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
——题记
一个压低的斗笠，遮住了你清俊的面容，却遮不住飘扬的黑发。
一件暗淡的披风，遮住了你手中的渊虹，却遮不住冷然的剑气。
一身普通的白衣，遮住了你绝世的武功，却遮不住脱俗的气质。
你就那么安静地出现在天明面前，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轻轻压着斗笠，孑然独立，身姿挺拔，仿若一把利剑。一语未发，周围人便噤若寒蝉，不敢靠近。
你抬起眼的那一刹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眼神平静、淡然、冷傲、寒冽，渊虹出鞘，龙吟清越，寒光划破天际。你白衣傲然，剑光如电，恍若云端战神，俯视天地。
不，说你是云端战神不对。
你不在云端，你在地面。尽管你是强者，可你不是卫庄，你不会用那种视生命如蝼蚁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人，你手中的剑，不会为残忍嗜杀而挥动。
“侠”这个字，左边一个人，是代表一个人的行为，右边是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人，它的意思是说，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这种行为，叫做“侠”。
你说过的这句话，深深刻在天明心里，也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所以面对强大而神秘的沙漠怪兽时，你一挥衣袖，斩断了那怪物的右臂——是为了救下那个可笑而追杀你的将军。
你说，他也是一条生命。
将军在兵魔神几乎毁了楼兰时，冒死救下那么多楼兰居民，我不知道他是否记住了你说的这句话。
我却知道，你的心中一直有“侠”字。
卫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卫庄。你，也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盖聂。
我听见卫庄咬字低沉地喊你“师哥”，你蹲在屋顶上收剑入鞘，白衣衣摆划过他的眼角，一如逝去的悠悠白云，不能留下。
你说：“后会有期，小庄。”
两个强者的对决，一定是血腥的。
我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手中的剑知道了一句话：“这世上不仅有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肝胆相照的敌人。”
可这句话，却怎么也阻挡不住小庄在你身上划出的一道又一道血痕，也阻挡不了你一剑刺入他的腹部。
我看着神像之巅上的你们，剑法狠厉，丝毫不留情面。或许是周围石块沙土落下，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你的剑式和你依旧古井无波的面容。但我自己清楚地知道——不是的。
鬼谷派一代只收两名弟子，一个是纵，一个是横，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对手。三年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下一代的鬼谷先生。
记忆中鬼谷里那个夕阳如血的黄昏，那棵浓荫茂密的大树下，你打下了师弟的剑，却带着自己的剑独自离开。
终究是下不了手呵，三年朝夕相处的每个点点滴滴，都很轻易地就侵入了你的内心。那张邪魅狂傲的脸上，每一个表情你都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彼此熟悉到这种程度，连陌生人都不愿伤的你，又怎么愿意下狠手。
可是我现在看着你，看着小庄，你们那么决绝、决绝地相互厮杀，对自己和对方都那么冷酷无情。
魔化的卫庄，双目通红，六亲不认，嗜血成性，俊美无匹的脸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更显妖异。
而你以剑支地，单腿跪地，微微喘着气，白衣上血迹斑斑，鲜血刚刚流出就浮向卫庄手中的蚩尤剑，绕着剑身凝聚，最终化成力量被卫庄吸收。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酸软不堪。
卫庄举起了那把仍在吸着你的血的剑，眉毛压得很低，眼神愈发凌厉迫人：“和我战斗的代价，就是失去你想保护的东西。”
你不答，缓缓站起来，也举起渊虹，血滴顺着清冽锋利的剑身滑下，从剑尖滴落到地。
你终究还是剑圣，用剑，没有人能打败你。你不避不闪地接了卫庄的一剑，然后一剑刺入卫庄的腹部，将他逼到悬崖边。
我忽然想起了墨家机关城大厅里，你们也是这样对立的姿态，他说：“为什么……放弃鬼谷，放弃天下，就是为了保护这一群废物？”
你平静地、肯定地、清晰地、缓缓地说：“我的梦，与你不同。”
你们的梦，从来就不同。
没有人能打败魔化的卫庄，然而你打败了他，并且用剑指着他，平静地说：“你太注重于剑本身，而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剑客的力量源泉是人，而不是剑。”
卫庄笑得惨然。
你终究是不忍的，在卫庄跌落下去时拉了他一把，可是你的指尖，与卫庄的紫色衣角只差一点。
卫庄跌落下去，背景是漫天的黄沙和落石，一头银发飘扬在空中。那张如今棱角分明的脸，与记忆中少年的脸慢慢重合，记忆中的俊美邪魅少年勾起唇角，唤道：“师哥”。
你怔怔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卫庄的身影逐渐变小而后消失不见，擦去了嘴边的血迹，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天明。
仿佛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电影结束了，我还坐在座位上发呆。
周围人们一边讨论着剧情一边熙熙攘攘地从我身边掠过，刚刚的九十分钟恍如一场荒凉大梦。
梦醒过后，了无痕迹。
我心中，却始终有个白衣身影，翩若惊鸿，傲如寒梅，平静沉稳，从容淡然。
他始终在告诉我：依照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