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还欲再问,却见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踉跄而来,人还没到就大呼小叫:“不好啦,那剑魔...百里屠苏..回来啦!”
见他胆战心惊到连礼数都忘了,陵越赶紧凝神探查,神识所至,便见山脚处魔气大胜,一黑色身影手持焚寂一路歃血飞沙御风踏来,所幸他似乎还顾忌昔日同门之谊,未下杀手,只是以剑气将纠缠他的弟子一一震开。
“传令下去,不须阻他!全部人退开!”
那日屠苏失控杀戮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陵越怎敢逼他,心急如焚的下了命令,便持了宝剑飞身而去。
天已经快黑了,屠苏一路御剑飞至天墉,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决的心,却还是在遇同门缠斗的时候难过了起来,这些人里,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其中不乏那些和他一起长大,开过玩笑,吵过架的师兄弟们,见如今他们一个二个对自己又惧又恨,持剑相的模样,屠苏心里针扎似的疼痛,脸色苍白下来的同时,目色却开始隐隐泛红。
狠狠克制着自己的杀意,直到突然之间人全散了,他才送了口气。
提着焚寂慢慢沿山门青石而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从前居住的偏殿。
陵越坐在那已经成荫桃花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柄木剑,见他来,也只是轻轻笑了下。
屠苏手提焚寂,却不愿与陵越打,只是淡淡问道:“师尊呢?”
陵越看着手中木剑,自顾自的答道:“我最近老想起从前,那时你还小,温润多病,连剑都拿不动,我只好帮你拿木头做了一把。”
屠苏的目光落在那柄剑上,声音也不自觉柔了下来:“后来我虽然拿得起真剑了,却也一直把这木剑好好收着,从小到大,师尊老是闭关,师兄对我的好,屠苏从未敢忘。”
陵越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自嘲般的笑道:“此时你已经是披靡天下的剑魔...你我年少时的相依相偎,让我觉得好似浮生一梦一般。”
屠苏心中一痛,颤声道:“屠苏不管变成什么样,师兄依然是屠苏的师兄。”
陵越却不再答他,只是珍惜的将那木剑放在一旁,慢慢抽出佩剑来。
“师兄....”屠苏有些惊慌,满眼的抗拒。
“即使打不过你,我仍是这天墉的掌门。”陵越肃容道。
说罢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剑指之处无数道灿烂银光化为剑影,缠绕在屠苏周围,将他团团包裹住。
屠苏无奈,抬起右手并指一划,数道剑光被柔和在一起,消匿无形,左手虚空一抓一抛,流光溢彩的红色魔气凝聚起来,袭向陵越。
他不愿用剑,以魔气成招,是只求打倒陵越不愿伤他。
即使如此,那焚天似的魔气呼啸而来,还未近身,魔力便已铺天盖地的漫涌过来,层层笼罩,陵越被压迫得喘不过气,眉毛被吹得微微颤动,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死亡降临的情景。
眼看魔气就要击中陵越,却在距离左胸不及半寸的地方生生停住,然后掉转头,飞向屠苏。
豆大的汗珠从鼻尖上滑落下来,陵越张了张嘴,惊道:“师尊!”
朔月缓缓升起,紫胤立于半空,双目微暝,只是伸出了一只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便挡下了屠苏的攻击。
“你退下。”声音平和温润,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是。”陵越一凛,恭声应道。
屠苏震惊的抬头,只见紫胤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袭蓝紫的长袍干净简单,衣袂上有华丽却不张扬的暗纹流光溢彩在风中飞舞。
银发似雪, 眼落星辰,面上没有丝毫怒色,微微颦着的眉,冰凉而淡漠,眸子里更看不出半点情绪。
望见他孤冷出尘的仙姿,屠苏一刹那只觉得他身后月光的清辉瞬间暗淡失色,整个人痴了般,什么都抛却脑后,浸没在他冰凉如水的目光里, 他只觉得自己没了呼吸,没了出路。
“师尊...”屠苏怯懦的唤他。思慕成狂的人就在眼前,却总是叫人心生敬畏 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种亵渎。
“莫再伤人,我跟你走便是。”紫胤淡然道。
屠苏愕然,呆立当场,心中一阵狂喜,待看清那人圣洁清冷却又毫无感情的脸,心头又是一阵犯凉。
是了....愿意跟他走,不过是师尊为了天墉城上下安全的权宜之计罢了,自己又何必再自作多情的以为,是对自己感情的回应。
“好。”屠苏眯起眼睛,强压住心跳与心痛,走上前去,电光火石间连连出手以魔气封住紫胤周身几处大穴,任人软倒在他怀里。
紫胤脸色依然平静,好似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一般,他本就内伤未愈,经脉被封之下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却依然毫不抵抗的任屠苏抱着。
屠苏心疼的揽住怀中之人,俯下身去爱怜的吻尽他唇畔血迹,便听得四下暗处一片倒抽冷气之声。他也不在意,只是痴痴的望着紫胤:“师尊,我带你走。”
说罢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下山去。
身后陵越拦住群情激愤的弟子,蹙眉道:“莫追了,追上我们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就任屠苏这样把执剑长老劫持走么?”芙蕖急道。
陵越暗叹一口气,想起紫胤这些天面无人色的样子,黯然道:“我原以为,是屠苏离不开师尊,其实.. 师尊也离不开屠苏,让他们去吧。”
只是今日之事已被太多人看到,如此一来,紫胤真人不顾伦常,百里屠苏欺师灭祖的罪名必将被传扬出去了。
陵越不愿细想,心累无比,只觉走一步算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