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天色渐渐暗下来,王府的大厅里,一群人正围着桌子热闹地吃饭,但作为主人的宜恩脸色却不怎么愉快,原因是他对面,正埋头苦吃的崔荣宰。
而嘉尔就坐在荣宰身边,又是夹菜,又是盛汤,从开始吃饭到现在,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宜恩看着对面其乐融融的画面,一脸怨念地咬着筷子。
“嘉尔哥,还是你做的菜好吃,你不知道,今天中午的宴席难吃死了!”荣宰一边往嘴里填着吃的,一边满脸委屈地冲嘉尔说道。
嘉尔宠溺地笑了笑,递了一碗汤,道:“慢点吃,别噎着。”
站在荣宰身后的元宝却暗暗翻了个白眼,难吃您还吃那么多。
宜恩皱着眉,一脸嫌弃道:“好歹是个皇帝,吃饭也该有个吃饭的样子。”
荣宰却抬眼瞪了宜恩一眼,恨恨道:“要不是你和林在范合伙算计我,我怎么会当这个胃疼的皇帝!”
宜恩却不以为意道:“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看看多少人为了当个皇帝打得你死我!”
荣宰翻了个白眼,道:“当皇帝这么好你怎么不当!”
“好了好了,今天难得聚在一起,荣宰,多吃点菜。”嘉尔说道,随即看到一旁的珍荣正心不在焉地扒着饭,又道,“在范呢,怎么不见他出来吃饭?”
珍荣这才抬起头,闷闷道:“他爹来了,说要和他单独谈谈,都已经谈了两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闻言,嘉尔皱了皱眉,林庄主怕是不同意在范和珍荣在一起,而且在范还有一大堆女人,这样想着,不禁为珍荣担忧起来。
这时,只听客房那边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一惊,刚想起身,便见林庄主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行至大厅门口,瞥了一眼厅里,冷着脸道:“老夫先告辞了!”说罢,便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儿,在范也出来了,只见他左边脸肿的老高,一身白衣上也沾着灰尘。
在范冲着林庄主的背影,高声道:“爹慢走啊!”
接着便传来一个怒意十足的声音:“林家没你这个逆子!”
在范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进了大厅,往珍荣旁边一坐,靠在珍荣肩上,可怜巴巴地说道:“珍荣,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珍荣忙摸摸在范的脸,急道:“别担心,在范,你可以跟我回霁云峰。”
宜恩和荣宰看着这副景象,脸上难得一致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荣宰随即又想到什么,正色道:“那林庄主不会把影卫带走吧?”那可是京城里主要的战斗力了。
在范喝了口酒,道:“放心,给他们发钱的人是我。”
荣宰点了点头,但脸却仍皱着:“金有谦应该很快就会打来了吧?”
闻言,众人脸色皆忧虑起来,荣宰垂着头,一脸沮丧,嘉尔安慰地拍了拍荣宰的肩膀。
宜恩道:“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到西北了,如今段云泽已死,北狄捞不到好处,此番又元气大伤,应该很快会退兵。只是。。。。。。”宜恩皱了皱眉,“京城的精锐军一直由段云泽亲率,如今他一死,只怕军心涣散,璟王攻破龙虎关也是迟早!”
“那如今要如何做?”嘉尔担忧地问道。
宜恩摇了摇头,“如今只能期望西北军在西南军之前到达京城!”否则以京城现有的残兵,对抗西南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众人都担忧地看向荣宰,只见荣宰低着头,一脸忧虑,随即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埋头吃了起来。
西南军营,金有谦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手里的信纸已经被握成一团,只见他满脸怒意,恨恨道:“段宜恩!”
站在一边的斑斑,忙上前,抚了抚他的背道:“别生气。”此时的斑斑没有再穿红衣,而是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少了往日的妖冶,多了几分清雅。
金有谦脸色平静了不少,却仍一脸不甘:“居然半路杀出一个段云熹!”
“段云熹?不是当年早夭的六皇子吗?”斑斑疑惑道。
金有谦皱着眉,“就是他,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
斑斑顿了顿,许久,才轻轻说了一句“是天意吧!”
金有谦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天意?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几句胡话,你也信?”
斑斑被他看得一怯,咬了咬牙,伸手抓住金有谦的手臂,小声道:“不如。。。罢手吧!”
金有谦一愣,随即瞪向他,不悦道:“你在说什胡话,这种时候你要我罢手?”
斑斑却一把抱住他,近乎哀求地说道:“罢手吧,我们回西南,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金有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一把挥开斑斑,斑斑踉跄地退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眼里透出绝望。
只听金有谦厉声道:“难道你让我一辈子都当个屈居人下的王爷么?如今段云泽一死,龙虎关跟本守不住,只要在西北军之前攻入京城,皇位还是我的!”
然后呢?他又要置他于何地?斑斑没有问出口,也不敢问,只是低着头,脸上露出自嘲的笑,他又怎么有资格和他心心念念的皇位相比?
过了好一会儿,斑斑无力地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说罢,转头朝门口走去。
金有谦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里突然生出不安,忙叫了声“斑宝!”
斑斑身子一顿,可除了这一句,金有谦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斑斑轻轻叹了一声,道:“殿下早点休息吧!”说罢,便逃似得出了营帐。
无论如何忧心,夜总会过去,天也总会亮,日子也总会继续下去,而人永远都是最擅长遗忘的,尤其是在天子脚下的这块土地。如今,不过几日的功夫,那场惨烈的厮杀便像是过了很久一般,一切又恢复了初时的繁华。
天色还没暗,大街小巷,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热闹不已。珍荣一路引着荣宰和嘉尔,直到一间华丽的楼前,荣宰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风馆”三个大字。
嘉尔也是一愣,“带我来这干嘛?”
珍荣却理所当然地说道:“今天是嘉尔哥的生辰,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啦!”
嘉尔却有些哭笑不得,“那也不能在妓院庆祝啊!”
珍荣却一脸疑惑道:“为什么不行?”
嘉尔被他问这么一问,一时也说不出话,只得心里暗暗道,要是让宜恩知道他来逛妓院,他就死定了!
见嘉尔不说话,珍荣便一把拉着嘉尔往里走,边走边说:“放心吧,嘉尔哥,这里是在范开的,不用花钱!”
嘉尔忙急道:“可现在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宜恩该担心了!”
一边的荣宰撇了撇嘴,道:“他和林在范在谈事呢,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可。。。。。。”嘉尔又想说什么,却被荣宰打断。
“他当初害得你差点生辰变忌日,如今担心一下算什么!”
看着荣宰一脸的不平,嘉尔也没了声音,只得由着他们半推半就地进了东风馆。
东风馆对面的墙角下,正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脏污的头发挡在眼前,那乞丐看着三个人进去,慢慢地握紧了拳头。伸手拨了拨眼前的头发,露出同样脏污的脸,只是那脸却与旁边墙上告示上的脸出奇地相似。那乞丐站了起来,恨恨地看了东风馆一眼,随即低头快步往城门方向走去。墙边又空空如也,只剩一张告示贴在那儿,人像下写着两个字:穆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