贝尔在说什么，他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我同意。”
几分钟之后，克里斯已经坐上了那辆皮卡的副驾驶位，和里卡多一起朝奥兰多市中心的那所疗养院驶去。里卡多握住方向盘的样子已经完全是个奥兰多本地的农民了，这让克里斯渐渐忘掉了先前的慌张。车行到半路时，他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你今天看上去和前几次完全不像一个人，简直就是美国和意大利的区别。”
里卡多微微一笑，眼睛依然盯着前方，“你是指我刮掉了胡子吗？我觉得这样比较体面一点。”
大概是为了去疗养院吧，那些医生和护士总是希望看到的每个人都显得整洁一点，克里斯心想。
“对了，见到索菲亚之后我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简单的问候就行了，太复杂的她不一定听得懂。事实上她现在都未必还认识你。”

他们沉默地走出疗养院，沉默地上了车，整个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即将拐上通向度假屋的岔道，克里斯突然从旁边握住了里卡多手中的方向盘，“停车！”
里卡多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克里斯认真地看向里卡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刚才索菲亚说的，是真的吗？”
里卡多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她精神不正常，说话颠倒是难免的事。”
“可在看见我之前她并没有那么癫狂。里卡多，她说的是真的吗？当年你赶我走只是因为不愿让我受苦？”
里卡多低下头，长时间地一言不发，沉默得就像一块岩石。克里斯觉得自己的胸膛堵得生疼，这感觉让他记起他十八九岁时，那时里卡多也总是用这样自虐般的沉默，封堵住他那颗随时要爆裂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抓住了里卡多的手臂，呜咽般地哀求起来：“不行，你一定得和我说些什么，里卡多，你不能让我带着这样的疑问走进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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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下一更就是重头戏了。

今天不更了，主要是这段一定要等到状态好点的时候写。大家早点休息哦！

不行，今天还是写不出啥好东西，不写了，睡觉去。
大家晚安！

“那年你主动承认和英国间谍有染，被关进警察局，我赶回米兰时当然是想要救你出来的，虽然我确实对你非常生气。可是就在我要去警察局的前夜，我的老友因扎吉，你还记得他吗？那个对战争很狂热的陆军军官？他偷偷赶到府上告诉我罗马的人正在谋划政变废黜墨索里尼，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甚至国王也已经暗示会支持政变者了。于是我便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我其实没有把握你会不会认命地放弃我，放弃安切洛蒂家族，更不知道你能否平安离开意大利，可是我只能赌一把。再说还有贝尔，诚实地说，我一直很厌恶他，可我知道他是我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只有他会决不放弃地把你带去英国。”
“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我只能接受自己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卡尔洛早就说过他已经太老了，不适合离开意大利，而索菲亚，”里卡多顿了顿，“那时我心里总觉得她也该留下来一起承担痛苦，只有你才配得到幸福。克里斯，这是我做过的最坏的事，我一直为此内疚不已。”
克里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不是你的错，那时你已经没有办法保证她的平安了。”他不想说原本他们三个人都有机会离开意大利，那已经是个毫无意义的假设。
“后来的事我也跟你说过一些了。我来到奥兰多，在这里安定下来。我知道你也过得很好，我就安心了，我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地一直走到尽头。”
“你知道我过得很好？”克里斯疑惑地看向他。
里卡多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硬皮画册，摊开放在地板上。“这是去年秋天我去城里书店时看到买下来的。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克里斯蒂亚诺-阿维罗，我想这绝对不会是另一个人。”
克里斯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去年出版的那套组画，名字叫《废墟》，那也是他迄今为止最为评论界称道的作品。里卡多小心地翻动着挺括的书页，“你画得很好，比从前好，我想我在这些画里看到了伦敦，看到了米兰，也看到了马德里。”
克里斯默默注视着里卡多手指间那些熟悉的画面，他画的是每个城市最破碎的一面，人们都受不了那一面，想在历史的缝隙间飞快地抹去那一面，可他却想把它们记录下来。
翻到最后一页，画面比之前的更加抽象，几乎只是一些色块，蓝色、橙色，还有跳动的金色，而在色块之间，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灰白色形象，让人想起远去的背影或是起雾时的月亮。
“这一幅让我想起。。。”里卡多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克里斯也立刻加入了他，“阿玛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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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明天应该能写完这段情节了。

克里斯立刻站起身来。是该告别了，刚才讲述的过程也就是谅解的过程，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了。他果断地握了握里卡多的手，“那么，再见了！”
但是走下台阶走出几步之后，里卡多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克里斯转回头，只见里卡多正站在小屋的门口，一只手紧张地抓着身旁的木质门框，似乎在挣扎着想说些违背他原则的话。
克里斯静静地看着他，里卡多从他温柔的眼神里得到了某种鼓励，努力提高了声音：“在走之前你能不能再吻我一次？”
克里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请求，立刻几大步跑回门廊上，捧着里卡多的脸就吻了下去。这是个炽热无比的吻，很快克里斯就察觉到里卡多把他的衬衫从裤腰里扯了出来，他的手已经伸到了织物下面。
里卡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这是完全违背他的原则的。可是他脑子里那个理智的声音突然不愿意承担职责了，他甚至也很好奇做一个任性的人是什么滋味。这样或许很无耻吧，他知道，他在等着克里斯喝止他。如果克里斯拒绝，他一定会停下来，还会真心诚意地道歉，但在那之前，他决定生平头一次彻底地把自己交给本能。
然而克里斯并没有制止他，反而无比温柔地抱住了他的头。“里卡多，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两人醒来时大概已是深夜了。里卡多感觉到身下木地板传来的凉意，不由得将怀里温热的躯体推远了一些。“克里斯，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克里斯却重新缠住了他的身体，“但是你别赶我走。”
这句话让里卡多心里顿时充满了辛酸与狂热，于是他又要了克里斯一次。
再醒来时外边天已经很亮了，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屋子，视野里的一切都很清晰，人的头脑也同样清晰起来。克里斯看到里卡多满含羞愧的脸，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把头埋进了被单里。里卡多沉默片刻，凑过来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谢谢你。”
克里斯明白他的意思，他突然觉得这场景多像自己最初爱上里卡多时的幻想啊，那时他想要的就是这样满足而宁静的早晨。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
克里斯重新拉下蒙在脸上的被单，撑起身体看着里卡多陈设简陋的卧室。“从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你都可以要了我，我心里只有千百个愿意。那时我们住的屋子多么漂亮啊，可是你不要。”
里卡多没有说话，克里斯起床迅速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向里卡多潦草地挥了挥手，随后便走出了他的小屋。
这一次不再需要吻别了。里卡多透过窗户看到克里斯走出了橘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弯曲的小路尽头。里卡多知道克里斯不会让他送，他多半会去路边拦一辆便车。现在还是采摘橘子的季节，搭车是很容易的事。大概一两个钟头之后，他就会回到贝尔身边。
“再见！”里卡多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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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个情节终于写完了。
大圣对不起。虽然我非常想写两亿，但写到KC时那种火花真是煞不住。后边你再跟罗小小慢慢撕吧。

更文了。
重写了一些，但还是没达到我理想中的效果，只能说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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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立刻站起身来。是该告别了，刚才讲述的过程也就是和解的过程，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了。他尽可能果断地握了握里卡多的手，“那么，再见了！”
但是走下台阶走出几步之后，里卡多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克里斯转回头，只见里卡多正站在小屋的门口，接近傍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额发温柔地垂落在眼睛上面一点儿。他的白衬衫解开了一颗纽扣，他站得不是很直，一只手正紧张地抓着身旁的木质门框，似乎在挣扎着想说些违背原则的话。
克里斯静静地看着他，里卡多从他少年般的眼神里得到了某种鼓励，努力提高了声音：“在走之前你能不能再吻我一次？”
其实克里斯料到了里卡多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换做他是里卡多，在十年后的重逢即将结束之前，也会想要留下些什么。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里卡多真的就这样说了出来。
“可以吗？我想再吻你一次。”里卡多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克里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请求，他没有再犹豫，几大步跑回门廊上，捧着里卡多的脸就吻了下去。这是个炽热无比的吻，他们跳过了先前那种彬彬有礼的试探，几乎只用一秒钟就开始吸吮对方了。
绵长的纠缠之间是短促的呼吸，缺氧令大脑眩晕，克里斯觉得里卡多在努力把他的衬衫从裤腰里扯出来，他想这一定是幻觉。但很快他的皮肤就感受到了真实的凉意，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用力搂住了他的腰。
里卡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这是完全违背他的原则的。可是他脑子里那个理智的声音突然不愿意承担职责了，他甚至也很好奇做一个任性的人是什么滋味。这样或许很无耻吧，他知道，他在等着克里斯喝止他。如果克里斯拒绝，他一定会停下来，还会真心诚意地道歉，但在那之前，他决定生平头一次彻底地把自己交给本能。
然而克里斯并没有制止他，反而无比温柔地抱住了他的头。“里卡多，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里卡多愣怔了一下，随即将手臂上移，箍住克里斯的后背，用力地将他拉进了门里。他的本意是想把克里斯直接拉进卧室，但或许是他步子太快克里斯没跟上，又或许是克里斯多少有点不情愿，还在客厅时他们就摔倒在地上。
“对不起。”里卡多下意识地道歉，但他的手臂却并没松开克里斯的身体。
然后他感到与自己紧贴的胸腔深处传来一声叹息，“里卡多，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再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了。我说过了，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里卡多感觉到几滴液体滴落在了他头顶的发心里，他知道克里斯已经哭了。他为什么要哭？他觉得自己可怜因此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自己？里卡多心里既安慰又感到莫名的空洞，于是重新开始疯狂地亲吻克里斯，亲吻他温热的嘴唇和依然年轻的面颊，然后克制不住地一路向下，亲吻那些他多年前就开始渴望却始终无法抵达的地方。
克里斯似乎一直在轻微地调整姿势以配合他的亲吻，间或发出一两声呻吟。这代表什么？里卡多拿不准，他整个地缺乏经验。也许克里斯并不像他一样觉得这亲吻的滋味美妙无比，但他知道即使那样克里斯也绝对不会说出来，不仅如此，哪怕今天他所做的一切让克里斯感到痛苦或是羞辱，克里斯也一样不会说出来。里卡多知道自己应该为此感激克里斯，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想要的是爱人般的互相理解，乃至水乳交融。
“爱人”，这个字眼刚出现在脑海里，里卡多就吓了一跳。他们不是爱人，他们早就不是了。现在的克里斯，属于另一个人。
“你怎么了？”克里斯奇怪地看向突然停住的里卡多，他的脸颊已经微微发红了。
里卡多认识这个眼神，很久很久以前克里斯就是这样，每每为他在炽热时刻的停顿退缩而不满，伴随而来的还有担心自己不被爱的委屈。这个眼神再一次软化了里卡多的心，同时又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坚硬。他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就让自己这次彻底地沉入旧梦吧，他甚至觉得仿佛是从送走克里斯之后伏在他的床上悲泣的那个黄昏，直接坠落到了此时此刻。

醒来时大概已是深夜了。里卡多感觉到身下木地板传来的凉意，不由得将怀里温热的躯体抱紧了一些。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这样的温热异于往常，先前溜走的理智重新回到头脑之中，他记起自己刚做了些什么事，忐忑地将这具躯体朝远离自己的方向推去。
半睡半醒的克里斯发出一声不满的抗议，重新缠住了里卡多的身体。这大概是克里斯的习惯吧，里卡多心想，但是他清楚知道自己此刻怀抱着的人是谁吗？这个疯狂的夜晚对于里卡多来说就像脱胎换骨一样充满刺激，但对于克里斯来说，会不会只是司空见惯的一次性爱呢？
身体里的愉悦还没有彻底消散，里卡多已经开始思考了。“克里斯，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克里斯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你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模糊，却每个字都像箭簇一样刺入里卡多的心。里卡多心里顿时充满了辛酸与狂热，于是他又要了克里斯一次。
这一次克里斯同样没有拒绝，里卡多甚至觉得他比前一次还要更加激动。随着身体的律动，某种信心悄悄潜入了里卡多的身体。这绝不可能只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他感觉得到克里斯是如何紧紧抓住了他，那令人窒息的紧密里包含了无限的甜蜜与无限的绝望，带着义无反顾的姿态，像是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从前他们尽管相爱却始终难以互相理解，就像将一把铁锥放进玻璃瓶里，一遇动荡总免不了破碎的结局。可今夜他们却通过最原始的方式，经由身体达成了默契。巨大的愉悦之下，过往的离别和伤害变得轻飘起来，他们终于同步地完成了一件事，他们读懂了对方。
再醒来时外边天已经很亮了，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屋子，视野里的一切都很清晰，人的头脑也同样清晰起来。克里斯看到里卡多含义复杂的脸，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把头埋进了被单里。里卡多沉默片刻，凑过来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谢谢你。”
克里斯明白他的意思，他突然觉得这场景多像自己最初爱上里卡多时的幻想啊，那时他想要的就是这样满足而宁静的早晨。
克里斯重新拉下蒙在脸上的被单，撑起身体看着里卡多陈设简陋的卧室。“从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你都可以要了我，我心里只有千百个愿意。那时我们住的屋子多么漂亮啊，可是你不要。”
里卡多没有说话，克里斯起床迅速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向里卡多潦草地挥了挥手，随后便走出了他的小屋。
这一次不再需要吻别了。里卡多透过窗户看到克里斯走出了橘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弯曲的小路尽头。里卡多知道克里斯不会让他送，他多半会去路边拦一辆便车。现在还是采摘橘子的季节，搭车是很容易的事。大概一两个钟头之后，他就会回到贝尔身边。
“再见！”里卡多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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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咧，不算肉的肉就到这里了。大家晚安！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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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沿着寂静的小径，克里斯很快便回到了主路上。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和里卡多那辆差不多的旧皮卡车开了过来——先前刚走出橘园时，他看到那辆车就停在昨天他们下车的地方，里卡多甚至忘了摇上挡风玻璃。
克里斯朝着皮卡驶来的方向竖起右手大拇指，车子立刻减速停在他面前。司机是个健壮的中年人，看上去多半也是个农民，脸色被太阳晒得黑红，穿着卡其布衬衫，嘴里嚼着口香糖，爽快地让他上了车。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如此，为人淳朴简单，里卡多乍看上去几乎也和他们差不多，除了皮肤没那么黑，举止稍微文雅那么一点儿。可是谁能想到，在他的心里却隐藏着那么多秘密呢？
“嗨，老兄，你要去哪儿？”司机转过头问克里斯。
克里斯愣怔了一会儿，机械地抬起手指着前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司机耸耸肩，重新挂到了前进档。这里只有这样一条大路，一直走下去倒也不会错。
克里斯斜靠在座椅上，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单调风景。昨夜狂欢的余韵已经消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汽车的速度，他觉得自己要比实际的重量轻了很多，就好像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悄悄地溜走了。
这感觉并不是夸大其词的幻想，事实上克里斯也讶异于自己昨夜会那样自然地就接纳了里卡多，然后便和他一起堕入欲望的漩涡，自然得就像瀑布跌下悬崖，他根本无力阻挡，也没想过要去阻挡。
里卡多爱他，一直爱他，在时隔多年终于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去寻找过这个答案，因为他一直就知道，他只是被巨变的世界和太强烈的爱恨蒙蔽了双眼。
他想起昨夜里卡多又对他说这样做是不对的，可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觉得这样没错，十年了，里卡多一直隐忍地深爱着他，也一直潜伏在他心里不曾真正离开，这样的一夜狂欢是他们应得的。
只是在将心底那份被压缩得几乎没有空间的感情像烟火一样爆炸过之后，克里斯觉得全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几乎可以称得上愉悦的空洞感。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之为释然。
“伙计，我们已经开了二十多英里了，你得告诉我一个具体的地址才行，你知道，再开十英里我就要拐上高速公路了。”司机突然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
克里斯如梦初醒，赶紧对司机报出了他的地址。在说出那个地址的一刻，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做错了。
车子丝毫没有减速，很快就把他送回了住处。克里斯看到那个小巧的花园和掩映在灌木丛中温馨的度假屋，大门半开着，先前消失的重量仿佛加倍回到了他身体里，他迈着沉重的双腿下车向屋子走去，就如同心里有鬼的人走向一座墓园。

一进屋就看到加雷斯侧面朝着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腿伸长搁在前面的餐台上，那上边有一个几乎空掉的酒瓶和一个玻璃杯。屋子里有浓烈的威士忌味道，可当加雷斯转过头来看向他时，克里斯却从他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不清醒的痕迹。
“我回来了。”克里斯小心翼翼地说。
加雷斯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时克里斯注意到他身上穿着全套的西服，甚至打上了领带，可是却连袜子也没有穿。“你没事吧？”
“克里斯，我想你全都忘了吧？今天下午是我做专题报告的日子，你答应过我要去听，这条领带也是来之前你帮我选的。”
克里斯呆住了。他看向对面墙上的挂钟，时间是十二点半，“那我们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吧？我可以马上换衣服。”
加雷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包括他皱皱巴巴的衬衫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厌憎地皱了皱眉，“我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可能去给人讲数学？”
“但是报告不是已经定下了吗？”
“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他们改期到两天之后了。”
“这样会不会让主办者很不满？”
“当然会，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怀疑我是因为害怕在报告现场被人挑战才要改期的了。可是这样也好过脑子乱七八糟地站上讲台，被人看做一个靠走狗屎运混上教职的无能之辈。我可不能一天之内蒙受两次致命打击。”说到这里，加雷斯嘴角挂起了那个久违的讽刺性的笑容，“我说克里斯，你没必要装作好像对这个报告很关心的样子，这让我觉得恶心。”
“不，加雷斯，你不能这样说，这样对我不公平。”克里斯朝他走近了几步。
“公平？”加雷斯抬起眼睛看着克里斯，“在你我之间居然会提起公平这个词，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说着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桌上那个杯子朝克里斯掷了过去，“我用了我的一切来爱你，可你却从没有回报给我同样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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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这段也难写，明天再展开写BC如何撕吧。心疼我猴。。

看到前面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KCB三个人的性格和人生路上的对错得失，一时脑洞打开做了下面这张图。

当然啦，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文字本来就有多义性，每个人的喜好和三观也不尽相同，所以作者也并不拥有最终解释权。
顺便@星晴好不好 和@贝深邃 两位亲，完全理解你们各自对卡子和大圣因为喜欢所以努力维护的心情，其实站在不同的角度讨论讨论也挺有意思的，只是不要伤了和气就好了，毕竟这也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今天不更文了哈，明天一定。

更文。今天写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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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正中克里斯胸口，方正的棱角砸得他生疼，棕黄色的酒渍在他皱皱巴巴的衬衫上迅速洇开，显得双倍的难看。
克里斯惊呆了——加雷斯从来不会这样对待他，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连一句粗鲁的话也不会对他说，在克里斯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温柔体贴、有着无尽耐心的伴侣。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克里斯彻底地明白自己错得有多无可挽回了。
加雷斯爱他，从两人相识的第一天起便是如此。多年来克里斯早已习惯加雷斯为他做的一切，他享受这样被爱护和包容的生活，却甚少站在加雷斯的角度去理解过他。在他自以为是的认知中，加雷斯心里就仿佛有一眼永不枯竭的泉水，源源不绝地向他输送爱情，他不曾意识到那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事，而加雷斯也是有可能会被伤害得灰心丧气的。
克里斯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光，“亲爱的，对不起。”
加雷斯还在大口喘息着，听克里斯这样说，他用力摇起头来，“不要这样称呼我，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就应该在一切发生之前克制住自己，而不是什么都做完才回来说抱歉。”
克里斯尝试着又向他走近了一步，“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让这一切发生，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我曾经爱过里卡多那么多年，当他那么不自信地请求我再吻他一次时，我实在无法拒绝。”克里斯边说边在心里打鼓，他害怕自己措词不当会进一步刺伤加雷斯，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又有种迫切想要向他倾诉的欲望——这么多年来加雷斯是他唯一的倾听者，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们才可能找回曾有的默契。“后来我们就都有些情不自禁，然后。。。”
“够了！”加雷斯大声打断了他，“我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太知道了，克里斯，这么多年你依然没有变，你还是抗拒不了你的里卡多，一听到他的召唤你还是会毫无顾忌地跑过去。不要对我描述后来发生的事情了，昨天夜里坐在这里等你时我已经无法抑制地想象过很多遍了。那种感觉就像有把刀子一下下刺进我的心一样，请你不要再说，我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克里斯看到加雷斯的泪水已经汹涌地流了下来，平生第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加雷斯内心的痛苦，于是他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加雷斯的手，“我承认我当时丧失理智了，可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加雷斯，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和他不会再见面了！”
“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保证？”加雷斯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你什么时候认真对待过你向我保证的事情？当年在伦敦你答应过绝不会抛下我走掉，可是第二天你就变卦了。四年前也是你信誓旦旦地说爱我，让我回到你身边。天啦，我真傻，我居然就信了，因为我太想相信了，可你其实并不爱我！”
“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克里斯尝试去拥抱加雷斯，但是被推开了。
“不要再骗我了，克里斯，你一向忠于自己的感觉，可为什么总是要欺骗我？我原本有机会逃脱你那要命的魔力的！我可以忍受一个人孤独终老，也可以忍受和一个不那么爱的人勉强度日，可我受不了被爱得发疯的人抛弃了一次又一次！”
克里斯终于也哭了起来，“不是这样的，加雷斯，我没有欺骗你，我爱你，我受不了生活中没有你，四年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加雷斯却收住了眼泪，两片薄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冷冷地说：“当然，你受不了生活中没有我，因为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对你比我更好，更毫无保留。可你确定这就是爱吗？老实说今天之前我也以为这差不多就是爱了，可是你所做的一切粉碎了我的幻想。爱是像你对里卡多那样，无论发生过什么，都阻止不了你重新奔向他的心。”
“我并没有想要重新奔向他！”
“但是你上了他的床！”
克里斯语塞了。
加雷斯看着克里斯，“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呢？你爱他，你不爱我。”
“不是这样的。”克里斯执拗地摇摇头，“我爱他，可我也爱你。不管你相不相信，即使昨夜和他做过那些事，我依然不想离开你。”
“是吗？”加雷斯又现出了讽刺的表情，“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了？你居然也爱我，居然没有打算为了挚爱的旧情人离开我。可是克里斯，我并不是一个无条件付出的人，如果你曾经误以为我是，那是你错了。我和其他人都一样，我也想要忠诚，我也想做自己爱人心里的唯一那个。”
克里斯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我没有做到。可是，从今以后，我会努力试一试。”
“试一试？”加雷斯怀疑地看着他。
“是的，事实上在昨夜之后我已经在心里向他告别了，我能感觉到他也一样。加雷斯，或许你愿意平静下来听听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我知道你没有想过。”加雷斯苦笑了一下，“当年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斯芬克斯俱乐部。你像在那里出入的大部分公子哥儿一样有派头，或许你比他们更漂亮，但差距也并没那么大。你也像他们一样出手阔绰，并且总能潇洒得体地应酬见到的每个人。可是有很多时候，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虽然要了一杯昂贵的酒，却并没有真的喝下去，你好像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伦敦是个精英如云的地方，斯芬克斯俱乐部更是其中翘楚，但那些人都是现实主义者，只有你，你是个梦想家。”
克里斯静静地看着加雷斯，他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是的，别人都是现实主义者，无论他们如何否认，或者给自己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我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我也一样，我的出身和个性让我不得不现实。可是梦想家是多么美好啊！那时我总是躲在一角偷偷地看着你，心里想，如果能进入他的梦境，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你的梦境里全是另一个人。我感到伤心嫉妒，可我不认命，我想说不定有一天我能取而代之，我能让你的梦境里也有我。或许是命运帮了我一把，我几乎做到了，我带着你离开了从前的一切，我们一起创造了新的生活，我想你大概也有了新的梦想，那个梦想里一定是有我的位置的。”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担忧。虽然你不说，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忘记那个被毁掉的旧梦，你看，连你最成功的作品，名字都叫《废墟》。我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回到旧梦里去，我怕你会留恋其中不肯再离开。当我听说你又重遇里卡多时，我知道这个时刻到了。”
克里斯心中大为震动。加雷斯懂他，从一开始就懂他，然而他把这份理解藏在了最初的自卑和后来的担忧后面。与和里卡多迟到的和解不同，这理解一直伴随着他的每一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能从加雷斯那里收获那么多的宽容。可是看起来这次加雷斯决定不再宽容他了，但这反而让克里斯更觉得不能放开他。
加雷斯依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我那样发火是为了宣泄心中的痛苦，可最让我失望的并不是你的所作所为，而是我自己。”
“可你并没做错什么。”
“是这样的，当我发现自己在听说你重遇里卡多之后，连问问你是否还爱他的勇气都没有时，我对自己彻底失望了。昨夜你没有回来，我一边痛苦一边觉得这是注定会发生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已经没有心力再和你走下去了。”
“可是我想！”克里斯站起身走到加雷斯面前，郑重地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
加雷斯抬起眼睛，“你还是不要再许下这种明知难以兑现的诺言了。比如说，假如明天里卡多来恳求你留下，你真的会断然拒绝吗？”
克里斯犹豫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象那个场景，想到里卡多纠结的眼神，他的心便痛起来。过了好几秒种，他才慢慢地说：“他不会来求我留下的，我们已经告别彼此了。”
然而这几秒钟的沉默已经足够彻底粉碎加雷斯残存的希望，他难过地转开了视线，“克里斯，如果我离开你，你又会怎么样？”
克里斯愣住了，这设想同样让他心痛无比。“我想我会一辈子思念你。”
“那你就一辈子思念我吧。”加雷斯的声音已经几近呜咽了。
说完他坚决地站起身来，回到卧室迅速地穿好衣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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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四千个字，BC基本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