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白马探的预感是正确的。Bert那晚并没什么奇怪举动。两人只是坐在本就昏黄暗淡的酒吧的角落,坐在长长的木凳上,相对着酒杯中酒红色琥珀色的液体默默对饮着。
Bert到底是酒店老板,亲自调酒待人,酒的度数出乎意料的并不太高,恰巧是白马探酒量的顶峰,虽微醺却不致醉人。那夜回想起来,白马探只记得种种酒液混合,香气醇厚,整个人都在暖黄色的灯火之中微醺,Bert的表情和言辞都仿佛笼在这馥郁香气之中,远远的听着,一切烦恼忧思都仿佛化在这冰天雪地的一簇温暖里
白马探很久不曾如此轻松,自从黑羽快斗离开他的世界,日日夜夜他都活在暗红的血色里。夜不能寐,日难得安。他甚至不能停止自己不断回放黑羽快斗死时那一幕的思绪。他的人生从那一日开始彻底崩塌,只留下他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
白马探不记得那日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安然一觉无梦睡到了天光乍破的。
醒来时候,只看见Bert金色短发映着冷冷白色天光,靠在窗边椅子上读一本书,听见他醒来时的窸窣响动方才抬起头来,对他报以热切的微笑。
你睡得真久啊。也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夜了吧。
我……睡了很久?白马探看着窗外的暗淡天光,光影安静地映在他尚且惺忪的睡眼中,并不喧嚣刺眼。
极夜的日子里,最盛的日光也不过如此了。
抱歉……昨夜大概是醉了,添了麻烦。
无碍,我自己开一间酒吧,不过也就是为着自由行事这四个字。
……总而言之,感谢收留。
哈,白马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是我昨夜留你,只是不知是否误了既定行程?
行程?我并无这种规划。
让我猜猜,白马先生,你是遭逢巨变方来散心的吧?
……正是。
我就知道。旅行的意义无外乎两种,不是放松自我便是放逐自我。
你倒是看得透彻。
如你这般状态,我也曾经经历,自然看得透彻……算了不说这个,起床吃个午饭,再晚些看看极光吧。
白马探自是乐得不操心的,洗漱穿衣,便由着Bert带他出门找餐馆。
吃过了饭天色已经暗淡,午时的天光势单力薄,在极夜的日子里只来得及出现短短两三个小时,随即又被漆黑夜色渐渐吞噬。大雪覆盖的土地一望无际,尽头的白色接着一线冷冷天光,绵延进天色的漆黑之中不见行迹。
二人回到酒吧,Bert又调了酒给彼此,而后便坐在角落的灯下看起了早上的那本书。白马探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找了靠近壁炉的地方坐着,一口一口啜着杯中的酒。
白马探不知道自己那几个小时想了什么,也许在想着这极北之地的寒气,这战斗种族的食物,手中Bert调出的这杯气味冷冽辛辣的酒,也许什么都不在想,只是意识在不断飘散着。
而他终于意识到,他没有想过黑羽快斗了。
倘若黑羽快斗是他漫长的近乎半年不散的阴影和噩梦,这一刻他终于能站在阳光下清醒着接受这个改变过的世界。
然而他知道这不意味着放下甚至可以重新开始,他只是终于能够开始履行黑羽快斗与他最后的承诺,开始学着如何好好活着。
他饮尽杯中酒,辛辣的伏特加的气味从口腔冲向鼻腔,氤氲成眼眶之中湿润的水汽。他感到微微头晕,却在这种轻微的眩晕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许很多事并不需要太清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