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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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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情感故事对童年与初恋的怀念与释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11-17 07:33回复
    (喀什一夜)作者:蔡骏转载著明出处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11-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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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漫长的那一夜# 蔡骏长微博系列
      喀什一夜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性德《长相思》
      我有个表哥,你们都认识,他出生在喀什,名叫叶萧。
      叶萧是知青子女,我姑姑的儿子,十二岁从新疆回到上海,寄居在我家读书。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有一年,早已成为警官的叶萧,忽然跟我说,除去在公安大学的四年,他在上海生活的时间,已跟在新疆一样久了。说完,他有些伤感。我想,他是终于在内心跟新疆做了个永别。
      最近一次见到叶萧,他说,很久没有回喀什去看看了。
      没过两周,我去了新疆。
      第一站乌鲁木齐,第二站吐鲁番,第三站布尔津,第四站喀纳斯,第五站克拉玛依,第六站回到乌鲁木齐,第七站——
      喀什。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11-17 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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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前,有人开玩笑对我们说,这时候还敢去喀什?当心被割喉!
        我摸了摸脖子,好像头还在,坐上飞机,来到喀什。
        2014年9月16日。
        喀什。中亚的阳光,奔放热烈。杨树参天茂密。维吾尔商贩的街市,长袍包裹的西域女子,深目高鼻白须的老汉。市中心的大街上,也可见到武警车辆,像特种部队背着冲锋枪与盾牌的士兵。街头贴着许多“同仇敌忾铲除暴恐”之类标语,皆因近期紧张的安全局势。
        入住喀什噶尔宾馆,访问上海援疆指挥部。下午,依次去香妃墓、高台民居、艾提尕尔清真寺。在中国最大最古老的清真寺,我悄悄在捐款箱里塞了一百元。黄昏,清真寺旁的维吾尔乐器店,我花七百块买了把热瓦甫。不饰雕琢的老琴,声音倒是清亮通透,轻轻弹拨竟有古典吉它的各种音色,自我安慰是阿凡提在毛驴上弹的那把。做琴的维吾尔老师傅帮我弹奏一曲,不少人围观,我们一起吃西瓜,其乐融融。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11-17 0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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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什夜景,都来围观啊,绝对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4-11-17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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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头,我们班里有许多回沪知青子女,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同学,大部分来自江西、安徽,也有从更遥远的黑龙江和云南来的。
            至于远到无法想象的新疆,只有一个,她来自喀什。
            她是初一那年来的插班借读生。
            我记得,她有双大眼睛,很长的睫毛,脸颊红扑扑,乌黑长发披到肩上。尚是寒冬,大家裹着厚厚的衣服,她依然显出身材,比别的女孩发育得早。
            班里每个同学都有绰号,她很快有了“古兰丹姆”这个名字。大家先叫她新疆妹,后来学校放了部老电影《冰山上的来客》。90后不懂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4-11-1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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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捧场啊,还要不要继续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4-11-17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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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是汉族,姓李,叫李晓梦。
                跟许多同学一样,她的父母也是上海知青,到新疆多年早已扎根,便让孩子回来投靠亲戚借读,若运气好还能报上户口。
                她的学习成绩一般,并非不认真听课,而是从新疆转学过来跟不上。她不爱说话,上海话的水平糟糕,普通话都有一股新疆味。她很少跟别人玩——连我这个感觉迟钝的男生,都能看出女生们故意孤立她,大概是她过于漂亮缘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4-11-17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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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学期,学校春游,在两公里外的长风公园。老师要求每个人表演节目,想到班里有个新疆来的,说她一定会唱新疆歌,跳新疆舞,要是穿上新疆人的衣服裙子,戴上小帽子,肯定很给老师扎台型。
                  李晓梦说自己不会唱,更不会跳,从没穿过新疆人的衣服。大家都不相信。她说,如果一定要她上台表演,可以吹笛子,就是江南丝竹的那种。
                  可是,我们班已有了一个笛子独奏的节目,那就是我。
                  春游那天,长风公园大草坪,少先队员雕像前,我当着全校师生,用笛子吹了一首《婉君》。
                  “一个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寻,小小新娘,缘定三生,恍然一梦,千古伤心。一个女孩名叫婉君,明眸如水,绿鬓如云,千般恩爱,集于一身,蓦然回首,冷冷清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11-17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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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那首琼瑶剧里的曲子,我吹得实在糟糕。可我不知哪来的自信,一点都不怯场,似乎整个公园都传遍我的笛声。
                    惟独,在坐满草坪的几百名同学里,当目光扫到我们班的“古兰丹姆”身上,看到她一脸幽怨的表情,就让我立马吹错了两个音。
                    “蔡骏,我猜你一定喜欢上了她?”
                    二十多年后,遥远的喀什的夜,走在我身边的甫跃辉如是说。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4-11-17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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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座大桥,豁然开朗,桥下是宽阔的东湖,难以想象在这南疆的沙漠中,还会有这么大片的水面。更远处几栋高楼,另一边高台民居。土黄色的千年建筑,倒映水面,穿越的感脚。
                      桥上走过几对情侣,一看就是汉人,还有外国游客,我们放心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4-11-17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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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有惊无险。穿过摩天轮下的桥洞,来到喀什人民广场,最醒目是尊毛主席雕像——中国现在仅存的几座广场毛像之一。
                        深夜,高高的台阶上,坐着两个维吾尔族青年。我和甫跃辉也坐下来,遥望广场对面,类似金水桥的建筑,前头停着一排警车和军车,许多特警正值勤。大街依然车水马龙,只是行人稀少。
                        我们坐着聊天。
                        在喀什的毛主席像底下,甫跃辉说着靠近缅甸边境的云南农村的种种生活,而我说起刚在《上海文学》发过的一篇小说《北京一夜》——有段情节是我读初中时,不小心碰落块玻璃,从教学楼顶掉到操场,幸运的是没砸到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4-11-17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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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件事是真的。
                          那块致命的玻璃,几乎砸中操场上的一个女生,就是喀什来的古兰丹姆。玻璃在她脚下砸得粉碎,碎渣布满裤脚管,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多半就被砸死,至少也是重伤,乃至植物人。
                          从那天起,我对李晓梦总觉得有什么愧欠。
                          不久,放学路上,我跟在她背后,想要给她买根盐水棒冰或冰砖,作为玻璃事件的赔礼道歉。她突然回头,瞪圆大眼睛盯着我,却点点头,答应了。
                          吃完我请客的棒冰,她才有了表情,说,你的笛子吹得太烂了。
                          这是她主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古兰——不,李晓梦,你也会吹吗?
                          嗯。
                          我想听听。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4-11-17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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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来燎原电影院的街心花园吧。
                            八点,我从家里溜出来,带着笛子。刚到电影院门口,远远听到笛声。我跟老师学过,知道那是传统曲目。大簇鲜艳绽开的夹竹桃下,“古兰丹姆”李晓梦坐在石墩子上,持着一根大号竹笛,正鼓着腮梆子吹呢。我的耳膜,跟着心里也发潮。这声音起码能传出两站路。
                            月光下,她的脸白皙而透明,笛子反手持在背后,如同握着把宝剑,让我想起《书剑恩仇录》的霍青桐,我看的第一部金庸书。
                            这回轮到我了,硬着头皮掏出笛子,眼睛一闭吹起《梅花三弄》——对不起,不是传统曲目的《梅花三弄》,而是琼瑶阿姨的电视剧主题曲。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4-11-17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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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头,许多男生女生都有本小簿子,抄写各种电视剧歌曲。有家《每周广播电视报》,刊载当时热播的电视歌曲的简谱,我把这一小块豆腐干剪下来,天天对着谱子练习。我的水平也仅限于此。
                              听我吹完,她笑了。
                              咳!我害羞,也暗暗高兴,第一次看到“古兰丹姆”的笑容。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4-11-17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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