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Beautiful Mind ACT-4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
奥多摩山中的地下,被数重结界守护的大规模魔术工房中。
那是有如迷宫一般的工房。
由多达二位数的魔术师集结总力组成的「守护」要塞,即使是如英灵般强力的神秘也是难以入侵。就算要以魔术试著解除各种结界,但解开一个结界的期间魔术陷阱也会抹杀愚蠢的术者。就物理上来说,布置於工房内部天花板还有墙壁上无数的固定炮台(Gun turret)也会将入侵者粉碎。
牢固且坚固。
不仅魔术,还驱使枪炮和电子机器的不屈要塞。
那是如实体现"一族"对於圣杯战争所选择的战略而成的工房。
原来如此,确实,以神秘的"本领"来说这远远比不上显现的Caster所做出的『神殿』。既无法将空间化为异界,也无法配置如同行星中心核的灼热,或是宇宙空间真空般壮烈的陷阱。然而,如果是就阻挠外部者入侵这一点的话那可毫不逊色。无论是人类的军队,整团的魔术师,或者是英灵也是。
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圣杯战争参加者的一族之长。
建筑在工房深处的阴暗大厅。为了保护坐在有如古代之王的「玉座」上,祈求获得圣杯的面具老人―――伊势三一族当家伊势三玄莉,工房被施与最大限度的强化。
「取得圣杯」
在阴暗之中,越过面具回响的玄莉老人的声音。
在那里有著深深地深深地累积的感情。
愤怒。愤慨。抑或者是骄傲的具现呢。
伊势三一族和现代社会完成数种「共生」而得到庞大繁荣和发展,但作为魔术师的家门却大大落后其他家。特别是别说关东,於这极东区域被称为最上名门的玲珑馆家―――
事实上,以魔术家系的伊势三之名是随年不断失坠。被遥远英国的『时钟塔』为中心的魔术协会贬为后进家系,说到唯一一个被他们认可为极东一门的只有玲珑馆家。这绝不可饶恕。本来伊势三一族的历史就以其他家无可追赶上的悠久时间为荣。而那,居然要容忍不过是数世纪前造访此地的西洋魔术家系取得如此头衔。
「......在此之上,若连万能的愿望机圣杯都落入玲珑馆家,那时我等伊势三之名就真的会声名扫地。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只有这个」
更进一步的声音,面具颤抖著。
被制作成面无表情的面具,象徵著伊势三一族的现状。
这才是为了弥补因血脉累积而衰退的魔术回路的礼装,有著从他人身上夺取魔力、转换为装备者魔力的机能。这是将数百年前传入极东的一部分西洋魔术与"现代科学"融合,伊势三一族所编织出来的独门技术(Original)。由一族所营运,活用分布在都内各地的综合医院里的无数住院病患中吸取生命力,现在也为了维持成功召唤出来的极强力从者显现而不断地被消费。
魔力也可以说是生命力。如果继续夺取下去的话多少会出现牺牲者吧。
然而,玄莉老人不予理会。
无论会死多少无辜的人类都不介意,对於魔术之徒而言后悔的对象是使用等同於禁忌的科学力量。现在这个瞬间性命也被腐蚀的人们痛苦算什麼,只能碰触禁忌以求一族残存的无力才是玄莉忧虑之事。
对魔术师的血脉而言古老神秘才为尊贵,科学、什麼的。
光是说出来就令人不快。
但是,不忍住不行,不战斗不行。
「将隐藏在东京的圣杯拿到手。到那时,失去自古以来『伊势之巳』的恩宠,不得不向西洋魔术伸手、连那都做不到而染手科学的一族罪孽才能"付之东流"吧―――」
於此成就魔术师千年的大愿,非得宣示伊势三不仅是极东,更是世界上最杰出的家系。非得要洗清著手科学的魔术师之耻,取回时而被藐视为泡沫弱小家系的伊势三一族的名誉以及荣光。老人严肃地继续说著。
「因此,再说一次。以我等仪式完成召唤的英灵啊,无论如何都要取得圣杯」
一字一句里面都灌注了一族的遗憾以及悲愿―――
然而。
「何等狭隘的器量,无聊」
有将之视为敝屣的言词。
有如自天上响起,庄严且绝对的宣言。
有如自冥府传达,无上且冷酷的唾弃。
矗立在玄莉老人视线前方,身上缠绕著令人目眩的王之气息―――拥有太阳之瞳的男人所发出来的声音。以藐视来表现有些些微的不同吧。这个男人,对於褐色的肌肤上带著黄金的饰品和穿著白袍的人物而言,世上所有的人都非能和自己匹敌的存在,而都平等的是「臣民」的其中一人罢了。
那即使是坐在仿玉座的椅子上的面具老爷也没有例外。
「愚蠢啊。而且,啊啊,比什麼都还要滑稽」
边如此放言,男人―――
刚完成显现的骑之英灵(Rider)微微思考。
无论什麼时代都有不会改变的东西。
在无数的臣民中,有时也是有将愚昧发挥到极致的人在。
即使过了数千年,遍布大地的人们大概也没什麼改变吧。
只拥有著超出自己能力的狭小器皿,没有任何光辉或是引人注目之物。
臣民也好。士兵也好。将领也好。非法老王,统领人民的诸国之王也无太大差别。
因此―――
人类原本就是庸俗之物,因此身为法老的他无需因他们而感到愤慨。
然而。啊啊,不过。
不知分寸想要伸手窥天的话,身为太阳,身为神,作为和阿蒙与姆特(注1)并立的存在,就有必要对卑小者降下罚责。罚。也是,死。
对身为地上神性吾身的不敬与不逊,都罪该万死。
「东之尽地的魔术师啊。你召唤吾之际应该用了触媒吧。
说出来。用了什麼触媒。是和西台王决战时吾用的弓或是战车的残骸吗、和西台交约的约定碑文吗,总不会是夺取了吾自身的木乃伊(mummy)吧?」
他口中所说的,全是因著古老而蕴藏许多神秘的物品。
特别,是被视为世界上最古老的非战公约―――王亲自记述两大国间”和平条约”的碑文,以及企图拉近神所处的世界与现世,将之合一,被崇为地上神明法老王之人的遗骸,究竟有著多巨大的力量无可计量,对魔术师来说是令人垂涎三尺的东西吧。
看不见受到男人近似斥责、弹劾话语的玄莉老人表情,因为他带著面具。
只是老人不断摇头。
无论是哪个神秘,确实都能成为在奥多摩山中地下显现的Rider的触媒。
让满溢神秘的古代埃及里身为最大英灵的他做为圣杯战争的从者显现的,只有唯一受到他宠爱的"她"有关的遗物。
「......正如你所想的,伟大的法老王啊。我等在召唤你之际,用的触媒是妮菲塔莉王妃最后戴在身上的首饰」
「是吗」
沉默。然后。
「哈哈!调查吾还调查的真清楚。的确,比起出自於吾的东西,吾之太阳光耀者,美丽的妮菲塔莉的香气才更能吸引吾没有错!」
放声大笑之后―――
瞬间,男人的双眸放出锐利的视线。
极巨大的杀意眼神投向玉座。
同时间,只有耀眼的船头部在地下空间显现的太阳船(mesektet)―――货真价实的宝具的一端放出的灼热闪光(uraeus)轻易地就将玄莉老人坐位周围的空间挖空。
强烈的闪光与炸裂声。
召唤强大英灵之际张开的四重魔术结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结界龟裂。悄悄隔开老人与Rider的透明防弹玻璃也碎落一地,应该施与了防御魔术的厚重墙壁连同外壳的钢铁一同被粉碎。在东西冷战下推测会发生核子战争而被设计出来,有著避难所功能的这个地下工房,一但太阳船发挥真正的威力,也会立刻就被消灭吧。
自玉座上滚落下来的老人将会看见。
慢慢走近自己,光辉之人的身姿。
绝对的死亡"化成人形"般,震怒之王的身姿。
老人现在还能够活著,不是因为一族的魔术师们施下的防御结界成功,也不是因为幸运所带来的偶然。而是Rider判断仅仅一击就消灭的话就成不了惩罚,这刻意的行为使得玄莉老人暂时捡回了一条命罢了。
「庸俗」
冰冷地。
缠绕著光辉,Rider宣告。
「既然有胆玷污吾最爱妃子的寝居,那你也应该想好自己的末路了吧?选吧。是想被神兽吞噬,还是连同一族全部在这里化为灰。......啊啊,可别想用令咒喔,比起你说出话,吾之光要灼灭这里还快多了」
「你、你要......放弃对圣杯许愿吗......!」
「比起在不敬者手中起舞,那样还"好上一些"。来,选吧」
二选一。无论哪条路结果都一样吗。
绝对无可回避的死亡宣言。
承受住有如物理冲击般的视线传达过来的杀意集结,不,根本就无法完全承受住,玄莉老人在三秒内就昏过去两次。无法忍住杀意与淫威的恐怖实在太过滑稽、太过愚劣,太过无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如果不是与生俱来就拥有王者气度的人,区区魔术师根本就无法承受住Rider带来的王气。
但是。就算这样。
老人靠著激发魔力的礼装上的自动功能醒来两次,要陷入第三次昏迷状态前一刻,自己使用魔术保住了意识。
「喔。区区魔术师却还有点胆量。
你想要保有清晰的意识品尝死亡的瞬间吗?」
「......不」
吐出紊乱的气息,玄莉老人简单回答。
他不打算要他原谅这不敬的行为。
也早就做好被杀的觉悟。
为了成就所有魔术师的大愿。
为了宣示伊势三一族的权势。
正因为那样,才以此低贱身分召唤如阿蒙之御身―――
「原来如此」
从听见老人的回答到Rider回应之间,仅有两秒。
对伊势三一族来说可说是极其侥幸的两秒。
短暂思索后,光辉之男将浮现在空间中的太阳船宝具不知道藏到哪里去,夸大地拉起白色衣裳并如此宣读。他以非常冰冷的眼神俯视著面具之下绷紧表情的伊势三玄莉的瞳孔。
「吾乃光辉、吾乃苍天、吾乃宽大。
那条命,就暂时寄放著。你说你有著觉悟是吧。那麼那个理念、那个愿望、做为吾Master的愿望是否充分,尔等一族的价值就由吾亲自用这双眼睛来鉴定看看」
―――不过。若那是无趣的东西的话。
―――立刻,你和你的一族就只有被吾之光辉灼烧蒸发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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