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路明非觉得后背有点凉。他死命蹲在满是垃圾的垃圾车旁紧紧握住狙击枪，屏住呼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四周。以 前在婶婶家的时候他就学会了这种高超的装死技能，明明还在埋着头假装看书，耳朵却跟兔子一样竖了起来听到了婶婶出门时候发出的声音，表弟路鸣泽还在一旁用着那台老式的IBM企图在网上钓到一个萌哒哒的学妹。
过了几十秒，一切却毫无变化，除了那两个越来越激烈的战场，楚子航已经和火神一样跟那头黑色的蜥蜴干上了，显然爆血后的楚子航杀胚的气质更压对面一点，反观零这边却开始陷入了劣势，毕竟作为暗杀角色的零本就不适合正面交锋，体力也是不及楚子航，何况对面全是MT的存在。路明非心里莫名的紧张，又 想着自己神经兮兮地一个人趴在垃圾堆里面就算是芬狗估计也做不来。
正在他想起身的时候，一个人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了距离他不到三步的地方，路明非吓得差点没叫出声，心脏狂跳得仿佛打了肾上腺素。妈的！原来这里有人！他手心发汗，脸色发白，汗水透过指间侵到枪身，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发抖，喂喂喂，那是什么，那是刀啊！妈的，这是会死人的！
“走，老大那边顶不住了。”黑影突然在黑暗中开口说道，边说着边欺身小跑冲向零的战场，差点没让路明非崩溃的是，又一 个黑影提着M16冲锋枪擦着他的身体跑过，路明非要是把腿往外伸点没准能绊倒这个家伙。
“那家伙估计跑了。”路明非听着另外那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敢吐出憋了一分钟的气。他庆幸着自己福大命大，居然没给两个人阴沟翻船。
脑门上全是汗水，他又有点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愧，要知道师兄和零他们可是在那里直接和那帮打了激素的爬行生物打群架啊，随即他又安慰着自己各司其职，不是打架那块料，没有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突然，他想起了，那零怎么办！他手脚忽然发凉，该死的怎么忘了这茬！ 以零得身手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吧？他这么安慰自己想着，可心里却没有一点底，看刚才的形势就知道零一个人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啊，现在又来了两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要出事啊！
想到这里，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奶奶的这哪里是什么好兆头啊！他抓起枪身，可刚抬头又停住不动，他去了能做什么呢？就算在学院曾经临阵磨枪地练过一下，可现在可是真枪实弹耶，一个不长眼自己的小命就一命呜呼了。他又有点犹豫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懦弱得可悲，脸上的表情忽然狰狞忽然惊怕。
路明非抬起了枪头。“嘭—— 嘭——”

枪声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点什么，明明还在踟蹰不前可手上的子弹已经打到敌人身上。他忽然发狠咬了咬牙，脸色坚毅中带着颤抖。
妈的，人死不过碗大的疤！
突然路明非松开了枪柄，面露一丝苦笑。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胸口透穿的伤口瞬间染红了地面。妈的，还是给阴了啊。路明非的视线定格在零的那个战场，可他已经看不清了，失血过多让他的大脑无法继续供血，此时的心率已经超过了每分钟两百下，心脏像是水泵一样不断涌出鲜血，大概肺叶已经被打穿了吧？路明非仅存的思考能力正在迅速消逝， 他好像看到了零看着自己，面露惊恐，耳边传来了踏踏踏的跑步声，也许是开枪的那个狙击手吧？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可那声音又像歌咏那样拉长，又好像是呜呜的风声在他的耳朵响着，仿佛魔鬼附在耳边跟自己窃窃私语。
他要死了啊。
以前无聊的时候，路明非偶尔也会思考着人为什么活着这些哲学，结果是人活着是为了吃饭这么一个毫无追求毫无志向的目标，随后又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死去，那时该是怎么的场景，他曾经幻想着无数的鲜花撒在自己的身上，婶婶一家四口默哀着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棺材埋入深 深的墓地，白色的鸽子被放飞，发出低鸣的声音环绕在上空。又想着这种肃穆的氛围好像又有点不符合他的逗比形象，更应该是废柴师兄一边哭丧着一边痛哭流涕没能有机会还欠了自己无数顿的夜宵.......没想到现在就要实现了啊，那份遗体空运的责任书也得生效了吧？不过到头来终究没有一个真正为自己感到难过的人啊....
他的思维已经混乱了，脑海里那些出现的大火，那些女人的笑声，那断折在英灵殿的命运之枪，那只小黄鸭，那双冰天雪地里闪亮晶莹的苍蓝色眼眸....
对不起.....他觉得好困，眼皮 沉重得睁不开了，他好累好累就这么睡了吧.....
“哥哥，你相信命运么？”有人在黑暗中轻轻呼喊。
真烦，谁家的小孩，不知道别人睡觉的时候打扰很不礼貌么？
“哥哥，还记得曾经的约定么，你和我说好的要去山顶一起看日出。”
什么约定？我现在很困耶，能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哥哥，你就要死啦。”男孩似乎听得到路明非的心理，轻笑着说道。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骂道谁家 的孩子怎么没有素质，屁股上就给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一个侧滚给撞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硌得脑袋疼。
路明非睁开眼，心里的怒火腾的起来了。这种扰人清梦不成还动脚的熊孩子就得打！不打不长记性，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他给眼前的景象镇住了。这....这尼玛他是在一座巨大的冰山上啊！难怪浑身凉嗖嗖起鸡皮疙瘩...他又想着刚才自己睡在看着就高的冰山悬崖边，要是刚才那个熊孩子一脚用力.....
“哥哥，安心啦，我可不会一脚踹你下去的。”带着贱贱笑意的 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路...路鸣泽？！”路明非回过头，大吃一惊。“你不是去度假了吗？”
“当然，顾客是上帝嘛，我们魔鬼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想着哥哥这边的生意我也玩的不开心嘛。”果然是那副贱兮兮的表情，路明非忽然觉得莫名心安。
路明非一拍脑门忽然想到什么。“我靠！我不是死了吗！”随即又赶紧往身上摸了摸，他想起来了刚才给人阴了，胸口貌似中了一枪。可现在他全身上下好的要死，没有一点不适，活蹦乱跳得跟砧板上的鱼一样.....啊呸。
“不，哥哥，其实你真的要死了。”路鸣泽微微一笑，路明非看着他的笑容瘆的慌。
“少来骗我，哪有人要死了还和我现在一样活的跟跳蚤似的....话说，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吧？...难道我真的死了？”路明非警觉地朝四周瞄了瞄，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冰川，远处的冰山因为融化砸在湛蓝色的海面发出轰鸣声音，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就像是孤独得唯有两个人紧紧相拥才能寻找到一丝温暖。“不过你们的地狱里的世界倒也不错，想来也能吃香喝辣的。”路明非觉得自己真是够奇葩的，明明谈论着自己的死亡还漠不关心事不关己。大 概是因为有小魔鬼的陪伴吧？他这么想着。
路鸣泽无奈笑着摇摇头。“哥哥，这里是我的世界，你当然觉得和真实的世界没区别啦，不过真实世界的你胸口是真的中了一发Barret M82A1的子弹，这种东西打在人身上就像是施瓦辛格一拳打在西瓜上，嘭——”路鸣泽做出一个力劈华山的动作。
“得得得，你别还来动作喂，搞得我心里发毛。”路明非下意识捂紧衣服。
“如果不加一些动作，你可能不会更深刻的理解当时的情景嘛。”路鸣泽露出一副明显我是好 心给哥哥解释还被他训斥的委屈表情。
“别给我扯犊子，指不定你自己心里还在偷乐着咧。”路明非可不相信魔鬼的眼泪，路鸣泽这家伙可贼着了，千万别给表面所欺骗。

“哎，难道是我的演技不够好？”路鸣泽忽然叹了口气。
“呐呐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路明非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路鸣泽的鼻子忿忿说道。
“嘛，你看嘛哥哥，现在你可是要死了耶，难道就不乘这个时候向我许愿？”
“屁咧，什么逻辑，用完最后一个我不也是要嗝屁吗？何必还要回去。”路明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难道哥哥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路明非心底忽然触动了一下，他想到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脸，随即扭过头不看路鸣泽。“没啦，我就知道你惦记我剩下的四分之一生命，现在好了，反正也要死咯，等下和你去地狱拜访你们老大的时候手上也有点筹码嘛。”
路鸣泽凑上来蹭着路明非的肩膀，手里比划着“一点点”么手势，语气讨好。“就没那么一点不 舍？哥哥你就稍微透露一点嘛，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多不好。”
“屁咧，你不是自诩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哦，我只是在纠结哥哥你究竟是喜欢零多一点还是喜欢小怪兽多一点。”路鸣泽毫不在意，伸手做无辜状。
路明非简直要一口老血吐在地上。我靠！怎么什么东西他都懂？
“小屁孩，懂点什么。”路明非伸手挠乱路鸣泽的头发，企图掩饰自己尴尬的表情。
路鸣泽慢慢的压平挠的乱糟 糟的头发。“所以说即使是零要死了，哥哥也不愿意交换么？要知道，现在真实世界里零已经精疲力竭了，那个一枪爆了你的狙击手正在朝着她跑去。也许那个面瘫也跑不了吧？”路鸣泽抓起一块冰块扔向远处，冰块呈抛物线砸在海面上溅起水花。
路明非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要交换么？可那样他就要死了耶，虽然现在貌似自己也是要跪的节奏，但起码还有个人陪着自己吹牛聊天吧，如果真的划了最后一根火柴，他会怎么样？不换么？那零怎么办....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可他又 不想有人死了啊....总得有些什么人留在心底的啊...小怪兽已经不再了，他再也不想失去什么人....失去的...总有一天都要他们拿命来偿还！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路鸣泽突然没来由地说道，路明非白了他一眼，心想你搞什么飞机，没事瞎扯淡的说什么圣经，我又没犯罪才不需要救赎咧。
“哥哥，你应该知道北欧神话的诸神之战吧？”路鸣泽抬起金色的眼眸看了一下路明非，又看着远方，天际线在蓝黑色的海面泛 白。“传说中的主神奥丁手执着无往不胜的朗基努斯之枪，带着在英灵殿训练无数日夜只为最后一战的众神与无数魔鬼组成的军队对决。”
“这个我知道，校长请我喝茶的时候说过，好像是神明都死了，给魔鬼一把火烧了整个世界，然后所有人都嗝屁了。”
“这只是一个版本，要知道所有的传说不过是经过人类的渲染，神话都不过是给他们美化罢了。”路鸣泽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也没错，毕竟谁都没有亲眼见证不是么？”
路明非听出了他话里有话。“没 事扯北欧神话干嘛？”
路鸣泽没有回答，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沾满的冰屑。“哥哥，最后的抉择已经来临了啊。究竟我们的命运会如何呢？”
路明非没明白他在说点什么，可路鸣泽看着远方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了难过。
“哥哥，天亮了。”路明非刚想问他，路鸣泽突然出声，路明非扭过头看着远方，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忽然失去重力直坠冰海。
“你——妹——啊——！”呼啸的狂风拉扯着他抓狂的声音越来越远。

手上的M17掉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这才注意到地面上铺满了一层水晶玻璃般的冰霜，双脚失去了知觉冻在原地。
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忽然又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深呼吸无异于自寻死路，可严寒刺骨的冷空气已经汹涌着灌入整个肺部，一瞬间像是给硅胶填满了胸口，极低的温度大概冻 伤了支气管了吧？这是他最后能思考到的东西，无尽的黑暗一锤击晕了他。急性的缺氧让大脑强制停止了工作，李龙像是稻草人又像是小丑摆着扭曲的动作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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