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02年，英国，华米之家。
过去十几二十年我是作为“D”活着，而从这一年开始，我才觉得自己是作为“齐远”活着。
“也该为L这孩子选一位继承人了。”
“N是个不错的人选，冷静沉着，思考能力不在L之下。”
“M也不错，不管做什么事都很有干劲。”
“B呢？觉得B怎么样？”
“和L长得很像也成天腻在一起，可是太过冲动遇事不够镇定。还是算了吧。”
路过渡的房间我听见他和罗查这样的对话。
这样就把B否定了么？
果然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只能活在L的光环之下，一辈子就只能做他的替代品....
不管是我们还是L，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傀儡罢了....
我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着手中的香烟，烟灰和烟蒂落了一地，从十几岁学会了抽烟烟瘾还不大开始，到现在需要依靠这种东西麻痹自己的神经，玛特偶尔还会叫我一声“老烟枪”，这种颓废的日子，我也是过够了。
房门被人打开，一束光斜射进来，随后门被关上，光亮消失
“你都知道了？”声音因为长时间吸烟没有喝水变得有些沙哑。
“嗯。”他走近，站在我身边，黑暗的环境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还是最羡慕琳达那样的人，不用因为某一天会有人超过自己而害怕，也不用为了活着去做那些让自己恶心的事。”
“没错，所以我决定离开了。”
长时间的沉默，也许是觉得我没话要说，所以他转身想走，而就在那一刻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B。”
我不知道当初是哪里来的勇气让我叫住他的，只是我知道，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一定会后悔。
“我不想伤害L，也不愿与L为敌，但是相比之下我更怕失去你。”
“我知道那双眼睛是你最大的秘密。”
“既然这世上连死神都可以存在，那多我一个怪物又能怎样？”
“地狱什么的，我陪你去就是了。”
那一年，我和B一起离开了华米之家，过去中规中矩的活了二十三年，如果对象是B的话，那么偶尔疯一次应该也没关系。
若你愿共这命数残破，
我又何妨放弃最后软弱。

14.2002年，美国，洛杉矶。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8月18日的晚上，他和我一起躺在公寓的床上，因为我喜欢黑暗的环境，所以他没有开灯，他侧躺在我右边，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会不会和我们看到的不同？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多了副“美瞳”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看到人的头上多了几个字母和一串数字罢了，据后来“Kira”事件中L所说，那串数字并不能直接显现出人的寿命，而是要通过死神界的某种公式计算，不过B好像是天生就会的样子。
“要是能看见世界的寿命就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B这样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索性一翻身直接窝进他怀里。
那一刻我竟然有种以后再也见不到B的感觉，所以我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企图用这种方式平复自己的不安，而B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我的背。
第二天早上等我醒来的时候B已经出去了，8月19日整整一天他没有回来过。不，准确的说，他以后也都没有再回来过，而就像我那日的感觉一样——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B。
第三天，也就是8月20日，这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的姓名是Beyond·Birthday，邮件十分简短：你的性命会结束在这很久很久以后，所以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我的性命究竟会在何时结束，可是我知道，B不希望我死....
看不穿相思无岸，人易老。

15.2004年，美国，洛杉矶。
当我从报纸上看到“LA连续杀人案的罪犯Beyond·Birthday于2004年1月21日死于加利福尼亚监狱”的时候，我冷笑，B死了？这怎么可能！我气愤的把报纸撕碎“B没有死，骗人的，我不信！”
望着那堆报纸的碎片，我的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我.....在害怕....
随后有什么透明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
在那之后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笔记本电脑不断传来“嘀嘀”声——华米之家的某个人在联络我。可我始终没有按下“接通”键。
就这么死了吧....说不定能在奈何桥追上B，也许.....能再窝进他怀里让他再抱抱我.......
昏过去之前我看见房门被人大力踹开，那人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好像第一次见到B也是这样......
朦胧间听见他一遍一遍的喊着“D”。
我为什么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身上好香，草莓的甜味....
他怀里好暖，好久没人抱抱我.....
“B......”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来过了，他说你休息几天吃点东西就会好起来了，我煮了东西，你等等我拿给你。”
“B。”我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他，说实话，我害怕他这一走，就像两年前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而我也感觉到他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们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呢。”
“你看我一直没走我在等你啊。”
“你回来了是不是？”
“不走了对不对？”
“B.....”
“你为什么要走.....”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泪水溢满眼眶，声音也略微带上哭腔，事实上之前几天我已经透支了太多眼泪，而他一直背对着我不说话，再加上他的背驼的很严重，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B....死了，我不是B。”
“没有！B没有死！你别想骗我！转过来看着我！”
我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但是当他转过身对上我的眼睛的时候，我慌了.....因为他的瞳孔是黑色的，他不是B。
过了很久我才颤抖着说出他的名字“L.....”而我也真的知道：B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给我一个怀抱，宠溺着揉乱我的头发，安慰我的不安......
因为“Kira”事件，L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更是无暇顾及其他人，但是L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是那种很理智的人，有时候就像美洛说的那样：我感性过了头。所以他来到了洛杉矶，按着笔记本电脑内华米之家独有的定位软件找到了我，他甚至知道，少了B，我活不下去......
L并没有久呆，第二天下午他便回了东京，我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伦敦郊外，我们五个躺在草地上，当时面对着满天繁星我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当我快坠落万丈深渊的时候有一双手将我拉了出来，那双手的主人，有着一双能让我沉溺的红瞳。而现在，即使我落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不会有人再向我伸出手了.....
因为那双能让我沉溺下去的红瞳已经永远闭上了，因为那个甘愿让我坠入地狱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如今，
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
明知无人回顾。

16.2004年，美国，洛杉矶。
在我入侵了四叶集团的主电脑将资料交给L后不久，笔记本电脑就传来了“滴滴”声，按下“接通”键以后弹出了对话框，屏幕那头的人蹲坐在椅子上，有些凌乱的黑发稍稍遮过了眼睛，黑圆圈也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浓了，我甚至觉得他的样子有一点.....憔悴？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里面有问题的部分我都已经标出来了。”
“辛苦你了，让你也卷进这件案子真是抱歉。”
“没什么，反正那个被你怀疑是Kira的孩子也不知道还有我这号人的存在。”
我看着他低头用汤匙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D，你恨我么？”见我面露疑惑，他又补充道“因为B的事。”
我忽然想起A死的那一年，L用食指和拇指捏着A的遗书递到我面前：
“D也这么觉得么？”
“是我杀了A。”
我也想起两年前B杀了巴库亚德·包特姆斯拉西以后我和他的对话：
“想什么呢？”
“我在想，为什么你那么想超过L。”
“因为超过他我就可以保护他。”
“恨？”我摇头。
“我知道你是个把正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我们五个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你以外我们每个人手上都多多少少沾过血。”
“我以前就说过，你纯洁的像张白纸，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为达成目的不惜任何代价的亡命之徒——哪怕手上沾满了鲜血也还是想保护你。而B，就是这类人的代表。”
“B走的那一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我甚至找不到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转念又一想，我们这种违背正义得人——活着是运，死了是命。”
“D。”很久以后，L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对上我的眼睛“我想回英国....”
“好啊，等你处理完Kira的案子我就去东京接你，我们回家。”
我看见屏幕那头的L笑了，就像那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将他错认成了B，而他笑着，嘴里含了一口草莓蛋糕，含糊不清的告诉我：他是L。
“我是不是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赌上性命也要逮捕Kira？”
L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如果真的要我找一个追捕基拉的理由的话，恐怕就是：他杀了他。”
在切断通话前，我听见喃喃说着什么，尽管声音很低，但足以让我听清：
“没想到，我也成了未亡人.....”
那一年的圣诞节，L陪着我们去了冲绳度假，到达旅馆以后就在我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时，L开口叫住我“如果我没记错，D是中国人对么？”他用刚刚吃完蛋糕的勺子轻轻碰着自己的下巴“那么在你们国家，‘未亡人’是什么意思？”
“未亡人啊....是中国古代夫君离世但未随自己夫君而去的妻子的自称。”
后来我始终没能去接他回家，而这也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如果隔着屏幕也能算见的话。
我拼却一生用命画的押，
却始终等不到你来拿。

17.2007年，美国，洛杉矶。
我曾经在洛杉矶一处靠海的地方买下了一栋别墅，每年11月到第二年的2月都会在这里度过，就当是放松了。
2007年的11月05日，在洛杉矶度假的我收到了罗查发来的邮件：L was died。
很简单的一句话，8个字母，却让我的目光停滞了足有五分钟......
L......
死了......
别开玩笑了！
我立刻拨通了玛特的电话“嘟...嘟...嘟...”响了很久电话那边才传来一声“喂。”
这声音不是玛特。
“是D吧，我是X。”
“玛特在哪？”我一向不喜欢和人废话，尤其是孤儿院的人。
“他走了，离开了英国，和M一起。”
什么？！这两个臭小子，居然还是这么感情用事，不过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他们就是了，自己当年不还是一样感情用事跟着B来到了这里？
“他们去了哪?”
“洛杉矶。”
挂断了电话我呆呆的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是一个哥特体的字母：D。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字母，这么讽刺。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可我最终没有哭，因为我知道，哭，是件多累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我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都是过去的事情.....
我也好想回英国.....
.......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你醒了？”玛特的声音。
“嗯。”我并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在黑手党那么多年，想找到我，简直轻而易举。
“L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他双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作罢。
反倒是我先问他“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天堂么？”
他摇头。
“可是我相信。”
是的，这世界，一定有天堂，B和L，一定都在那儿。
就算双手沾过了鲜血又能怎样，一定能到达了天堂。

后记：
故事写到这也应该画下句号了，这就是艾尔·罗莱德的一生，彼永德·巴斯蒂的一生，也是我的一生，
尽管在这三年以后的2010年的1月26日美洛和玛特也会因为“Kira”的事件相继离世，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也许不久以后我们会在天堂遇见，那个时候：
“你好，我叫齐远。”
“彼永德·巴斯蒂。”
“艾尔·罗莱德。”
“米哈艾尔·凯尔。”
“麦尔·芝华士。”
我希望，这是我们打招呼的方式。
我在没有Kira的世界过得很好，你们呢？
这回忆，就完结在这里。
华米之家·D
2010年11月05日

-End-
齐长安
2014.11.28.18:58
于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