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6586楼 ）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好过完全黑暗无光。我把自己马背上带回的行李拆开，拿出被子挡在他帐门口铺好躺下。这样他就不能偷偷走掉了，无论他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他。“兵长……晚安。”我贴着帐篷出神良久，最终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果然还在。我高兴地想讨好两句，却发现自己过度损坏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他仍旧拿我当空气，自顾自取出干粮来吃，丝毫没有施舍的意思。我只得用昨夜剩下的半壶水充饥。吃完早餐，他收拾了帐篷等物品，放上马背，再启程却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朝着更远的壁外进发。我很困惑，但也只能跟从，暗自庆幸昨天离开兵团时留下了请假的口信，不至于让朋友们以为我失踪了。
壁外的人烟依然稀少，方圆几里才能见一座建筑，大部分是丛林荒山。不知兵长想要去哪里？看路线，竟似乎是漫无目的。骑马走了大半日，只喝过点水的我几乎饿晕过去，正逢看见近处有只山鸡飞过，赶紧重操旧业将它捕捉。在此过程中兵长一直没有停下马来，多亏我对狩猎轻车熟路，不然这会儿肯定跟丢了他。怕被甩下，我再饿也不敢处理食材，只能骑在马上听着手中山鸡叫伴着自己肚子叫，真是有种茹毛饮血的冲动。
在我万分悲惨之际，兵长终于下马进行午餐。不知何时又要出发，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山鸡生火烤熟。兵长的饭自然是没我的份，但我还是掰下两根鸡腿放到他的餐盒里，尽管我并不能吃饱……这份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对他好的心，何时才能被接纳呢？果然，他没有动我的礼物，只把他吃剩的干粮和鸡腿连同餐盒一起留在了原地。见他已上马，顺应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和自己的碌碌饥肠，我捡起餐盒跨马，在马背上吃光了他剩下的所有食物。
旅行的路途总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没有专门的工具，打猎并非易事，我经常从早饿到晚。不过每当时间过长，兵长就会在独自进餐后剩下些食物，表面上是吃不了，其实——我自作多情地想——那是为我而留的。这种情况并不频繁，久违的、淡淡的、不着痕迹的关照，恰似多年前在兵团的时候。几天后，尝到了甜头的我，开始试探他容忍的限度。
“兵长，我好饿。”恢复了声音的我，在他面前装起可怜。他不为所动，继续吃着自带的干粮。“肚子很难受……胃好疼。”我声情并茂地演着，或许是太过夸张，他毫无怜悯，迅速吃完了食物飞身上马。我见状只得跟上，不料他的行进速度比平时快上许多。看来被讨厌了……正沮丧于此举的失败，忽见前方出现一排房舍，才发觉这里我和他曾经旅途来过，是几家供客商歇脚的饭馆旅店。
兵长驾马径直奔入一家饭店，我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不是刚刚吃过饭吗……？我正纳闷，他已端坐桌前，翻过菜单点了一道大份肉排面包。在老板疑惑的目光中，我坐到兵长对面，尴尬向人解释：“我们是一起的……”片刻，菜上了桌，兵长自顾自拿到面前切下一块来吃。我眼巴巴地看着，烤肉和面包的浓香令我假戏真做地饿了起来。
“老板，结账！”突然，兵长放下刀叉招呼。同我一样，闻声而来的老板也是一脸惊讶：“客人这就不吃了？”“忽然没胃口。”兵长淡定擦了擦嘴。看着缺了一角的面包，老板为难道：“动过的菜不能退了……”“不必。”兵长起身，掏出钱币交给他，径自出了店门。
终于明白过来的我顿时抓起面包，喜滋滋向老板道声“再见”，追了出去。跟在兵长身后，吃着美味的食物，洞察了他心意的我感到格外温暖，由衷说：“谢谢您，我真高兴！”他不作声，默默上马继续前行了。
之后一天，我们又走过了寥无人迹的长路，看尽了山水草木后，才再次进入有烟火气的地域。房舍并不密集，居住的大多是亦商亦居的个体经营者。兵长应是走累了，路过一家门面素雅的饮品店时停了下来，栓马步入。
我跟在后面，比他稍迟点。一进店门，却见他正定定站在路中央，对着服务生发愣。怎么回事？我困惑将视线移向他对面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招待，定睛之后，竟也像兵长一样呆在了原地。
“尤——尤——尤弥尔？！”
高挑的女子也愣了一下，认出我们后笑起来：“稀客呀！欢迎光临，人类最强和巨人之王。”“亲爱的，你说什么？”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前方柜台处飘来，留着金色披肩长发的姑娘款款走近。“宝贝儿，快看谁来了？”尤弥尔蹦过去拉她。“艾伦！利威尔兵长！”金发女子惊呼，而我也辨认出了这久违的音容——“赫里斯塔！”
四人相对而立，情绪有诸多波澜，却又一时表达不出。“居然还能再相见！”赫里斯塔最先活跃了气氛，张罗我们就座：“来，先请坐。想喝点什么？咖啡、果汁还是茶？”“红茶，谢谢。”兵长对她们的态度倒是温和得很。“我、我要果汁。”感到嫉妒的我需要点甜味来安慰。赫里斯塔笑应：“好的。尤弥尔，快把店里最好的红茶和果汁端来。”
“光招待兵长就行了，给艾伦喝白开水呗。”尤弥尔如从前那样挤兑我。“胡说什么你，还不快去？”赫里斯塔嗔怪轻拍她一下，稍微压低的声音如同当着外人的面克制着与亲近之人的互动。“是是是，老板说了算。”尤弥尔讨好地把她按坐下，自己跑去准备了。
“原来你才是老板，而她是服务生？总感觉应该反过来呀，她的气势会吓跑客人的。而且你这么漂亮，做招待会很有人气吧？”我提出疑问。“我确实想过做招待，但尤弥尔怕我遇到难缠的客人，硬是不同意。于是我只好天天坐在柜台里，数数钱算算账，可无聊了。”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那是被娇宠着的人才能露出的独特表情。
说话间，尤弥尔已把饮品端来。赫里斯塔恭敬为兵长斟上红茶：“当年多亏利威尔兵长出手相救，我和尤弥尔才有幸摆脱战乱，过上安稳的生活。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怎么感谢您都觉不够。”兵长又开始以一贯风格推拒功劳：“我当时只是因势利导而已，你们的退出也给了我收益。还有你临走前送我的药水，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是吗？那真的太好了！”赫里斯塔欢欣感叹。
我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他们所说的，就是兵长对我使用的那瓶令我被烧毁的双手复生的药水。思及那一幕兵长对我炽热的情谊，再回到如今冷酷的现实，看着他不苟言笑甚至不肯正视我的漠然侧脸，我不禁黯然神伤。
“哎哎，”尤弥尔敲敲桌子把我唤醒：“你回兵团干活了是吧？咱104期那些个家伙现在混的怎么样？”“他们……都挺好的。”我尽量调整情绪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已经当上了干部，而且很多都结婚了。三笠和让，萨沙和康尼成了夫妻。”“哦哟，咱104期自产自销的本事可真不小。”尤弥尔戏谑，与赫里斯塔似乎会心一笑，继而转头问我：“那你呢？和三笠吹了，还能跟谁过？”
“我……我自己过……”着实不想提及这个问题的我艰难道。尤弥尔简直像故意戳我痛处：“自己？你不是跟兵长大人过的吗？我听说你们住一起？”“没有、不对，确实——但是……”焦头烂额的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到底是怎样呀？”见我窘态，赫里斯塔忍不住掩口笑起来，无名指上一枚闪烁的戒指突然闯入我的视野。
出于对当前话题的回避，更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惊讶，我问赫里斯塔：“你这是……结婚了吗？”她一愣，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便笑答：“是呀。”“居然……”我不禁心情微妙：“你可是我们公认的女神呀，是谁这么幸运做了你的先生？请一定为我引见引见。”

听了这话，赫里斯塔垂头笑而不语，一旁的尤弥尔则忽然笑道：“我也觉得自己超幸运。”“什么啊……”我莫名其妙看向突然插话的尤弥尔，却见她下一刻把赫里斯塔揽进自己怀里，抬手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十指交扣。这时我才赫然看清：尤弥尔的无名指上，是一枚与赫里斯塔同款的婚戒！
“她的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尤弥尔得意地说，带着宣示主权的霸道。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或许使用“震撼”会更恰当一点。尽管这也表达不出我心情的万分之一。虽然我听说过同性之爱，但从未见过，更别提是发生在认识的朋友身上。年少在兵团时她俩就极为要好，我一直以为那是女孩子间普遍的亲近关系，从未想过更深层的含义。如今铁证摆在眼前，造成万般始料未及的冲击感。
“恭喜你们啊。”耳边响起兵长的声音，不但没有惊异，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这不是那个前一阵刚因此和我翻脸的老古董该有的态度吧？她们的关系加上他的开明，这一切令我思维更加混乱，目瞪口呆发不出声。因着我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此时，我放在桌下的脚被身边的人突然踩住。疼痛中我条件反射望向施暴者——只见兵长正低眉云淡风轻地吹茶。可他脚底的劲力却是截然相反的狠戾，逼供般越来越重地在我脚上肆虐碾压，走投无路的我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该做什么，忍痛强笑道：“恭、恭喜！恭喜！”
脚背上的摧残终于停止，我暗自长长吁气，面前两位女士的神情也因为我的表态而放松下来。尤弥尔大咧咧揽着赫里斯塔感叹：“人生在世嘛，图个快活而已。即便不合常理，只要你情我愿，就有权利在一起。管别人怎么说？去他们的！”
尤弥尔所言与我近期郁结于胸的心事竟不谋而合。我悄悄瞄了一眼兵长，却见他对这话没什么反应，自顾自举杯抿茶。我复感黯然：“真羡慕你们的勇气，可有多少人敢这样做呢？想要洒脱地活着，很难。”空气又陷入了沉默，我垂头抱着杯子，隐约感到尤弥尔在以探寻的目光盯着我瞧。
“哎呀，光顾着聊天，忘了正事！尤弥尔，今天不是进货的日子吗？”赫里斯塔忽然拍了她一下。“哈？”尤弥尔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前两天不是——”没等她说完，赫里斯塔就不由分说地安排：“正好艾伦来了，叫上他和你去吧，我留下看店，还能陪利威尔兵长说会儿话。”“呃，那……行吧，我知道了。”尤弥尔迟疑地回复，站起身对我说：“来吧艾伦，帮我搭把手。”
虽然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是为什么，但她们既然开了口，我照做便是。“好，我跟你去。”我也站起来，出于礼貌向兵长报备：“兵长，我出去一趟。”许是碍于外人在场，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同之前的完全无视相比，已算很给面子。
我心中叹着气，听见赫里斯塔开心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艾伦，回来后给你做好吃的！”我正想客气两句，尤弥尔突然道：“我家赫里斯塔也拜托兵长大人照顾了，要是有人来砸店，请您直接打断他们的腿！”此言一出，连兵长都微愣，我更是奇怪：“什么？砸店？”“嗨，别提了，总有**来闹事。”尤弥尔短叹一声，招呼我：“走吧，路上说。”
待坐上进货的马车，尤弥尔在路上告诉我，她和赫里斯塔战后不久确定了关系，两人在壁外某地开了个小店，想平平凡凡地谋生。一开始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人烟少，客人不多，但起码相安无事。但随着客人的增加，越来越多的男人向赫里斯塔套近乎，仗着她们两个女子无依无靠，甚至开始动手动脚。即便赫里斯塔因此不再做服务生，转而坐在柜台只管结账，那些男人垂涎的目光也从未移开。不堪外界的骚扰，她们进行了第一次搬家，并在途中买了一对婚戒。尤弥尔让赫里斯塔戴上，向外人表明已婚的身份，而自己那枚，因着怕连累赫里斯塔遭受非议，默默藏了起来。
建了新家后，外人碍于那闪耀的婚戒，起初没敢放肆。可好景不长，一天晚上两人在家中做着恋人间亲密的事时，未曾料想竟被人偷窥到了这个秘密。第二天，所有邻居的态度都截然大变了。面对公然的谩骂侮辱，赫里斯塔拉住了想要诉诸暴力的尤弥尔，天真以为忍气吞声可以息事宁人。可到了夜晚，她们的房子竟离奇着起大火，险些将她们困死于屋中。不管她们如何呼救，左邻右舍都没有丝毫反应。她们只能紧紧拥住彼此，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尽心血建造的住所、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在火光浓烟中化为灰烬。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想在一起，就那么于世不容？”至今提起往事，尤弥尔仍显得意气难平。我也因她的讲述义愤填膺：“你们没有错，是他们太狭隘。”“哼，我也这么觉得。”尤弥尔痞气一笑：“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
她继续讲道，那场大火后她们再次迁徙，度过了一段身无分文的日子，但穷困的生活反而将她们磨练得情比金坚。慢慢地，她们依靠劳作重新攒够了钱，来到这个地方安了家。她不再避讳人言，拿出了藏匿许久的婚戒戴上，与赫里斯塔的那枚戒指相映。自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点，在被质问时，她们坦然公布了彼此的关系。果然，很快便有人来砸店泼漆，结果出其不意被两个姑娘打得满地找牙。吸取了当初被纵火的教训，她们的防护措施很精细，那些滋事者并没有给她们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反倒把自己坑得头破血流。就这样，靠着最原始的暴力解决方式，她们的关系终于得到了当地人勉强的承认。
“我想这世上一定也有其他相爱的女孩子，她们未必像赫里斯塔和我一样从过军，拥有能抗争的体格。所以我们这样教训恶人，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无力反抗的她们。我们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反而越大越好，因为那样我们的诉求就可以传得更远。世上毕竟有通情达理的人，听说这件事的人越多，能理解我们的人就越多；愿意认可这种爱情的人越多，因此而摆脱痛苦的同性爱人也就越多。这不是标新立异的高调炫耀，而是拿回本应属于我们的权利。毕竟我们相爱的心，与天下恋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啊。”尤弥尔以罕见的认真口吻说了这番话，眉宇间甚至透出悲天悯人的情怀。她的态度和她所说的内容，无一不深深撼动我。
被这沉郁情绪感染，我一时沉默不知何言。但听尤弥尔忽然换了轻快的语气：“我的故事讲完了，轮到你啦。”我愣住：“我？我哪有什么故事……？”“少装蒜！就你刚才在店里和利威尔那表现，满满的都是故事呀！”她一脸八卦欺身上前：“怎么回事？吵架了对不？”被一语戳穿的我失口否认：“没有！”“啧，还嘴硬？没吵架能搞出那种气氛就有鬼喽！”尤弥尔故作循循善诱状：“我和赫里斯塔也经常吵架，床头吵床尾合，特有经验！你跟我说说情况，我给你当参谋啊？”
我对她的措辞感到头大：“我和兵长又不是情侣关系……”“咦，不是吗？”尤弥尔却十分惊讶：“那你俩住一起干嘛？”这段时间的郁结再次被这个问题激化，我烦躁地捶起太阳穴：“不是！不知道！我都快疯了！”看我情绪即将失控，尤弥尔好歹把玩笑收敛了些：“好好好，不逗你了，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你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她正经起来的样子还是挺让人信赖的，加之我这心病憋得久了实在无处倾诉，便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讲给她听。
我把这些年的经历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全讲出来，讲了很久，她一直安静聆听。等我终于讲完，她沉吟了一会儿，说：“本来有个坏消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听了你的烦恼，似乎……那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我困惑：“什么消息啊？”
尤弥尔皱着眉头：“你也知道，我是祭司家族的后人，掌握很多细节性的情报。当年决战时我和赫里斯塔撤退得早，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她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再次开口：“我们这种拥有过巨人之力却又丧失了的怪物，寿命是比正常人类短很多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我心脏骤然一缩，愕然望向她。她神色戚然移开视线：“所以，他不用担心他走后你该怎么办。因为你本来……也不会留多久的。”
一时四下无声，风穿透路边的树林，冷得让我不禁和那些叶片一同瑟瑟起来。见我如此，尤弥尔露出个略显苦涩的笑容，宽慰道：“放心，以你们的年龄差，一起过完余生还是没问题的。不像我和赫里斯塔……注定会早早分开。”
更加深重的沉郁压到心上，相形之下我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转而开始同情她们二人的不幸：“尤弥尔……”我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坚定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宣告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在这庄严的气氛中，我的心境得到沉淀，回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记起了在归途上反复斟酌出的话语。“非常感谢您，我很荣幸。如果您已陈述完毕，那么我可以开始我的话题了吗？”我恭敬的提问也使他愣了一下，甚至流露出一瞬间的失措。不过那很快消退，他只迟疑地点点头。
“……兵长，其实我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人。或许曾经的相处给了您一种我很黏人的错觉，但那是因为有您在，我才会表现出依赖。事实上，从十岁失去双亲后，我就开始自立。那些年您没看到过的、我人生中的其他时期，我顽强得超乎您的想象。做训练兵时，我尚未觉醒巨人之力的身体资质并不好，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通过努力脱颖而出，以第五名的成绩毕业；后来在调查兵团，您为保全我而刻意疏远我的那两年，我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也有好好地发展；再后来我流亡壁外，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我仍存活了下来，并锻炼出一身谋生的本领；那之后我潜进王宫设法救您，在危机四伏的宫中摸爬滚打，铲除了诸多异己，也拉拢了一批党羽，虽然中途有过波折，但最终都化险为夷，赢下了那场豪赌。如果我只是个依赖他人的无能弱者，我不可能挺过这些艰难的时期，如今也不可能站在您面前了。”我诚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想告诉您的是，您所看到的我对您过分的依赖，不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软弱又没主见的懦夫，而是因为，我对您怀有浓烈的感情，愿意收敛起自己锐利的锋芒，以一种柔弱无害的姿态去亲近您。”
“我明白的……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强者。”兵长喃喃道，有些失神。我终于狠下心来咬着牙继续：“也就是说，没有您，我也可以活得很好。”闻言，他灰蓝的瞳孔猛然缩小，神色恍惚中仿佛脚下重心也开始不稳。我连忙上前扶住他，不解问：“兵长？”他无力地缩回手去，声音低微：“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怔了怔，深吸一口气回答：“所以，我想说，您不用担心我日后的处境，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谋生，也有足够的手段招人喜欢。那些技巧我不愿用在您身上并不代表我不会，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到。即使有一天您不在了，往后的日子，我也能够照顾好自己，坚强地活下去。因此——”我紧张得捏紧拳头，惴惴不安问出最在意的问题：“您能不能、允许我留在身边，陪您走完……余下的人生？”
他呆住了，眼睛张得很大。那原本黯淡的瞳仁，渐渐复燃起带有生机的光彩。我焦灼地等候着，直到他放松紧抿的嘴唇，吐出一个赦免的答复：“……可以。”
一刹间，我周身凝滞的血液恢复了流动，温热的冲击令我颤栗：“您是答应、不再赶我走了吗？”他垂下头去，缓缓道：“我不会再逼你。如果哪天你自己想离开了，也不用顾虑什么。我会放你走。”
“不会的！我不会走！”我千方百计表白自己的忠心：“我说过的，会永远陪着您！从前由于外力原因，我缺席了您人生中很长时间，所以现在，当我终于能够和您团聚，请您准许我留下，守在您身边，一起走到——”我断然不敢告知他我寿命的真相，但我的誓言隐含了我迎接那个结局的决心：“——生命的尽头。”
兵长抬起头凝望我，眼眸中的光芒微微地闪动。“……好，我答应你。”他难得直白袒露了想法：“忘掉那些痛苦的事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重新再来。”
建言过于顺利地被采纳，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潮起伏得结结巴巴：“您、同意了？也就是说，我们终于……和好了吗？”他认真地点头：“嗯。”汹涌的兴奋激得我发抖，几乎克制不住当场就要扑到他身上。而数月的隔阂毕竟令我残存一丝理智，我强迫自己的双手垂下，煎熬地征询：“那、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抱您吗？”
他怔愣一秒后，笑了。是那种无奈的、含着宠纵的笑容。我不禁看得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诉求些什么。他不言不语，只颇拿我没辙似的叹了一口气。而下一刻，彻底让我失去思考能力的状况发生了——他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将我纳入怀中——他，拥抱了我！
“当然。”他给予了我答案。低沉却又轻柔的声音，像是早春里仍然寒凉却又透出暖意的风，穿过他正枕靠着的我的胸膛，吹进我冷了太久的心坎，把那里堆积的厚厚冰层融化成潺潺溪流，涌出心腔，溢出眼眶。
“兵长……”我张开双臂，回应这个他主动赐予的拥抱，泪水掉落在他的肩膀：“我好、想您，我、好想您啊……”
明明相隔咫尺，数月来却如同天各一方。我对他的思念，毫不亚于当年流浪荒野和混迹王宫。“我知道，我知道……傻小子，别难过了。”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的言语如春风般和煦。这无疑对我是更加深沉的刺激，令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衫，埋头在他肩颈中哽咽：“我爱您，我是真的、爱您……”
“啊……我也是。”他的声线不再平稳，而气息越发柔和，以喑哑的嗓音哄小孩子般对我说：“我们回家好不好？乖，不哭了，我们回家……”“嗯、嗯！”在前所未有的温柔围攻下我溃不成军，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而那只抚在我头发上的手掌，也在以我可察觉的幅度颤抖。我不知道在我出去的那几个小时中，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我可以确定，我们怀有的，是天下相爱之人共同的心情。
温暖的激流从相拥的怀中诞生，淌过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剧痛消隐后的痛觉残留，正在被铺天盖地的欣悦淹没。我们还有很久时光可以共度，还有很长路途可以携手，还有很多幸福可以享受。何必纠结于孰去孰留？如果连眼前的快乐都把握不住，那么纵使白头偕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两个可敬的女孩子，也是这样看透了生死，看穿了苦乐，才会在注定无法圆满的结局下，最终选择了执手吧。那之后重聚闲谈时我才知道，当我与兵长在房间里解开心结相拥时，门外听着墙角的两位促成了我们和好的功臣，也触景生情地拥吻起来。
是啊，这个世界能给予人的幸福本就太少。倘若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更是求之不得。那么何苦要畏缩踌躇，乃至放弃这份命运的馈赠呢？我们永远无法活在未来，而是活在每分每秒的此刻。遵从心灵的指引，驻足与那个人相守，便是抓住了幸运，便是拥有了幸福。
（艾伦篇【关于婚姻】end）
ps：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万事如意美梦成真！
2019要考博，停更半年，终将回归！
求长评！求长评！求长评！
祝我金榜题名！

我重新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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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好过完全黑暗无光。我把自己马背上带回的行李拆开，拿出被子挡在他帐门口铺好躺下。这样他就不能偷偷走掉了，无论他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他。“兵长……晚安。”我贴着帐篷出神良久，最终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果然还在。我高兴地想讨好两句，却发现自己过度损坏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他仍旧拿我当空气，自顾自取出干粮来吃，丝毫没有施舍的意思。我只得用昨夜剩下的半壶水充饥。吃完早餐，他收拾了帐篷等物品，放上马背，再启程却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朝着更远的壁外进发。我很困惑，但也只能跟从，暗自庆幸昨天离开兵团时留下了请假的口信，不至于让朋友们以为我失踪了。
壁外的人烟依然稀少，方圆几里才能见一座建筑，大部分是丛林荒山。不知兵长想要去哪里？看路线，竟似乎是漫无目的。骑马走了大半日，只喝过点水的我几乎饿晕过去，正逢看见近处有只山鸡飞过，赶紧重操旧业将它捕捉。在此过程中兵长一直没有停下马来，多亏我对狩猎轻车熟路，不然这会儿肯定跟丢了他。怕被甩下，我再饿也不敢处理食材，只能骑在马上听着手中山鸡叫伴着自己肚子叫，真是有种茹毛饮血的冲动。
在我万分悲惨之际，兵长终于下马进行午餐。不知何时又要出发，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山鸡生火烤熟。兵长的饭自然是没我的份，但我还是掰下两根鸡腿放到他的餐盒里，尽管我并不能吃饱……这份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对他好的心，何时才能被接纳呢？果然，他没有动我的礼物，只把他吃剩的干粮和鸡腿连同餐盒一起留在了原地。见他已上马，顺应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和自己的碌碌饥肠，我捡起餐盒跨马，在马背上吃光了他剩下的所有食物。
旅行的路途总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没有专门的工具，打猎并非易事，我经常从早饿到晚。不过每当时间过长，兵长就会在独自进餐后剩下些食物，表面上是吃不了，其实——我自作多情地想——那是为我而留的。这种情况并不频繁，久违的、淡淡的、不着痕迹的关照，恰似多年前在兵团的时候。几天后，尝到了甜头的我，开始试探他容忍的限度。
“兵长，我好饿。”恢复了声音的我，在他面前装起可怜。他不为所动，继续吃着自带的干粮。“肚子很难受……胃好疼。”我声情并茂地演着，或许是太过夸张，他毫无怜悯，迅速吃完了食物飞身上马。我见状只得跟上，不料他的行进速度比平时快上许多。看来被讨厌了……正沮丧于此举的失败，忽见前方出现一排房舍，才发觉这里我和他曾经旅途来过，是几家供客商歇脚的饭馆旅店。
兵长驾马径直奔入一家饭店，我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不是刚刚吃过饭吗……？我正纳闷，他已端坐桌前，翻过菜单点了一道大份肉排面包。在老板疑惑的目光中，我坐到兵长对面，尴尬向人解释：“我们是一起的……”片刻，菜上了桌，兵长自顾自拿到面前切下一块来吃。我眼巴巴地看着，烤肉和面包的浓香令我假戏真做地饿了起来。
“老板，结账！”突然，兵长放下刀叉招呼。同我一样，闻声而来的老板也是一脸惊讶：“客人这就不吃了？”“忽然没胃口。”兵长淡定擦了擦嘴。看着缺了一角的面包，老板为难道：“动过的菜不能退了……”“不必。”兵长起身，掏出钱币交给他，径自出了店门。
终于明白过来的我顿时抓起面包，喜滋滋向老板道声“再见”，追了出去。跟在兵长身后，吃着美味的食物，洞察了他心意的我感到格外温暖，由衷说：“谢谢您，我真高兴！”他不作声，默默上马继续前行了。
之后一天，我们又走过了寥无人迹的长路，看尽了山水草木后，才再次进入有烟火气的地域。房舍并不密集，居住的大多是亦商亦居的个体经营者。兵长应是走累了，路过一家门面素雅的饮品店时停了下来，栓马步入。
我跟在后面，比他稍迟点。一进店门，却见他正定定站在路中央，对着服务生发愣。怎么回事？我困惑将视线移向他对面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招待，定睛之后，竟也像兵长一样呆在了原地。
“尤——尤——尤弥尔？！”
高挑的女子也愣了一下，认出我们后笑起来：“稀客呀！欢迎光临，人类最强和巨人之王。”“亲爱的，你说什么？”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前方柜台处飘来，留着金色披肩长发的姑娘款款走近。“宝贝儿，快看谁来了？”尤弥尔蹦过去拉她。“艾伦！利威尔兵长！”金发女子惊呼，而我也辨认出了这久违的音容——“赫里斯塔！”
四人相对而立，情绪有诸多波澜，却又一时表达不出。“居然还能再相见！”赫里斯塔最先活跃了气氛，张罗我们就座：“来，先请坐。想喝点什么？咖啡、果汁还是茶？”“红茶，谢谢。”兵长对她们的态度倒是温和得很。“我、我要果汁。”感到嫉妒的我需要点甜味来安慰。赫里斯塔笑应：“好的。尤弥尔，快把店里最好的红茶和果汁端来。”
“光招待兵长就行了，给艾伦喝白开水呗。”尤弥尔如从前那样挤兑我。“胡说什么你，还不快去？”赫里斯塔嗔怪轻拍她一下，稍微压低的声音如同当着外人的面克制着与亲近之人的互动。“是是是，老板说了算。”尤弥尔讨好地把她按坐下，自己跑去准备了。
“原来你才是老板，而她是服务生？总感觉应该反过来呀，她的气势会吓跑客人的。而且你这么漂亮，做招待会很有人气吧？”我提出疑问。“我确实想过做招待，但尤弥尔怕我遇到难缠的客人，硬是不同意。于是我只好天天坐在柜台里，数数钱算算账，可无聊了。”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那是被娇宠着的人才能露出的独特表情。
说话间，尤弥尔已把饮品端来。赫里斯塔恭敬为兵长斟上红茶：“当年多亏利威尔兵长出手相救，我和尤弥尔才有幸摆脱战乱，过上安稳的生活。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怎么感谢您都觉不够。”兵长又开始以一贯风格推拒功劳：“我当时只是因势利导而已，你们的退出也给了我收益。还有你临走前送我的药水，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是吗？那真的太好了！”赫里斯塔欢欣感叹。
我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他们所说的，就是兵长对我使用的那瓶令我被烧毁的双手复生的药水。思及那一幕兵长对我炽热的情谊，再回到如今冷酷的现实，看着他不苟言笑甚至不肯正视我的漠然侧脸，我不禁黯然神伤。
“哎哎，”尤弥尔敲敲桌子把我唤醒：“你回兵团干活了是吧？咱104期那些个家伙现在混的怎么样？”“他们……都挺好的。”我尽量调整情绪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已经当上了干部，而且很多都结婚了。三笠和让，萨沙和康尼成了夫妻。”“哦哟，咱104期自产自销的本事可真不小。”尤弥尔戏谑，与赫里斯塔似乎会心一笑，继而转头问我：“那你呢？和三笠吹了，还能跟谁过？”
“我……我自己过……”着实不想提及这个问题的我艰难道。尤弥尔简直像故意戳我痛处：“自己？你不是跟兵长大人过的吗？我听说你们住一起？”“没有、不对，确实——但是……”焦头烂额的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到底是怎样呀？”见我窘态，赫里斯塔忍不住掩口笑起来，无名指上一枚闪烁的戒指突然闯入我的视野。
出于对当前话题的回避，更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惊讶，我问赫里斯塔：“你这是……结婚了吗？”她一愣，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便笑答：“是呀。”“居然……”我不禁心情微妙：“你可是我们公认的女神呀，是谁这么幸运做了你的先生？请一定为我引见引见。”

听了这话，赫里斯塔垂头笑而不语，一旁的尤弥尔则忽然笑道：“我也觉得自己超幸运。”“什么啊……”我莫名其妙看向突然插话的尤弥尔，却见她下一刻把赫里斯塔揽进自己怀里，抬手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十指交扣。这时我才赫然看清：尤弥尔的无名指上，是一枚与赫里斯塔同款的婚戒！
“她的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尤弥尔得意地说，带着宣示主权的霸道。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或许使用“震撼”会更恰当一点。尽管这也表达不出我心情的万分之一。虽然我听说过同性之爱，但从未见过，更别提是发生在认识的朋友身上。年少在兵团时她俩就极为要好，我一直以为那是女孩子间普遍的亲近关系，从未想过更深层的含义。如今铁证摆在眼前，造成万般始料未及的冲击感。
“恭喜你们啊。”耳边响起兵长的声音，不但没有惊异，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这不是那个前一阵刚因此和我翻脸的老古董该有的态度吧？她们的关系加上他的开明，这一切令我思维更加混乱，目瞪口呆发不出声。因着我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此时，我放在桌下的脚被身边的人突然踩住。疼痛中我条件反射望向施暴者——只见兵长正低眉云淡风轻地吹茶。可他脚底的劲力却是截然相反的狠戾，逼供般越来越重地在我脚上肆虐碾压，走投无路的我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该做什么，忍痛强笑道：“恭、恭喜！恭喜！”
脚背上的摧残终于停止，我暗自长长吁气，面前两位女士的神情也因为我的表态而放松下来。尤弥尔大咧咧揽着赫里斯塔感叹：“人生在世嘛，图个快活而已。即便不合常理，只要你情我愿，就有权利在一起。管别人怎么说？去他们的！”
尤弥尔所言与我近期郁结于胸的心事竟不谋而合。我悄悄瞄了一眼兵长，却见他对这话没什么反应，自顾自举杯抿茶。我复感黯然：“真羡慕你们的勇气，可有多少人敢这样做呢？想要洒脱地活着，很难。”空气又陷入了沉默，我垂头抱着杯子，隐约感到尤弥尔在以探寻的目光盯着我瞧。

“哎呀，光顾着聊天，忘了正事！尤弥尔，今天不是进货的日子吗？”赫里斯塔忽然拍了她一下。“哈？”尤弥尔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前两天不是——”没等她说完，赫里斯塔就不由分说地安排：“正好艾伦来了，叫上他和你去吧，我留下看店，还能陪利威尔兵长说会儿话。”“呃，那……行吧，我知道了。”尤弥尔迟疑地回复，站起身对我说：“来吧艾伦，帮我搭把手。”
虽然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是为什么，但她们既然开了口，我照做便是。“好，我跟你去。”我也站起来，出于礼貌向兵长报备：“兵长，我出去一趟。”许是碍于外人在场，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同之前的完全无视相比，已算很给面子。
我心中叹着气，听见赫里斯塔开心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艾伦，回来后给你做好吃的！”我正想客气两句，尤弥尔突然道：“我家赫里斯塔也拜托兵长大人照顾了，要是有人来砸店，请您直接打断他们的腿！”此言一出，连兵长都微愣，我更是奇怪：“什么？砸店？”“嗨，别提了，总有**来闹事。”尤弥尔短叹一声，招呼我：“走吧，路上说。”
待坐上进货的马车，尤弥尔在路上告诉我，她和赫里斯塔战后不久确定了关系，两人在壁外某地开了个小店，想平平凡凡地谋生。一开始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人烟少，客人不多，但起码相安无事。但随着客人的增加，越来越多的男人向赫里斯塔套近乎，仗着她们两个女子无依无靠，甚至开始动手动脚。即便赫里斯塔因此不再做服务生，转而坐在柜台只管结账，那些男人垂涎的目光也从未移开。不堪外界的骚扰，她们进行了第一次搬家，并在途中买了一对婚戒。尤弥尔让赫里斯塔戴上，向外人表明已婚的身份，而自己那枚，因着怕连累赫里斯塔遭受非议，默默藏了起来。
建了新家后，外人碍于那闪耀的婚戒，起初没敢放肆。可好景不长，一天晚上两人在家中做着恋人间亲密的事时，未曾料想竟被人偷窥到了这个秘密。第二天，所有邻居的态度都截然大变了。面对公然的谩骂侮辱，赫里斯塔拉住了想要诉诸暴力的尤弥尔，天真以为忍气吞声可以息事宁人。可到了夜晚，她们的房子竟离奇着起大火，险些将她们困死于屋中。不管她们如何呼救，左邻右舍都没有丝毫反应。她们只能紧紧拥住彼此，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尽心血建造的住所、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在火光浓烟中化为灰烬。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想在一起，就那么于世不容？”至今提起往事，尤弥尔仍显得意气难平。我也因她的讲述义愤填膺：“你们没有错，是他们太狭隘。”“哼，我也这么觉得。”尤弥尔痞气一笑：“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
她继续讲道，那场大火后她们再次迁徙，度过了一段身无分文的日子，但穷困的生活反而将她们磨练得情比金坚。慢慢地，她们依靠劳作重新攒够了钱，来到这个地方安了家。她不再避讳人言，拿出了藏匿许久的婚戒戴上，与赫里斯塔的那枚戒指相映。自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点，在被质问时，她们坦然公布了彼此的关系。果然，很快便有人来砸店泼漆，结果出其不意被两个姑娘打得满地找牙。吸取了当初被纵火的教训，她们的防护措施很精细，那些滋事者并没有给她们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反倒把自己坑得头破血流。就这样，靠着最原始的暴力解决方式，她们的关系终于得到了当地人勉强的承认。
“我想这世上一定也有其他相爱的女孩子，她们未必像赫里斯塔和我一样从过军，拥有能抗争的体格。所以我们这样教训恶人，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无力反抗的她们。我们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反而越大越好，因为那样我们的诉求就可以传得更远。世上毕竟有通情达理的人，听说这件事的人越多，能理解我们的人就越多；愿意认可这种爱情的人越多，因此而摆脱痛苦的同性爱人也就越多。这不是标新立异的高调炫耀，而是拿回本应属于我们的权利。毕竟我们相爱的心，与天下恋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啊。”尤弥尔以罕见的认真口吻说了这番话，眉宇间甚至透出悲天悯人的情怀。她的态度和她所说的内容，无一不深深撼动我。

被这沉郁情绪感染，我一时沉默不知何言。但听尤弥尔忽然换了轻快的语气：“我的故事讲完了，轮到你啦。”我愣住：“我？我哪有什么故事……？”“少装蒜！就你刚才在店里和利威尔那表现，满满的都是故事呀！”她一脸八卦欺身上前：“怎么回事？吵架了对不？”被一语戳穿的我失口否认：“没有！”“啧，还嘴硬？没吵架能搞出那种气氛就有鬼喽！”尤弥尔故作循循善诱状：“我和赫里斯塔也经常吵架，床头吵床尾合，特有经验！你跟我说说情况，我给你当参谋啊？”
我对她的措辞感到头大：“我和兵长又不是情侣关系……”“咦，不是吗？”尤弥尔却十分惊讶：“那你俩住一起干嘛？”这段时间的郁结再次被这个问题激化，我烦躁地捶起太阳穴：“不是！不知道！我都快疯了！”看我情绪即将失控，尤弥尔好歹把玩笑收敛了些：“好好好，不逗你了，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你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她正经起来的样子还是挺让人信赖的，加之我这心病憋得久了实在无处倾诉，便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讲给她听。
我把这些年的经历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全讲出来，讲了很久，她一直安静聆听。等我终于讲完，她沉吟了一会儿，说：“本来有个坏消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听了你的烦恼，似乎……那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我困惑：“什么消息啊？”
尤弥尔皱着眉头：“你也知道，我是祭司家族的后人，掌握很多细节性的情报。当年决战时我和赫里斯塔撤退得早，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她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再次开口：“我们这种拥有过巨人之力却又丧失了的怪物，寿命是比正常人类短很多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我心脏骤然一缩，愕然望向她。她神色戚然移开视线：“所以，他不用担心他走后你该怎么办。因为你本来……也不会留多久的。”
一时四下无声，风穿透路边的树林，冷得让我不禁和那些叶片一同瑟瑟起来。见我如此，尤弥尔露出个略显苦涩的笑容，宽慰道：“放心，以你们的年龄差，一起过完余生还是没问题的。不像我和赫里斯塔……注定会早早分开。”
更加深重的沉郁压到心上，相形之下我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转而开始同情她们二人的不幸：“尤弥尔……”我不知该如何安慰。
“同样作为先走的那个人，我太能理解利威尔了。听你说那些他骂你的话，几乎和我从前跟赫里斯塔吵架时一模一样。越是在乎，就越不忍心让对方承受日后的痛苦。曾经有好几次，我向她提出分手，因为我既不愿她受舆论的指责，也不敢想象我走后的日子她自己要怎么活。第一次，她哭得那么厉害，我心软了；第二次，我狠心不告而别，却又放不下暗中跟踪，发现她失魂落魄被人欺负，我只得出面救她；第三次，我重申立场想要离开，她竟发了疯地拔出刀，要自裁在我面前——我自作聪明地为她好，到头来却把她逼得崩溃了。”尤弥尔自嘲地牵牵嘴角：“看来利威尔和我一样，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出于保护，千方百计把人推开，却意识不到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巨大的伤害。希望你能原谅他，艾伦，他一定是爱惨了你，才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如果连你都感到伤心，那恐怕他的心早已碎了吧。”
闻所未闻的解读令我惊愕，也令我眼眶发热：“我没有怪他。只是我不知道——原来他会那么难过……”“真的，太难过了。”尤弥尔颇有共鸣地点点头，自言自语般说：“既想长相厮守，又不忍误了她一生，亲手斩断关系，她却不理解不领情，哭得就像我真的背弃了她。这种时候，就会心如刀绞。矛盾、自责、担忧，怕她会做傻事，恨自己伤害了她，甚至开始后悔和她相爱。祈祷她平安幸福的人是我，可令她遍体鳞伤的人也是我。多么讽刺啊，就如同残忍加害于她的人是我，而最终肝肠寸断的人，也是我。”
这沉重的自白本就令人扼腕，再类比到兵长身上，我不禁痛到窒息：“那么……我们该怎样做，才能让你们这种处境的人安心呢？”尤弥尔浅笑一下，回答简洁明了：“离开。”如坠冰窟的我努力挣扎: “可是、做不到呢？有没有什么折衷的办法，能在不离开的前提下，让你们得到安慰？”
尤弥尔做出伤脑筋的样子：“你们这些人啊……这个问题，赫里斯塔也问过。非要让我给个答案的话，那大概是——承诺自己就算独自一人，也能坚强活下去吧。毕竟我们最牵挂的，就是永别后你们孑然一身，照顾不好自己。”她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情况特殊，直接告诉利威尔真相就好了。他如果得知了你的寿命，应该不会再赶你走。”
“……不行。”我煎熬地摇头：“告诉了他，他会难过的。我再也不想……让他因我而受苦了。”尤弥尔闻言叹口气，转而打趣笑道：“你们还真是恩爱呀，彼此为对方操碎了心。都这样了，还不考虑结个婚什么的？”
经历了流言蜚语的冲击，这段时间我并非没认真思考过自己对兵长的感情。可得出的结论，却不比维持现状更多。我答道：“我确实深爱着他，但终究踏不出那一步。我想这大概是由于过大的年龄差距，和年少时过于深刻的等级印象，造成了不可亵渎的神圣感吧。他于我的身份，一直是长官、老师、恩人，乃至父亲，是像圣光一样照亮我人生的存在。所以我不敢、不能也不想把他拉下神坛，和他建立完全平等的关系——而平等，恰恰是爱情的根基吧？”
“说的也是……可亲近所爱是人的本能，你这样限制自己，会不会太压抑了？”尤弥尔顾虑地问。我笑了：“也谈不上压抑吧，能跟他一起生活我就已经满足了。百年之后，爱人与亲人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对我来说定义并不重要，只要能守在他身边，怎样都好。”
“你的这份心情，倒是同我一样。在我看来，只要不危害他人，那么跟谁在一起、怎样在一起，都是各人的自由，旁人不该干涉。也罢，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向往中的生活，如果当前的状态已经是你的理想，我也就不再劝你深入。只是——”尤弥尔拍拍我的肩：“当务之急，是好好和利威尔谈一谈，尽早把关系和解。人生一晃不过几十年，何必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相互折磨上呢。”
“好……我回去就跟他谈。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我由衷感激：“若不是有你开导我，真不知今后要怎么办了。说来惭愧，多年前我对你的印象不太好，以为你是冷酷的人。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细腻体贴。赫里斯塔真幸运，能和你走到一起。既然改变不了结局，那就享受过程吧。希望你们能在有限的光阴里收获无限的快乐。”
“哈，借你吉言啦。也祝你和利威尔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尤弥尔调侃道：“我从前也看你不顺眼，觉得你就是个一根筋的热血笨蛋。如今才知道，你其实是温柔过头的笨蛋。呃……从笨蛋这个角度来说，你倒是始终如一呢。”
“喂……”我恼羞的盯向她，而她也嚣张地睥睨我。我俩这么大眼瞪小眼对峙了片刻，忽然就同时笑了出来。方才被沉重话题压得透不过气的胸腔，此刻感受到了一股拨云见日的舒畅。

之后到了集市，采购原料的过程并不复杂，我们很快就把货物全部搬上马车。怕店里的两人等急了，我们不再做停留，直接踏上归途。一路上我都在专心盘算待会儿见到兵长该如何开口，尤弥尔则在旁边驾车，不时瞄我一眼笑而不语。
虽然与兵长谈话的纲领我已烂熟于心，但一想到即将真正面对他，我还是克制不住的紧张起来。眼看着小店呈现，马车也逐渐停稳，我不得不踏上地面，在帮尤弥尔卸下货后，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迈进门去。
兵长正与赫里斯塔对坐聊着什么，面朝店门的赫里斯塔率先发现了我和尤弥尔，笑着招手：“你们回来了，辛苦啦。”我走上前礼貌同她客气了两句，转头正想请兵长借一步说话，却意外看见他正直直望着我。在被他无视数月后，这反常的现象让我心下一惊，刚要询问，他就率先开了口：“艾伦，能占用点时间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完全始料不及的状况使我懵掉，先前马车上备好的开场白也沦为无用，我磕巴半天才挤出一句：“好、好的！正巧，我也想和您、谈一谈……”在一旁察言观色的赫里斯塔似乎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微笑道：“二位要私人谈话，可以来包厢哦。请吧。”兵长也不客套，径直由她引路而去。我手足无措地跟在后面，求助回望尤弥尔，却只得到她一个不怀好意的玩味笑容。
赫里斯塔把我们领到包厢便关门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兵长两人。“你刚才提到，也想和我谈谈？那你先说吧。”兵长直截了当下令。“这……您是长辈，还是您先请吧，我洗耳恭听。”数月没跟他搭上话的我，此刻连语气都掌握不好，谦卑得有些生分。
“……也好。”他不再推拒，沉吟着仿佛在斟酌词句。少顷，他抬头正视我，郑重地说：“艾伦，这段时间是我不对。今后我不会再那样待你，而已经发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过于重大的震撼彻底夺走了我的思维，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得七零八落，我只能语无伦次地挣扎：“您在、说什么？您没错，我也从没怪您，真的、从来没有过……”辩解到最后，我甚至有些被冤枉的委屈了。
他是怎么想我的呢？他认为我会生他的气吗？从年少到现在，无论他对我如何残忍，我都只会自怨自艾，认为那是因为我不够好而令他失望了。我不敢，抑或是说根本不会，去责怪他冷酷。就如同一个虔诚的教徒侍奉信仰的神明，哪怕际遇与祈愿相违，也只会反省自身的错误，而不是怪神明没有庇护自己。可如今，我的神明却在怀疑我心有怨忿，叫我怎能不感到惶恐呢？
“我之前的言行，对你造成了伤害。”兵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却又像强迫自己似的转回头来与我对视：“尽管我的初衷是想让你过得好，让你不至于在我死后孤苦无依，但是，如果无论生离还是死别，离开我都会使你痛苦难当；如果把你赶走，会令你连在我活着的时候都得不到快乐的话——”他说到这里，眉头越锁越紧，眼里竟有了点点晶莹：“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失去意义了。”
他看上去是那样悲伤，仿佛我们并不是在讨论诀别，而是在面对诀别。“您别难过……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您——”我心中揪痛，甚至没时间去消化他这番反常的言辞，只想知道他怎么了，想给他一些安慰。
“没事。”而他避开了我伸出的手，背过身静默半晌，再转回来时，眼中已没了闪烁的光斑，平稳开口：“倘若追根溯源，那便怪我当年不该对你好，让你对我生出依赖，进而萌生更多不该存在的念想。可错已铸成，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既然是我误导你偏离了正轨，那我便会对你负责——用我活在世上的每一天，负责到底。”
他坚定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宣告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在这庄严的气氛中，我的心境得到沉淀，回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记起了在归途上反复斟酌出的话语。“非常感谢您，我很荣幸。如果您已陈述完毕，那么我可以开始我的话题了吗？”我恭敬的提问也使他愣了一下，甚至流露出一瞬间的失措。不过那很快消退，他只迟疑地点点头。
“……兵长，其实我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人。或许曾经的相处给了您一种我很黏人的错觉，但那是因为有您在，我才会表现出依赖。事实上，从十岁失去双亲后，我就开始自立。那些年您没看到过的、我人生中的其他时期，我顽强得超乎您的想象。做训练兵时，我尚未觉醒巨人之力的身体资质并不好，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通过努力脱颖而出，以第五名的成绩毕业；后来在调查兵团，您为保全我而刻意疏远我的那两年，我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也有好好地发展；再后来我流亡壁外，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我仍存活了下来，并锻炼出一身谋生的本领；那之后我潜进王宫设法救您，在危机四伏的宫中摸爬滚打，铲除了诸多异己，也拉拢了一批党羽，虽然中途有过波折，但最终都化险为夷，赢下了那场豪赌。如果我只是个依赖他人的无能弱者，我不可能挺过这些艰难的时期，如今也不可能站在您面前了。”我诚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想告诉您的是，您所看到的我对您过分的依赖，不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软弱又没主见的懦夫，而是因为，我对您怀有浓烈的感情，愿意收敛起自己锐利的锋芒，以一种柔弱无害的姿态去亲近您。”

“我明白的……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强者。”兵长喃喃道，有些失神。我终于狠下心来咬着牙继续：“也就是说，没有您，我也可以活得很好。”闻言，他灰蓝的瞳孔猛然缩小，神色恍惚中仿佛脚下重心也开始不稳。我连忙上前扶住他，不解问：“兵长？”他无力地缩回手去，声音低微：“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怔了怔，深吸一口气回答：“所以，我想说，您不用担心我日后的处境，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谋生，也有足够的手段招人喜欢。那些技巧我不愿用在您身上并不代表我不会，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到。即使有一天您不在了，往后的日子，我也能够照顾好自己，坚强地活下去。因此——”我紧张得捏紧拳头，惴惴不安问出最在意的问题：“您能不能、允许我留在身边，陪您走完……余下的人生？”
他呆住了，眼睛张得很大。那原本黯淡的瞳仁，渐渐复燃起带有生机的光彩。我焦灼地等候着，直到他放松紧抿的嘴唇，吐出一个赦免的答复：“……可以。”
一刹间，我周身凝滞的血液恢复了流动，温热的冲击令我颤栗：“您是答应、不再赶我走了吗？”他垂下头去，缓缓道：“我不会再逼你。如果哪天你自己想离开了，也不用顾虑什么。我会放你走。”
“不会的！我不会走！”我千方百计表白自己的忠心：“我说过的，会永远陪着您！从前由于外力原因，我缺席了您人生中很长时间，所以现在，当我终于能够和您团聚，请您准许我留下，守在您身边，一起走到——”我断然不敢告知他我寿命的真相，但我的誓言隐含了我迎接那个结局的决心：“——生命的尽头。”
兵长抬起头凝望我，眼眸中的光芒微微地闪动。“……好，我答应你。”他难得直白袒露了想法：“忘掉那些痛苦的事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重新再来。”
建言过于顺利地被采纳，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潮起伏得结结巴巴：“您、同意了？也就是说，我们终于……和好了吗？”他认真地点头：“嗯。”汹涌的兴奋激得我发抖，几乎克制不住当场就要扑到他身上。而数月的隔阂毕竟令我残存一丝理智，我强迫自己的双手垂下，煎熬地征询：“那、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抱您吗？”
他怔愣一秒后，笑了。是那种无奈的、含着宠纵的笑容。我不禁看得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诉求些什么。他不言不语，只颇拿我没辙似的叹了一口气。而下一刻，彻底让我失去思考能力的状况发生了——他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将我纳入怀中——他，拥抱了我！
“当然。”他给予了我答案。低沉却又轻柔的声音，像是早春里仍然寒凉却又透出暖意的风，穿过他正枕靠着的我的胸膛，吹进我冷了太久的心坎，把那里堆积的厚厚冰层融化成潺潺溪流，涌出心腔，溢出眼眶。
“兵长……”我张开双臂，回应这个他主动赐予的拥抱，泪水掉落在他的肩膀：“我好、想您，我、好想您啊……”
明明相隔咫尺，数月来却如同天各一方。我对他的思念，毫不亚于当年流浪荒野和混迹王宫。“我知道，我知道……傻小子，别难过了。”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的言语如春风般和煦。这无疑对我是更加深沉的刺激，令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衫，埋头在他肩颈中哽咽：“我爱您，我是真的、爱您……”
“啊……我也是。”他的声线不再平稳，而气息越发柔和，以喑哑的嗓音哄小孩子般对我说：“我们回家好不好？乖，不哭了，我们回家……”“嗯、嗯！”在前所未有的温柔围攻下我溃不成军，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而那只抚在我头发上的手掌，也在以我可察觉的幅度颤抖。我不知道在我出去的那几个小时中，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我可以确定，我们怀有的，是天下相爱之人共同的心情。
温暖的激流从相拥的怀中诞生，淌过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剧痛消隐后的痛觉残留，正在被铺天盖地的欣悦淹没。我们还有很久时光可以共度，还有很长路途可以携手，还有很多幸福可以享受。何必纠结于孰去孰留？如果连眼前的快乐都把握不住，那么纵使白头偕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两个可敬的女孩子，也是这样看透了生死，看穿了苦乐，才会在注定无法圆满的结局下，最终选择了执手吧。那之后重聚闲谈时我才知道，当我与兵长在房间里解开心结相拥时，门外听着墙角的两位促成了我们和好的功臣，也触景生情地拥吻起来。
是啊，这个世界能给予人的幸福本就太少。倘若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更是求之不得。那么何苦要畏缩踌躇，乃至放弃这份命运的馈赠呢？我们永远无法活在未来，而是活在每分每秒的此刻。遵从心灵的指引，驻足与那个人相守，便是抓住了幸运，便是拥有了幸福。
（艾伦篇【关于婚姻】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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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要考博，停更半年，终将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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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兵长回忆录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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