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吧 关注:31,229贴子:263,891

回复:连载 亲爱的苏格拉底(言情悬疑文 ) 玖月晞新文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昨天更晚了,不好意思,今天早早地来请罪~


IP属地:浙江102楼2014-11-19 20:58
回复
    这是一天前的对话,正是苏雅分析连环杀手要升级的时候。
    她回头看玻璃窗对面陈翰狂妄的样子,蓦然意识到,他或许设计了第7次“自杀”,而且很可能牵出更大的阴谋。
    可现在他如此淡定,难道是因为他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即使他现在被限制自由,也丝毫不影响‘自杀’进程?
    这时,谭哥推开聆讯室的门进来:“另外那3个小子不知道第7个‘自杀者’,看得出来是真不知道。”他指指玻璃对面,“只有这个知道第7个人现在在哪里,干什么。”
    言焓点头示意了然,他稍稍眯眼打量那边的人:
    “去过理工大学活动教室把人吊死的有两个,那天要推甄暖下楼还留了头发的是另一个,至于陈翰,只在跑酷区留下了鞋印。”
    谭哥问:“你要不要亲自审审?”
    言焓摇头:“那天在367和我追逐的人就是他,他看见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甄暖想想那天陈翰被言焓追得狼狈不堪的样子,明白了他的话。
    谭哥:“看得出来,这人根本就不在乎是否受处罚,关键是,现在证据不足,我们也无法知道是否真的有第7个计划。”
    ……
    苏雅和程副队连番审讯陈翰,后者一直否认,说不知道第7个人的信息,说他打电话后发现对方只是找人诉苦的,就没继续了。
    问到最后,陈翰干脆直接趴桌子上睡觉不理人了。
    如何软硬兼施,他也不予理会。
    谭哥让陈翰的父母劝他配合警方争取从轻处罚,可他的父母选择相信儿子的话,说没有第7个人。
    甄暖没等到最后,她自己还有工作,便先离开了。经过楼梯间时,余光瞥见安全门缝儿里,言焓微低着头,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抽烟。
    她心里还有疑惑想问他,刚要推门进去,又想起自己打扰过他好多次。
    她想了想,轻轻靠在门上,决定等他抽完了再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背后的门轻轻一拉,甄暖一个重心不稳倒下去,虽被他稳稳地拎住,却也结结实实地躺进他怀里。
    甄暖一下弹跳而起,惊慌失措地站好了拉开距离:“队长!”
    言焓揉着被她撞得发痛的下巴,微微眯着眼看她,声音听上去像有些好笑:“你是在表演某种行为艺术吗?”
    “不是。”甄暖涨红了脸,咕哝着说,“我看你在抽烟,所以就等着啊。”
    “有事?”
    “队长,第7个人的事,不问陈翰吗?”
    “苏雅程副队他们不是在问么。”他停了一下,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哦,你不相信他们的能力?”
    “不是!”她直摆手,“我刚看见了,他们的审讯技术很厉害。我只是……想,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下么?”
    “不想。”他道,“说得像什么新鲜的菜品,想不想尝试一下,呵,”他笑出一声。
    “……”甄暖瘪嘴,有时候和boss交流真的好困难。
    言焓:“苏雅和程副队已经足够好了。”
    “可你还是认为陈翰不会说的吧?”
    “是。”
    “……”
    这人真是。
    言焓斜靠在安全门上,闲闲地看她:“要我是陈翰,我也不会说,除非我脑子有问题。”
    甄暖不解:“不是说他配合的话,可以戴罪立功吗?”
    “配合,他多了第7条罪;不配合,他没这第7条罪。”
    甄暖蓦然明白,没有任何证据的事,他有病才会承认。
    言焓手里拿着火柴盒轻轻地转啊转,火柴梗在里边碰撞的声音唰唰的很有质感。
    “如果他没给第7个人支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
    如果他给第7个人支招了,一通电话的事,不留证据,他又为什么要承认。”
    甄暖沉默。而且,陈翰现在的思维和想法已经完全和正常人不在同一个轨道上。他真的像极了一个邪.教头子,无所畏惧,无所顾忌,也无所挂念。
    “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言焓低头,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干这行,很多时候就得接受无奈。”他轻轻一笑,拔脚要走,迎面黑子走了过来。
    言焓抬手把他招过来:“给女高中生割腕的人是谁?”
    “正分开了在审呢,有2个人说是第5个死者。一个说不知道,当时没注意。”
    “嗯……有苗头。”言焓立在楼梯间和走廊的边缘,光影交叠在他脸上,隽永而深刻,他薄唇微勾,痞痞地一笑,
    “你过去,就说,两个人谋杀女研究生,一个人试图谋杀法医,唯独陈翰没有参与任何事件。我那天在367追的人不是陈翰,你随便选一个怀疑。”
    黑子一愣,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老大你真是……”
    他刚要转身,
    “等一下,”言焓眼里黑光闪闪,散漫而随意地特别交待,“等3个人分别供出陈翰后,问细节,拿的什么工具,刀扔哪儿了,手套去哪儿了。割腕需要技术,他不可能戴着厚手套,一定是橡胶的,会留指纹。”
    “好嘞!”
    甄暖一脸惊讶地看言焓,后者回头见了:“怎么?”
    “队长,这么套话是不是不太光明正大啊?”
    言焓稍一挑眉,不屑一顾的样子:“我看着像君子吗?”
    “……”
    甄暖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愣愣地杵了一会儿,问:“我不回答可以吗?”
    “你直接不说话就可以了。”
    “……”
    甄暖默默跟在他身后,想,他嘴上那么说,心里又哪里是服帖地接受无奈现实的人。
    即使面对陈翰这种无处使力的人,他也会尽最大程度地把人家往死里整。
    boss,你好可怕,尤其是笑得如沐春风的时候。


    IP属地:浙江117楼2014-11-21 21:55
    回复
      第37章
      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刮雨刷摇来摆去,外面的世界一下朦胧一下清晰。
      言焓和甄暖都换了温暖的衣服,车厢内暖气很足,气氛却比之前清冷。
      甄暖背脊笔直,如坐针毡。
      她不可能因为沈弋辞去这份她喜欢的工作,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喜欢。
      她也不可能因为工作而影响和沈弋的关系,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安全。
      作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信仰,没有亲朋,也没有依附的人,这世上唯一能给她存在感和控制感的就只有工作和沈弋。
      她不希望言焓和沈弋的交恶影响她和言焓的上下级关系,却也不愿意言焓始终怀疑沈弋找他麻烦。
      眼看快到局里,甄暖开口:“队长……”
      “嗯?”
      “你和沈弋是不是有误会?”
      “没有。”
      “可你认为……”话说一半,甄暖明白了,言焓的“没有”意思是他很确定并非误会;既然不是误会,就不可以和解。
      “队长,他不会杀人,更何况无冤无仇。”
      言焓淡笑:“那时他给纪霆卖命,别说杀人,往地铁扔炸弹也会干。她与他们的确无冤无仇,是我的仇……”
      他沉默一瞬,又笑了,重复,“是我的仇。”
      甄暖语塞,
      良久,道:“既然确定是他,为什么不把他绳之以法?”
      言焓扭头看她,似乎被她的弦外之音激怒:“呵,如果我有决定性的证据,你以为他会活到现在?”
      更因他有种说不清甚至无法解释的执念,夏时还活着。却因十年前的那场阴谋,被处理得人间蒸发了。
      他清黑的眼睛里突然闪过野性的光,甄暖着魔般被攫住,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电光火石间,回响起他说“死生随意,无牵无挂”;
      她蓦然发觉:他活着,就是为了杀一个人。终究一天,他会变得极其危险。
      她张了张口,略微胆怯:“你有没有想过,找不到证据正是因为他不是凶手。”
      言焓打着方向盘,奇怪地笑了一下:“沈弋认为,我怀疑他是凶手;但我本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甄暖狠狠一愣,手心些微发凉。
      “要么他是凶手;要么他协助了凶手,且一直隐瞒包庇至今。”
      “你这样说有失公允,就因为他在那天见过夏时……”甄暖猛地前倾,脖子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激烈的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要提她的名字。”
      一声极低的警告,更像狠狠压抑着痛苦的祈求。
      ……
      暴风骤雨拍打着车身,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甄暖捂着脖子,心跳停了好几秒。
      世界都是安静的。她缓缓扭头。
      雨刷器刮着玻璃上的水,路灯昏黄,照进车厢,洒在他白皙挺拔的鼻梁上。他的手死死掐着方向盘,头颅仰望,盯着玻璃外的瓢泼大雨。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似乎咬着牙,下颌绷出硬邦邦的弧线。
      然而,只是一秒,他便垂下头;片刻前的戾气消失殆尽;有种被打败的颓然。
      他极浅地弯了弯唇角,语气平和,嗓音却沙哑,缓缓地说:“不要提她的名字。谢谢。”
      一切克己而有度。
      雨声大得铺天盖地;
      甄暖垂头,蔫蔫地说:“抱歉。”
      “和你无关。”他嗓音很轻,“你放心,我和他的私怨,和你的工作没关系。”
      “谢谢。”甄暖咬咬嘴唇,“可是队长,有没有可能是你误会了沈弋,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有多了解他?”言焓突然问。
      甄暖一愣。
      她和沈弋应该很熟。9年前,她从车祸里醒来,只认识他,是他的甄暖。她不记得他,只能从过去的照片日记和信件里看到她与他的亲密。
      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人惶恐,她依附着他生活,学习,出国;他背景复杂,为保护她,不让她接触他的另一面,把她护在安全罩里,不许任何危险的东西接触她。7年前,他身边杀机四伏,她被送去国外,过着最无忧最公主般的生活。
      她对他从陌生戒备慢慢变得重新接受,她以为这就是正常的轨迹。
      可此刻面对言焓的问题,她陡然又生空茫之感。
      而更多的是对这问题本身的反感,她有些生气,反驳:“很了解,至少比你了解。”
      “是吗?”他语含轻嘲,“我和他打交道十几年。他这些年做了什么,和谁有仇,对谁有恩,势力扩大多少,中了谁的招,给谁使了绊子,我一清二楚。”
      甄暖捏着拳头,真恨他说话那么毒,总是一针见血。
      “刚才你说让我别揍他,因为他手废了。你一定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废的。他不会跟你说实话。”
      言焓再度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烟;
      这让他情绪不太稳,有些烦躁地把车窗落下一条缝。
      冷风冰雨扑进来,雨滴甚至打到甄暖脸上;他的头发被吹得张牙舞爪,却没感觉。
      “9年前她失踪的那天是腊八节,正巧那天沈弋废了一只手。我就知道,”言焓扭头看她,惨白的闪电衬得他的眸子漆黑晶亮,闪着一种病态的胜利感,
      “沈弋的手是她废掉的。她就是这样,很柔弱,只会拿手术刀;可如果有谁欺负她,她会狠狠让那个人吃苦头。”
      他唇角一弯,有些邪气地笑了,是骄傲,亦是自负,“阿时就是这样的女孩。”
      就是这一刻,甄暖看到了言焓的笑容,乍一看很狠厉,可从唇角到眼底埋着浅浅的笑,风清月明,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又好似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是能把人化掉的温暖。
      她以为,他真的很喜欢笑,唯独只这一次发自心底。
      甄暖扯扯嘴角,感慨他如此固执地坚守着一个早已死去的信念;
      他有他的怀念,而她亦有她的守护。
      她昂起头,以同样的姿态维护她的那个人:
      “很不巧。我也有种感觉,沈弋和这件事没关系。他的确有很多事我不知道,但我对他的了解足够让我相信他。”
      “你一直喜欢这样催眠欺骗自己?”
      “什么?”
      “你多大了,27,28?公寓装成暖色,家里一堆玩偶抱枕,心理年龄低得不超过18岁,幼稚,不会和人打交道,极度缺乏安全感。
      你和沈弋最亲密的时候是十年前,可惜你车祸不记得。这几年你们保持着礼貌的距离,7年间你一直在国外,10个月前回国,2个月前重新在一起,至今没有亲密接触,没接吻,没爱抚,没上床,对吗?
      这就是你对他的了解。”
      他懒懒地勾起唇角,不无讽刺,“我说过,你真的很容易相信人。”
      甄暖惊愕得瞪大眼睛,没料到他竟这样唐突无礼地剖析她的私隐;可偏偏他说得全对。愈是这样,她愈发羞耻愤怒。
      风雨砸在车上像炸雷,天气这样嘈杂喧闹,他的话一字一句偏偏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你自己呢,你知道你的过去吗?他说你是跳芭蕾舞的,你想过你或许可能和他描述的完全相反吗?
      车祸后你对自身定位很迷茫;你无法和任何人确定稳定的关系,包括老师同学情人;你真有你想象地那么维护他?还是你只是想维护你不稳定的精神世界,因为没有人和事能让你安心……”
      “你混蛋!”甄暖气极。
      突然,有人猛敲车窗。
      甄暖立刻别过头去,肩膀气得在发抖。
      保安小伙子穿着雨衣探身看:“不能在这儿停车。” 手电筒光照进来,“原来是言队啊,来加班吗?”
      “嗯。”言焓发动汽车,“你辛苦了。”
      车厢内一片死寂,甄暖脸色差到极致,到了地下停车场,车还没停稳,她便推开车门,飞跑而去。
      ……


      IP属地:浙江141楼2014-11-24 21:10
      回复
        甄暖气汹汹地回到办公室,憋着一肚子的气迅速而利落地换衣服戴手套提尸体,也不等小松回来,就自个儿拉开尸袋准备验尸。
        “验尸必须有第二人在场,你想违规操作?”此刻她最讨厌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
        言焓语气散漫,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以为意了,可她仍介怀得要死。
        “你现在不也在场,不把自己当人看?”她头一次尖酸又刻薄,非把尸袋拉开,一个人极其费力地把无脸女尸搬出来。
        言焓抱着手斜倚在门边,唇角浅浅地弯着。
        没因她的话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她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该是直来直往有气就出,碰她就咬的刺猬;而不是平日里那个怯弱躲避,戳她一下也呐呐惶然的兔子。
        他关上门走过去,轻笑着调侃:“露出真面目了?”
        “你……”她快给他气死,“这是我的地盘,你出去!”
        “我好心帮着在场作证,你却不识好人心?”简直无脸无皮。
        还暗讽她狗咬吕洞宾?
        甄暖顿时想把手术刀戳进他胸口,把他解剖了算了!
        ……
        ……
        甄暖花了足足三分钟做心理建设,让自己不要和言焓计较,不要带入个人情绪。
        言焓坐去一侧的靠椅上,扭头望向7乘7的屏幕;直到看见甄暖的白手套出现在屏幕上,才回过头来。
        解剖过程必须一直说话,让录音机记录;
        言焓坐在身边,她还真有些别扭。
        她把收音话筒拉过来,语速平缓:“11月7日,凌晨5点01分,C-Lab第二解剖室,病理学研究员甄暖,死者未知,女性,身高165cm,体重49.5kg。
        衣服湿透,干净……”
        室内安安静静,她静下心来,慢慢地检查,很久才说一两个字,“无破损。……
        口袋内无异物。”
        言焓的目光冷静而锐利,一直跟着她的手走,在监督她有无遗漏。
        衣服上没什么可提取的线索,除了几截湿漉漉的草梗,目测和抛尸地一致。
        “枯草梗需要与抛尸地进行对比化验。”
        甄暖剥掉死者的衣物,装进证物袋。随后取了指纹,又给鞋子、脚掌和牙齿做印模。
        死者浑身赤.裸躺在解剖台上,甄暖拿刀小心翼翼地剃去她的头发。
        由于死者一部分脑骨碎了,只有头皮勉强维持着,坑坑洼洼,甄暖必须极其小心细致。要把头发剃干净,不留发茬,又不能破坏头皮。
        是考刀工的技术活儿。
        甄暖精神高度集中,花了十几分钟才把头发全剃下来,不觉身体都发热起来。她拿手腕擦了下额头,把头发装袋时,发现了异样:
        “死者的发丝之间有……”她刚要拿镊子夹,被言焓拦住。
        他起身,在头发旁铺上标尺,照了照片。嘴上倒是什么也没说。
        甄暖顿感无声的责备;
        她偷偷抿了抿舌头,把尸检台上的摄像头拉过来,夹起发丝里的异物细细看:“这好像是……”
        她一时看不出这晶莹透明大小不一的碎屑是什么。
        “玻璃。”言焓望着她身后的大屏幕说。
        面对他的“点拨”,甄暖闷不吭声,把头发和玻璃一起装进证物袋,贴上标签,别扭地说:“不明物质,送化学实验室。”
        言焓散散地笑,没说什么。
        甄暖开始观测尸表:“面部损毁,无法辨识,脸部皮肤破烂;顶部多处伤痕挫伤。”
        她抬起死者的下巴,
        “咽喉处有浅色挫伤,为旧伤。”目光下移,“□□四周有不规则掐压型挫伤,旧伤。乳.头附近多处咬痕,新旧皆有。硅酮橡胶模提取咬痕。”
        言焓不经意垂了垂眼皮。分明说着不轻松的内容,可她说话天生轻柔缓慢,在凌晨寂静的封闭房间里听得格外柔顺安逸,软软弥漫过来,像天鹅绒。
        甄暖微蹙起眉:“腰部两侧,大腿内侧,会.阴,膝盖……挫伤,咬痕,新旧皆有。”
        她心略略一沉,分开死者的腿根,检查,
        “宫颈三度糜烂,死前有性.交迹象。”
        随即,她拿工具梳理并拔下阴.毛,装入袋中:“需分析是否混有他人毛发。”
        又刮了一些稠液出来,涂在载玻片上,“需检查妇科病史。”
        她要把死者翻过来检查,可力气不够;
        看看言焓,他懒懒地靠在椅背里,肘架在扶手上,两指撑着脸颊,姿态散漫,一幅围观者姿态,没要帮她的意思。
        甄暖不屑地哼一声,把死者的一只手臂摆到头边,一只屈肘放在胸前,外侧大腿屈起,然后抓住手臂和膝盖,稍稍一拉,沉重的尸体一下轻松翻起。
        她赶紧抱住,把尸体翻了个身。
        言焓弯了弯唇角,不吝啬地表扬:“懂得用巧劲,不错。”
        甄暖心里又蹭蹭地冒火,好不容易才灭下去。
        “死者背部后腰几处陈旧挫伤,臀部很明显。”一切再清楚不过,“她生前遭受了长期的性暴力。”
        甄暖抬起死者的下巴;喉咙处很干净,没有任何伤痕,旧伤也没有。
        这叫她些许费解。通常来说,性暴力会伴随着掐脖子。
        有人推门而入,小松来了。
        甄暖忽觉言焓很久没说话了,扭头一看。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身子是笔直的,却静悄悄地垂着头颅。看不到脸,只有乌黑凌乱的碎发,和长长密密的睫毛。
        这样的姿势看上去多少有些柔弱。
        坐着都能睡着。
        这一瞬,只有窗外隐约的风雨声。
        小松轻叹:“队里的人跑了一整天,接下来还要更苦。”
        甄暖不知道是不是疲惫让他今天脾气格外硬。她收回目光,低了声音:“继续工作。”
        两人一起检验死者身上的新伤,即影响和造成此次死亡的伤痕。
        对普通警察来说,要分辨尸身上各种伤痕的类型、形成原因和时间,有一定难度;他们偶尔会分不清尸斑和伤痕,像这具尸体就有很多尸斑,看着像被人打了。
        “老师,死者的尸斑全在身体右侧。她死后可能一直侧躺着。”
        甄暖走过去看。
        死者脖颈右侧暗红,右手臂上端惨白,手肘处一团暗红尸斑;
        从侧面看,腋下、腰部、膝盖暗红;侧肋、盆骨惨白;右大腿和小腿的侧面则红白交替。
        “老师,这是移动尸体后重新形成的尸斑吗?”
        “不是。”
        “为什么?”
        “你看现场的照片。”甄暖摁一下按钮,显示屏上播放出一串照片,“看到死者侧躺的姿势没?”
        照片上,死者面向右边,侧躺在公路旁,双脚笔直,左腿自然地垂在右腿前。
        “为什么会形成尸斑?”
        小松答:“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在重力作用下坠积到尸体的低下部位,造成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充血。”
        “正因如此,尸斑不会在尸体与硬面接触的部位形成,因为力量压迫会阻止血液聚积。”甄暖说,“比如仰卧时,尸斑会出现在后颈、腰部和大腿,却不会出现在头和屁股。因为那里被压住了。”
        小松看看尸体上的红斑,再看照片里死者的躺姿,恍然大悟:“如果是抛尸现场的姿势,死者右腿的侧面被压住,无法形成尸斑,应该全是白色。左腿的小腿压住了,也是白的,但大腿可以形成红色的尸斑。”
        “对。可你看,事实是死者右腿侧面红白交接,;而左腿的大腿小腿都是白色。
        照这么看,形成尸斑的姿势应该是,左腿大腿小腿的内侧被压住,无法形成尸斑,全白;
        右腿的被段状物压住一截,红白交替。”
        小松揉揉脑袋:“她侧躺的地方不平坦,压着一个和腿上白色痕迹一样宽的阻碍物?”
        甄暖弯弯唇角:“你没发现这条白色宽痕刚好和她的手一样粗吗?”
        小松一愣。
        她示意:“帮我把她的上身扶起来。”
        小松照做。
        甄暖把死者的腿屈起来,大腿和小腿上的白痕接成一条直线。她跪到尸检台上抵住死者的脚,把死者的手环抱住她的双腿,她的手臂刚好和那条白痕重合。
        小松惊道:“死者抱着自己的双腿侧躺在地上,这就是她死后保持的姿势?”
        “对。不会本人形成,而是凶手摆的。”
        小松疑惑:“凶手为什么要把她摆成这种姿势?会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意义?”
        甄暖读书时辅修过犯罪心理,又想起最近苏雅的表现,缓缓道:“胎儿的姿势是最安全的,把死者摆成这种姿势或许是凶手在忏悔,有愧疚。”
        小松很赞同:“甄老师,你太厉害了,这也懂。”
        “呵。”
        一声轻轻的笑晕开在安静的解剖室里,沙哑,含着几分慵懒,几分轻嘲的笑意,
        “不是愧疚,是行李箱。”
        作者有话要说:不喜欢动物和养猫是两码事,猫是夏时的,他能不养着?


        IP属地:浙江142楼2014-11-24 21:16
        回复
          尸体缝合完,甄暖要把尸体搬到移动床上推去尸柜,她一人搬不动,小松也没在,便对言焓说:“帮我搬一下。”
          言焓不动身,脸色渐渐淡了下去,看着她:“你少做了一件事。”
          甄暖不解,把刚才的一切想一遍,并无遗漏。
          她摇摇头,疑惑道:“没有啊。”
          他眸光微凉,带着一丝研判的意味,肯定地重复:“你少做了一件事。”
          她迷茫,认认真真想了一圈,更加肯定:“没有了,真的没有遗漏了。”
          言焓不做声,盯着她。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不知是失望,还是生气。
          甄暖被他这种眼神刺痛:“不想帮我搬就算了,那么多废话。”她气了,自己要去抱死者;
          言焓瞬时起身,钳住她的手腕,将她触碰死者的动作制止住。
          甄暖挣扎,憋了一晚上的气要爆发:“你干嘛,突然发什么……”
          “在学校老师没教你吗?”言焓语气冰冷,“尸检的最后一步是什么,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是老师没教,还是你不屑?”
          甄暖狠狠一愣,明白了。
          有如当头一棒。
          她又羞又气,又惭又愧。
          “你放开我!”她尖叫,用力挣开他的手,眼睛都红了;觉得自己太丢脸,太无地自容,又赶紧别过头去。
          言焓看她半晌,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解剖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甄暖呆呆立在原地,眼睛发红,鼻子发酸。扭头看,无脸女尸躺在白光灯下,皮肤惨白,伤痕累累,身上一道道可怖而丑陋的缝合疤。
          她忽然想哭。
          她知道言焓的意思,是她的错,她没有给这个人最后的尊严和尊重。
          甄暖眼睛花了,世界水盈盈的。
          很抱歉,我们剖开了你的身体,这是出于发现死因查找凶手的目的。请你谅解,请相信我们会最真实地写下你的遗言,找到凶手,平复你的冤屈;
          请你……安息。
          她对着解剖台上沉默的尸体,深深地弯下腰,90度鞠躬。
          泪水一颗颗砸下来。
          ……
          言焓倚靠在墙上,又一次摸摸口袋,还是没有烟。没一会儿,门打开了,甄暖立在门边,手指局促地抠着门框。
          她眼睛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看他一眼便垂下去,声音小得像蚊子:“可以帮我搬一下死者吗?……我知错了。”
          他拔脚走来,嗓音低下去:“在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很抱歉。”
          ……
          上午十点左右,病理实验结果出来了。
          死者身体亚健康,脏器正常,体内未检测到毒物,死亡时间在11月6日22:30至23:30间。阴.道内没有精班,残留有安全套润滑油,有□□痕迹。
          头部多处钝器伤痕,致死原因是顶骨钝器重击骨折。
          甄暖做完工作,想起死者头皮上的玻璃碎屑,下楼去化学实验室看看。
          测定玻璃的折射率和密度后,以后做对比可以成为关键证据。
          化学研究员谷清明正带着几个助理做检验。谷清明长得和他名字一样,清秀明朗。他一身白大褂,面无表情立在显微镜前,往一粒玻璃碎屑上滴液体。
          甄暖好奇:“是什么?”
          “居里液体。”回答简短,也不管她明不明白,不继续解释。
          “嗯?”
          “居里液体。”
          “……”嗯的意思是请继续,不是说我没听清。
          “我不知道什么是居里液体。”
          “哦。”他抬起头,望着空气想了想,说,“用来测玻璃的折射指数。”
          “怎么测呀?”甄暖觉得和他说话像挤牙膏。
          他看着偏光显微镜,头也不抬:“液体的折射指数高于或低于玻璃时,会出现贝克线。”
          “我可以看看吗?”她想和新同事熟络。
          谷清明从镜头里抬起头颅,想了想,翻开一本书一页一页地找。
          甄暖纳闷,歪头看,他拿的是《C-Lab化学实验室行为规范》。
          他很快翻完,说:“你看吧。”
          “……”甄暖推测,他应该没找到“不许外来人员观看贝克线”这一条。
          她透过镜头,看见液体里躺着一粒碎屑,碎屑周围一圈银白色的光晕,明亮而纤细,时而收缩,时而扩大。
          她轻叹:“好漂亮。”
          “谢谢。”
          “……”
          谷清明滴着液体,一丝不苟道:“居里液的折射率可根据混合度的不同而改变,当它的折射率和玻璃一致时……”
          闪闪的贝克线消失了。
          “好神奇。我从来没听说过居里液。”
          “哦,这是我自己配置的,也是我给它起的名。”他寻常道。
          “啊?”
          “测玻璃折射率有多种方法,但我喜欢贝克线,所以配着玩儿。”
          “……”
          她问:“脑部伤口提取的红色碎屑检查过了吗?”
          “油漆。”
          “这么说,凶器的表面有油漆?”
          “对。”
          甄暖自言自语:“涂着油漆的奇怪凶器,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谷清明一板一眼地说。
          “……”我没问你。
          “我建了一个油漆数据库,等成分分析出来,可以对比找到线索。”
          甄暖惊讶于谷清明的工作态度。
          她想起在大洋彼岸实习的经历。
          那时她所在的法医实验室有专门针对汽车油漆的数据库,收录了几万种油漆的成分材质厂商出产信息,只要现场落下汽车油漆,就很容易找到线索。同样的还有衣服纤维数据库等等。
          她曾幻想国内什么时候能建立那样的数据库,可现在,她觉得应该不远了。
          C-Lab犯罪技术研究实验室,每个人都那么好。
          她想到自己的凶器伤痕数据库,每天都在更新。她要更努力,不落后于大家才行。
          ……
          甄暖回到办公室,在笔记本上整理出尸检的关键点:
          1.头上的利器伤痕里有玻璃屑;钝器伤不规则,无法确定是一个或多个凶器;但某个凶器上有红色油漆;
          2.头部右侧击打力度较轻,有玻璃磨损;头顶及后侧发力较大,是致死原因;脸部的钝器伤为死后毁容;
          3.肩胛背部有挫伤,系挣扎或搏斗伤痕,可身体其他地方没有,尤其手掌手臂没有防卫伤;(自卫时扭打和挣扎不激烈)
          4.生前遭受长期的性暴力(很可能来自丈夫);
          5.有自杀倾向;
          6.死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没有反抗;
          7.手臂被长条的物体打过或者撞上,留下的花纹显示她当时穿着浴袍,可她死时穿着齐整的衣物;(案发地在室内,否则无法在尸体僵硬后换衣服)
          8.在高温的地方放了几个小时,破坏尸僵后被塞进行李箱里;凶手破坏尸僵的原因可能是为了运输方便。


          IP属地:浙江151楼2014-11-25 22:11
          回复
            大家激情又减退了呀,是因为我没有经常冒泡吗


            IP属地:浙江161楼2014-11-26 22:23
            回复
              今天有聚餐,回来得晚了就更新晚了,还有就是由于最近作业比较多,更新有点不定时,大家见谅啊


              IP属地:浙江171楼2014-11-27 23:13
              收起回复
                今天更新很及时有木有,此处应有掌声有木有


                IP属地:浙江180楼2014-11-28 20:43
                收起回复
                  问题随之而来。
                  “一辆车怎么会凭空不见?”关小瑜疑惑,“阮云征也不可能一人开走两辆车啊!”
                  苏雅侧眸,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抵触,她潜意识里不接受自己对阮云征的洗白。
                  林子:“有两个人?阮云征先走,另一个善后。如果有同伙,阮云征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攻自破了。”
                  苏雅摇头:“可能性不大。阮云征把对孙琳的暴力视为两人间的私密,他不会出轨,也不会允许孙琳出轨。同样,他们之间的事,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有同伙的可能性极小。”
                  言焓:“对,他把她当私有物,控制欲太强,即使杀她也不会和人一起。除非是他杀了人,然后买人抛尸。
                  但事先买人的可能性很小。
                  他追去十桉里时没有杀人预谋。夫妻间的抓抓躲躲不是第一次,跑一次抓一次然后变本加厉,这成了一种模式,他不会因她消失一两天而起杀心。”
                  甄暖觉得很有道理,低头继续笔记。
                  苏雅听了,更自信地抬头:“这也证明杀死孙琳的另有其人。阮云征家暴惯了,不会轻易杀掉妻子。她要死了,他就没有施.暴对象了。”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要太绝对。”言焓出于个性严谨,提醒了一下。
                  “知道了。”苏雅顺从地微笑。
                  老白黑子几个人偷偷地对眼神,苏雅平日里凌厉得很,就只有老大能把她降服。
                  甄暖默默看了看,低下头。
                  言焓说:“很可能车还在山里。”
                  这话一出,大家来了精神。
                  “谭哥,分两队,一队排查道路监控。那天风雨大,视线不清晰,大家辛苦点儿;另一队去十桉里找车,入山口有摄像头,我认为那辆车应该还没出来。”
                  “是。”
                  一直寡言的关小瑜插了句话:“这次在别墅里找到的有用信息不多。
                  凶手把现场清理得非常干净。这点我很疑惑。我看过很多现场,很少见到打扫得那么干净的。比起前几次粗糙的杀人设计,第7次提升了不少。”
                  言焓垂眸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苏雅不以为然,道:“我说过,他们的杀人会升级。”
                  关小瑜不做声了。
                  言焓不予置评,看向老白:“还有一点我很介意,温泉馆内部的监控录像坏了?”
                  “暴风雨造成电缆出问题,监控设备瘫痪。”
                  “叫徐思淼抓紧时间检查,看能不能恢复一部分。”
                  “好。”
                  言焓扭头,忽然点名:
                  “甄暖?”
                  “诶?”
                  “说说你的想法。”
                  “啊?”
                  “你的想法,”他眼眸沉黑,定定地重复,“真实想法。”
                  众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甄暖愣了一瞬就回过味来。
                  刚才苏雅发言时,她有很多小动作,都没逃过他锐利的眼睛。
                  她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我觉得……不一定是栽赃。也可能是……”她紧张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我意思是,即使栽赃,也有一些疑点。这个,至少有两拨人。”
                  大伙儿的目光齐齐聚过来。
                  言焓眸光清锐:“理由?”
                  “死者生前遭受的两拨击打。第一拨力度较小,第二拨较大。第一拨在右头颅,这人可能是左撇子……”
                  甄暖话没完,苏雅打断:“也可能是先用左手打,再换右手,所以造成两拨力量不同。”
                  “的确有可能是这样,但……”
                  甄暖被她厉声一堵,脑子炸了炸,更紧张了。
                  现在她必须说出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可她哪里有理由。她只是感觉,只是她最近尝试的研究,并不是学术上的定论,所以她才一直没说。
                  “首先是我的感觉。死者生前承受的第一拨伤痕和第二拨伤痕,各自集中,分区明显,几乎没有交集。我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她越说声音越低,跟蚊子一样。
                  她做这行不久,不太适合说“我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感觉,经验,”苏雅挑眉,“没有更实质点的东西?”
                  “有。”甄暖迟疑片刻,
                  “我一直在分析死者头部的伤痕,她头上受过至少3种及以上的致伤物袭击。第三次击打面部毁容,这需要换更有利的致伤物,正常。
                  可第一拨和第二拨不一样,是不常见的凶器。”
                  苏雅摇头:“第一拨是装饰物底座,第二拨可能是装饰物本身。”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可是……”甄暖红着脸,却更坚持,“我研究过了,伤痕的力度相差太大,除了可能因左右手造成的差异,我认为极有可能根本就是分属于两种致伤物,且第二个比第一个重很多。
                  如果想陷害,怎么会频繁换工具,又怎么会找难以识别很特殊的致伤物呢?越特殊的非现场的物体,越难栽赃给冲动杀人者啊。”
                  苏雅:“据我所知,受到施力方向、大小、部位等很多因素的影响,伤痕有时不能全面地反应致伤物的原貌。你又如何描绘出致伤物的样式?”
                  甄暖一愣,急忙道,“是。但我一直在研究这个课题,做过很多次实验,我的数据库始终在完善。”
                  “只是你私人的数据库?”苏雅一句话,上扬的语气挑明她的不权威。
                  甄暖咬着唇,不吭声。
                  周围人都沉默,怕插嘴让甄暖更困窘。
                  老白却忍不住:“也不能这么说,小猫平时很努力地在做模拟……”
                  “有时候努力并不代表得出的结果就是对的。”苏雅不客气地打断。
                  其他想帮甄暖说话的人都抿紧了嘴,不想她更难堪。
                  苏雅慢慢靠回椅背里,完全不当对手般,轻飘飘道:“你说的课题只是你闲暇时的小实验,在学术领域甚至不能拿出来作依据。换而言之,根本不可靠。”
                  甄暖脸涨得通红,手指抠着文件夹,心肺都死死绞在一起。
                  凝滞得像石头一样的安静里,她羞耻得连低头的勇气都没了。
                  言焓并没评价谁对谁错,只对甄暖说:“那就去给你的推断找依据,让它变成事实。”
                  苏雅还要说的话忍住了,稍稍不满地看他。
                  甄暖扭头望言焓,迫切想从他眼里看出哪怕一丝鼓励和肯定,但他的眼睛平静而深邃,不带任何主观判断。
                  一瞬间,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单,忽然很想哭。


                  IP属地:浙江192楼2014-11-29 20:38
                  回复
                    第44章
                    悦椿度假区内警灯闪烁。
                    苏阳的侦察队带来确切消息:山口的道路监控因暴雨模糊,分辨度很差,但还是基本判断阮云征的车进了又出,孙琳的车进去后没出来。
                    这些天侦查员搜了整个十桉里,一直没找到孙琳的车。
                    凭空消失了?
                    言焓靠在车边,望着周围忙碌的人群,和别墅区里暗淡下去的水光,想了很久,忽然说:
                    “悦椿温泉馆有湖。”
                    “车在湖里。”
                    ……
                    不久,潜水员下水,在湖底发现了一辆车。
                    很快,打捞队将车捞出湖面,正是孙琳的宾利。
                    痕检员忙着在车辆上采集信息。刑警队员们从后备箱里找到了死者的衣物,行李箱,一个铁质内嵌玻璃的红色装饰,呈竖长形,顶端尖锐底座圆滑。
                    潜水员还从水里捞出一套内六角扳手,正是酒店缺失的。
                    酒店工作人员说,地下停车场里有专门的工具室,入住的人可以用房卡开门选自己要用的工具。通常很少有人用。
                    ……
                    保安黎磊和清洁员潘盼是普通同事,两人涉嫌杀害孙琳,被带回局里。指纹脚印血液等信息都被搜集去做比对。
                    痕检组在宾利车驾驶座的缝隙里找到了黎磊保安制服上的纤维。潘盼也不小心落了一根头发在带血的行李箱里。
                    孙琳右脑伤痕里夹杂的玻璃屑和红色装饰品上的镶嵌玻璃一致,密度、折射率等参数全部吻合。
                    当天晚上,潘盼还使用了悦椿温泉馆清洁室里的吸尘器和大量洗涤剂。
                    虽然有了这么多证据,谭哥还是放松不下来:
                    “现在棘手的不是凶手不承认,而是两人都说是自己是凶手。
                    潘盼说是她杀了孙琳,黎磊只是帮她处理尸体。而黎磊说潘盼只打了孙琳几下,真正致死的,是他的击打。”
                    言焓听了,说:“清洁员潘盼是左撇子,符合甄暖的说法。”
                    老白问:“会不会是两人共同杀人?”
                    言焓摇头:“如果是冲动杀人,两人同时被惹怒的几率较小。除非他们两个同时是suicide sound的第8批自杀者。”
                    “对。”谭哥赞同,“还有,共同谋财的可能性也排除了。孙琳的首饰钱财没少,全和衣物一起扔在后备箱里。”
                    ……
                    在审讯之前,众人先去了一趟会议室。因为徐思淼发现了关键的证据。
                    他还原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带,但其他地方比如案发别墅门口的监控录像由于损坏太彻底,无法恢复了。
                    但徐思淼说:“停车场的监控已足够说明问题。”
                    他打开电脑给众人看。
                    视频有些模糊,没有声音,雪花点也很多,但仍可以分辨清楚。
                    图像中,女清洁工也就是潘盼正在打扫清洁。不久,两道汽车灯光打过来,可能是大声摁了喇叭,潘盼吓一大跳,赶紧移开。
                    开来的正是孙琳的宾利车。
                    那辆车停在潘盼旁边的车位上。潘盼继续在打扫,而打扮时尚的孙琳拎着行李箱下了车。
                    她经过一身清洁工装扮的潘盼身边时,昂着下巴垂着眼睛说了句什么,然后把行李箱递给潘盼。两人似乎对话了几句,潘盼放下扫帚和簸箕,上前去接她的行李箱。
                    孙琳在前边走,才走一步就停下,指了一下地面上的水渍,回头又对潘盼说话。
                    后者点头,然后弯腰把箱子抱起来。没想到箱子太重,她一个没站稳连连后退,结果不小心踩到铁簸箕。
                    簸箕倒下,铁质的长把手碰上了宾利车。
                    应该是划出了一条痕迹,因为孙琳立刻指着碰撞的部位对潘盼凶狠地斥责起来。
                    潘盼不停地点头哈腰,又赶紧凑上去拿手摸,仿佛以为这么摸就可以抚平,就不会有事。
                    但孙琳竟一脚踢在潘盼脸上,把她踹倒在地。她指着车尾对潘盼训斥打骂,手脚并用,连番踢打后者的脸部头部和胸口。
                    潘盼不敢反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停地弓腰求饶。刮坏一辆宾利车,她微薄的工资哪里够赔。
                    可效果甚微,孙琳的打骂和潘盼的哭求持续了近二十分钟。
                    最后,孙琳或许打累了,终于收手。她指着行李箱说了几句话,又指着车尾上的刮痕继续说。估计还是在说赔偿的事,潘盼甚至跪在地上磕头。
                    但孙琳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之后,潘盼一直跪在原地痛哭。哭完,又对着车尾巴上刮伤的地方一边哈气一边拿手摸。蹭了好几分钟,或许真的知道伤痕无法消退掉了,她又开始哭。
                    哭了很久,才站起来拖孙琳的箱子。
                    经过水渍时,她把箱子抱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怕把箱子的轮子弄脏……
                    视频放完,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发言,气氛异常的沉闷而苦涩。
                    最先开口的是言焓,语调冷静,不带任何情绪,就事论事地分析:
                    “停车发生争执的时间较早,在下午。清洁工潘盼给孙琳送箱子后,晚上再去过一次。我推测,这次她想请求孙琳不要让她赔偿。所以,和孙琳在客厅里谈话的是她,也是她出手第一次连续击打了孙琳。”
                    谭哥接话:“所以这次孙琳穿着睡袍。第二拨击打则不能确定。孙琳跑开后,追过去的是保安黎磊还是服务员潘盼?”
                    言焓道:“现在可以去审问这两个人了。”
                    ……


                    IP属地:浙江222楼2014-12-01 21:48
                    回复
                      程副队和谭哥分别对两人进行了审讯,结果两人都忏悔说自己是凶手,对方不是。
                      更奇怪的事也随之出现。
                      清洁员潘盼并不清楚suicide sound的事,她杀孙琳是因为孙琳欺人太甚,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她杀人后,让平时很照顾她的保安大哥帮忙收拾。
                      她现在很后悔,很内疚,不想把保安大哥牵连进去,希望警察放过他。
                      而保安黎磊说,潘盼并没有把人打死,是他。
                      他是suicide sound的第8个自杀者,3年前被女友抛弃一直走不出阴影,直到遇到心地善良对自己关心有加的潘盼。可潘盼有男友,她男友因救她落了残疾,潘盼一直养着他,还坚定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黎磊因此更喜欢潘盼,他陷入比失去第一个女友更深的苦恼里,想自杀时,在suicide sound电话听到了孙琳的遭遇,他很同情她,于是听了陈翰和她的计划来杀她,栽赃给她的丈夫。
                      这也是为什么孙琳会在暴雨夜跑去偏僻的悦椿度假温泉馆。
                      他们计划得非常好,但他没想到潘盼会抢在他前边袭击孙琳。
                      黎磊说,孙琳并没有被潘盼打死,是他继续执行计划,杀死了孙琳。
                      ……
                      言焓站在聆讯室里看着,想了一会儿,问身后的人:“那个装饰品和死者头顶第二拨伤痕的对比结果出来没?”
                      徐思淼答:“出来了,匹配度85%。关小瑜说装饰品的底座和本身都有非常微弱的血迹反应。”
                      言焓转身接过装饰品的照片端详。圆形底座上一根红色的三角形立柱,柱子上穿插着连环的三四个菱形,顶端是半个菱形。
                      苏雅抱着手,瞧一眼甄暖,轻轻道:“装饰品本身也有血迹,应该就是这个凶器了。和我之前说的一样,suicide sound的第7次计划袭击。”
                      甄暖不吭声。
                      关小瑜挑了挑眉,轻轻在她耳边嘀咕:“她倒是完全对清洁员选择性忽视了,那可以证明她错得一塌糊涂呢。”
                      言焓放下照片:“我去审一下清洁员。”
                      ……
                      潘盼一直趴在桌子上哭。
                      言焓进去到她对面坐下,问:“为什么哭?”
                      潘盼抹眼泪:“是我害了黎大哥,是我拖累了他。”
                      言焓反问:“你的意思是他杀了孙琳?”
                      “不不不。”潘盼立即反驳,“我的意思是我不该冲动打死孙琳,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帮忙处理尸体。”
                      言焓不做声。潘盼还不知道黎磊是suicide sound的第8个自杀者,也不知道黎磊一直爱慕她,想为她做事,想为她死。
                      潘盼越哭越悲伤:“可孙琳死了,现在说什么后悔的话都没用了。”
                      言焓判断着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定定道:“如果你不想拖累他,还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就把实情说出来。隐瞒真相救不了你们任何一个。”
                      “我刚才跟另一位警官说的就是真的。保安大哥说是他杀的,他才是胡说。”
                      “谁说真话,谁说假话,我自己会判断。”言焓淡淡道。
                      潘盼抹去眼泪,点点头。
                      她先讲述了停车场发生的事,与言焓在视频里看到的完全一致
                      “后来我把行李箱送去孙琳的别墅,她给我开价,说要3万块。”说到此处,她再次泪如雨下,“我1个人要养3个人,一年都攒不下那么多钱啊。”
                      “我从别墅出来,想跳进湖里死了算了。可我舍不得爸爸妈妈,舍不得我男朋友。想了好久,我也不敢和别人讲,就再去找她。”
                      潘盼不住地抽泣,
                      “大不了求她,一直求,或许可以少赔点儿。可这次她更凶,一直嘲笑我,辱骂我。她看上去那么优雅高贵,可嘴巴里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骂我,骂我的父母。她说绝对不会放过我,三万块钱一分也不能少。还说……说如果还不起钱,就让我去卖身。让男人折磨死我。”
                      潘盼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一个劲儿地往桌子上掉:
                      “警官,你不知道她说了好多恐怖的话。说把我卖掉后,那些男人会怎么折磨我。什么捆绑,什么塞东西,还有更恶心龌龊的我说不出口。我这么说,你们肯定不相信,可她真是这么对我说的啊。”
                      言焓沉默,他知道潘盼说的都是真的。孙琳描述的那些事,很可能就是丈夫阮云征这7年间对她做的事。
                      “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你们不知道她破口大骂说那些下流话的时候,那张脸有多恐怖,像魔鬼一样。我忍受不了,抓起桌子上的装饰就往她头上砸。
                      我也不知道砸了几下,看见出了血,她捂着头要倒。我很害怕,就跑了。……我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保安大哥的,他平时那么照顾我,我不该拖累他,我应该自己去死。”
                      潘盼哭了太久,渐渐表情呆滞,
                      “我们重新回别墅,不知道她是死是活。黎大哥说要是没死,这个女人醒来一定会不依不饶,要我的命。他不想看我坐牢受欺负,就打她的脸。我不想他杀人,我也打。打到看不清了,才给她换掉衣服,装进行李箱。
                      装好后,我怕会在别墅留下痕迹,就花几个小时清扫,黎大哥帮忙破坏了监控系统,把带子毁了。我们打算开孙琳的车,把行李箱扔去路边的树林里。但搬行李箱时,发现箱子和人因为一直放在壁炉边,还很热。
                      黎大哥想如果运气好,有人路过可以撞上,像车祸一样。所以又把她从行李箱里搬出来,没想她已经僵了。费劲弄了好久才把她掰开。开车把她扔掉后,又返回把车推进湖里。”
                      潘盼说完,牢牢盯住言焓:“警官,这就是事实,我没说谎,真的没说谎。”
                      言焓没答,问:“你拿铁质装饰打孙琳时,打在头部哪个部位?”
                      “……我不记得,我那时很害怕,就是抓着东西乱打。我只想让她住嘴,没想会把她打死。”
                      “你离开别墅时,她在哪里,是什么状态?”
                      “对不起,”潘盼面容扭曲地摇头,“我真的记不清了,我不知道她是要倒还是要爬,只看见砸出了血,我太害怕,真的不记得了。”
                      “你们后来进去时,她在哪里?”
                      “壁炉边。可能她一路走一路流血,走到壁炉边时因为受伤严重,倒下了。”
                      “她那时是死是活?”
                      “死了,我肯定把她打死了。”
                      “你们清理台阶的时候,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
                      “台阶?”潘盼不懂,“什么台阶?”
                      言焓心下了然,没有再问。
                      ……


                      IP属地:浙江223楼2014-12-01 21:48
                      回复
                        言焓离开审讯室,回到众人中间,问:“这下看出来了吧?”
                        苏雅点头,道:“杀死孙琳的不是清洁员,而是保安。我和程副队审过,他承认了,潘盼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在和潘盼一起去前,以找工具为由让潘盼等着。
                        他先去别墅看了,发现孙琳没死,就用地上的装饰物本体打死孙琳,擦干净台阶上的血迹,把她搬到壁炉边,再出门去和潘盼一起过来。
                        这和潘盼的描述一致。”
                        几位刑警通过表情观察,这两人录口供时都没有说谎,坦白态度很好。
                        后来的测谎仪也测出两人没说谎。
                        至此,案件近乎水落石出。
                        Suicide sound也终于完结。
                        ……
                        尚局听说后,来到刑侦一队的办公区。
                        他特地当着言焓的面好好表扬了苏雅一番。
                        老白听了,不服气,从座位上探出头来:
                        “是我们老大厉害。一开始以为如果是suicide sound犯案,就很难找凶手呢。还是我们老大思维缜密,滴水不漏,一点儿小细节都不放过,这才确定凶手就在十桉里内部。”
                        苏雅轻巧地笑:“是是,言队长最厉害。”
                        尚局道:“我看啊,你们俩还是和当初一样,搭档破案就是所向无敌。苏雅以后干脆留在这儿,一年后也别走了。”
                        苏雅咬着唇笑:“除了您,也就没谁留我了呀。”
                        言焓不知听也没听,插兜靠在窗子边,唇角挂着一抹敷衍淡淡的笑容。
                        他无意间抬眸,见甄暖坐在公共办公桌旁,还在翻着她手中的凶器图形资料,秀气的眉毛却是越皱越紧。
                        “甄暖?”
                        “诶?”她抬起头来。
                        “怎么了?”
                        她咬咬唇,欲言又止,可想起言焓在十桉里跟她说的话,她深深吸气,一咬牙:
                        “这案子没完,”她看着苏雅,“凶器不对,就是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有妹纸在微博给我写私信,说她很喜欢甄暖,希望甄暖不是夏时,就是甄暖。


                        IP属地:浙江224楼2014-12-01 21:48
                        收起回复
                          第46章
                          在老白说出甄暖去了现场的一瞬,众人一个个变了脸色,椅子刷刷推开,
                          即刻去十桉里!
                          言焓脚步飞快,脸色冷峻:“老白,立刻联系悦椿的工作人员去找她。(凤凰小说网http://Www.Fhxs.Com 全文字 无广告)
                          找交警大队,让十桉里附近执勤的交警马上赶去悦椿,不管他们现在人在哪儿干什么,即刻去找她。”
                          老白哭丧脸:“要是没车呢。”
                          “跑也要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周围一片死寂。
                          苏雅快步跟在言焓身后下楼,见他整个气场都变了,竭力安慰:“别担心,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事。”
                          言焓:“天气不好,工作日,悦椿入住率极低。那些服务员也全是不在岗的。刚才老白打电话都没人接。”
                          苏雅又说:“再怎么甄暖也可以跑吧,应该没那么危险。”
                          言焓语气依旧冷淡:“她身体素质很差,基本的防身术都使不出来。”
                          苏雅沉默了。
                          走出大楼,言焓吩咐林子:“叫救护车。”
                          “可人没出事啊。”
                          “等出事就来不及了。”苏雅瞪一眼发愣的林子,“快去啊!”
                          十桉里偏远,假如真出什么事,那可说不准。
                          言焓很快发动汽车,风一样离开院子,同时拿起手机打给甄暖。
                          电话一接通,言焓便命令她马上离开所在地。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蔫蔫地说:“哦,知道了。”
                          一句话,言焓的心一沉。
                          到了这种时候,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实话:“甄暖,我们可能赶不过来了。”
                          这次,她沉默更久,终究重复一句:“哦,知道了。”
                          这一声……
                          汽车飞速奔驰,车窗外风声潇潇。
                          言焓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的心会难受得揪起来。
                          “他在你身后吗?”
                          “嗯。”
                          “尽力保护自己。”
                          她轻吸一口气,声音很悲伤:“可,我不会,怎么办?”
                          他听出她的欲言又止。
                          若不是怕惊动身后的人,她一定会说:队长,你快来救救我好不好?
                          可此刻,握着电话,他与她隔着飞越不过的千山万水。
                          他心头徒生一种久违的绝望的无力感,很陌生,又异常熟悉。
                          良久,他低一下头,也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活下来。”
                          “甄暖,请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那头的人静默无声,却在一秒后强打起精神,轻轻地笑了,说,“好哒~~我听你的呐~~”
                          言焓狠狠一怔,心像是被重拳集中。
                          “对不起……甄暖。”
                          言焓已经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一种很久没体验过的害怕,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怕他的一句话害了她;怕来不及赶去,凶手就把她拖到没人的角落,欺.凌她,羞辱她,折磨她,把她击打得血肉模糊,再也不是原来完好无损的样子。
                          就像他想过无初次的……阿时。
                          这一刻,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
                          他攥着手机,听她温柔地笑:“没事儿。”
                          很快,那边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关门声,死一般的安静后,是阮云征邪气十足的话语:“你说,孙琳的享受都是装的,因为她希望我快点儿结束?”
                          言焓慌了,猛然道:“甄暖,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讲!”
                          可电话接过去,对方淫.邪地笑出一声:“悦椿的工作人员都被我高价支出去办事了,没什么好谈的,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吧。”
                          电话被重重地放在某个地方,随后便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和甄暖凄惨的尖叫。
                          后排的苏雅都听见了,和身边的谭哥老白对视一眼,三人眼里都是惊慌和憋忍不住的悲愤。
                          言焓所有的理智和镇定差点儿在这一瞬间崩溃,他把手机猛地摁到方向盘上,死死捏着,雕塑般一动不动。
                          撕衣服的声音掩盖不去阮云征嘴里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挣扎中不断有架子的碰撞声和工具摔落的声响。
                          甄暖一直在哭喊,嗓子都哑了。
                          起初撕心裂肺地惨叫,后来如孩子般嘤嘤呜呜无力地哭,一直在唤队长,唤沈弋,唤副队小瑜,唤谭哥老白,唤黑子林子小松大伟,唤妈妈……
                          喊他们快来救她。
                          老白大骂一声,抱着脑袋嚎哭起来。
                          言焓握着方向盘,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他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的路,眼里似乎涌进了什么酸涩而刺痛的液体,让灰暗的视线变得模糊了,银光闪闪。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那边没了声音,断线了。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而死寂,只有车轮在风里奔驰的声音,和老白哽咽的哭声。
                          ……


                          IP属地:浙江253楼2014-12-03 21:43
                          回复
                            再次回到悦椿,言焓走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忽然发觉,甄暖其实很有勇气,这样空旷幽暗的地方,一个女孩也敢来。
                            也果然是社会经验不足,太傻,太傻。
                            他推开工具室的门,痕检员们全低头在勘测,气氛憋屈而沉闷。
                            天色晚了,又避了光,屋子里黑漆漆的,地上放眼全都是血,经过特殊处理在黑暗中散着触目惊心的荧光。
                            地板上一滩滩一条条,墙壁上也四处飞溅着。
                            甄暖胖胖的栗色雪地靴倒在门边,绿色的围巾,浅蓝色的软呢大衣,白色的毛衣T恤全碎了,散落在各处。
                            言焓在门口站了几秒,终究没进去,拉上门退了回来。
                            他插着兜沉默无声地走回地面,笔直地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走下一级坐到地上,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坐在北风和烟雾中,望着沉下来的天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关小瑜提着勘察箱出来。
                            见言焓坐在门口,她擦擦红红的眼睛,走过去,鼻音很重地说:
                            “我问了最先找到甄暖的交警。他说……甄暖裸着上身趴在地上,身上都是伤,头上也有多处钝器伤……腹背还被捅了几刀。可……手里还抓着阮云征的鞋子。”
                            “嗯,知道了。”言焓低头,把烟摁灭在台阶上。
                            关小瑜擦擦眼泪,刚要走,想起什么又说:“队长,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说。”
                            “潘盼和孙琳的DNA序列是一致的。”
                            言焓没动。
                            “她们两个是失散的双胞胎。”她说完,又揉揉眼睛,跑开了。
                            言焓沉默,玩着手里的火柴,又点了一根烟来抽。
                            苏雅从远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阮云征说了,他……到一半,被甄暖拿锯子……伤了那里。他震怒之下,拿锤子砸她的头。可能打了四五下。等她不动了,又听到几个交警喊甄暖的名字。他扔了锤子要逃。但……”
                            苏雅别过头去,忍住眼泪,
                            “甄暖抓着他的鞋子不放他走,他就……就捅了她两刀。”
                            言焓眯着眼,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它消散在风里。
                            “苏雅,你现在别和我说这些。”
                            “我……”
                            “别说话。”他盯着夜色,“苏雅,别说话。你让我想说脏话了。”
                            苏雅心如刀割,眼泪哗地落下来,可他仍是不看她,不为所动,只有侧脸寂寥。她捂住脸,低低地哭:“对不起,言焓,你怪我吧。怪我不该呛甄暖,激得她这个时候来现场。怪我不专业。怪我……”
                            “不怪你。”言焓低下头,摇了摇,“怪我。”
                            “怪我不该让你进一队……也不该让她进C-Lab。”
                            ……
                            天黑如墨。
                            开车回去的路上,联络员给言焓汇报:“言队,甄暖现在还在手术室。”
                            “嗯。”
                            言焓关上对讲机,打了个电话给老白,“林老师和秦姝手头上没事,让她们两个去医院看看。其余人继续坚守岗位,一切等结案再说。”
                            “好。”
                            他抬手挂掉电话,却看见通话记录的下面几行,还有甄暖的名字。
                            车窗外夜色流淌,言焓靠进椅背,拧起的眉心松不开了,耳朵里的声音也挥不去。
                            当时,他握着手机,在甄暖的那一声惨叫之后,还听到了很多别的声音,有阮云征断子绝孙般的嘶吼,还有很多。
                            比如钢铁砸在头上沉闷却清脆的声响,比如刀刃刺进身体那似泼水似裂帛的诡异声音,又比如,女孩口齿不清,气若游丝地一声:
                            “……千斤顶……”
                            她终究是找到了那“真正”的凶器。


                            IP属地:浙江255楼2014-12-03 21:44
                            回复
                              那么自觉的更了。有奖励咩


                              IP属地:浙江256楼2014-12-03 21:44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