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敞开着。寝室是四人间。两个素颜的女生相互倚靠着坐在床上，恐怕真的吓坏了，连陌生的男人走进来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反而是紧紧地抱着一只大型公仔。
凭多年的办案经验，张Sir察觉到弥漫在这间寝室里的异常气氛，他捂起了鼻子，因为他闻到一股腐臭的血腥味。是死人了吗？张Sir面色沉重地敲了敲门。
床上两个处在惊恐中的女生抬眼望了过来，满是恐惧的眼神里勉强挤出一丝好奇。在她们还没发问之前，张Sir就表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很显然，那两个女生听到“警 ——察”二字，紧绷的脸色才有所缓解。
萧唯闻声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张Sir看到她的衣服上又很多血迹，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
“是这样——”萧唯动了动嘴巴，似乎又觉得事情难以解释，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你跟我进来就明白了。”
卫生间里到处都是血。张Sir刚走进去就惊愕地停住了。
虽然死人的场面见过不少，但这么大面积血淋淋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天花板，墙壁……鲜血似乎以洗脸盆为中心，向周围的区域扩散开来。张Sir觉得自己俨然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内。血流从四面八方慢慢地流向地上的管口。
瘫坐在地上被血淋得湿透的女生，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子仍在不断地颤抖。这女生好像是姓庄吧？张Sit回想着庄眠的名字，蹲下去，轻轻地问道：“你还好吧？”

庄眠没有回答，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似的。她一直摇头晃脑的样子看上去像个疯子，而眼睛没有焦距地迷惘地盯着前方，好像洗脸盆里又什么怪物。
张Sir站了起来，弯下腰仔细察看了一下洗脸盆，除了血迹斑斑之外便无甚特别。
怎么了呢？他对满屋子的血感到十分困惑。不得不说卫生间里的情况跟他侦查案件时去过的凶案现场差不多，但是又有些不同。没有尸体，也没有杀戮或者搏斗挣扎过的痕迹，血的来处也十分可疑。
张Sir把头深深地埋进洗脸盆里，使劲儿用鼻子嗅了嗅。差不多可以确定了，血是从管道里流……不，应该是喷出来的。
但是，会这样子吗？
“庄眠说……”身后的萧唯似有顾忌地小声说道，张Sir马上回过头去，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看到萧唯身上的血迹以及地上有被清洗过的1痕迹时，张Sir突然想到这个女孩一定曾经对现场进行过清洗，所以他本应该看见一个更加鲜血四溅，血腥骇人的场面。
只见萧唯嘴唇惨白，纤细的喉咙微微地颤抖着，说：“庄眠说，蔡远禾在管道里向她求救。”
“管道里？”张Sir觉得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又想到了什么，“蔡远禾是不是你们来报案说失踪的那个男的呀？”
萧唯点了点头。面容娇好的她，此时饱受惊吓的眼神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美感。
“可那不是他。”

萧唯接着这么一说，张Sir随即一愣：“怎么又不是了？”
“不是蔡远禾……是……是那个东西。”萧唯的身子掠过一阵轻微的战栗，因为紧张和恐惧，她不安地绞着手指。
“那个东西？”张Sir心头一沉，莫非是指那个女鬼？
学号44。她们上次来警——察局说过那个女鬼是这么称呼的吧。还说那个女鬼是香云中学一连串离奇死亡和失踪的元凶……唉，就算我相信你们说的话，我又将如何去对付一个女鬼呢？
“是不是幻觉呢？”他提出一个勉强解释得过去的说法。
“那这些血也是幻觉吗？”萧唯指着墙壁上的血大声地质疑道。
张Sir用手指在血泊里蘸了一下，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血腥味中又带点铁锈的味道。他转向萧唯：“你们应该知道，铁管用久了会产生一种血水现象。我看你们这栋寝室楼也挺旧了，水管大概早就老化了吧。”
张Sir在解释着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理由，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做出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难道，作为一个警察，真要向上级报告说有鬼魂作祟吗？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张Sir尽量推搪着满脸质疑的萧唯。他走出卫生间，到庄眠的书桌边仔细观察半晌，然后拿起一个小药瓶。药瓶里装满了黄色的药丸。

“这药是治什么的？”张Sir转过身问道。
“庄眠以前做过手术，为了防止旧病复发，现在还要天天服用抗排斥药。”从卫生间里跟出来的萧唯看着他回答道。
“哦。”张Sir仔细看起药瓶上的使用说明。副作用那栏写着长时间服用的患者可能会出现轻微的听觉和视觉上的错乱。果然是这样，张Sir心想，叫庄眠的女生一定是被自己的幻觉给迷惑了。
虽然这件事情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但他打算就此罢手。
张Sir走出中大校门。夜深人静的街道，城市交错的灯火让黑夜变得缭乱和迷离。
孤寂的城市，夜色的枝丫到处蔓延。
匆忙跟在后面的脚步声在街道上戛然而止。张Sir头也不回，冷冷地停下来，点起一根烟，朝身后的人问道：“你到底想跟到什么时候？
“你不告诉我，我就缠你一辈子。”一个凄怨的女声近距离地响起。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不！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凄厉的女声在深夜的街头显得格外突兀，像冰冷的钉子生生钉入浓重的夜色里，“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要知道，我是警察，可以随时逮捕你。”
“我不怕！”对方凛然地回答。
张Sir叹了一口气，他吐出一口烟雾，尼古丁的气味钻进鼻腔，轻微地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只见那个站在街道上的女孩，身影被路灯拉得狭长。一张执著的脸，突显在逆光的边缘。
“余菲。”他叫那女孩的名字，“我真的一无所知。但是，我知道谁知道。”
“谁？”女孩紧张而激动地问出来。
张Sir指着不远处的中大校门：“那所大学里，你去找C栋302号寝室的庄眠。她就是从香云中学毕业的。她也许知道什么。”
是的，她一定知道的。只是他不相信而已。
待张Sir转身离去，消失在夜幕中，余菲仍站在原地，久久注视这那所大学的方向。
那个叫庄眠的女生，真的知道吗？

又做那个梦了。
她陷在井里，上方的井口露出一个女生诡异的笑脸。她不认识那个女生，但是那个女生穿着香云中学的校服……
庄眠醒过来后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来一直做同一个梦本身就怪得很，更何况梦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生。那人到底是谁呢？
天色似乎不早了。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大概去上课了吧。庄眠抬眼看了下书桌墙上贴着的课程表。今天早上果然是有课，不过上的是她最讨厌的一门课。庄眠的脑海里马上闪过六十多岁的导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画面。
闷死了。
庄眠拿出枕头下的手机迅速给室友发了条短信：“待会儿点名帮我喊’到’哦。”
对方很快回复道：“OK！”

庄眠把手机放到书桌上，穿着拖鞋走到卫生间。卫生间整洁如昔，干净得仿佛前几天发生的怪事只是一场幻觉。但庄眠还是提心吊胆地看了一眼洗脸盆里阴森森的管道口。
那时候，她的确听到管道里传来了恐怖的声音……想到这里，一阵不安的感觉随之袭来。她咬紧嘴唇，以非常快的速度拧来水龙头，刷牙，洗脸，真是一刻钟也不愿呆在卫生间里。
从卫生间里出来，庄眠像往常一样，拿起书桌上的药瓶，从中倒出了三粒黄色的药丸。
一天三次，每次三粒。几年来都在重复同一件事情。
虽然那场几乎夺取性命的白血病丝毫没有复发的迹象，但庄眠还是不敢大意。每个月她还会定期到医院检查。医生上次跟她说，其实按照她的情况，完全没有必要再服用抗排斥药了。
但她依旧坚持每天吃药。这恐怕是心理作用吧。
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会怕的。
说起那场大病，正好是高考之后。庄眠多少把厄运的降临与学号44联系起来。与她同班的女生不断有失踪的和自杀的，所以她认为那场白血病是学号44对自己的诅咒。
学号44诅咒着校园的每个人。
就好像……路雪。
忆起往日的好友，悲伤突然涌上心头，烈烈地灼伤了她的神经。
庄眠揉了揉被温热的泪水刺痛的眼睛，身体里哪个地方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忧伤着，有个声音伤心地念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路雪——

“哎，小眠，星期天我们去动漫公园玩COSPIAY呀！我姐要COS安琪莉可！”
“什么？你要COS工藤新一呀！我觉得你很适合COS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啊！”
“我要代表月亮，好好儿惩罚你！”
不会再听到这样活泼开朗的声音了。自从进入香云中学以来，进入毕业班后……
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路雪尖叫着“学号44，你别过来”一脚踩空，身影从此飞翔在蓝天中。
也许，该去看看她了。
去食堂吃午饭的途中，庄眠好几次回过头。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几天总有一双眼睛在身后偷偷地窥视着她。这不同于怨恨的眼神，所以只令她感觉好奇。到底是谁呢？
即使是下午上课，庄眠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面黑压压的人头。不同系的几个班坐在同一个偌大的教室上课，有许多陌生的面孔交错在一起。但她几乎可以确定，当中一定有某个人在注视着自己。
上的克是《中国近代文学》。儒雅的导师在讲台上分析起徐志摩的诗词，甚至入戏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样子。而他的热情显然没有感染到课堂上的学生。多数人或在小声聊天，或在打瞌睡，或像萧唯那样，拼命给情人发短信。
“阿健逃课去香港玩了呢。”
萧唯给庄眠看阿健发过来的短信。照片里他站在金紫荆广场上，快活地笑着。
“学广告专业的就是悠闲啊。”庄眠发表感叹道。
“可不是？”萧唯表示赞同，对男友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撅了撅小嘴，“三天两头儿就跑去玩，太不上道了。都快毕业了，还真的吊儿郎当。”
“不是说他毕业后会到他家的广告公司工作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靠家里的男人没点骨气。”萧唯对任何事情喜恶的感受从不掩饰。
庄眠笑了笑。
“来，我们也发张合照给阿健吧。”

趁导师回头在黑板上写字的当儿，萧唯迅速搂起庄眠的肩膀，把手机举在前方，做出可爱的表情，对准摄像头咔嚓一声抓拍下来。
“哎呀，只照到我的半张脸！”萧唯看了照片后，十分懊恼。
果然，由于角度把握不准，萧唯没把自己完全拍进去，反而是坐在庄眠身后边上座位的一个女孩被抓拍到了。乍看之下，反倒成了庄眠和那个女孩的合照。
“删了删了，再来！”萧唯嚷嚷着，还没按下删除键，手机却被庄眠夺了去。
庄眠蹙紧眉头，死死地凝视着手机中那个被无意抓拍进来的女孩。
没错，就是这个人。她曾经在校园里多次看到她，碰面的频率高得出奇呀。
难道跟踪自己的人就是这个女孩吗？
庄眠下意识地回头往边上的座位一看，果然那个女孩马上神色慌张地低下头。
不会错了。

九 、 余菲。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糟糕！被发现了吗？接触到庄眠回望过来的充满怀疑的目光，余菲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这个动作更暴露出她做贼心虚的心理。
幸好随后下课铃马上响彻了校园。余菲慌张地离开座位，赶在别人前头冲出了教室。
又顺利地赶上了几乎满员的电梯。
在缓缓下降的电梯里，余菲想起了那天晚上张Sir跟她说过的话。依照对方的提示，她才跟踪庄眠的。然而，这些天下来，她观察到庄眠的一举一动都无甚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罢了。
到底为什么张Sir说那件事情跟庄眠有关呢？
或许，应该直接问她。
电梯降到一楼，金属门刚刚打开，余菲立刻吃了一惊。原来庄眠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等着自己了。不可能再躲过去了，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余菲想到这一点，反而笑了。
她的微笑也让庄眠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嘛？跟踪别人还装作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
“我们到别的地方再谈吧。”
余菲把庄眠请到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小店。正值午后，金色的阳光在街道上明晃晃地游荡，红色的木棉花在城市里开成一片超越生死的海洋，忙碌的人群在花影下来来回回。
服务员把饮品端了上来。余菲拿起羹匙在杯子里轻轻地搅拌了几下，咖啡色的液体慢慢地旋起小漩涡。她的心思好像也被搅拌出来了，过去的人和事全部涌上心头。
悲伤好像又攻陷了心中的城池。
出乎意料的是，坐在对面的庄眠仍在沉默着。余菲还以为对方会凶神恶煞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跟踪她。可是庄眠自从翻看手机刚接收到的短信后便一直没有说话，毫无血色的脸如蜡像般苍白，肩膀微微颤抖着，干张大的嘴巴眼看就要迸处凄历的尖叫似的。

又来了！庄眠在心底痛苦地叫道。
手机里又是蔡远禾那个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仍然是同一道高中英语题。
看来学号44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过整张惶恐不安的脸庞。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余菲连连的叫唤，庄眠才回过神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短信删除掉。
“怎么了？”余菲察觉到庄眠不自然的脸色。
“没事……倒是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叫余菲，是张Sir叫我来找你的。”
“张Sir？为什么？”庄眠有些吃惊，脱口而出，“是跟学号44有关吗？”
“学号44？”余菲迷糊的神情似乎在说，那是什么？
“那你干吗来找我？”庄眠问道。
只见余菲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她把照片递到庄眠的面前。庄眠看见照片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穿的是香云中学的校服。在那一瞬间，庄眠对余菲的来意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这个女孩，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庄眠看着照片问。
“果然！”余菲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惊诧地盯着庄眠，“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妹妹的下落！”
庄眠一脸愕然。咖啡店里的顾客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阳光下一个悲伤的故事又将安静地绽放。
余菲的妹妹叫余芳，两年前在香云中学读高三的时候，突然有天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余菲从老师和同学的口中都查不到任何的消息。即使到警——察局报案，负责案件的张Sir也查不到任何的头绪。
“可我知道，那年香云中学还有好些学生像我妹妹那样失踪了。老师和同学肯定知道些什么，可她们都不肯告诉我……”话到伤心处，余菲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庄眠同情地看着她。余菲又抬起头，握住庄眠的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庄眠欲言又止，良久才说道：“只怕我说出来你会不相信。”
“不，我相信。”余菲捂住激动的胸口。很快，很快就能知道妹妹的消息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从庄眠口中说出的话显然令余菲措手不及。
问这个干吗？妹妹的失踪和鬼有关吗？
“你妹妹，不，应该说所有找工作中学的厄运都和一个叫学号44的冤魂有关。”
“学号44？它是鬼？”
“没错。这就是要就在香云中学流传的怪谈……”庄眠逃了舔了舔嘴唇，丧偶娓娓道来，关于学号44地一切怪谈。而这些，绝对不是虚构的。直到现在，每次考试，学号44还牢牢占据了红榜的第一名位置；独自留在教室里的人会离奇地消失；自杀的人会在临死前叫着“44……
这样说起来……”余菲顿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妹妹余芳在失踪之前，曾经交了一位好朋友。听说那好朋友的成绩好得吓人，总得年级第一名，余芳谈起那个女生时语气里满是仰慕之情。还曾经把那个女生带回家里一起复习功课。
但是问题在于，余菲从没见过那个女生的模样，而妹妹却表现得她就在身边似的。当时她还为此百思不得其解。听庄眠这么一说，余菲顿觉汗毛直竖。
莫非，当时妹妹已被鬼缠上了？

【第三章】
十 、 七七。一起下地狱吧！
这次的模拟考试成绩下来了，七七依旧得第一名，倒数的。
教室里每当这种时候就会充斥着异常压抑的气氛，空气中跳动着紧张不已的呼吸声，每个人都满脸克制的惶恐不安。听到老师念到谁的名字时，那个人紧绷的神经都会发出啪的断掉的声音。
整间教室绷得想要被撕开来一样。
班主任一个接一个地把同学叫上去拿试卷。考得好的，她会给予鼓励的语句。成绩下跌的，每个人得伸出手挨二十下板子。
啪啪啪！钢尺重重地打在手心上。被教训的学生咬紧嘴唇，全身疼得发抖。
不能哭出来。
心脏也被捂住了嘴巴。
经常会那样，疼得你一节课连笔也抓不住。
“娟生！”班主任黑沉着脸叫起来。
坐在第三排的女生站了起来。娟生低着头，胆战心惊地走向讲台。七七看见她的双腿害怕得都有点哆嗦。这次考试娟生考得不好，从年纪第二名落到了第五名。
考第二名的也是同班的女生，叫做方心洁的，以前年级前十名也没进。刚被老师好好儿表扬一番的方心洁走下来经过娟生时，谁都听得到她鼻子里得意地哼了一声。
像一把刀，插进失败者的心脏里。
班主任板着一张脸，拿起试卷朝站在讲台前地娟生晃了晃。
“你看你都考成什么样了？就这种状态，还想考上清华北大啊！”
越说越气的班主任直起食指，狠狠地戳着娟生的脑袋。
“平时老师怎么教你的！你就这么报答含辛茹哭的老师吗？如果不是方心洁同学，第二名还不给别班抢去了啊！”
就差没骂出小贱人、臭婊子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脏话来。
娟生一声不吭，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嘴唇。
“把手伸出来！”班主任命令道。
对付这个曾经往她脸上贴金的得意弟子，她毫不留情地大打二十大板。
不打不成才。老师都信奉这种屁话。
娟生从讲台上走下来时，方心洁又朝她轻蔑地哼了声。娟生攥紧了手，试卷都被指甲划破了。这种耻辱的试卷，就算撕成稀巴烂也没有关系啊。
玻璃窗户反射过来的阳光，像一把玻璃渣，扎入她的眼睛。
娟生，别放在心上。下次，你一定可以考得更好的。
七七多么想对娟生说出这番话。但她们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以往。她站在走廊上，注视大厅里红榜前那个落寞的身影，犹豫了好久没迈出脚步。
仿佛一片巨大的汪洋，隔离着她们，注定了从此只能站在两岸。
娟生站在红榜下，沉默地注视着那张红榜。第一名的位置仍然空着，而方心洁的名字刺眼地霸占着第二名那栏。

那本是她的位置啊！她一直都考不上第一名，她一直输给那个学号44现在倒好，她连方心洁也比不上了！娟生红了眼，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她不要输给学号44，更不要输给方心洁！可恶！
娟生的内心在挣扎，在呼喊。脑海中又倏地闪过方心洁得意嚣张的脸，以及那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嘲笑声。这些都仿若冰冷的手术刀，疯狂地割破她的心、肝、脾、肺。
这可恶的小贱货！
娟生抬起头。被怨恨充斥着的眼球很疼，红榜上的排名沉重地逼压着她的视线，慢慢把她最后一根神经也压端了。
“去死！去死！”
突然心里冒出一股火，娟生1把贴在墙上的红榜撕下来，就像抓住了方心洁那张犯贱的嘴脸，把它撕烂，烂成碎片。
什么学号44，什么方心洁，一起下地狱吧！娟生的脸庞扭曲地阴笑起来。
七七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呆了。要是让班主任知道了，那还了得？她迅速地查看四周。真走运！这时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看见娟生在疯狂地把红榜撕成碎片。七七赶紧跑了过去，拉起娟生就钻进旁边的厕所里。
“你干嘛呢？”被拉近厕所的娟生一把拉开七七的手。
七七不回答，只是着急地一个个隔间地查看有没有人在，确定厕所里没有其他人，她才放心地跟娟生说：“你敢把红榜撕下来，班主任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娟生一脸阴森地看着她：“你是想去告密吧？”
“不！我怎么会那么做？我们是好朋友呀。”
嘁！娟生心里掠过一丝不屑。
“你有这么好心？”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呀。”七七寻着娟生的手，她厌恶地甩开，转身走出厕所。
七七听到她抛下一句话：“谁跟你是朋友了？”
谁跟你是朋友了？一厢情愿！
像呼吸被剥夺般的心疼。
弥漫着尿骚气的潮湿空气再微暗的光线中持续发酵。
七七突然冲进隔间里，对准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

十一 、娟生。我知道是谁干的。
从厕所跑回来后，娟生经历了一段忐忑不安的时间。她有点后悔把红榜撕下来。可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已经听到哪个女生经过大厅时发出讶异的叫声。教室里有些女生闻声跑了出去。
“呦，刚贴上去的红榜不知道被谁撕了呢？”
“简直找死嘛。不会是我们班的吧？”
“哎，哎，班主任来了。”
来了，来了。娟生听着那怒不可遏的脚步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恐惧在体内不受控制地乱窜。
冷静！娟生！冷静！表现得像个好学生！
娟生拼命地压抑住脸上的慌乱，她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当班主任冲进教室时，娟生已经顺利地装出一副好学生该有的模样。
装作好不知情的勤奋用功的好学生，趴在桌子上反复地拆解同一道数学题。
用不着抬头都能听出班主任那杀气腾腾的语气。
“是谁？是谁把红榜给撕下来的？！”
教室里所有人禁若寒蝉。娟生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把草稿纸给划破了。笔尖就一直顿在破处不断地颤抖。
“是不是我们班的？要是查出来是我们班的，看我不好好儿收拾那个家伙！谁要是知情不报，也要一起惩罚！”
班主任咬牙切齿地说道，打量着她所怀疑的那些人。偏偏所有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干的？班主任有些动摇了。本来嘛，就不一定时这个班的学生干的呀。
从隔壁班也同样传来老师质问学生的声音。
本来，班主任已经认定自己班里的学生不会做这种坏事了，偏偏方心洁似有所指地低声说道：“说不定呢，也许是哪个家伙排名下降了，一时不服气，就拿红榜出气啊。”
娟生身子微微一颤。这细小的举动没有逃过方心洁紧盯不放的眼睛。
方心洁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邪笑站了起来：“老师，要不我们检查一下全班同学的手掌吧？”
“哦？”班主任一愣，“检查手掌，为什么？”
“因为撕下红榜的人的手上一定会沾上红颜料的呀。”
对哦。恐惧一下子就跳进了娟生的喉咙，像块硬物梗塞在那里，怎么也咽不下去。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去洗手呢？现在，她的手指全沾满了红榜的颜料！这便是证明她是真凶的铁证！
很快，班主任就会把她揪出来！如此残酷而恐怖的事实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娟生仿佛跌入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深渊。此刻，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哆嗦，冷作一团。
每个人在绝境的时候都会千方百计地替自己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自私的想法像毒虫般侵入了娟生的脑袋，她站了起来。
“老师，我知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