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吧 关注:50,582贴子:171,325

【原创】帝王劫(架空古文,修改重发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这次没有镇楼图了QAQ
慎入!慎入!慎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是的这就是那个第一部叫《长门赋》第二部叫《九门赋》的东东……捂脸……现在不分一二只分上下部了,由于“九门”二字意义宏达,此文远没有写出那种意境,于是决定改名为《帝王劫》。
朝代架空,官职混乱,为避免你我都难过,请考据党勿入!=v=
剧情狗血,文笔小白,言辞混乱,思路跳跃【捂脸
如果以上这些都能忍的话……就请观看吧。
感谢所有捧场的妹纸!
合掌,退下。


1楼2014-10-26 01:05回复
    新楼开了,不知道妹子们还记不记得这篇坑了好久的文……>///<
    @abc小鱼儿121 @南宫静燕心 @殇月轩影 @北冥血破 @逝去的时光cat


    7楼2014-10-26 01:19
    收起回复

        他拉着唐愈走进书房,一边研墨,一边开口道:“爹一向谨慎言行,难免严苛了些,他的性子你比我清楚。你就别生闷气了,他这也是为你好。”
        “我晓得。”唐愈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许久未见的弟弟,也有了些柔和的笑意。“红儿你啊,进宫之后越发成熟了。”
        “这也是没法子。若是我不成熟,还像从前那么意气用事,早就被后宫的那些妃嫔们吃了。”他哼笑了一声,自嘲道。
        唐愈不禁失笑:“这固执刻薄的性子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哥才是固执刻薄呢!”二月红故作嗔怒道。“也不知是谁刚才惹爹不高兴!”
        他扑过去抱着自家哥哥挠他肋下几寸,挠得唐愈边笑边不住口地求饶。
        “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停……多大了还来这一招!”
        “因为这一招对你是屡试不爽。”二月红得意地松开他,低头整了整自己弄乱的衣裳,这才挑眉一笑,神色有几分狡黠。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鲜少住在一起,但年纪相仿,又是骨肉至亲,自幼感情就好。不像二月红对父亲唐祺,是敬畏之情大于爱戴的。
        两人的打闹停下来,唐愈低头仔细看了看弟弟红润的脸色,自言自语道:“红儿啊,你倒是越发标致了。”
        “标致”这个词可是用在女孩子身上的,二月红挑着眼角瞅他一眼,正想纠正他,却见唐愈蹙了蹙眉,脸色有些严肃了起来。
        “红儿,你实话告诉我,陛下他……没有欺负你吧?”
        “怎么会?”二月红不解地瞅了瞅他异常的脸色。“哥,为何这么问?”
        “不,我是说……”唐愈欲言又止,也瞅了瞅他,脸色却莫名有些发红。“陛下没有借着这嫔妃之名……”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二月红愣了半晌,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子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也不禁有些泛红。
        “当然没有!哥你在胡想些什么,怎么可能……”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我是男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唐愈拍了拍他的肩,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但近来有不少贵族子弟在家中豢养男宠,几乎形成一种风气,我是怕……唉,我弟弟长得好,现在又是这种身份,我自然会担心你被欺负。好了,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不该乱问。”
        “……陛下不是那种人。”二月红讷讷道。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个君子。”
        从前跟着庆徵班走南闯北的唱戏,遇到过许多愿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浪荡子弟。他唱的是花旦与青衣,扮相身段在班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也曾遇到不少公子哥言语轻佻。可惜他从不领情,送来的金钗珠钿也从来都不收。幸好老班主护着他,迫不得已之时就说出他丞相之子的身份,这样一来也就无人敢动什么歪念了。
        但与那些人不同,他看得出,张启山并非这种纨绔子弟。
        唐愈“嗯”了一声,笑道:“这我倒是相信。陛下是位难得的明君。”
        “这不就得了?”二月红轻叹一口气,把已写好的书信塞到他怀里。“哥,帮我把信交给娘。见不到她,总归还是会有些想念……”
        “我明白。”
        唐愈温和地笑了一笑,将信放入怀中收好。伸出的欲抚他发心的手顿了一顿,拍上了他的肩。
        “红儿,你也长大了。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就托人捎信回来。别忘了,还有唐家为你撑腰。”
        “我晓得。”二月红弯起眉眼,淡淡一笑。
        两人出了书斋回到外殿,唐祺与唐愈又坐了一会儿,便该走了。
        二月红派了两个宫人将二人送出宫,望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
        这才一个人回到外殿,打开了母亲送来的提笼。
        松子炒青笋、西湖醋鱼、糖水百合……最后一道果然还是奶卤豆腐。还有一些松子饼、桂花糕……都是他爱吃的那些糕点。
        他望着这些,鼻尖渐渐又泛起酸来。
        一道萧墙,却是两个世界。
        一谓宫门深似海,正似缺月挂疏桐。
        几天之后,端华宫又收到了一份赏赐。
        二月红揭开红绸,拿起方盘中绸缎上的镯子。相触的指尖传来的竟是温暖的触感,他难免有些惊奇。
        随行而来的太监殷勤地上前,开口:“启禀娘娘,这对镯子是由千年暖玉雕琢而成,常年带着可防寒祛病。陛下特命奴才给娘娘送来。”
        “哦?他倒是有心……”二月红轻轻一笑,弯起眉眼,道。“劳烦公公替我谢过陛下了。”
        “替娘娘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小太监又说道。“娘娘不知,这镯子还有一个奇特之处。这只镯子,敲一下能响两声呢,为此陛下特赐名为‘二响环’。这一对镯子相击,则能连响三声。”
        二月红挑眉,抬起手击响了两只镯子,果然是三声连响。
        他将镯子套上手腕,无一丝瑕疵的青碧映在白皙的腕上,煞是好看。
        几个丫鬟在一旁喜笑颜开,他都只是勾唇一笑,心底却莫名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张启山对他很好,但似乎已经好过头了。这样的稀世珍宝都给了他,只因为他生性体寒?
        那一日唐愈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脑海……
        不会的。
        他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
        不会是那样的。
        但心底仍是难免不安,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第六回 完。


      16楼2014-10-26 11:25
      回复
          第十五回 入归程车驾北还,再遇刺君臣失散
          告别霍烟烟,告别苏杭,众人踏上了北还回京的归程。
          马已连续跑了一两个时辰,正值午后,几人都有些倦怠,便停了马车在树林中暂歇片刻,马匹也拴在树上。
          二月红被随侍的丫鬟清云扶下马车,坐在树下铺好的绸垫上。张启山也坐在他身边,看似随意地靠在树上,平静道:“这条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得厉害,身体还吃得消吗?”
          二月红嗤笑一声:“我虽不会武功,但好歹也是个男人,有什么吃不消的?”
          他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加之周围的侍卫没有靠得太近,一时也无旁人听清。
          “倒是你们,骑马更累吧?”
          “习惯了。”张启山微微一笑,坦然回答。
          二月红眼神一动,抬头看他。
          “你……”
          张启山侧了侧身,蹙眉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他,屏息凝神。
          下一刻,他飞快揽住二月红的腰身向一旁滚去。
          “嗖嗖嗖——”
          几不可闻的风声蓦然响起,三枚银镖准确射入他方才坐的软垫中。
          “有刺客!”警觉的羽林卫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暗器,大喝一声。“保护主子!”
          见暴露了踪迹,黑衣人索性飞身而下,分成两群,一群人缠住羽林卫众人,另一群向张启山冲去。
          “小心!”张启山一把拉起二月红,将他护在身后。“别离我太远。”
          剑始终在腰间,张启山飞快的拔剑出鞘,几招刺中迎面而来的刺客,剑染上了血红。
          此时解九和齐允已持剑护在张启山身周,护住他和二月红。
          他们几人武功高强,但终究寡不敌众,打斗起来也占不到便宜,而一群羽林卫又被缠住,可谓分身乏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味的耗费体力,很快他们就会抗不住。
          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
          飞快的思索着,张启山黝黑的眸子一沉,朝解九喊道:“九弟!”
          解九从一个刺客身上拔出剑,堪堪回头。
          张启山冲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又竖起三根手指,回身揽住二月红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众人视野。
          羽林卫一众与黑衣人皆为大惊。黑衣人连忙要追上去,却被缠住。只有几个堪堪脱身,追赶过去。
          不知打斗了多久,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刺中,倒下。遍地鲜血和尸骸。
          羽林卫几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解九和齐允也是如此。
          “王爷!这陛下……”
          解九抬手制止了羽林卫首领紧张的追问,沉声开口:“三天后,我们与皇兄在这片树林尽头会合。”
          羽林卫一愣,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下。
          用手背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齐允抬起头望着他。
          “这算是……你与陛下的默契?”他扬了扬眉。
          解九坐下来,也累到有些脱力了。他轻声微笑道:“那个手势,是我与皇兄幼时溜出宫外常用的,我怎会不识得?”
          听到上方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了静谧。
          沟壑下,紧紧靠在泥土上的张启山松开了紧紧捂住二月红嘴的手,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若自己一人无所顾忌,当然不会选择逃,但现在……张启山想着,低头望了一眼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他衣裳的人。
          “没事了。”他沉声道,准备起身,这才察觉手臂传来的刺痛。
          左臂之前被刺中一剑,此刻血正顺着垂下的手臂流下来。
          “你受伤了。”二月红努力维持着冷静,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在无意识地颤。“先包扎一下。”
          他掏出素白的手帕,紧紧裹住他的伤口,打了个结包扎起来。
          张启山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些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微微皱眉。
          “天色不好,大概要有雨了,我们先找户人家过夜,要快。”
          走出不远,就遥遥看到了一个村落。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二人匆匆走进村子,找到一户人家,轻轻叩门。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双鬓斑白,听明两人的来意,笑容和蔼地点头,带二人走进去。
          简陋的房屋,总算能遮风避雨。奇怪的是,没有见到老妇人的儿女,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孙子。
          “老人家,您的儿女……出门去了?”
          二月红试探着问道。
          老妇人闻声一顿,苦笑一声:“儿女,唉……我只有一个儿子,是个采药郎,前几年掉下山崖去,死了……”
          张启山和二月红同时一顿。二月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愧疚地道歉:“抱歉,我不该提起。”
          老妇人笑笑,摆了摆手:“都过去了,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
          说罢,却又忍不住叹一声。
          “若不嫌弃,两位今晚就住我那屋吧。看你们像是大户人家出身,也不知住不住得习惯。”
          “这怎么行?老人家……”张启山皱了皱眉,却被打断。
          “不要紧,今晚我就跟孙子一屋,也方便照顾他。”老妇人和蔼地笑道。“你们夫妻啊,就住我那屋。”
          听到“夫妻”二字,二月红脸颊不禁有些发热,尴尬地转过头,却又一时不能辩驳。
          老妇人目光往下扫,看到张启山衣服上的血迹,被吓了一跳。
          “呀,这位少爷,你受伤了?”
          张启山收了收衣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伤。”
          “小伤也要处理好才行。你们年轻人出门在外一定是露财了,不然强盗怎么会盯上你们?”老妇人拉他在一旁坐下,找了块干净的布重新包扎。
          “老人家说的是。”张启山温声应下。“多谢老人家了。”
          他抬眼,正对上二月红目含担忧,柔和地笑了一笑。
          果不其然,尚未入夜便下起了大雨,一连下了几个时辰未停。
          入夜,两人背对背躺在简陋的床上。窗外大雨倾盆,哗哗啦啦的声响更衬得屋内静谧无言。
          隔壁老妇人的孙子似乎病得厉害,咳个不停,老妇人时不时拍打着他的背轻哄着他入眠。所有的声音都丝毫不漏的传进了二人耳中。
          两人心里都堵得厉害,睡不着,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又沉默了半晌,二月红翻身坐起来,轻声道:“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他起身走出去,反手关上门。
          张启山也坐起来,无声地叹一口气。
          他也正毫无睡意。
          第十五回 完。
          


        31楼2014-10-27 16:46
        回复
            第十六回 碧玉环缓燃眉急,当局迷旁观者清
            二月红在门上轻叩了叩,得到老妇人的回应后推开门,走进屋内。
            老妇人的孙子似乎刚睡下不久,脸色蜡黄,瘦骨嶙峋,正是久病不愈的模样。
            二月红不忍再出声打扰这个可怜的孩子,便引老妇人走到屋外。
            身上一时没有什么财物,只有这一对他未曾摘下的玉镯。
            “老人家,”他轻唤一声,缓缓褪下腕上的一只碧绿的镯子,塞进她手里。“没带什么银两,只有这个了。拿去当了换点钱,给孩子治病吧。”
            老妇人的家可谓家徒四壁,不难猜想她的孙子为何迟迟得不到治疗。
            钱财、银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最现实的问题。
            老妇人连连摇头,把镯子推回给他。
            “这怎么行!姑娘,这我不能收!”
            听到她的称呼,二月红心底苦笑。
            “老人家,您就收了吧。给孩子的病才是燃眉之急,先治好孩子的病再说。”
            “这,这怎么行!我与姑娘素不相识,怎么能拿你的东西,更何况是这种宝贝?”老妇人有些慌乱地摇着头,不肯收。
            她虽然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宝贝,但这只镯子碧绿无暇,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二月红淡淡一笑,道:“老人家,您借我们一席之地歇身,就是对我们的恩惠。您是我们的恩人,怎么还是素不相识呢?我自然要报答您了。况且,宝贝哪有人命重要?”
            听到最后一句,老妇人一顿,二月红趁机把镯子塞进她手里。
            “老人家,就当是我们报答您了,不行吗?”
            老妇人顿了一顿,缓缓地点头,颤声道:“姑娘,你是个好人!那位少爷也是好人!我,我简直不知该怎么感谢……”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二月红扶她坐下,看到这样子,心里隐隐的难受。
            平静下来,老妇人开口道:“姑娘,这么晚了,快去睡吧。那位少爷不是受了伤?他也需要早些休息……哎,瞧我,老糊涂了。你们是夫妻吧?那我不该叫你‘姑娘’,应该叫‘夫人’……”
            听着老妇人无意之言,二月红心里一梗,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不是……”
            “啊?不是什么?”
            二月红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我不是夫人……”他垂下眼帘。
            见老妇人疑问地看他,他只好接着道:“我只是他的一个妾室罢了,哪里称得上是什么夫人呢?”
            其实这话也不完全是欺骗。
            老妇人闻言却有些惊讶:“妾室?那这位少爷一定很喜欢你。”
            “为什么这样说?”二月红忍不住道。
            老夫人笑道:“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夫妻并不少见哪。遇到强盗,谁不是先顾着自己逃命,他却护着你逃走,还因此受了伤。既然不是结发妻,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怎么会做到如此?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么简单的道理,姑娘不明白?”
            二月红一时哑然,只支吾道:“他……”
            “生死面前,才能看出人心啊。”老妇人缓缓道,和蔼地笑了一笑。“姑娘,我虽然两眼昏花,但可不瞎,我看得出,你也很喜欢他。这爱呀恨呀什么的,老人家我也说不清,但你们既然相爱了,就好好在一起吧。是不是妾室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我喜欢他?”二月红忍不住疑问道,又自顾自笑出声来。“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老妇人认真道。“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眼神?
            手指抚上自己的右眼,二月红怔忡。
            后来老妇人又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清。直到老妇人离开,他仍一人坐在桌边。
            桌上的烛火跳跃的厉害。
            他却只觉得心乱得很。
            张启山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看不透的黑夜。
            那么大的雨,不知何时就停了。
            只余雨后特有的静谧,虫声、鸟声,以及村落的小河边传来的蛙声。
            原来,不知不觉,已到夏天了。
            二月红推门进来,就看到了他这幅沉思的模样。
            “怎么了?”他忍不住出声。
            思绪被打断,张启山转过头来看他,目光有着抹不去的暖意。
            “没什么。”
            二月红看着他幽深的眼,蓦地冒出一句:“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刺客,对吗?”
            张启山神色平静,坦然道:“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时候,你坐在那里跟我说话,看似随意,手却一直按在腰间的剑鞘上。是一直在戒备吧。”
            张启山弯了弯唇角,赞许地答道:“你虽然不会武功,却敏锐得很。不学武,真是可惜了。”
            他说着转过身,目光扫过二月红身周时顿了一顿。
            “你的二响环呢?”
            他的右腕空空荡荡。
            这么快就发现了。二月红坦然一笑。
            “给那位老人家了,让她给孙子治病。”
            张启山顿了一顿,缓缓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床上。
            两人又一次背靠背。
            过了很久,久到二月红以为那人已经睡着了,却听得一声轻叹。
            “我不是个好皇帝。”
            二月红心一紧,几乎是立刻反驳道:“不是的!”
            张启山低声开口,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怅然:“我一直以为,天下太平,就该满足。但我的疆土上,还有这么多贫穷至此的百姓。”
            “不是的。”不知为何,二月红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转过身,直视着不知何时也翻身面对着他的俊逸青年,轻声却坚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幸福。张启山,不是你的错。”
            他伸出手,无声地握住他的手,将温暖传递过去,像是一种安慰。
            张启山垂眸看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眉睫轻颤了颤,像是有些动容,他闭上眼睛,默默回握住他。
            “谢谢。”
            三日后,二人辞别老妇人,与众人在树林会合。
            张启山叫过身边的一个羽林卫,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句。羽林卫点点头,离开。
            不多时刻,那一只二响环回到了他的手里。
            “本就该是一对凑成三连响,才配得上如玉美人。别再让它孤零零的。”张启山亲手为他套上碧绿的玉镯。
            见二月红抬眼直直地看着他,张启山淡淡笑了笑,道:“我让人用黄金换回了它,也分给了那个村子的百姓银两和药材。”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眉眼间有着往昔的英华和傲气。
            “虽然不能让所有百姓都幸福,但至少,我可以再多做一些。”
            他深深地看了二月红一眼,转过头去,牵住缰绳甩下马鞭。
            “驾——”
            领头在先的骏马飞驰向前,众人纷纷挥动马鞭赶上去。
            二月红弯了弯清秀的眉眼,微微一笑,放下马车上薄薄的一层绸帘遮住视线。
            第十六回 完。
            


          32楼2014-10-28 20:16
          回复
              第十八回 得自由初露真情,得一人携手同心
              接胜如云舒,御敌如山止。入险汉钭危,奇兵翻背水。
              势应不可隳,关河常表里。南轩春日长,国手相得喜。
              泰山不碍目,疾雷不经耳。一子贵千金,一路重千里。
              传闻,先帝的九皇子十二岁打败“棋圣”名扬京城,十四岁摆下擂台公然迎敌,设下一局无人可破,十六岁之后,就再也无人能可与他一较高下了。
              如今,他十八岁。在庐州城的一座庭院中,为了一个人的自由,对弈。
              一方星罗,黑白分明。龙蛇阵斗,鸿雁破行。
              解九真正与张启山两相对弈的时候少之又少。因此,即使是从小到大的兄长,他也摸不清他的真实实力究竟到何种程度,究竟隐瞒了多少。
              他的棋之所以高明,在于引人深入、欲罢不能。他擅长设局,然而能将他的棋局解到如此地步,可见张启山的棋艺也是深不可测的。
              但他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同时,也对自己颇有信心。
              唯独棋,没有人能赢他。
              棋局正到胶着之时,有少女轻轻柔柔的笑声由远及近。
              “主子喜欢这个?”
              “谈不上喜欢,不过是闲来无事耍耍罢了。”二月红淡淡一笑,坦然答道。“六博棋总归是赌,耍耍也就罢了,不能痴迷。”
              两人谈笑着走进庭院,见到石桌边的二人皆是一愣。
              清云福身行礼道:“七少爷,九少爷。”
              二月红的目光经过张启山扫及解九,眉眼间有些尴尬,只点了点头,转身欲离开。
              “等等!”解九站起身来唤住他,又对清云说。“你先下去吧。”
              清云犹豫着看二月红一眼,见二月红也点头,这才弯腰行了礼,离开庭院。
              “九少爷有什么事吗?”
              庭院中再无第四人,二月红便用自己本声开口。
              解九望着他,扬声开口:“我与七哥以这一局棋的输赢为赌,如若我赢,你以后就是自由之身了,不用再挂着女子的名氏活。”
              二月红讶异地看着他,又看向张启山。
              “你……”
              “如果九弟赢了,我可以对外宣告端妃病逝的消息。至于霍家的势力,你就不用担心了。”张启山平静道,有意无意地错开他的目光。“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皇宫了,不是吗?”
              二月红张了张嘴,无法否认。只好沉默不语。
              见状,张启山即刻了然,心底苦笑一声,坐下来。
              “九弟,继续吧。”
              解九冲着二月红挑眉一笑,扬声道:“如果你自己无法选择,就交由天命吧。看看老天,是想束缚你,还是还你自由。”
              不愧是骨血相连的兄弟,连这个挑眉的动作都相似至极。
              二月红静静心想,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在了另一侧、一袭紫袍的男子身上。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凝视,张启山转过头来,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目光微微一敛。
              “七哥,七哥?”解九见他出神,出声唤他。
              “嗯。”张启山回过神,定睛看向黑白纵横的棋盘,拈住白子的手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瞬,方才缓缓下落。
              白子落在了一处。
              解九的眼睛却是蓦地一亮,抬眼看他,傲然一笑。
              “我赢了。”
              他落下黑子,屠尽白龙。
              胜负已定。
              张启山静静地注视了棋局片刻,却是缓缓呼出一口气,挑眉微笑起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站起身来,转过头望向二月红。
              “二月红,此刻起,你自由了。”
              不用再强忍着孤独留在宫中,不用再强忍着思念离开父母,不用再……强留在我身边。
              他定定地看着他,唇边仍带着那抹笑,眼神温柔。这一刻,仿佛又是那个凡事从容不迫、胜券在握的帝王,维持着高贵的尊严。
              只是掩饰不住那痴痴的目光,似乎是打算看尽最后一眼,把眼前这看不厌的容颜记到心里、留在心里。
              二月红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张启山深沉的目光,抬眼望向解九,微微一笑。
              “多谢王爷,二月红感激不尽。”
              解九目光灼灼地看他,张口欲言,却又在扫到张启山的神情时,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只叹了一声。
              目光移到了他们对弈的棋盘上,二月红缓缓走过去,伸出手,手中握着的是一只方才来不及交给清云带走的、六博棋的著。
              “人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会希望天来替自己决定,但其实……”
              他将手中这只著掷出,微笑着看它轻轻一声落在石桌上。落下的那刻,弧起的一面向下,著在桌面左右晃了一晃,渐渐停住,静下来。
              “就像掷著,只有在掷出的那一刻,到底希望它结果如何……心中其实早已明了。正如现在。”
              他抬起眼来,静静地注视着张启山,眼中隐约有着氤氲的水汽,唇角上扬。
              “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留在你身边。”
              解九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又望了望张启山。
              说不出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舒了一口气。
              张启山也愣住,有些不可置信似的。
              “你,你的意思是……”
              “原来你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二月红微笑着看他,眼中、唇边满满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张启山不语,缓缓抬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
              二月红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头被死死按在胸前。感受到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他不喜欢男人。他只是喜欢张启山。
              他顿了一顿,缓缓地回抱他,在心底无力地苦笑。
              是了,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喜欢他。
              并非喜欢男人,而是只喜欢他。
              既然相爱了,就好好在一起吧。是不是挂着别人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翌日清晨,二月红起了个大早,由清云伺候着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清云为他挑选了一件素白的绸衫,外面一套天蓝色的薄纱外衫,腰间一条宽边的银丝滚边腰带,衬得人越发素净清秀。
              他是男子在举足轻重的几人眼里已不是秘密,因此换了这一身男装也无人非议。而羽林卫众人毫不知情,还以为是“端妃娘娘”为了出行方便而作此掩人耳目之举,倒也无人出言询问。
              走出房间,却在院落撞上了张启山齐允等人。
              解九也在,只是在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默默移开了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大概是还未接受他与张启山两情相悦的事实。
              二月红心中一紧,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招呼了。
              张启山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随即温声打破了沉默。
              “这是要哪儿去?”他勾着唇微笑,黑曜石般的眸子眼神明亮又夺目。
              自从二月红表明心迹后,他看向二月红的眼神就总是满溢的温柔和笑意。
              二月红被他看得脸发热,连忙别过头,轻咳一声示意他收敛些。这才回道:“听闻庐州的灵犀寺很出名,想让清云陪我去拜一拜。”
              “灵犀寺?莫非是庐山那个?”齐允笑着插话道。
              张启山向二月红看去,见他点头,便笑道:“清云丫头这几天也够累的,让她歇着吧。我陪你去。”
              二月红抿了抿唇,还未说话,便听得身后清云柔声笑答:“清云谢过七少爷。”
              一句话堵死了他任何借口的拒绝。
              张启山赞许地望了清云一眼,又望向二月红。
              “走吧。”
              他含着笑。
              


            34楼2014-10-28 20:26
            回复
                灵犀寺位于庐山的半山腰,周遭景色秀丽,密密麻麻的树木遍布了整座青山,还有一片艳色桃林,远远看去像极了薄暮时天际的层层烟霞。
                过了这片幽静的桃林,便是灵犀寺。灵犀寺不小,前来朝拜的香客更是不少,虽然人多,却因着佛家重地而较为幽静。一位位香客神色虔诚安详,寺中萦绕着香烛烟火,在袅袅朦胧中,有种若隐若现的遥远。
                “这便是你今日换上男装的缘故?”张启山含笑看他。
                二月红点头,垂着眼微微一笑。
                “欺瞒世人也就罢了,怎能欺瞒佛祖?”
                他抬眼含笑看向张启山,道:“我知你不信这些。你在这里等我罢,我去去就来。”
                “也好。”张启山沉吟道,冲他点了点头。
                二月红独自走进殿中,一旁的小和尚迎上前来。
                “阿弥陀佛,施主是要求签还是请愿?”
                “我来请愿。”二月红微微一笑,清秀的脸上有着几分柔和的光彩。“要麻烦小师傅了。”
                小和尚合掌点头:“施主这边请。”
                二月红跟着他来到殿前,在一只蒲团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合掌闭眼。
                他的神色格外庄重认真,薄唇一开一合,无声地呢喃了几句。缓缓睁开眼,他从一旁的小和尚手中接过香,上前插在了香炉中,又拜了几拜。随即退离了殿前。
                自殿中走出来,他迎上张启山柔和的目光。
                心底一片明亮的柔软。
                两人并肩往回走,经过来时路上的那片幽静桃林,护卫二人的羽林卫几人识趣地在他们身后某处遥遥跟着。
                “方才等你之时,我听到有香客说这里祈福请愿灵得很。”张启山刻意拖长了声音,唇边含着促狭的笑意。“莫非,你来这里是为请愿?”
                二月红含糊地应了一声,脸颊莫名有些发热。
                “哦?请的什么愿?”张启山噙着笑扫过他游移的眼神。
                “说出来就不灵了。”二月红貌似淡然地别开眼,故作镇定看向别处。
                张启山饶有兴趣地挑眉,弯腰在他耳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莫非……与我有关?”
                耳边的湿热令二月红惊得连忙推他:“……你!会被人看到的!”
                “这里没有人。”张启山低笑了一声,说着,抬眼扫过跟在身后的几个羽林卫,眼神锐利如剑。
                羽林卫几人立刻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你……真是……”二月红无奈抿唇。
                张启山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低头含住他的唇。
                二月红下意识地启唇,任由他索取掠夺。犹豫了片刻,手还是抬起来,搭上了他的背。
                入夜,张启山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原来这份情并非他的一厢情愿,而是两厢相思,只觉得心里尝了蜜一般的甜。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两人的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哗哗啦啦倾盆一般。雨打芭蕉,想必过后又是一番绿肥红瘦的。
                两人像从前一样背对背躺在同一张床上。
                偌大的内室一番静默,只有窗外传来的雨声和偶尔火光跳跃发出的“劈啪”的声响。
                这边,张启山却是难以入眠。
                这么多年,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不做他求、愿与他携手同心的人。
                而此刻,这个人,就在他身后,睡得安稳。
                身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哪怕是这轻柔而绵长的呼吸声,也让他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和喜悦。
                然而,伴随着喜悦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燥热。
                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毕竟,自己心爱之人此刻就在自己身后,相隔不过一寸。
                以前也并非没有这样的情况。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二月红之后,就时常不受控制地产生这种躁动。但对方完全没有自觉,与他背抵背睡得格外安稳。
                难道是因为终于得知了对方的心意,心下才会更加容易躁动?
                张启山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准备去庭院里冷静一下。
                背后却动了动,响起了温润的声音:“怎么了?”
                “睡不着,出去走走。”张启山回头,眼神有些讶异。“我以为你睡着了。”
                二月红微微一笑,也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开口道。
                “雨声太大,睡不着。”
                他的一头青丝早已散落下来,或搭在肩头或垂在腰间十分随意,素白亵衣的衣领因为起身的动作而扯得分开了些,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
                呼吸不知不觉加重,张启山连忙强迫自己转移了目光,落在一旁昏黄的墙上。
                “……张启山?”
                张启山回过神,看向他。
                “什么?”
                二月红失笑,一双明眸微微弯起:“怎么了,叫你也不出声?”
                算上他九弟,敢这么直呼他名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张启山微微一笑,道:“没什……”
                他的话戛然而止,二月红的手搭在他的前额,温凉的触感自额前传来。
                “你今天有点奇怪,生病了么?没事吧?”
                但不只是凉,还有热,酥酥麻麻奇怪的触感都在这一瞬间一股脑儿向他袭来。
                张启山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他的手,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
                二月红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抖却被他用力抓住,几乎维持不住笑容:“你怎么了?”
                “我想要你。”张启山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眼中此刻仿佛燃着火焰。
                “我,想要你。”见二月红整个人呆住,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吗?”
                第十八回 完。
                


              35楼2014-10-28 20:26
              回复
                下一回是肉……如果我说没有了会不会被殴……
                不敢顶风作案QAQ我还是放图片好了……


                36楼2014-10-28 20:35
                回复
                    第二十三回 繁华尽一晌贪欢,奏解语妙笔丹青
                    比起窗外降雪后的寒风,端华宫的内室可是暖得很。
                    张启山屏退了其他宫人,放轻脚步走近了午后在美人榻上休憩的人。
                    他的手刚抚上榻上人清秀的脸,对方的眼帘就动了动,睁开了如墨的双眼。见是他,目光一凝,转而微微一笑:“怎么,想偷袭?”
                    张启山心里暗叹着可惜,不动声色收回手,笑道:“偷袭有什么意思,朕当然是光明正大地来了。”
                    他扬眉一笑,蓦地揽住二月红的腰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二月红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回过神来一时羞愤至极,连忙推他。
                    “你,你干什么!这大白天的……”
                    张启山将他放下在雕花的床榻上,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尖。
                    “乱想些什么!我是觉得你睡床榻舒服些,那美人榻太硬!”
                    说罢,又挑眉坏笑,拖长了声音靠过去。
                    “你脸色都红了,该不会是以为我要……”
                    二月红一噎,瞪他一眼推开他,争辩道:“我是热的!”
                    内室虽然暖和得很,可也远算不上热。张启山只是笑,也不去点破他。
                    他知道二月红脸皮薄,惹得他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这个时辰,想来瑞麟午睡也该醒了。一起去看看他?”二月红开口。
                    闻声,张启山望向他,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笑着点头。
                    这位三皇子前几日刚过了周岁,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宴席为他庆贺生辰,如今又是由传闻中最得宠的“端妃”抚养,可谓是风光无限了。
                    不过小小的孩童哪里知道什么风光荣辱,这个时候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呢。
                    张启山和二月红来到张瑞麟的小阁,就看到他正在乳母和几个丫鬟的牵引下蹒跚学步。
                    走了几步,张瑞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转,恰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立刻扔下乳母和丫鬟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
                    乳母和丫鬟们都吓了一跳,生怕这位小皇子磕着碰着,连忙上前追了几步扶着他。二月红不禁失笑,上前几步蹲下身,正迎上孩子扑过来的小小怀抱。
                    “母……妃……母妃……”
                    满周岁的孩子已经学会了简单的话语。
                    就是不知,等他长大了,得知自己所称的“母妃”身着的是男装,该如何是好?
                    二月红收回失落的思绪,笑着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脸颊,低声道:“都出汗了,累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乳母道:“今天学得怎么样?”
                    乳母笑盈盈行了个礼,道:“回娘娘的话,小皇子聪明得很,学走步也快。今日自个儿走了好长一段路呢,都不用人扶。”
                    “别摔着就行,好生看着。”他冲乳母和丫鬟们微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牵着张瑞麟的手,来到张启山面前。
                    “瑞麟,快叫‘父皇’,这句不是也会了么?”他诱哄道。
                    孩子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软软糯糯道:“父皇……”
                    这个孩子有着一双又黑又明亮的双眼,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想必又是个聪慧的孩子。张启山心想着,笑着蹲下身伸出手。
                    “来,瑞麟,父皇抱。”
                    张瑞麟眨了眨眼,却迟疑着后退了一步,往二月红身后躲去,紧紧攥着二月红的衣服不肯松手。
                    张启山神色不禁僵了一僵。
                    二月红也是一愣,随后失笑:“都怪你不常来看看孩子,瞧,孩子不认你了吧。你这父皇当的,真是……”
                    这大不敬的语气让一旁的乳母与丫鬟听去,只觉得胆战心惊。在这宫闱里,大概也只有端妃娘娘敢如此跟陛下说话了吧。
                    “是我疏忽了。”张启山笑叹了声,放下手,扫过二月红的目光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也不知是谁占了我大半的时间。”
                    “当然是陛下的折子。”二月红挑眉答得自然,笑容纯良地转移话题。“瑞麟现在还认人不多,再大些就好了。”
                    “若是瑞麟以后一直这样黏着你,也不错。这样,就更像是我们的孩子了。我听说,儿子都是依赖母亲多些的。”张启山含着笑意望他。
                    他这话,有七分深情三分调侃。
                    若是从前,二月红一定是瞪他一眼,装作没听懂从中深意。但此刻,他却是心下一疼。
                    ……以后?
                    ……他拿什么许他“以后”?
                    见他失神,张启山轻声唤他:“红儿,怎么?”
                    二月红回过神,冲他淡淡一笑,敛下眉眼。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累了?那就先回你那里去吧,瑞麟交给她们来照顾。”张启山示意乳母和丫鬟们接过孩子,与二月红并肩往回走。
                    二月红点头跟上他的脚步,低低的叹息声飘散在风中。
                    回到二月红所居住的正殿,张启山无意间目光扫及琴架上那架古琴,笑着扬眉。
                    “这样想来,红儿,你已经许久没有为我弹过琴了。”张启山含着笑意看他。“真是怀念。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再听得一曲?”
                    二月红唇边挂着如常的笑,缓步走过去,在琴弦上轻轻弹拨了几下,垂眸。
                    “想听哪一首?”
                    他坐下,手指搭上琴弦,抬眸冲他静静地笑。
                    乱花迷人眼。
                    不知为何,这个笑容令张启山只想到了这一句。
                    “还是那首《解语》罢,好么?”
                    他从没有告诉过他,爱上他,就是在那时。
                    青云湖上,乔心亭中,他为他奏曲,抬眸笑时,他方才感到心动。
                    终于有一个人,能体会他的痛他的苦,能在他失意时冲他笑,温润如玉。
                    从此,他心中只为他一人留白。
                    “好。”二月红顿了一顿,十指灵动,弹拨起琴弦。
                    这一次,他没有吟唱。
                    但在这悠悠的琴声中,即使没有唱词,情意也传达到了。
                    张启山望着他含笑,不多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在一旁的长桌摆开纸砚,操起笔墨。
                    二月红看向他用眼神以示疑问。
                    “不要停。我想记录下你这一刻的绝代风华。”张启山扬眉一笑,紫毫笔在宣纸上挥洒晕染开。
                    二月红冲他微微一笑,手下不停,优美惆怅的琴音流淌出来。
                    不多时,琴曲结束之时,一幅丹青画卷也描绘了出来。
                    画上,红装佳人正低眉续续弹奏,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被细致勾勒出来。濯而不妖,清秀容颜可见一斑。
                    “可惜此画不及你万分之一神采。”张启山收笔笑道,转身见他出神,不禁微微蹙眉。“红儿,你最近有心事?怎么老出神?”
                    二月红收回复杂的心绪,冲他笑了一笑。
                    “没有,大概是有些累了罢。”
                    他说罢,悄然望向丹青画卷,目光惆怅。
                    这……也算是为他留下一分念想吧?
                    也罢,也罢。
                    他垂下眸,默然无言。
                    第二十三回 完。
                    


                  42楼2014-10-29 19:46
                  回复
                      第二十四回 降叛军谋逆兵败,劫天子割袍断情
                      被惊醒时还是凌晨,天色未亮,黑压压一片。
                      窗外似乎有着不同于以往的喧闹声,二月红按了按眉心,叹口气翻身起来,摸黑自行换好衣裳。
                      “清云,清乐--”
                      两个丫鬟闻声进来,衣衫规整,看上去也像是早就被惊醒了。
                      她们二人将灯烛点上,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外面怎么回事,这个时辰有什么好吵嚷的?”二月红微蹙着眉心开口询问。
                      清云清乐对视一眼,神色闪烁。清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道:“主子继续歇吧,没什么事。”
                      “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二月红淡淡挑眉,看着她闪烁的眼神。“你们两个也要瞒着我了?”
                      “奴婢们不敢!”清乐连忙上前,又与清云对视了一眼,这才敛了目光继续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夜里有叛军进京,一路闯入了宫城。陛下在御书房险些遇刺,宫里现在乱得很……”
                      二月红心下一个激灵,高声打断:“策划谋反的是谁?”
                      清乐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不忍地低下头,缓缓道:“是……左丞唐大人。”
                      二月红后退一步,扶住身后的石桌,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陛下现在在哪里?”
                      “回主子,陛下在太和殿。”
                      “为我更衣。”二月红手下用力,指节攥得发白。
                      “主子,不能去啊!”清云这才显出了焦灼神色来,连忙唤住他。“谋反是唐丞,与主子无关,陛下不会处罚主子的……”
                      “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二月红苦笑着打断她,紧抿了唇。“即使再犯错,他也是我爹,而且……”
                      而且这一次,对弈的两个人都是他心头难以舍弃之人。一个是血肉至亲,一个是此生所爱,怎么可能不顾他们的生死?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握紧了拳头。
                      “速为我更衣,我要去太和殿!”
                      张启山站在陛前,抬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那个位子,是真正的九天至尊,万人之上。
                      “手握重权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他唇角上扬,转过身冷眼看着被两个侍卫禁锢住跪倒在地的人。
                      “只可惜,你根本就无半分成功的可能。”
                      唐祺本人已被太和殿中的御卫紧紧禁锢,半分都动弹不得,却依旧抬着头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平静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老臣,愿赌服输。”
                      张启山哼笑一声,冷眼望着他。
                      “你倒是看得开,可惜太不自量力。你的确掌握着大部分兵权,但别忘了,朕不只有兵权。”
                      他微微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无形的威严就这样自然的震慑了出来。
                      “朕文有解九,武有李岳,朝臣之中有齐允,朝堂之外还有霍家商贾的支持。你呢,你有什么?你以为你那些心怀不轨的蛇鼠之臣可以与朕的心腹抗衡?还是以为,朕会对你全然信任,不留一丝防备?”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张启山微微一笑,背手扬声:“自从看出了你这个心思,朕就一直在想,如何给你机会。”他顿了一顿,扬起头来,眼神里的冷傲毫不掩饰。“朕不怕你造反,只怕你城府够深、够隐忍。身在明处的敌人,总是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对付得多,不是如此么?朕本以为,唐丞会深谙此理的……”
                      他的眼中似有些许嘲讽的意味。
                      唐祺动了动嘴唇,眼神已有些灰败。
                      “……让我唐家的子女进宫,也是你的局中的一部分吧?借着宠幸端妃的名号,频频施以浩荡恩泽,让我等有机会暗中扩展势力,把握兵权。旁人自是看不出你的这般用心,只当是沾了备受陛下宠爱的端妃的福泽。”唐祺长叹一声,像是自嘲。“而老臣,果真没有识破此局,在不知不觉中顺着你的设计一步步走过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陛下下了一盘好棋啊!”
                      他大笑起来,笑罢,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对上张启山深沉而冷峻的目光。
                      “陛下用心良苦,老臣实在是,自叹不如!”
                      “可惜,唐丞发觉得太晚了。”张启山从容勾了勾唇,眼中确有几分寒意。“若是你够谨慎,就不会暴露你的野心;若是你不贪心,就会及时收手,不会一步步走近朕设下的局!你是咎由自取!”他厉声喝道。
                      “咎由自取……好一个咎由自取。”唐祺苦笑一声,闭上眼。“唐祺这下子也算是死得明白了。陛下要杀要剐,请便吧。”
                      张启山垂眸看着他,轻叹一声:“可惜了,连累得唐家上下也要为你的愚蠢送命。”
                      他说罢击掌,侍卫上前,欲将唐祺拖下去。
                      “我看谁敢!”
                      一声高喝,众人闻声看过来,都是一震。
                      张启山身子一僵,想转头,却被厉声喝住。
                      “别动!”二月红站在他身后,狠狠地勒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紧握匕首抵在他的喉间。“放开他!不然,我手中的匕首可不长眼睛!”他冲着禁锢着唐祺的人喝道。
                      在场的人皆是大惊失色,唯独张启山的神色出人意料的冷静。
                      众侍卫纷纷拔剑出鞘,紧紧盯着来者的一举一动。却也犹豫着望向张启山,没有听到命令之前,不敢轻易作出下一步。
                      “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嫔妃也拦不住,看来你们这御前侍卫是不用当了。”张启山淡淡道。
                      侍卫统领不着痕迹地一颤,沉声道:“微臣失职!只是端妃娘娘拿着陛下随身的玉佩前来,说是陛下急召……”他抬头望了一眼,咬牙。“大逆罪人乃娘娘之父,凭陛下对娘娘一贯的宠幸,臣误以为陛下要法外开恩、容她见罪人最后一面……是微臣失职!”
                      他单膝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二月红低笑了一声,开口:“看来陛下的荣宠不只能在设计我爹时派上用场呢。”
                      见张启山默然无言,他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艰难出声。
                      “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一直都在骗我?”
                      “朕从未骗你。”张启山沉声答。
                      “是,你未骗我,只是一直在利用我罢了。”二月红低笑了一声,声音已有几分冷意。“利用对我的‘宠爱’之名,让我爹有了恃宠而傲的资本。陛下果真好计谋!”他窒息一样地顿了一顿,片刻,颤声道。“你明明可以……不给他机会的,为什么要故意放纵他,然后逼他到这一步!”
                      “因为一个帝王,想的是如何将危险斩草除根,而不是放任可能存在的危险,任由天命。朕不信天命!”张启山平静又淡漠地开口。“红儿,朕对你不够好么?朕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朕从未骗过你。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咬着牙颤声吼道,手下力道不减,反而加重,竭力不想让人察觉出自己的眼眶在发湿。
                      “你有!”张启山冷声打断他。“如果没有此刻,你还是朕的端妃,朕会护你,你不会有事!”
                      “但我会生不如死。”二月红在他耳边苦笑一声道,深吸一口气,强作冷漠道。“他是有罪,但他是我爹。如果唐家被满门抄斩,我又怎能独活?”
                      “好,好一个不能独活。”张启山冷笑一声。“若朕不依你所愿呢,你是不是要毫不犹豫地杀了朕?”
                      二月红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又靠近了一寸。
                      “是。”他咬牙道。
                      张启山眸色一沉。
                      “你以为劫持了朕你们唐家就能得救?”
                      “至少,我爹娘和哥哥可以得救。”二月红镇定道,抬起头厉声道。“立刻准备车马,我要亲眼看着我爹娘和哥哥出京!否则……”
                      他手下用力,锋利的匕首在张启山脖颈边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陛下!”
                      “陛下!”
                      惊呼声四起,张启山的眼神彻彻底底冷了下来,冷若寒冰。
                      “你倒是毫不留情。”他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亏得朕方才还想着怕伤了你。”
                      明明告诉自己他的话都是有目的的,但听到此言,二月红仍是忍不住心中一痛,有一瞬的失神。
                      但只这一瞬的犹豫,情势已天翻地覆了过来。
                      张启山蓦地捏住他的手腕,指节一扣,二月红痛呼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下一瞬间,张启山扣住他的关节翻身,将他彻底压制住。周围的侍卫拔剑一拥而上,剑锋直指脖颈,将他层层围住。
                      二月红喘着气,咬着牙手肘撑地想坐起来,却肩头一阵剧痛,又一次瘫倒在地。
                      原来方才那一刻,张启山已把他的右臂卸了,这下彻底施不上力。
                      张启山推开护驾的侍卫,一步一步走过去,俯下身紧紧扣住他的下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凭什么质问朕?扪心自问,你并非不知道你爹的野心,该是朕来问你!你对朕所谓的情、所谓的爱,是真心的,还是为了这一天,让朕对你心软?”
                      “现在还问,有什么用呢?”二月红弯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已成定局。”
                      张启山目光一敛,高傲俊朗的眉眼此刻却有几分冷酷和死寂。
                      “好一个已成定局。你说的对。你不是想救你爹么?好,好啊,何必等到秋后问斩?”他冷笑一声,转过头望向唐祺的方向,眼神冷冽。“众侍卫听令!前左丞唐祺,狼子野心,意图谋反,行大逆不道之事,于太和殿行刺未遂,就地斩杀!”
                      二月红倒吸一口凉气。
                      “不——”
                      禁锢着唐祺的侍卫已毫不犹豫地抽出配刀。
                      手起刀落,鲜血横飞。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灰白,身形猛地一晃。
                      “唐氏族人,赐连坐抄斩!”
                      他已什么都听不到,从不轻易流出的眼泪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但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
                      “不,不要!求你……”
                      手臂施不上力,他只能一寸一寸艰难地爬过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摒弃了所有的尊严,只为求他。
                      “求求你,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只要能放过他们……”
                      张启山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刀,毫不犹豫地将他紧攥的衣角割下。
                      华贵的锦缎衣料悠悠飘下,落在地面。
                      这般决绝。
                      “你想死,朕偏不让你死;你想出宫,朕偏要把你锁在这里。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皇宫!”
                      他冷冷俯视着他,神情淡漠,半晌,扬起头,沉声开口。
                      “即日起,将端妃打入冷宫,非朕允许,不得离开半步!”
                      被挥开的二月红伏在地上,怔怔地握紧地面残破的锦缎,痴笑出声来。
                      他笑得凄凉,像个残破的布偶。也不挣扎,任侍卫宫人将他拖走。
                      待他的笑声渐渐不闻,张启山扫视了周围的侍卫,冷声道:
                      “护主不力,罚去你们三个月俸禄,可有异议?”
                      “谢陛下恩典!”
                      比起丢掉性命,这等惩戒实属从轻。侍卫统领心下暗道。
                      大太监贾图海迟疑了片刻,终还是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恕奴才斗胆说一句,行刺陛下是大罪,按照律例,唐氏一人也不能留。这,娘娘……”
                      张启山冷声打断,拖长了声音沉沉道:“朕是皇帝,还是你贾图海是皇帝?”
                      他声音淡淡,却惊得服侍已久的大太监慌忙跪下请罪。
                      张启山挥挥手不耐地让他退下,目光却是沉得一片死寂。
                      第二十四回 完。


                    43楼2014-10-29 19:55
                    回复
                      明天开始发的就是下部了=口=我会说其实还有结尾两章没写完么咳咳咳努力在存稿放完之前写完!【握拳


                      46楼2014-10-29 20:14
                      回复
                          第二十七回 惜子寻妙手回春,至药谷迷阵阻拦
                          又是一年春好处。
                          马蹄飞快,扬起尘土纷纷。
                          十几匹骏马护在一辆华贵马车周围,飞快向前奔驰。道路并不平坦,马车起起伏伏颠簸得厉害。
                          马车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处于昏迷之中。虽然模样还未长开,但眉眼间已可见清俊,长大想必又是个俊逸的男子。
                          他薄如蝉翼的眼睫偶尔抖动一下,复又陷入深深的昏迷,去偏偏醒不过来。但即使是昏迷着,他的额上也不断冒着汗珠,眉心紧蹙,似乎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一旁的清秀女子紧抿着唇不停地为他拭汗,不一会儿,洁白的丝绢帕子已几乎湿透。忽然,男孩的身子一颤,剧烈地抽搐起来。
                          “殿下!”女子惊呼一声,连忙唤来身旁的同伴。“清乐,快,按住殿下的手臂,殿下又毒发了!我去叫人来!”
                          名唤“清乐”的女子便急急地应声,接替同伴按住了男孩的手臂。
                          清云掀开车帘,急声向外喊道:“不好了,殿下的毒又发作了!”
                          “吁——”
                          驾马在前的几人立刻勒住疾驰的骏马,匆匆回头。
                          身着紫袍的俊朗男子率先下马,几步登上马车,一边大步走向昏迷的男孩,一边沉声开口:“这次隔了几个时辰?”
                          “回陛下,只隔了两个时辰!”清云面露担忧与焦灼。
                          “两个时辰?”低声自言自语着,张启山蹙着眉在男孩身边坐下,唤道。“瑞麟,瑞麟?听得见吗?”
                          男孩紧闭着双眼,汗如雨下,被紧紧压住的四肢仍在抽搐,却对他没有任何回应。
                          张启山神色更加凝重,扶起张瑞麟坐到他身后,双手贴上了他的背,闭上眼专心运功。
                          张瑞麟只感受到一股从背部而来的热流直涌而上,他浑身一颤,咳了几声,神智逐渐清明了过来。
                          “……父皇?”缓缓睁开的一双黑眸十分灵秀。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张启山沉声道,扶他躺下。
                          “父皇……这是在哪里?”他轻轻咳了几声,才说得出话来。
                          “马车上,在去药谷的途中。”张启山告诉他,深沉幽黑的眼神不怒自威。“药谷主人是齐允的师父,被江湖人士誉为‘妙手回春’,医术即便称作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他定能解你的毒。”
                          “原来是齐大人的师父,那医术必然了得了。”张瑞麟神色却是超出他年纪的镇定。“倘若儿臣的毒无药可救,也请父皇莫责怪他人。”
                          “瑞麟,你是朕与你母后唯一的孩子,朕不会让你死。”
                          张启山沉声道,深沉的眸色闪过一丝伤痛,只是一瞬,便很快地掩埋于平静之下。
                          张瑞麟很快又昏睡过去,张启山将他交给清云、清乐两人照顾,自己起身走出马车。
                          倚在树下的素衣青年迎上来,也敛了一贯的戏谑神情,肃然起来。
                          “陛下,三皇子的毒发作得越来越快,我们拖延不得了。”
                          张启山点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齐允,你实话告诉朕,此毒被解的希望有几分?”
                          齐允顿了一顿,答道:“三分。不过并非是为此毒难解,而是为了……家师一向随性,习惯了云游四海,臣也有近十年未曾见到他了。家师虽是药谷主人,但此刻是否身在药谷,臣也不知。只是,此毒除了家师,怕是无人能解了。”
                          “你的意思是,令师身在药谷的可能只有三分?”
                          “是。”齐允蹙着眉摸了摸鼻尖,无言叹一口气。
                          “但如果令师人在药谷,朕的人找到了他,那么瑞麟的毒……”
                          “只要能找到家师,此毒便能解,三皇子必能安然无恙。”
                          “如此就好。”张启山点了点头,神色凌厉。“就算令师不在药谷,朕寻遍天下也要找到他。朕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为。”
                          齐允微微一笑,语带嘲讽:“只是没想到,大皇子竟能对手足下得这般狠招。”
                          张启山眸色一沉,冷声道:“他贪恋太子之位,不念手足之情,不配做朕的儿子,朕已将他监禁在宫中。”
                          “怕是也不全是大皇子的错,陛下。”齐允不怕死地拍了拍他的肩,似笑非笑道。“你独宠三皇子这些年,远胜于他的两位皇兄,也难怪大皇子会作此破釜沉舟之举了。圣宠优渥,也不见得全然是好事。”
                          张启山眉心一蹙:“朕一向对瑞麟管教得最严格,何来的‘宠’字?”
                          齐允不禁失笑。
                          “陛下,你真当你的皇子们都是瞎子吗?你对三皇子管教的最严格,不正是因为他是你心中的太子人选?如此,还不是偏宠吗?”
                          张启山按了按眉心,显出些疲态来,叹道:“你说得对,是朕害了他。”
                          “陛下也不必自责,这是当局者迷。我等因是局外人,才能看得如此清楚。”齐允勾了勾唇角,无声地叹口气。“幸而三皇子不负陛下期望,的确是聪慧机敏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微蹙了眉。
                          “陛下,耽误不得,我们该快些动身了。”
                          众人也纷纷上了马,快马加鞭赶往药谷。
                          一路向前,直到刻在巨石上的“药谷”二字映入眼帘之时,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齐允对药谷是极其熟悉的,很自然地在前带路。众人紧随身后,不自觉地被这药谷内的景色吸引了目光。
                          先前听着“药谷”二字,本以为谷内会是荒凉沉寂的,却全无料到会是这桃花源般的一番胜景。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眼下正值初春,谷内却已是新绿葱茏,粉黄交织。芳草萋萋,莺鸟和鸣。
                          齐允却不留念于这番美景,挥动马鞭疾驰向前,直奔向远处的一片艳色。
                          那是一片桃花林。
                          远远看去,丛丛桃花灼灼其夭,花色开得正艳,像极了薄暮时天际的那层层烟霞,叠叠重重。
                          来到桃花林前,齐允率先下马,众人见状,也纷纷下马来。
                          “过了桃花阵,里面才是真正的药谷。不过,这桃花阵是师父多年前为阻拦闯入药谷的人而设,我年少来到谷中之时就已经在了。因而我只能破阵,不能解除阵法。”齐允解释道。“不如我与陛下先行破阵,若师父在谷中,就能请他解除阵法,让我们的车马一并进入了。”
                          张启山挑了挑眉,淡然点头,上前走过去,就听到身后淡淡一声。
                          “我也去。”
                          翻身下马的年轻公子上前一步,紧随张启山,容貌清秀,眼神却是出乎了年龄般的深沉。
                          齐允望着他走近,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微臣难道还能行刺陛下不成?王爷这是在顾虑什么?”
                          解九淡淡扫他一眼,也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自若:“齐大人多虑了,本王只是想着,本王也是学武之人,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又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你既然是在此长大,必定对这里熟悉得很,一人破阵便可,何须拉上皇兄?”
                          齐允闻言轻笑,也以同样的音量回应:“王爷果然聪慧。没错,破阵容易,不容易的是,如何说服家师解除阵法放你们进来。家师独自一人闲散惯了,个性古怪,恐怕不喜你们这么多人来到药谷。”
                          “原来你是要拉皇兄当说客。那我岂不是比皇兄更能助你一臂之力?齐大人,带路吧。”
                          解九淡淡一笑,擦过他的肩走向桃花阵。
                          齐允望着他淡然的背影,无声叹了一口气。
                          是了,那个年少轻狂的解九已在六年前的那场大火中随着那人的死而消失。他不再相信世间有不变的情、真挚的爱。
                          如今活着的只是垣亲王,深思多虑、走一看九的垣亲王。
                          可叹,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
                          齐允苦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第二十七回 完。


                        47楼2014-10-30 19:22
                        回复
                            第三十一回 疑虑往昔念旧事,月下樽酒只旧醅
                            “母后!”
                            他惊呼出声,声音此刻因为震惊而颤抖起来。
                            叶霜微微一怔,定定地凝视了他片刻,笑道:“我长得像女人?”
                            不,一点也不像。
                            虽然他长得清秀,却是属于男子的清秀;他生得美艳,却是属于男子的美艳。五官棱角分明,远非女子那般圆润。
                            张瑞麟目光下移,盯着他喉间的突起看了片刻,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独属于三皇子的冷静。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对方,开口:“我见过父皇殿里的画像,你的模样明明与画像上的人这般像!你究竟是谁?”
                            闻言,叶霜的眸光不易察觉地一敛。
                            “画?”他勾了勾唇角,一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什么画?”
                            “画上的人像是母后,但她明明已经过世了……”张瑞麟瞪大了双眼盯着他。
                            那幅收在父皇内殿的画卷,是宫中的禁忌,父皇从不让任何人碰。那一年,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趁父皇不在时偷偷找到了那幅画,打开看了,却被父皇发现。父皇一向疼爱他,唯独那一次,却狠狠打了他二十板子,不留半分情面。
                            他含着泪问照顾他的云姨,画上那个清秀的女子是谁。云姨起初不肯说,直到他哭着求她,才说出实情。画上的人是他过世六年的母后,当年的端妃。
                            可他实在不懂,父皇若是思念母后,又为何要藏起那幅画来,不许人看?
                            他再追问,云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一句了。
                            画中人的容貌、神情都与眼前的人十分相似,尤其是这双上挑的桃花眼,让他此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
                            六年,的确可以使容貌发生些许改变,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使女子变成男子。
                            但眼前这个人的确是男子,这令他不禁有些迟疑了。
                            况且,他曾听云姨提起,母后生前惯穿红衣,但眼前这人,似乎爱穿白衣的样子……
                            “你说的母后,是谁?”沉默过后,先出声的却是那人。“可是唐家千金唐菱?”
                            张瑞麟抬眼看他,目光沉静。
                            “母后是否名为唐菱我不清楚,宫中也从来没有人对我提起,父皇不许宫人议论母后的任何事。我只知道,父皇念她的名字时,叫着‘红儿’。”
                            叶霜的身子一震,细微的动作不易察觉,却逃不过张瑞麟锐利的眼睛。
                            他心底蓦地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犹豫地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你果真与母后有关系!你……难道与我有血缘之亲?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霜一怔,仓皇掩下眼底的愕然。
                            他们竟不曾告诉他,他并非“端妃”所出吗?
                            那人这样做……是为何?
                            他思索着,指节不自觉地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又缓缓松开。
                            终于出了声,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声叹道。
                            “唐菱,是我的胞姐。”
                            走近自己所住的木屋时,却遥遥看到了一个缓缓踱步的窈窕身影。
                            叶霜脚步一顿,抬脚急步走过去。
                            “丫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着?”
                            他语气有些责怪,唇边却带着温柔的、无奈的弧度。
                            “哥!”
                            闻声,丫头黑眸一亮,转身,青罗纱的裙摆在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她扬起有些羞怯的笑容,道:“哥不是有歇息前饮一杯热茶的习惯吗?从前一直是我给哥温茶的,今晚我看到哥不在,所以就在这里等了……”
                            叶霜一怔,垂在身侧的右手紧了紧。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笑得温柔又无奈:“傻丫头,以后若是这么晚,就不要等我了。何况,夜风凉得很,怎么不进我屋子里去?”
                            丫头咬唇笑了笑,低下头去。
                            叶霜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率先迈开了步子。丫头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走进屋里。
                            木屋前的树后,目睹了两人亲密举止的乖张少年默默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不舒服。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心底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不舒服。
                            难道……自己对那个人……
                            他目光一敛,无声抿紧了唇,眼神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虽然张瑞麟醒了过来,但他体内的毒却不是一日便可清除的。要彻底解尽此毒,需调理半月有余,张启山一行人只好在药谷逗留些时日。
                            只是,自那日之后,张瑞麟看向那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多了几分亲近。
                            他没有说出那天的事,其他人只当他是对救命恩人尊敬有加,哪里会多想。
                            这一日,正逢清明,身在无外人进扰的幽静的药谷,少了许多从前易被旁人感染的哀愁的气息。
                            这里的哀,是孤哀。愁,也只能是独愁罢了。
                            于是只能举杯消愁。醉了,才能忘记此刻的愁苦。
                            独饮独酌之间,张启山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的气息。
                            他内功深厚,早在那人走近之前就已察觉,于是举起酒杯,冲着来人微微一笑。
                            那人脚步顿住,停在了树下。
                            月光孤寂,透过错综枝桠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那人就静静地站在树下,任萧白的月光和树影洒在一袭雪衣上,抬起头来看他,目光深邃又沉静。
                            这个身形,这个眼神……让他恍然有了一种错觉。
                            张启山举杯的手顿住,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瓷杯。
                            “红儿……”
                            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底某处又泛起了从前那种刀割一般的痛。
                            “月下独酌,确是别有一番趣味的。陛下好兴致。”叶霜上前一步,走出树影,被笼在月色之下。
                            陌生的声音令他蓦地回过神,从梦中惊醒一般。
                            张启山低头无声地苦笑,将酒杯放下,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小巧瓷杯的边缘。
                            “朕绝非因什么兴致而来……今日,是清明。”
                            他轻叹了一口气,扬起头。
                            “陛下是在追念故人?”叶霜勾着唇角开口,面具后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追念,这个词用得合适至极。张启山默默心想。
                            故人已逝,追有什么用,念又有什么用呢?
                            该怪自己。如若当初,自己肯成全自己,肯成全他……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了?
                            “可惜,不能从头了。”张启山勾起唇角,淡淡苦笑。“是朕的错,若当初放他走,至少,他还能活着。”
                            他侧头,深深地望着一袭雪衣的男子,道:“叶公子与我的那位故人很像。”
                            “哦?”叶霜唇角上扬,弯起了潋滟的桃花眼,声音像是含了笑意。“能与陛下的故人相像,真是草民的荣幸了。只是,不知草民是哪里与陛下的那位故人相像?”
                            张启山抬眼看他,目光深深。
                            “叶公子的眼神像极了他,身形也像。就是未曾见过叶公子的容貌,不知,是否容貌也会像极了他……”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眼睛始终注视着叶霜的双眼。
                            叶霜却是神情丝毫未变,只是勾着眼笑。
                            “可惜了,叶某容貌丑陋,从不示于人。况且家师生前命叶某此生不得摘下面具……”
                            张启山眼神不易察觉地一敛,脸上却扬起从容的笑,开口:“是朕唐突了,还望叶公子见谅。”
                            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不知叶公子是何时跟随玄机老人来到药谷的?想必是叶公子天赋异禀,才被玄机老人看中收为座下弟子的?”
                            叶霜含着笑,道:“叶某本是乡野中人,八年前,家乡遭遇了瘟疫,是师父救了我的乡人。于是我便跟随师父来到了药谷。”
                            “不过,叶公子的举止气度倒是完全不像乡野之人?”
                            “跟随家师这些年,举止也不自觉地收敛了许多。”叶霜弯起眉眼一笑。
                            张启山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神隐隐深沉,却是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抬头看了看一轮圆月,叶霜含笑开口:“天色如此晚了,叶某暂且不奉陪了。不过,饮酒也会伤身,陛下还是不要贪杯了吧?叶某告辞。”
                            他作了个揖,转身离开。
                            张启山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深邃。
                            回答的倒是滴水不漏,不过,他还是不得不心存疑虑。
                            或者说,心存侥幸。
                            张启山扬起头,定定地看着一轮皎洁圆月,沉叹出声。
                            第三十一回 完。
                            


                          51楼2014-10-30 19:34
                          回复
                            今天校园网速差到进不了贴吧,实在没法更新了……明天补上好了QAQ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4-10-31 20:24
                            回复
                                第三十三回 论是非喜结良缘,促膝谈夜凉如水
                                “……你真的爱她?”
                                被质问的人先是一怔,沉默过后,方才缓缓道:“阿四,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
                                阿四握紧了拳头,倔强地瞪着他,忿忿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什么都懂!我……”
                                但一想到他与那人的差距,他无法再说下去了。
                                是了,在他们心中,他永远都是个孩子。
                                如果,如果能早出生几年……
                                他抿紧了唇。
                                “师父,”他几乎是在恳求了。“你不爱丫头姐的吧?既然这样,就算你娶了丫头姐,她也不会高兴的!”
                                “阿四,你该改口称呼丫头为‘师母’了。”
                                叶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淡淡一笑。
                                阿四的身子僵了一僵,抬头看着他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地毅然转身,蓦地狂奔了出去。
                                仿佛要把浑身的愤怒、浑身的不甘都发泄出来一般。
                                可是,真的能吗?
                                叶霜静静地望着他消失在视野,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树后。
                                “原来陛下也会做窥听这等君子不齿之事。”他勾了勾唇,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叶公子此言差矣。”张启山一边从树后走出来,一边镇定答道。“朕不过出来随意走走,却不料偶遇叶公子与徒儿交谈。朕不方便打扰,怎么就成了窥听?”
                                叶霜抬了抬下颌,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开口:“药谷不比寻常之处,有解药自然也有毒药,万一不小心伤着陛下……草民可担不起这等罪责。还是请陛下不要肆意走动的好。”
                                这话嘲讽之意不言而喻,张启山却也不恼,只含笑望了他一眼,点点头:“好。”
                                他顿了顿,道:“方才听到,叶公子要与丫头姑娘成亲了?”
                                叶霜含笑点头:“是。”
                                “可已定下日子了?”
                                “丫头与我都想简单些办。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这么仓促?”张启山微蹙了下眉,目光一动。“两位为何不仔细选个良辰吉日呢?”
                                “不必。良辰吉日不过是人心中的念想罢了,有什么意义呢?”
                                张启山顿了一顿,没有再多说,只是沉吟道:“既然如此,就先恭祝两位举案齐眉了。”
                                “多谢。”叶霜淡淡一笑,抬眼扫他一眼,转身告辞。
                                待他离开,张启山才沉下了目光,微微蹙眉。
                                张瑞麟的毒已渐渐解尽,张启山一行人到了返程的日子,却也因为叶霜和丫头的喜事而留了下来。
                                按理,有了这等喜事,药谷理应热闹起来。可是没有。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真心欢喜的神色,包括几日后就要出嫁的新娘子。
                                “这几天咳血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了,心口痛得也愈发厉害。我怕是福薄命薄,等不到那日了。”
                                又一次目睹了丫头咳血时,解九听到丫头这样说,笑容十分苦涩。
                                “怎么会?丫头,你是个好姑娘,会有好报的。”
                                解九只能这样安慰,心底却在无声叹息。
                                丫头的先天之疾已非一日两日,熬了这么多年过来,最近却突然发作的厉害……怕是要不好了。
                                他心想,那人也许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这么仓促地要与她成亲罢。
                                想到这里,心底却愈发沉重起来。
                                药谷的晚风很凉,解九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寒意一般,只着单衣独自坐在屋顶,遥遥望着远山,像是在发呆。
                                “这种时候,怎能没有美酒相伴?”
                                下方蓦地传来了一声语带调侃的熟悉声音,他目光下移,落到了一袭长衫的人身上,微微挑眉,轻笑。
                                “本王每次想独自坐坐,你都来打岔。齐允,你总是很闲吗?”
                                齐允低笑一声,朗声道:“怎么是打岔呢,在下明明是来给王爷送上佳酿的。”
                                他扬了扬眉,一个纵身施展轻功跳上屋顶,坐在了解九身边,提起手中拎着的一坛酒。
                                “这可是药谷的陈年佳酿。”他解释道,轻松地打开了酒坛上的泥封,闻着溢出的淡淡桂花酒香,勾唇一笑。“从前还在药谷的时候,偷尝过一次,当真美得很,十分醉人。只是那次被师父发现了,被嗜酒如命的师父追着打,从此再也不许我靠近埋酒的那颗桂花树。我那时天天想着偷师傅的这几坛酒来喝,如今……呵,反而得的轻松了。”
                                他说得轻松,解九心底却知道,这般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抚养他长大的师父的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心里其实也难过得很吧。
                                他一时说不出什么,只好无言地看着齐允仰头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灌下酒。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来,很快就湿了前襟。
                                解九侧头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唇而笑。
                                “自从见到你,你似乎就一直作儒生打扮。朝中众臣不熟悉的多因此以为你是温文尔雅之人。可惜了,没让人看到你这幅浪荡不羁的模样。”
                                齐允一手放下酒坛,用手背不在意地抹了抹嘴,也侧过脸来对上他深沉的目光,笑道:“这样喝酒才是真痛快!”
                                笑罢,他敛了笑容,扬起头,缓缓道:“我穿长衫,是离谷那年,师父让的。他曾说,玄术可以用来兴国救人,也可以用来谋灾害人。我对玄术有着异禀的天赋,但生性不静,唯恐将来会心存枭气,把术法用在害人之处。所以要我穿儒生长衫,时时告诫自己,要平和心静,莫起歹心……”
                                他低了眉眼,有些失落地笑了笑。
                                “我本是孤儿,师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这次回来药谷,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告别师父离开药谷,而是一直陪着他周游四海……如今,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解九浑身一僵,说不出话来,却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双眼。
                                “你……后悔了?”
                                不知为何,听到齐允说出这话,他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齐允抬起头来,冲他淡淡一笑。
                                “说不后悔是骗人。但是如果能够再选一次,我大概仍会选择离开药谷,去认识你们。”他扬起头,目光扫过望向头顶的一轮孤月。
                                沉默了半晌,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锋转开,语气刻意轻佻。
                                “听王爷的话,莫非是在可惜我不是温文尔雅之人?若王爷你想我以后作温文尔雅的模样,对王爷说着客客套套的话,也不是不可。你要吗?”
                                他笑起来。
                                解九对上他坦荡的目光,眼神闪了闪,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就灌,在齐允微讶的眼神中一口气灌下了大半坛。
                                就很快见了底,他松开酒坛,痛快地呼了一口气,扬唇。不知是无奈还是笑了。
                                “还是不要了。这样就好,现在这样,最好。”单手支起头,他唇角含着淡淡的、不明的笑意。“若是你以后敢那样对着本王说话,你就死定了,齐允。”
                                齐允愣了愣,失笑。
                                这样孩子气的话,真不像是他解九说出来的话。不,应该说,不像现在的解九会说出来的话。
                                “是,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懒懒道。“王爷放心,微臣不敢。”
                                说完,自己倒先笑了。
                                “我说啊,王爷,你最近情绪很不寻常。是因为丫头的病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竟就这么说出来了?解九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蓦地想到齐允本也是医术高超之人,自然比他更清楚丫头的病情,心下便了然了些。
                                “你都能看出来,更何况继承了药谷主人身份的叶霜呢?果然是这样啊。”解九轻叹了一声,摇摇头。“只是觉得丫头有些可怜,她是个好姑娘……为何世间之人都会被情所累?”
                                闻声,齐允也弯起了唇角,答道:“‘情’之一字,自古就是劫。王爷你觉得世间人被情所累,却不知他们是如何心心念念的。也许有情之人不觉得这是苦累呢?”
                                他顿了顿,却也不自禁轻叹。
                                “也许,有情是幸,哪怕有恨也是幸,无情,才是苦累啊。”
                                解九蹙了眉看他,犹豫了犹豫,又咽下了到唇边的话语。
                                齐允笑看着他,开口:“王爷觉得迷惑,是因为王爷还没有爱过人,不知情到深处是何滋味。若以后,你爱上了一个人,自然就懂了。”
                                解九默然,大概是有些认同他的话了。
                                他垂了垂黑曜石一般亮的眼,道:“你我相识这些年了,早不必再称我‘王爷’。以后,你叫我的名吧。”
                                齐允怔了一怔,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神色柔和。
                                “解九。”
                                “嗯。”
                                “解九。”
                                “……嗯。”
                                “解九……”
                                “你有完没完!”解九忍无可忍地把手中的酒坛砸向他,忿忿地别过脸。看在对方眼里,倒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齐允低低一笑,不再吱声了。
                                夜凉如水,这一夜的月色却是轻盈十分。
                                第三十三回 完。
                                


                              57楼2014-11-01 19:5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