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颍十六年秋,有客旅于南尤。伶仃孤苦,唯形影相吊。孤灯自然,辗转反侧,每念己寂寥无侣,辄自长叹欷歔。
一夕,游于野。见繁华乱序,兰茝杜芷,蘅萝荼蕙,并不知名者十有二品,列序左右。异之,乃循入。芳华零落,凡所未见。复行,则往来如一,难论远近,冥灵左右,大椿交阴。未几,秋意萧索,霜色惊天,或有寒露砭人肌骨。俄而天地肃杀,万木枯朽,覆雪千重。有虺卧,枕冰被雪。客大骇,将出,而俶失来路。所历四时之景者,一洞而已。客惶然,既无路,而眠寝洞中,餐雪饮冰,不知年月。
忽一日,冰销雪解。虺觉,九首昂然。见客,化而为人,衣墨绿,冠岌岌,修朗昳丽, 珮饰文理皆称高古。作人言,曰:“君东遥许君乎?”对曰:“然也。”虺颔首而笑,曰:“君于上古修兽纪助吾良多。立证北冥,夙世有因,因果轮转,还报于今。君毋恐。”
客疑,然虺果不之伤,与鸣琴奏雅,论道老庄,见论卓然,超于当世。久之,则冰释。高山流水,相得甚欢。
又一日,客曰:“予去乡日久,思怀于心,欲往归省。”虺曰:“无妨。但请期归日,毋使逾。”客曰:“善。”遂遗客鲛绡、泉珠不计其数,期一月,客乃反。
既出,风物依稀,仿佛昨日。复行数里,则衣冠大异。至乡,则风貌迥然,绿杨青枫,荒冢累累。检之,已百年矣。黄粱烂柯,昔年早失。客大悲,涕泗嗟悼,徘徊不去,不知白驹。遽觉,欲反,遇风浪阻滞。俟归,已逾期。往视,四野荒芜 ,草木凋敝,生机陨落,无复踪迹。乃营室于畔,日夕往。颠倒繁华,沧海不复,青丝成雪,何似白首。忽一日,见僻野中,有繁华乱序,昔年何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