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多个维度之间是平等的关系，那么，人的进步就不是在追求“高”，而是在追求“完”。那么神的境界到底意味着“高”还是“完”？
—— 嗯。这个问题很有意义，可以叫作“高完”问题。
—— 猥琐。
—— 有个折衷的办法。可以认为在自己看来，是追求高度，在别人看来，是追求完善。
—— 那么，就是说，一元等于主观，多元等于客观？
—— 应该是这样。行动者看到的是高度，旁观者看到的是完整度。它们并不冲突。

—— 为什么要在学习中提倡怀疑精神？
—— 因为社会进步的过程是构建和突破，构建自己，突破别人。所以学习的过程是追随和怀疑，追随别人，怀疑自己。

—— “岛国与大陆”模型，在实践中有什么意义？
—— 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独立性。

—— 如果总结出了历史规律，就能顺应规律，走正确的道路了吗？
—— 那是不可能的。人只有身在规律中，看不到规律的时候，才能顺应规律。一旦发现了规律，就已身在局外，下一步就是逃离或操纵规律。
—— 那怎么办？
—— 可以认为规律也有层次。

—— 法律是用来惩恶扬善的吗？
—— 不是。法律追求正义，不追求善恶。
—— 为什么？
—— 有一种惯性思维，把司法当作人民审判公敌的过程，认为司法机关的任务是找出谁是坏人，然后代表“民意”惩罚他。。。正常的观念是，控辩双方既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他们背后都有各自的“民意”，犯法受惩罚，与道德上的高低并无关系。

—— 这么说，民主和法治只能由一群有自知之明的人实现。
—— 对。不是相信人性本恶。而是承认缺陷，满怀希望。

—— 如果绝对的世界属于神，那么，如果相信绝对的存在，也就相当于信神？
—— 是的。不过这只是一种信仰，不是基于逻辑推理的相信。在操作的时候，还是以相对为原则，保护多元化。
—— 那么，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能否认为，多元化本身也是神所赞许的呢？
—— 相对是人的存在方式，不是受赞许的，而是迫不得已。如果不这样，就无法存在，人将不成为人。神赞许的只是对绝对的信仰。

—— 是否存在这么一种状态：只收集知识，不评价。只投入生活，不旁观。
—— 有。和它相对的状态是，总是用偏见挑拣知识，总是客观中立指出真相。

—— 这楼攒了这么高，什么时候会弃楼呢？
—— 现在还是捕捉一点灵感，就记录一点。而大多数时候是在重复已知的东西。。。。什么时候一说话一思考，就有新东西产生，灵感成了常态，就不用这样记了。

—— 我们要不要担心自己的行为会破坏周围世界的多样性？
—— 如果你是一个花匠，把其它的花都铲了，只留一种花，那叫破坏多样性。如果你是一朵花，靠自己的实力，把其它的花都挤兑死了，那叫优胜劣汰。
—— 那我们到底是花匠还是花呢？
—— 你只能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扮演花匠的角色。在不可控的情况下，你只是一朵花。

—— 为什么不论什么样的分类体系，都无法做到“均匀”呢？
—— 不知道。不过反过来肯定成立：一个为了追求均匀，而不断自我修改的分类体系，一定是失败的。

—— 我最不能理解民族主义保守派的一点是，对于跟自己差异很大的古人，表达一厢情愿的亲近，对于跟自己差异很小，且能够双向沟通的外国人表示憎恨。
—— 可以简称为“对死人亲近，跟活人较劲”。他们已经把古人神化了，对于真正的古人并没有兴趣。

—— 学历史应该从何入手？
—— 历史等于因果，历史等于变化。

—— 如果对文化进行规范化改造，会怎样？
—— 文化中包含了历史信息，历史充满不确定性，所以文化必然没道理可讲。非要把它弄得有条有理，就是割裂历史。有规范，无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