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忽然又恢复那副小孩子的样子。“安啦安啦，我不和你 打，不然哥哥等下会怪我的是吧？说我不尊老爱幼。”
“哥哥？”
“是啊，路明非就是我哥哥嘛。”昂热哭笑不得。“好吧，意思就是说你是路鸣泽咯。”
“是的。不过也不全是啦。哥哥就要醒了，我先走了，我很期待到时你的到来，希尔伯特 让 昂热。”
“再见。”昂热摘下帽子，微微鞠躬。
所有人感觉到了路鸣泽身上的那种气质正慢慢消失。楚子航和凯撒解除了爆血状态，全身上 下满是伤痕的疼痛感让他们眼前泛黑，无尽的疲惫感朝他们席卷而来。凯撒终于忍不住了，吐出一小口鲜血。在硬抗路鸣泽的那下横斩时，他还是没躲过路鸣泽的左脚。大概肋骨已经断了吧，他这么想着。楚子航看着凯撒，无奈的笑了笑，随后又因为扯到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伤好后我请你喝一杯。”楚子航伸手去捡起童子切。
“荣幸至极。”凯撒苦笑。
路明非醒了。他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幽深静寂的路上，四周全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天路通向未知的前方。按照平时他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蹲在原地，任凭风吹 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可此时他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好像发生了糟糕透顶的事情。他想找到出口，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他要去找一个人。
他要去找谁？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梦里好像他很悲伤，他刚刚有了点重量的心里突然被谁掏空了似的，空荡荡地什么也没留下。
对啊，他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他失去了他的女孩。
他失去了零。

路明非跪在地上，脑袋一片 空白，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来。第一次心里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情来形容。原来，失恋的感觉是这样啊，他想。
他失恋了。零已经死了。
那个脸上挂着移动冰山的女王。
那个即使受伤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女孩。
那个整天变着法子要自己请吃中国菜的小吃货。
那个眼神也会如此温柔的女生。
眼泪无声地打在地上。他终 于知道了世界是如此的绝望。这个世界容不得他幸福。每当他喜欢一个人，这个世界就会想着办法作弄他，他暗恋陈雯雯，于是上帝就在那个昏暗的小影院一拳击碎他幼小的心灵；他暗恋诺诺，于是凯撒就抱着小魔女在北京的那个湖中和她求婚；他对绘梨衣抱有好感，于是小公主也殒命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里；现在他喜欢零，所以零也死了。
他觉得自己心里涌出了什么东西，巨大的悲伤压抑着他的心头。好想就这么一睡不醒啊....他躺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眼神迷离。
“路明非....”似乎有谁在说话？
“路明非....”他睁开眼睛。他讨厌别人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吵醒他。
“路明非....”他吃了一惊。是有人在叫他么？“喂！你是谁？”
声音渐渐消失了。路明非眼前突然闪过了一双镶着水钻的银色高跟鞋，一颗银白色的耳钉在他面前闪闪发光。他努力睁眼去看，可好像总是有着白雾遮住对方的面部，他只看到了一头淡金色的头发。
“零？”路明非吃惊之下脱口而出。地震般的晃动突然发生，路明非一个不注意直接摔倒在地上，他看到那团光雾的人影慢慢 消失。
“零！”
路明非猛的睁开眼。原来是一场梦境。可是梦醒了，零还是没能回来。他跪在地上紧紧抓着碎石，锋利的尖角割破了手指他仍浑然不知。
楚子航正打算扶起路明非，突然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意又蔓延的出来。楚子航脸色一白，不会是又要来一次破坏吧！
言灵 审判！路明非周围已经开始自主形成了一个领域，淡淡的白雾绕着他旋转，地面开始龟裂，一种死亡的命令渐渐向四周蔓延。
“明非。”一只稍显瘦削而有力的手掌轻轻按在了路明非的肩上。路明非抬起头。“校...校长？...”
“当然是我啦，我亲爱的学生。”昂热用手指指五米之外的那个光滑的圆圈，“能不能收回你的言灵？要不是我掌握了时间 零，估计进来也得够呛的。”路明非心生一动，审判的领域自动崩溃。他眼里的喜悦一闪而过，又暗淡成如同即将熄灭的灯芯。“零....死了....”他轻声说道。

昂热拍拍他的肩膀。“如果说这就是你现在难过的理由，那么我相信你会很开心看到了这一幕的....”路明非眼里忽然有了生气。
“校长你是说......”昂热微微一笑，侧身让出一个身位。
路明非看到了躺在白色担架上的零，一个吊瓶正在往她苍白得和纸张一样的手臂输液。他不可置信地跑了过去，紧握着零的手心，果然还有温度！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被吓了一跳，真以为零出了什么事情，结果我仔细量了量她的脉搏，才发现是因为失血过多和过度透支体力导致了她晕死过去了。”昂热弯下腰把零散开的发梢拨到一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不见了呢，是吧明非？”路明非没有听到昂热说的话，他的脑子里里各种情绪都混在了一起，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手里紧握的小手是那么的柔软。零轻轻的呼吸，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他知道零在他身边。一直都在。
“咳...”路明非轻轻咳嗽了一声，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他的身体已经被摧残的彻头彻尾了，经过了巴雷特的一枪和这场惨烈的战斗，更是多次使用高危言灵，能撑到现在也许只是心里的一些执念罢了。
他昏倒在了地上。
昂热静静地看着路明非死死抓紧的右手，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哎...人老了啊....”

“我猜的。”零说。
路明非这才意识到零一直在望着窗外，月光洒在她的眼睛里，他觉得零的眼睛里完全没了平时的那种锐不可近的凛冽。
他觉得零和自己最喜欢的《Fate》里的saber阿尔托莉雅越来越重合了。平日的零就像女王一样，挥舞着武器根本没了女生的 直至昏迷都要紧紧抓着匕首。而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敢小小地透露出一点点的那种慵懒气息，偶尔也是呆萌呆萌的属性，就是一只小吃货。难道他就是士郎？想到这里他的脸不禁红了起来，好在黑夜里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要是吃货也是一只腹黑的吃货。”路明非暗自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路明非连连摆手。“哎对了，你不是肚子饿了嘛，想吃什么我去买咧。”小路子点头哈腰。
“两份锅贴加一份水晶饺子。” 零头也不回。
“怎么是两份！”路明非下意识捂住饭卡。“不是老规矩一份的吗？”
“因为刚才我醒着。”零冷静地一枪终结路明非。
“噗！”路明非心里在滴血。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关上房门。
“师..师兄！”路明非刚准备转身，被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吓出一身冷汗。“你这是大半夜要吓死人啊。”
楚子航转过身，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本来是给你和零准备的夜宵，你们已经昏迷三天了，医 生说今晚应该醒来的。没想到你会在零的房间...”
“哎？已经三天了啊？难怪我肚子这么饿...”路明非没接着说下去，他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过了两三秒种，羞愧捂脸:“师兄你不会....”
“我没想到你们在打情骂俏....”
路明非掀桌。“谁..谁打情骂俏...”
“我想起了我还有功课没预习....”
“你妹啊！”楚子航不再犹豫，留下路明非烧得外焦里嫩心里咆哮。
“怎么这么快？”零躺在床上，侧脸看到了路明非耷拉着脑袋提了东西回来。
“啊....我跑的比较快！”路明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可是刚刚我听到了你说粗口。”
路明非心里暗骂面瘫师兄，面不改色说道:“我刚才被木头绊了一脚！”楚子航突然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紧了紧衣服。
零似乎真的饿了，没再纠结这件事，路明非偷偷的擦了擦冷汗。他赶紧从袋子里拿出夜宵。我靠！还真是两份锅贴和一份饺子。路明非顿时觉得面瘫师兄高 大无比，想必是零每次都要自己点锅贴，师兄以为自己喜欢吧？他有点感动得心里冒泡，然后默默地抹了抹眼泪。“师兄！我的份咧！”
零冷冷打断他内心世界的咆哮。“我肚子真的饿了。”

路明非叠声小跑，忙拿着锅贴递给女王。
零居然没有接过。
“我手上插着输液，没法吃。”路明非还纳闷咧，零一拳击碎他脆弱的心灵。
敢情女王是要自己喂她啊！
可他又想到，喂食这种事情 似乎只能是情人间才可以做的吧，女王大人既然暗示着，那不就意味着....想到这里，路明非心里不禁又有点雀跃起来。
路明非夹起一个锅贴送到她的嘴边，零张开嘴巴一口咬住。路明非看着零晶莹的嘴唇，脑子里又神游着那晚的旖旎。
“你又在想着思想不良的东西。”零嘴里嚼着锅贴，说话含糊不清。
路明非突然惊醒，脸色大囧。“哪哪有！和陛下亲嘴哪里龌龊了！”
看着零陡然变化的脸色，路明非只想给自己一巴掌。妈的！
这样就给别人套出话来了！
气氛顿时暧昧起来了。路明非望着天花板不敢正眼看零，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瞄着零。该死的，零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酡红！路明非哼唧哼唧半天，最后想了半天说道:“今晚天气真好啊....”
“你出去。”
路明非一把抱住零的大腿痛哭流涕。“陛下啊！微臣罪该万死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欺上瞒下！求陛下看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罪臣吧！”
零被他这么一逗，绷着的脸顿时忍不住了。“我又没生气。”
“真的？”路明非小心翼翼。
“我比较关心我的锅贴。”
“哦哦。”小路子赶紧又夹起一个送了过去。
......
钟楼阁楼。
这里终年混合着垃圾，色情杂志，酒精和美国上世纪的西部牛仔大片，空气中散发着的气味极其浓郁，已经不能单纯地用脏衣服没洗发酵出的或各种烈性酒的味道来形容了。如果风纪委员看到，一定会当场气的直接跳脚，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这连猪窝都够不上格！

可现在，这卡塞尔最臭的猪窝里却坐着学院里权利最大的两个人。
“昂热，你上次不是说死也不会再来我这里了吗？那你现在坐在这里难道不会觉得浑身难受？”副校长哼唧。“你老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来一次就要了我的老命。从日本回来到现在我还没缓过气来咧。我这里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也难怪他会对昂热如此态度。在昂热回来后听说了副校长私自用自己的名义给全校来了一个Party，还说把费用全算在他的头上后，昂热便深夜连夜让诺玛给游泳部的导师全发了信息，说副 校长突然患了急性传染疾病，不可以去游泳池指导学生了，至少两个月不能给他进入游泳部，还特意加盖了有他私章的证明。所以，当副校长赤裸着上身露出八块肚腩正准备和平常一样去“指导”女生游泳的时候，游泳部的导师戴着口罩面色惭愧地坚决不让他进去。副校长顿时恼火，一把抱住一位导师，嘴里还嚷嚷着“妈的不让我进去我就一个个传染给你们”，所有导师自觉让后一站抛弃那位可悲的同事，举起刚买的防弹盾蹲在后面。那个被抱住的导师脸色惨白，拼命甩也甩不掉这块牛皮糖，可嘴上还是哆嗦着作武松打虎式:“中国有个神棍说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 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形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热心关爱学生的副校长被帮打一棍，只能闷在阁楼一个人发酵。
“哎，还是你这里好酒多。上次我居然没能搜出这种货色。”昂热丝毫没有听到副校长的话，从沙发那个烂了的缺口里掏出了一瓶酒。
“啧啧，居然是82年的拉菲。没想到你一个整天蹲在小黑屋里看色情片的闷骚男还会有这种东西。虽然这年产出的葡萄不全是最好的，但物以稀为贵嘛，要知道现在市面上也不过只剩下三千 多支了。”昂热把桌上可疑的黑色水杯挪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高脚酒杯，给自己满上。“来来来，兄弟我先走一个。”

昂热沉默无语。他真的动怒了，很少有人触动到他的底线，但显然眼前这个艾伦律师，或者说加索图家族的弗罗斯特的咄咄逼人已经碰到了自己的底线。
艾伦律师用力张开双手，仿佛宣示着自己的胜利，像是奥运会的冠军那样大喊道:“如果校长您觉得说这样的照片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那么前几日的自由一日的这些又是什么！”他站了起来，他在向昂热宣布小瞧他的后果！
投影仪上，照片清晰地拍到了路明非的正脸，他眼神里充斥的那种漠视甚至杀意压迫得在场的所有人不禁自觉往后仰，仿佛那股可怕的威压能透过虚幻的画面将他们狠狠地压向地面。
这是上位者对下等者的威严！
所有人的心里都被狠狠的一击，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一向 软弱的人居然会发出这样可怕的气息。凯撒和楚子航同时握紧了拳头，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知道那种绝对实力下的无力感。为什么校董会的人居然会有着这些东西！
艾伦看着所有人或吃惊或愤怒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伸手就可以掌握世界的权力，令他痴迷！
“既然诸君对于这张图片如此感兴趣，那么我相信接下来的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想必也会得到大家的满意的。”艾伦开心的笑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握在手上的滋味，他坚信今天之后自己的人生将会一路平坦，他不愿意再 为了家族那些办事无能的废物打着永远打不完的官司！
“你够了！给我注意点分寸！”凯撒猛的站起来，金色的眼睛如同藏着随时准备噬人的狮子。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如果公布了这段视频，未来的一切都将滑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学生会主席凯撒 加索图，如果再这样你将受到一次警告并退出这次听证会。”“所罗门王”再一次敲响木槌，声色严厉。
凯撒的眼里就要喷出火来了，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艾伦不介意地耸耸肩，他知 道家族的这位花花公子脾气暴躁得很，弗罗斯特大人当初交代他的时候特别让他别理会凯撒。

“Music！”艾伦一个响指。诺玛自动把大殿的灯全都调暗了下去。画面依旧很模糊，大概是从食堂那边的摄像头拍摄的，1000多米的距离加上特别放大的倍数看起来全是颗粒的质感。
画面里显示的明显是自由一日的那天，因为食堂这些地方已经躺满了人，身上全是弗里嘉子弹留下的血红色。画面正中央勉强能认出两个人正在交战，大家隐约看得出来那是零和兰斯洛特。路明非突然握紧了零的小手，他最不愿意回忆的情景又要跳出了 他的脑海。
突然，零和兰斯洛特都停下了动作，零似乎撑不住了，直接半跪在了地方。兰斯洛特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大概十秒钟，兰斯洛特举起了手上的刀砍向零。然而他的挥刀还没落下就突然停止了，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路明非从摄像头的死角跑了出来。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突然零一把推开了路明非，整个人诡异地像是被什么撞着一直冲到了一旁的柱子。
“这不可能是弗里嘉子弹的力量。”黑暗中一个学生突然说到，大家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变。照理说即使是用重机枪发 射的弗里嘉子弹，它巨大的动能也会因为子弹在接触人体前就已经崩裂而瞬间失去九层以上，打在人身上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画面路明非跌跌撞撞地在零身边跪下，同时出现了苏茜和狮心会组织委员雷曼恩的身影，远处凯撒和楚子航正向这边跑来。四人围着路明非和零，似乎在说着什么。
突然，四个人都同时向后退。毫无征兆地，画面中的建筑物跟地震了似的完全破碎！
画面就此中断。投影仪完全 黑了下去，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艾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估计大家都还没看出端倪吧？不然就让我们倒退来看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吧。”
画面开始倒带，一直到了四人同时往后退的时候才重新播放。显然是慢动作回放，因为人物的动作比刚才明显慢了许多。画面中开始出现一层淡淡的白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晰度的问题，紧接着建筑物便开始了诡异的破碎。画面由此定格。
“昂热校长，作为屠龙界的先驱，想必您对于这个画面并不陌 生吧。”英灵殿重新恢复光亮，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刚才的视 频太过诡异，尤其是路明非身上的那种气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昂热轻轻叹了口气。“唉，看来是瞒不过你们加索图的眼睛的了。”
艾伦律师大声鼓掌。“这才是我们的好榜样啊！为什么还要坚持着错误的想法呢？诡异的建筑物倒塌，除了那些可怕的言灵还有什么能办到呢！”

他转身看向路明非。“路明非，作为三年级的S级学生，我希望你能以行动证明自己，用成绩来向我们证明你是谁。”
满场的掌声仿佛能掀翻屋顶，路明非回过头看着楚子航和凯撒，他能感受得到他们眼神里的欣喜。可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艾伦律师最后没能说出来的话让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圈套摆在了他的面前要将他 吞噬。而他已经无处可逃。
距离美国芝加哥几千公里外的意大利。
弗罗斯特关掉了显示器，而画面正显示着艾伦 德肖微茨 加索图那张惨白的脸。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路明非并没能受到审判。”黑暗中，那部纯金打造的老式电话机传开了帕西的声音。
“不，计划并没有失败，或者说，我们的目的并非是想让他受到审判。”弗罗斯特吐出一口烟雾，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金色。

他无聊的看着随身带来的杂志，慢慢积攒着睡意，一个小时前还舒服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可现在却坐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已经沉沉进入梦乡。窗外显示着现在他们已经在云层的上方了，黑夜里的积云在月光的照射下如同连绵不绝的海面，看不见的尽头是黑 色的未知领域，云舒云卷仿佛海岸线溅起的海浪。脑海里又想到了那片陌生的海，狂风席卷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呜呜作响的风声就像是快到极致的刀剑声，他和小魔鬼一起坐在冰面上，小魔鬼拿着一根鱼竿正在海钓，而他俩就坐在厚厚的雪堆中两手围着貂皮的围巾，抱着暖手的炉子，冷了就喝口烧到肚子的烈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种奇葩的事情。那是路鸣泽的幻境，那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零，没有小怪兽，没有诺诺。他又想到，记忆里和零曾经一起在月黑风高的冰天雪地看着飞雪，和诺诺在山顶看过满天乌云遮住了繁星，和小怪兽在缆车上孤独地拥抱...
他努力甩掉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翻了个身准备入睡。
鼻子传来了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侧脸瞄了瞄零，还是一样的安静，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只娇小的猫咪，也许她累了吧？他这么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楼楼要申请加精，去哪里办理呢？

“你堂弟刚才一直用很猥琐的眼光偷看我。”零在进入路明非房间后开口第一句，路明非的脸红得像关公。
“咳....估计是零你长的太漂亮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路明非不着痕迹地夸了夸零，据说女生在这方面有些天然的敏感，而且没人不喜欢被别人夸。
“看样子就知道他一向如此，那种气质太明显了。”零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路明非的回答，冷冷地击碎他的理论，她在这种事情上的神经简单得令人绝望。
路明非顾左右而言他。“咳，那个，零你和佳佳睡一起会不会不习惯啊？”婶婶家里三房一厅，原本用来堆杂物的空房间也因为佳佳的到来给清空了出来，一张 不大的席梦思正好可以塞得进那个小房间，佳佳会来他们家住到和路鸣泽一起坐飞机去美国。但现在就尴尬了，零突然也要来住，而家里刚好又没了空房间，本还说也是女生和佳佳一起挤挤倒也没什么，但婶婶他们可没想到零对陌生人有着强烈的排斥感咧。可路明非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和婶婶说了估计她又要大发雷霆。
“那你和我一起睡。”零毫无表情说道。
路明非涨红着脸。“怎怎么可以....婶婶可没这么开放，虽然我可以睡地板。要她知道了肯定挨一顿臭骂。”
“路明非！下楼去买包盐！”婶婶的大嗓门如同魔音穿耳直达路明非房间。
“哦哦哦！”路明非赶紧溜出房门，零紧随其后。
“你很怕你婶婶。”零跟着他下楼。
“嘿嘿。”路明非不好意思笑笑。“从小婶婶就这样，我早就习惯了。”
“这就是你即使不喜欢也要回来的原因？”
“嘛，怎么说呢，毕竟是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家，虽然婶婶不喜欢我，但是起码在这里还有我容 身的地方，除了学校这里就是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了，不然以后放假我还能去哪里呢？”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又低头看了看零。“那零呢？话说我还没见过你的老爸老妈咧。”
零摇摇头。“他们都去世了。我一直一个人生活。”路明非可没想到这一茬子，脸色有点尴尬。“那个...对不起啊...”
“没事。我从小他们就抛弃了我。我们没有什么感情。”路明非偷偷看着零的眼睛，可是被她长长的睫毛给挡住了视线。
也许她也是在逞强吧？路明非这么想。他觉得零虽然不会表 达感情，但是内心却很敏感，就跟面瘫师兄一样。

深夜11点。
零刚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一件寻常的睡裙，吊带，真丝，银灰色，下摆宽大。似乎是她喜欢用的沐浴露，佳佳嗅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牛奶味。她刚刚洗过脸，发梢湿了一点，把头发顺到了一边，略微瘦削的四十五度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惊艳，晶莹的嘴唇上是两抹诱惑的粉红色，配着冰冷的气质，更让人心生旖旎。
佳佳躺在床的一侧，零躺在 床的另一侧，两个人心里都各自想着事情。佳佳是个乖乖女，从小就接受着父母花了大笔钱才让自己挤进入的仕兰高中的教育，她的性格本来就是那种温顺得像小猫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了父母给自己张罗的订婚。但她骨子里其实又是有点倔强的，今天突然得知自己未来的大伯子又有了一个女朋友，虽然看起来像洋娃娃一样，却也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啊。上次在日本的时候，他身边也是跟着一个漂亮而强势的女生，她心里稍微也有点类似嫉妒的感觉，在她看来路鸣泽和路明非相比甚至还有优势，为什么每次见面他都会有着比自己漂亮的女生呢？难道他的魅力真的 这么大？她想不通，听路鸣泽说，他上大学之前都是一直默默无闻甚至毫无存在感的废柴，可不知怎么的一上大学就和换了个人品似的，名车美女帅哥还有肌肉男保镖护航，连婶婶都给气哭过。
零似乎睡着了，佳佳侧过脸看着她，睡着的姿势既不妩媚也不矫揉造作，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叠在小腹，全身笔直得像一根竹竿。很想想象路明非居然会和这样一个性格又冷做事又毫不出格的女孩，她又想着零这样一个除了性子冷其他堪称完美的女孩居然会看上路明非，因为她暂时还没看出来路明非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除了在游戏上好 像特别厉害。
“睡不着么？”零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原来她还没睡着。
佳佳笑了笑。“没，在想着一些事情。”
“是我和路明非的么？”零轻轻颤了颤睫毛，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折射着台灯的柔光。
佳佳有点吃惊零怎么知道的，但还是微微点头。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看着我。刚才也是。”零盯着天花板。“我想多半年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和路明非这种关系吧。”
“嗯，稍微有点好奇。”佳佳 找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我觉得....”她没好意思说完。
“鲜花插在牛粪上？”佳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和路鸣泽在一起呢？你们并非认识很久。”零没继续说下去，又反问佳佳。
“啊...怎么说呢，”佳佳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彼此不讨厌吧？”

零闭着眼，想着自己刚才的回答。她突然后悔了自己那么草率的说出这个答案，可她又觉得如果顺着佳佳的说法，不就代表自己对内心的欺骗么？她的内心想着什么，当时自己想着什么，她再来一次又会怎么说。她没有答案，因为她不知道选择两者的区别，她开始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了，她是应该存在着犹豫这种思想的，可心里那种悸动甚至兴奋的感觉不止一次冒出脑海。
她不再是她了么？那个如凛冬里独自绽放的小花，在狂风中即使再极寒的天气也要开放。
她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些了。关了灯的黑暗环境总能让她想到 当初的那些残酷而美丽的日子，她又看到了黑暗中的那极寒之地的雪地，厚厚一片。
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佳佳盖的被单稍显凌乱的呈现在眼前，估计是和路鸣泽一起出门了。她从来没有起的这么晚，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阳光刚洒满的图书馆的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书了，一旁坐着为了应付科任老师的突击检查又试图不再欠自己一次夜宵而硬着头皮看书的路明非。她忽然觉得路明非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在课堂听课，路明非的呼噜声吵到自己而被她拍醒；她在游泳池游泳，路明非每次都 会在自己出水的第一时间递上干毛巾；她在图书馆啃书，而一向在宿舍睡到太阳照屁股的他接了短信就睡眼惺忪地赶了过来；他经常请她吃夜宵，虽然是因为自己和他的约定。她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因为她不可能也没可能问任何人，她觉得自己的抉择有点草率。
家里没人。所有人都出去了，连路明非和路鸣泽的卧室都房门大开，看样子路明非是不知道早就跑到哪里了。
她肚子饿了。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了路明非那头乱糟 糟的鸡窝和一张贱贱的脸。
“哎，零你醒了啊。”零点点头，看到了他手机提着的东西。
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睡太晚了，结果旁边的早餐店都卖完了，鬼知道才七点半就没豆浆油条。”
“你跑了一个半小时？”
“嘿嘿！”路明非颇为炫耀地举起袋子里的油条和豆浆。“可别小看这家店的招牌，在我们这里可是杠杠的！包你吃了就不会忘记！油条配新鲜的榨菜，那叫一绝！”
零的眼神发亮，表面默不作声:“不准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