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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CP】如果欧阳少恭披了百里屠苏的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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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其实就是想写写自己心中理解的陵越,希望能和同样深爱陵越的同好们一起交流。


1楼2014-08-14 21:21回复

    伪·题记
    这世上有些命题永远无解,比如:
    沿袭生命的究竟是魂魄还是经历?
    延续情感的究竟是记忆还是遭遇?
    魂魄分离,还能不能算作当初那人?
    借尸还魂,又该当作谁的人生轨迹?
    人世最无奈之问题,不过曰天意高难问,人力微末难及,终究生非易死非甘,贪嗔痴三毒皆沾。而欧阳少恭不幸占全,注孤生的tag撕都撕不下来。
    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欧阳少恭不想死,不想饮恨,更不想吞声。可惜身为boss,不论怎样挣扎都只能以BE收场。
    ——就算这样,丧病的作者还要开脑洞,让他在同人里沿袭苦逼的人设继续挣扎下去……
    最终战后,尹千觞曾对风晴雪说,“少恭,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百里屠苏有他的师父、有你、有红玉,他比少恭幸运,还没有经历过不计其数的生离死别……少恭……数千载的记忆延续,最后只剩下数千载的无边孤寂,令他变得既疯狂又贪婪……”
    Boss为何成为boss其实不重要,只是丧病的作者由此忍不住想尝试一个设定:如果当初师尊在乌蒙灵谷捡回去的是顶着百里屠苏皮的欧阳少恭,这个故事,又会呈现怎样发展呢?
    警告:
    作者脑洞崎岖萌点长歪逻辑死热爱狗血,最重要是智商远不及欧阳老板却妄想挑战boss,此文纯为自娱自乐,走向多半以作者脑力不足无法自圆其说最终坑掉收场……
    人设以电视剧为主,因电视剧设定尚未展开很多地方以游戏的设定补充。后期出现人物游戏、电视剧混设串场甚至穿越乱炖不要奇怪,那一定是因为作者无法接受电视剧的改动而代入了游戏设定。
    CP混乱,作者无节操并且苏大师兄苏得突破天际,非战斗人员撤离,如不慎勿入被雷求远离求无视求右上点叉求别掐……
    以及,真·题记:
    前行无路凭君踏,天心人意两渺茫。
    EndFragment


    2楼2014-08-14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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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管怎样,欧阳少恭都是要成为老板的人,不同寻常的经历多了,转换起状态来也异常自然。发现自身武力值和灵力都随着身体的变化而降为Level 1,他很快就接受了眼下的新身份,并自编了失忆的剧本,迅速开启纯良无害的师弟模式,辅以苦情戏演技加成,努力抱师尊和师兄的大腿,顺利拜入紫胤真人门下。
      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只能暂时先留在天墉城了。
      如果以游戏的叙述方式,此刻应是系统音响起:“恭喜少侠拜入天墉城门下,获得称号‘百里屠苏’。”
      果然拿到的是百里屠苏的剧本,欧阳少恭心里居然有点兴奋和期待。如今他占据了百里的身体,那么想来既互为半身,此刻百里的灵魂最有可能也就是寄居在欧阳少恭的皮囊里了。雷严还有求于欧阳少恭,将那皮囊带回青玉坛后定然不至于危及百里性命,眼下时间尚且宽裕,且容他细细筹谋日后同自己半身的重逢吧。
      百里屠苏,你我今日身份互调,你若也如我一般记忆留存,那今后种种经历,想来定然,十分有趣。
      对于这位半身,我们可以估摸,欧阳少恭的心态其实多少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同样非人非仙魂魄不全,然而到最后人人当他是丧心病狂的怪物,却不曾对百里屠苏有此苛责。他想着你我有何不同?他千方百计要对方痛苦,却不想最后反被对方一通嘴炮噎住。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要想,百里屠苏有紫胤真人、风晴雪、红玉等人护着,还没经历过一世一世辗转沦落的轮回,他远比自己幸运,凭什么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斥责自己?
      ===
      不知是幻是真的记忆里,当初上天墉城只在紫胤真人送屠苏入禁地的时候远远见过这位仙人一面,现下以小孩子的身体跪在斯人面前,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仍是十分巨大。
      扮演乖巧懂事的小师弟这一角色他早已得心应手,只是体内煞气突然发作这一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虽然他对百里屠苏说过你我互为半身,种种痛苦想来感同身受,但实际上煞气发作的滋味他并不知晓,就像百里屠苏也不曾感受过渡魂所带来的痛苦。
      煞气爆发的那一刻他有意放纵了自己,毕竟面对紫胤真人太有压力,为免露出破绽,借此机会伤了紫胤迫他闭关是最有利于他的剧本发展的情节。事情发展如他所料,紫胤为压制他体内煞气而伤势加剧,不得不将他交给陵越,自己闭关疗伤。
      而关于陵越师兄,欧阳小师弟表示太好攻略了,弟控心软就是他一生的死穴啊。
      紫胤闭关之后他假作请罪跪在门外,实则只为试探对方是否真的已经受伤。陵越也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前来安慰他,再三向他许诺自己会代师尊教授他道法剑术。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欧阳少恭貌似纯良地笑着对着陵越点头,脑内却闪过“计划通”的迷の弹幕。
      其实欧阳少恭本质上来说算是个技术宅,这点从他的追求就是“把所有人变成手办陪着他然后成为蓬莱之国的永恒之主”【迷の羞耻感】、应该…可以看出来……
      所以当陵越告诉他,“以后你就在后山练剑,师尊闭关前交代不许你与其他弟子比武切磋”BLABLA诸如此类的话,欧阳少恭毕恭毕敬地垂着头表示,听师兄的。
      陵越看他低着头乖巧的样子却误解了,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虚按在他的肩膀上:“师兄知道委屈你了,但师尊也是为了你好……你放心,师尊不在,师兄一定尽心尽力,教你护你。”
      欧阳少恭点了点头,没有抬头看他,嘴角却滑过一抹冰冷笑意。
      目前看来,陵越的心性仍和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一致,沉稳可靠爱护同门。只不过,这样的关心是给百里屠苏的,欧阳少恭,消受不起。
      他曾自云是个煞风景的人,每见繁盛,必感凋零。眼下陵越待他情意融融,他便恶意地想到:今后可要把握好百里屠苏这一身份,将这同门情深的戏码好生演下去。
      ——待到日后真相大白,发现一心相护的师弟原来只是披着百里屠苏的皮,陵越会作何反应?日后他擅离昆仑且因煞气失控为祸一方,掀起惊天风浪,向来严肃自律的大师兄,是振剑而起清理门户,还是无地自容以死谢罪?想来真是有点期待呢。
      EndFragment


      4楼2014-08-14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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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曾言“忍”字是种技巧,刃悬于心,退一寸则不成忍,进一寸不成仁。
        从太子长琴延续到欧阳少恭的漫长岁月中,多的是忍耐的时日。
        获罪于天,无所谛也。
        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即为孤独之命。
        命主孤煞。
        ——只为一句天命,压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却唯有忍。
        受撕魂裂魄焚心以火之苦时,他原也只是忍。
        将魂魄寄宿于鸟兽虫蚁之时,他原也只是忍。
        惯看世态炎凉人心如霜之时,他原也只是忍。
        花前月下转眼便欢情杳杳时,他原也只能是,忍。
        睹物思情,便恨如泉涌。
        旧创未愈,又迸新伤,披了一面的血,也不觉痛,因为一旦停下就连痛也感觉不到了。
        不停去想,不停去记,却不停地忘,还要逼着自己不能疯。
        白日里陵端事件不过是个插曲,却莫名撩起一些记忆和情绪。
        日后,以陵端为首的天墉弟子都会以他为怪物,人人对他惧而远之。
        “师尊为我损耗修为,因我闭关疗伤,师兄也因我而不得不负起责任。”
        时值入夜时分,烛光如萤,陵越在灯下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他沉默地接受对方的善意,却陡然作这般诛心之问:“是不是假如我死了,就不会再有煞气,不会再难过,也不会给师尊和师兄添麻烦了?”
        陵越正在为他揉擦的手一顿,想也不想地道:“胡说什么!”
        以欧阳少恭对陵越和百里屠苏之间的情谊的了解,对方如此反应正在他预料之中,不过他并不理会,径自说下去:“我听说,我体内的煞气会随年龄增长而越发凶险,到那时候,即使是师尊,也抑制不了煞气了,我就会变成一个嗜血无情的怪物……”
        手腕被握得一紧,陵越再次打断他:“别胡说!”
        他依然固执地说下去:“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师尊也阻止不了我了,我是不是就真的是个怪物,会杀死很多人,包括掌门、师尊、师兄……”
        “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陵越不得不将声音提高八度来喝止他,“那些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谨记师尊的教诲,静心修炼,一定有办法的。”
        胡思乱想?——不,我的大师兄,这些可都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啊。
        当日陵越就是这样安慰他的小师弟的么?可惜欧阳少恭不是当日的百里屠苏。
        未曾经历世事,不知焚寂煞气为何物的百里屠苏或许会相信陵越这番话,挣扎着坚持着,再怎样狼狈不堪,也要抱着一个念想,怀着那点卑微的希望,在这人世一年一年地捱下去。
        可惜的是,离开天墉以后,他的半身,百里屠苏又得到了什么?他所遇到的人,没有一个人忍心告诉他真相,却叫他一路看着,看到即使用尽全力去挣扎,六亲缘薄,空亡而返,也依然全都一一应验了。
        再多的人心挣扎,也争不过一句,天命不可违。
        说来他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焚寂煞气无解,他很早就清楚,却口口声声鼓励对方不要放弃,要与命运相争,字字句句说得诚挚无比。实际上,也不过是想看当所有希望都破灭之时,百里屠苏会如何被怨愤和煞气所吞没。
        也所幸他不是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一生都在惊惧之中度过,一生都在为焚寂煞气所苦。他怕因煞气侵蚀而变成嗜血狂魔,可欧阳少恭,半点也不在乎。
        他所想保护的一切,欧阳少恭却要亲手摧毁。
        于是他便不说话,故作安静乖巧地看着陵越,一任对方贴近过来,一手环住自己肩膀,又放柔了声气来安慰他:“师徒如父子,师尊怎样待你都是心甘情愿的,换作师兄也一样。师尊和师兄,只愿你能平安活着。”
        陵越看他的眼神很真挚,带着暖意的怀抱将他环绕住。而他虽明知对方说的都是真心话,胸中却不合时宜地泛起冰冷的嘲意:
        哦?心甘情愿么……真是好生,叫人感动。
        只不知,待得日后,你的好师弟“百里屠苏”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陵越师兄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欧阳少恭时常会想,这世上,究竟谁能全他一世圆满?
        他早不信这世上还有谁在知道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后还能对他永不背弃始终相随,却偏偏又总还怀有那样白首不离一世长安的念想,思从中来不可断绝。
        也是委实可笑。
        那日入睡前最后的记忆,是陵越告诉他:他之所以执剑,是为保护重要之人。
        他不置可否,心中只想:这便是少年意气不知愁吧?坚信着一剑在手,便能无惧无悔,回护所爱。
        世人无知,多半源于年少轻狂。而欧阳少恭抬眼,端详面目五官犹然青涩的陵越,忽地笑了起来。
        他轻巧地勾起嘴角:“听师兄的。”
        ——若有可能,我倒是真心愿陵越师兄你能寿数长久,久到足够历尽凡尘劫难,消磨平生意气,少年弟子江湖老,终于逃不开天道往复,待到垂老衰朽,再来与我说,初心是否依然。
        需知世间何物最易催少年老,半是心中积霜半是人影杳。
        可惜多半也是看不到了。
        EndFragment


        6楼2014-08-14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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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丧病作者的笔下,不论这个故事的走向是电视剧人设走了游戏路线还是游戏人设走了电视剧路线或者游戏电视剧一锅乱炖了,有一点始终不会改变,那就是,作者所理解的陵越师兄是真·男神。
          古人云,聪明正直谓之神,圣而不可知曰神。
          作者以为,这句话前者适用于陵越,后者大约更适用于师尊。
          而陵越师兄说,要负担起督导师弟的学业,自然就会尽心尽力地负责到底。
          当代有儒侠,由儒道入世,以侠骨入剑,负仁义而行天下。
          陵越自小受紫胤真人教养,感染儒家气息甚重,如今代替师尊来教导师弟,自然也以儒学始。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赠我以木桃,我则回赠以美玉。虽汝投我之物为木桃,而汝之情实贵逾琼瑶;我以琼瑶相报,亦难尽我心中对汝之感激。
          陵越义正辞严昂扬道:“受人之恩,当加倍回馈,此正告予吾辈中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座下的师弟仰起脸,问:“那么师兄,‘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回报,是求永久与君相好呀!
          陵越低头,照着手中书简,字正腔圆一句一顿地念:“作者胸襟高朗开阔,已无衡量厚薄轻重之心横亘其间,他想要表达的就是:珍重、理解他人的情意便是最高尚的情意。”
          师弟眨眼,问:“那么今后,我也可以同师兄‘永与为好’吗?”
          陵越答:“自无不可。”
          师弟微一偏头,无辜地问:“那么我还可以同芙蕖师姐、陵端师兄他们‘永与为好’吗?”
          陵越闻言,大是欣慰:“师弟心事纯善,小小年纪便懂得友爱同门,实在难能可贵。”
          师弟顶着一张面瘫脸,继续严肃追问:“可是昨天芙蕖师姐说,如果两个人永与为好,便是结为夫妻,我可以同很多人结为夫妻吗?”
          陵越脸色一青,“简直胡闹!芙蕖哪里看来的这些东西?!”然而他沉眉敛眸,略作思虑片刻,又放缓了脸色:“也罢,师弟但且谨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思无邪者,言诗之本体,论功颂德,止僻防邪,大抵归于正。修身必先学诗。而修身厉行,每日三省,正为我辈中人之美德。”
          ——今天的陵越师兄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端庄,以教化师弟洗涤身心为己任。
          ——今天的欧阳少恭也发现:陵越其人,择善固执,心纯志坚,侠骨铮然,天生成就凛然气场。他律己甚严,待人亦极有责任感,不论身在何处,都仿若要竭尽全力净化四周空气,为身边人撑起一方天地。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陵越的世界只认一条道,但凡他认定是对的,便百死无悔地走下去,而结局如何,他全不在意。这样的人最是固执,其心如石,刀枪不入,仿佛自带金钟罩,旁人如何,都难以撼动他分毫。
          而欧阳少恭本质上,又何尝不是心如磐石油盐不进——此身已为苍天弃,百身莫赎亦不回。
          他二人,一个在漫长岁月中将心性锤炼得极为坚韧,一个尚且年少意气飞扬心智单纯坚定。
          不愧是百里屠苏师门一脉相承,师兄弟有太多相似之处。欧阳少恭慢悠悠地想,若日后陵越可为对手,当与之尽兴一战,不拼却全力不罢休。
          ==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出自《论语·八佾》
          儒家思想讲究中庸之道,即中正、平和,不偏不倚、无过不及。
          这一点,其实陵越自己也并未能够真正领悟。
          喜怒衰乐之末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此时的陵越也不过正当年少,值此意兴昂扬之时,最易牵动喜怒哀乐种种情绪,而他又尚不善隐抑克制,如墨汁晕染在白纸上一般,所思所想皆一目了然。
          “行为有节,言而有度,方是君子所为。”
          欧阳少恭看着他一脸凛然大义教导自己的模样,便忍不住要心念如潮,层层翻涌,几乎压不下满心的嘲意和恶意。
          ——如此男儿,可是疏狂,才大兴浓。
          陵越日后会如何他尚不得而知,但想来也是要留守天墉一辈子,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鹤发苍颜的老人。漫漫人生路,有太多时光,可以慢慢将他的锋芒消磨去。而这期间,他要经历磨折,经历挫败,经历背叛,经历伤痛,经历生离死别,看彻天意命数。
          ——人世间,只婵娟一剑,磨尽英雄。
          那光景,他早有想过,最近却是越来越迫切地想要看到了。
          EndFragment


          8楼2014-08-14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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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为过渡章,少恭视角主要是交待阿翔上线。师兄线还没写到关键点,只是我困了,下章再交待吧。
            另外,谢谢各位留言的朋友,谢谢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


            33楼2014-08-17 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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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似乎和第8小节杠上了,连吞两次。再次删帖补发,如果还吞只有上图了。


              39楼2014-08-18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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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艰难的一夜熬过去之后,屠苏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下来。清晨陵越伸手试了他的体温,确定他确然已无异状才放心离开。
                因紫胤真人之命,百里屠苏可以不用与其他天墉弟子一同出席早课,然而身为首座弟子,陵越绝不会允许自己误了早课。
                陵越走得无声无息,只因怜惜师弟一夜未能成眠,不忍惊扰他,希望他能多休息一会。
                虽一宿无寐,陵越出门前却将自己收拾得精神奕奕,颀身玉立,神仪明秀,紫色道袍也抻得熨帖,衣袂随着行走带起的风翻飞,无意间便撩人三分心动。
                陵越起身时欧阳少恭便已然醒了,他却也不出声,静静卧在床上,一直目送陵越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又重新闭上眼。
                如今的陵越是一块璞玉,稍历雕琢,那段如玉如竹的风华便会更加夺目逼人。
                浑金白玉质,总能惹人珍之惜之爱之重之。可欧阳少恭偏偏不是寻常人,他之行事,也总与世人相左。
                ===
                一夜未眠,陵越在人前依然站得笔挺,未曾显露丝毫疲惫之态,一向爱缠着大师兄的芙蕖也未曾发现陵越今日有何不妥。
                以陵越待屠苏之心,自不愿屠苏身负煞气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更恐引发同门师兄弟无端猜忌,故对昨夜之事绝口不提。未料陵端竟敏感非常,似乎觉察出异常,虽不曾明言,却一直旁敲侧击,试探陵越昨晚是否未曾休息好。
                陵越被陵端纠缠得多了,怕他真发现了什么,到时纸包不住火闹得人心惶惶,便以考校功课为名,布置了一道作业给他,才总算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只是陵越未曾想到,陵端同芙蕖交情颇好,芙蕖一看大师兄给陵端额外布置了课后作业,立刻也效仿。于是当日结课后,陵越前脚方才回到后山,芙蕖和陵端后脚便追了过来,齐齐递上书简,异口同声道:“请大师兄/师兄指教课业。”
                陵越对这双师弟师妹也是颇为无奈。原本只是为了打发陵端,才布置这样一个任务,让他在《诗经》里挑自己最喜欢的一段篇章,诵熟了再默写,誊好了交上来。
                他原本料想,陵端心性爱玩,多半以此为苦差事,便是嘴上答应了也不会真正去做,不想现下搭进来一个芙蕖不说,屠苏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一言不发便转身回去取了纸笔,低头坐下就开始默写。
                原来师弟师妹们都是如此刻苦好学虚心上进……陵越想,此真为天墉之幸,不胜欣慰……吧?
                天墉城的大师兄其实每天都很忙。
                但再怎么忙,也要优先关注师弟师妹们的身心成长。
                作业是自己布置的,就该自己批复。日后的天墉城掌门师兄,其实很早就开始了灯下批复公文的生涯。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芙蕖交来的作业是《卫风·淇奥》,广为流传的名篇,赞美德才兼备的高雅君子,表达了永远难以忘怀的情感……
                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一篇,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陵越默默扶额,随后批注写下:
                “诗三百,思无邪。”
                陵端呈来的则是《周南·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似乎是一篇怀人之作?说来陵端似乎出身富贵之家,自小养尊处优,如今离家万里不见亲人,想是思念家乡了,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陵越自己也曾有过痛失亲人之苦……
                但既然同聚于此,于一室修道,便已是难得得天赐之缘,何不惜取同门之谊?若能趁此机会多多提点他一下,促他同屠苏修好,也是美事一桩。于是陵越提笔批注: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再看屠苏——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王风·黍离》
                只一眼,陵越的目光便再离不开那些汉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短短数十字,银钩铁画,笔走龙蛇,全然不似孩童手笔。满纸苍凉孤郁,几欲定格了的、百代千年无处可诉的寂寞悲怆之气,似要破纸而出、冲天而去,无人可解。
                亡国之悲暗合灭族之恨,去国怀乡之孤独暗合煞气侵蚀之苦楚,而最后,叩问苍天,如嘶如鸣,宛若胸臆摧破,泪尽血出。
                陵越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眉心蹙痕深深,再也没有放下。
                ——他的感觉没有错,屠苏口中虽不言语,胸中却含幽恨。
                一生命途多舛,多磨难而少喜乐,心有不平,原也是……再正常不过……
                然心有不平,便最易为焚寂煞气所趁。煞气侵体日深,则……
                陵越不由阖上双眼,许久方才睁开。
                ===
                日后的某一天,陵端曾对芙蕖说:“师兄确无私心,可是他待百里屠苏之私情,他人再难企及。”
                芙蕖闻言登时大怒:“什么私情啊,说得就跟大师兄和屠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样!”
                陵端木着个脸无辜地说:“私情就是指私人情谊。”
                他这样说倒也无可反驳,想想陵越待屠苏亲厚之情确实非同一般,芙蕖不觉有些气短,小声嘟囔:“你又知道了。”
                她不过自言自语,却不想陵端还要顶她一句:“我自然知道。”
                芙蕖抬眼看过去,陵端的神情居然很认真,他甚至还对她点了一点头,又重复一遍:“我知道。”
                ===
                当晚,就着一灯烛火,欧阳少恭看到了陵越回复给自己的批注:
                一句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以及另一句是,“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他面无表情,将手中书简倒来倒去地对着这两句反复看了很久,才慢慢地勾动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
                这世上总有某一时一刻的际遇,好像生生在铁打铜铸的心上浇裂开一道罅缝。
                有滚烫的东西顺着胸腔熨帖过去,这于欧阳少恭并不算得陌生的体验,他甚至也知道享受那一刻的温暖,然而终究不能容许自己沉沦。
                再温热的血,离开身体也会冷下去。
                陵越这一生,不论后史如何评价,其实都是坚持在做一件事:修身慎行,尊师重道,教化同门,不叫他们行差踏错,关爱袍泽,力将本门发扬光大。
                对待百里屠苏,更是将此事做到了极致。
                可人心若是认定了一条道,誓撞南墙终不还,又是谁可以拉回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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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楼2014-08-18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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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墉城一天只有一顿饭。
                  即使是掌门的女儿,待遇处处高人一筹的天墉城一枝花芙蕖姑娘,也没有例外。
                  于是,别说新入门的弟|子,就算是自小跟随掌门老爹修行辟谷之术的芙蕖,也是饱受食不果腹之苦。
                  在紫胤真人将百里屠苏收入门下之前,芙蕖就已借故向陵越抱怨过多次,吃不饱肚子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啊。
                  不用怀疑,连着用上两个“好难受”,就是当时尚且年幼的芙蕖有限的词汇里所能表达的极限了,为了突出她的痛苦和委屈是如此货真价实,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撒娇……
                  而门派中公认恪守门规不苟言笑的天墉城大师|兄,在教|导同|门这件事上处处要求都相当严格,却惟独之于此事,异常心软。
                  “就知道大师|兄最好了!”啃着陵越悄悄下山买来的肉包子,还不会御剑的芙蕖甜甜笑着,便是如此于懵懵懂懂朦朦胧胧中一颗芳心向陵越了。
                  【删除】抓曱住一个人的心,先抓曱住他/她的胃,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删除】
                  然而——
                  你当真知道饥饿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想不到师|兄竟然会做饭?”
                  陵越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只对他笑笑,神色是一贯的兄长式温和亲切,却笑得有点黯淡。
                  其时,欧阳少恭捧着一只再朴素不过的陶碗——碗坯糙陋,色泽残褪,边沿还有一点长时间磨磕出来的缺口。素色的粥汁,冒着白汽,因为盛得太满,微一晃动便几乎要从碗沿溢出,温度还颇有一点烫手——他却双手举起,小心地平平地托着那器|具,好像奉着一件稀世之珍。
                  不过是一碗鸡丝粥罢了。
                  食材并不复杂,一抔白米,一块撕碎的鸡胸肉,一把青翠葱花,一小撮盐巴。昆仑山下小小村落,能提|供的材料毕竟有限,能成就如此一碗鸡丝粥,已是淳朴村|民将天墉弟|子当做剑仙传人的面子使然。
                  欧阳少恭只是捧着碗,碗口明明对到了唇边,偏却迟迟不肯将那粥食滑|入口|中。
                  陵越低垂了眉眼坐在边上看着他,目光飘忽,也不催他快吃。
                  粥很香,白米做底,鸡丝呈浅嫩曱肉|色,衬着翡翠一般的青葱,称得上色香味俱全。饥肠辘辘的时候,食物的香气更能催化和刺曱激饥饿的痛楚。
                  饥饿的滋味,欧阳少恭当然清楚。
                  陵越此刻在想什么,欧阳少恭也大抵捉摸得到。
                  绵延千年的时光,并不是每一世渡魂都足够幸曱运,可以挑选到合适的宿主,别无选择时甚至唯有寄身虫蚁鸟兽。
                  辗转沉浮,也不是每一世渡魂都能够赶上繁荣富庶的年代。旱涝蝗疫,苛曱政徭役,天灾不断,又逢人曱祸,便成|人|间|地|狱的惨象。羁身人世,又怎逃脱得了一朝一代起落兴亡的桎梏?
                  衣食住行,件件桩桩都是安身立世之根本。而其中,纵然无衣叫人噤,无住令人徙,也尚且远不及无食使人瘠的威胁来得更迫在眉睫。
                  一旦时势至于此,眼中所见者,人与禽|兽,其实并无多大差异。
                  欧阳少恭知道,陵越幼年曾经历过一场饥曱荒。
                  无需细述,他脑海里也能将其所经历次第还原——饿殍遍野,家曱破曱人曱亡,流离失所,疫病横行,尸骨重叠伏于野,乃至于人人相食,种种情形总是似曾相识——史册车轱辘般来来回曱回用尽笔法,反复记叙描绘的,也不过是轮回景象。
                  陵越便是那时丢|了弟|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事关生死存亡,道|德法|律尽是空话,所谓的温文尔雅,所谓的礼仪廉耻,所谓温良恭俭让,通通全成空中楼阁。
                  生存或者死亡。
                  吃|人或者被吃。
                  或许陵越尝过何为真正的饥饿。
                  而欧阳少恭更见证过何为真正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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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楼2014-08-18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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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日在山下耽搁得太久,回去的路上被逮个正着。
                    “目无尊长,妄自下山,不守戒|律,明知故犯,皆是陵越一人所为,与屠苏全无半点干系。”
                    跪在掌门面前的时候,陵越如此说。“望掌门明察,不要怪责师|弟。”
                    他虽双膝着地,脊背却不曾有半点弯折,直|挺|挺杵在地上仿若一柄出鞘之剑;他虽低头认错,面上却一派坦然自若,毫无半点犹疑之色。
                    涵素一向欣赏陵越,小半是看在紫胤面子上爱屋及乌,大半是陵越确实根骨上佳资质优异,更难得还是心地纯善为人端方。素日里有多欢喜,此刻看他一口将所有罪责揽下还一脸无畏,这心里呐,就有多窝火。
                    如此包庇师|弟,还自以为瞒天过海,当老夫瞎的吗?
                    “既然认错,自去领罚!面壁……一月,不解禁不得出后山半步!”
                    涵素原本开口就是要罚禁足三月抄经千卷,到底话至嘴边又吞回去了,但心头一把火,还是烧心的烦躁,于是撂下话,干脆一撩袖袍转身就走,做甩手掌柜去了。
                    “屠苏,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怎会与我无关?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师|兄也不会被掌门责罚!”
                    情真意切地说着这样的话,欧阳少恭早已习惯如此场合,连累师|兄受罚的乖|巧师|弟此当拿什么剧本表演,他早已应对得游刃有余。
                    陵越摇头:“此事师|兄确实有错。”
                    “你年少体弱,经不得饿,此为身|体正常之需求,并无可指摘之处。”
                    “而我明知师门待我恩重如山,师长于我寄予厚望,却还是欺瞒尊上,妄自行动,此一项太不该当。”
                    欧阳少恭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急道:“还是因为我!若不是为我,师|兄何至于……”
                    陵越截断他:“——勿要妄自菲薄,我并未后悔带你下山,也不觉此一节有错。”
                    当真是好生一派兄友弟恭同|门情深,陵越越是如此说,他便做出几分惶然:“……师|兄何意?”
                    “师尊曾言,便是为求仙道,也不当违逆人道。”说起师尊,陵越眼里总也怀有七分憧憬,三分迷茫。“以我修行,总是进境太慢,难以企及师尊那般境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及得上师尊一半……”
                    师|兄你偏题了。
                    好在陵越自己又及时把话题纠回来,他抬眸认真看向屠苏,欧阳少恭迎着这样的目光也不由下意识坐正了身|体:
                    “屠苏,并非师|兄有|意偏袒于你,只是我以为,食以果腹是人之为人的正常需求,我今日带你下山,全你所需,也并不自觉有过。”
                    “可我却不该,自以为是,欺瞒师门。”
                    “师|恩情重,无以为报。今日掌门大怒,也是为我擅自做主,隐瞒事实,此一条,陵越不敢推脱罪责。”
                    欧阳少恭自以为早已摸透陵越性子,却没想到他有此一说,一时倒有几分惊喜了。
                    “师|兄的意思是……师|兄今|晚并不以为违背戒|律有过,而只为自己隐瞒掌门而认错?”
                    陵越对他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道:“你年岁尚小,正当长身|体的时候,受不得辟谷之苦,原也寻常。只是五谷浊气,确实无益于你之修行,我也不能长期如此,反是害了你。”
                    “今日之后,师|兄不会再违背戒|律私自带你下山。屠苏,你可要做好吃苦准备。”
                    ——至此时此刻,欧阳少恭才真正明白当初百里屠苏所言,“师|兄并非严厉古板之人”是何意。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若一本书只看开头就已能预见后面所有章节的发展,便索然无味,全然不好玩了。君不见,曼说道,文似看山不喜平,画如交|友须求淡。
                    阅人当如此。
                    在你自以为已掌握对方一切风景时,眼前陡现不为人知的幽致景观,那片隐微秘闭的景致,就是你独享的秘密。
                    独占如此一份风光,若再有其他人闯入分享,便将这片景光彻底毁去,毫不留情,任他人捶胸顿足也再无可挽回的余地,想来——甚是快|意。
                    如此想着,他牵起嘴角,一双薄唇弯出莞尔的弧度:“自然听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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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楼2014-08-18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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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昆仑山之初,紫胤真人教给陵越的道理并不复杂,无非是:不忘人恩,不念人过,不思人非,不计人怨。
                      可世情往往如此,记人一时之恩容易,长念此情长存感恩之心难。而为薄凉尘世伤害后,仍能不记他人之过,不计他人之怨,更难。
                      入门之初,紫胤真人问过陵越:“你若学会剑术,是否想找那些人复仇?”
                      当时的陵越尚不懂得节制悲伤,想起弟|弟,肝胆俱裂,泪水在眼眶里滚了很久,虽没有哭出声,喉间却耸|动着微弱的泣音。
                      看得出他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悲怆和痛楚,却几乎噎得自己抽不过气来。紫胤沉默着耐心等他回答,等了好久才等到他咬牙从齿缝间哽咽着迸出回答:“我不想报仇,我只想找回我弟|弟……”
                      紫胤真人再问他:“你可曾亲眼看到那些人烹食你弟|弟?”
                      小孩子愣了一下,随后僵硬地摇了摇头。
                      “未曾亲眼求证之事,岂能就此轻率认定?”
                      孩子的眼睛似乎在一刹之间被擦亮了,绽放出灼人的热切光芒,随后又仿佛怕结果会失望一样暗淡了瞬息,乃至流露|出迟疑的神色。嘴唇动了动,终是不甘心,孩子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虎子会到哪里去了呢?”
                      三岁可看大,七岁可看老。
                      无声地叹出一口气,紫胤知道,眼下自己的话,很可能就此决定了这孩子接下来所选择的道路,所以他问得格外慎重:“如果,你弟|弟确实还活在世上,你打算怎样做?”
                      孩子的回答果然毫不迟疑:“找到我弟|弟!”
                      “那么,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一直找。”
                      “终你一生都没能找到呢?”
                      “……”显然没想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孩子一下哑然。那时他还不懂得何为天意何谓机缘,他只以为,拼尽自己的全力,就能守护所爱,就能达成心愿。
                      如果拼尽全力,天意却仍未成全,又当何去何从?
                      “所以——如果找到没有弟|弟,你此一生,便一事无成,就此浑浑噩噩荒废了吗?”紫胤真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他注视陵越的目光并不只是在看一个孩子,而更接近于是一位严师慈父同自己怜爱的稚子灵魂的交流。
                      那以后,终其一生,陵越始终刻骨地铭记着,那日授业恩|师肃穆又庄重地对他说过的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你能以你对待你弟|弟的那份心去对待世上其他人,才有可能成就善果。唯有世人皆同此心,你的幼弟,不论流落何方,方能不至于吃苦受罪。而望你此生,都能记得以此胸襟,去对待世人。”
                      “此间唯有仁义者,方可不败于世。”
                      道生万物,道于万|事|万|物中,以百态存于自然。而早已得成大道的紫胤真人,以他自己的言传身教,影响了陵越一生。
                      而日后的第十二代天墉掌门,又以其肝胆气度,开盛世之局,影响了天墉城一代人。
                      师门风骨的传承,就是这样奇妙。
                      听陵越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欧阳少恭清楚地看到,陵越眼角泛红,诉至动|情处,甚至眼底有热流潮意。
                      得遇紫胤真人,是陵越一生之幸。
                      ——同样也是百里屠苏的。
                      天墉城有紫胤真人,成就这对师|兄弟一生最大幸|运。
                      相处日久,欧阳少恭便也越发深刻地体会和认识到:他人眼里天墉城端方守礼的大师|兄,其实远非他人所想的那般恪守成规。
                      陵越心中自有一条道,其心之向善,九死未悔。而陵越会给他人以固执刻板印象,不过因为是天墉城的立派宗旨正合了他心里的大道,他便不遗余力为之;若哪日发现天墉城行|事不合他心中所循之道,陵越亦能毫不犹豫地逾越规矩。
                      EndFragment


                      45楼2014-08-18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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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预计是要写到这一章真正的中心的,但一走心去YY少恭突然开了调戏模式会成什么样子,结果就是把自己搞荡漾了,啰嗦了半天还是写不到正题,掩面……
                        写天墉城掌门为首的一群吉祥物写得很开心,隐藏CP有夕阳红单箭头。
                        依然感谢所有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有建议和意见欢迎交流。


                        48楼2014-08-18 21:03
                        收起回复
                          总算把这章的中心写出来了,暧昧模式一开真心有点把持不住废话连篇起来抱歉……
                          想埋的线应该是埋得差不多了。
                          没错,“择善固执”是这章最重要的主题。这个词的涵义文里不好用太多篇幅发散,有兴趣了解更多的话可以百度。个人以为这个词可以算对陵越最贴切的形容。


                          51楼2014-08-19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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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掌控剧本这一方面,现在的陵越远不是欧阳少恭对手。
                            刚刚上演了一出伦理苦情剧,下一刻欧阳少恭便轻易能将情节再次导回兄友弟恭的感人戏码上来。
                            “我知道师兄今晚回来,怕师兄赶路辛苦误了吃饭,特意熬了粥,偷偷温在厨房后院的壁炉下。”
                            这样诚挚的心意,陵越怎生忍心拒绝?
                            一面叮嘱着“下次不必如此,一切以保重自身为先”,一面跟着师弟半夜摸黑悄悄来到厨房,陵越也难得体验了一把做梁上君子的感觉。
                            却不想这半夜三更,厨房后院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二师兄,吃不到肉也就算了,厨房连个鸡蛋都没,天墉城真的有这么穷吗?”
                            是肇临和陵端。
                            ——简直胡闹,竟敢如此嫌弃师门!陵越第一反应便是要上前去呵斥,欧阳少恭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拉着他躲到门后。
                            “二师兄,你说以后我们去偷那只肥鸟下的蛋怎么样?不让我打肥鸟的主意,吃它的蛋总可以吧。”
                            一时无声,半晌之后,陵端表情古怪地回答了一句:“它是公的。”


                            54楼2014-09-01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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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示:
                              可能有雷,不能接受恭越的强硬CP党请慎。
                              本来按计划少恭对自己的感情不会确定得这么快,甚至我怕他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自己能产生感情。但受这周剧情的影响,我理解的老板也暴走了。其实仔细想想,我觉得也是,老板从不怕承认自己有情,因为感情并不会动摇他逆天的决心,so……
                              ===
                              其实冷静下来,陵越已意识到自己来意,谁也不比谁高尚,方才差点就此贸然上前,实在是一时激动大为不妥。
                              但此刻屠苏贴在他背上,一肘自后穿过他胁下,臂膀勾着他胸膛,另一手死死按在他嘴上,掌心贴着唇|瓣。这架势几乎是将他整个上身都圈在怀里了,他身量又比屠苏高,便显得有些勉强,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怎么舒服。
                              他拉了一下屠苏的手,示意对方可以将他松开。但屠苏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怎么,竟然手劲奇大,任他如何暗示,兀自横臂岿然不动。因怕动静大了惹得里面的人惊觉,他也不好用力去挣,只得凑合维持这姿势,两个人叠着缩在门后。
                              里头陵端和肇临还在说话。肇临大约是嘴里含|着东西还没吞下去,声音含含糊糊的,话语间那份崇拜之情却几乎要满溢出来:二师兄,你做的粥真好吃!我一点也没想到师兄你还会做饭,真厉害。
                              不只肇临,陵越也觉想不到。原先他只道陵端是富家出身娇养惯的,谁想竟也是个能近庖厨的。
                              事实上,旁人眼里的天墉城大师兄,执剑长老首徒,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何尝不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怎能想象他在厨房摆|弄炊器时是个什么模样?
                              又有谁想得到,百里屠苏竟然也是会做饭的。
                              陵端和肇临不知还要多久才会离开,陵越下意识想回头去看屠苏。屠苏就在他身后,只是眼下这情势,扭头颇为困难,到底还是放弃了这打算。
                              他回想屠苏那句话。屠苏说收到他传信,知道他今日回来,所以晚上不睡等他。屠苏说怕他赶路误餐,所以悄悄给他温着粥在厨房里。陵越当然不在意一顿饭吃不上会怎样,他在意的只是屠苏。
                              自他出门,屠苏是否每一日都在等他传书,好确定他何时回来呢?
                              同门师兄弟都渐渐到可以下山历练的年纪了,身负煞气的屠苏却要怎么办?
                              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得严丝合缝,时间长了陵越背上都微微冒汗。直到肇临和陵端离开,屠苏才终于放开他。
                              被用力捂得过久,屠苏松手后,陵越觉得唇上都有一股麻意,带起钝钝的木木的疼。
                              他看不到自己嘴唇的情状,但是夜色中屠苏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他正揉着嘴唇,试图缓和一点那种不是痒痛胜似痒痛的麻痹感,便看见对方的眼眸在面前放大。
                              刚刚可是我弄痛师兄了?
                              其实不只是眼眸,屠苏的整张面孔都在眼前放大,可他只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眉眼。
                              这世上有个词,叫做眸如翦水
                              这世上还有个词,叫做眉如远山
                              那一时一地,陵越眼里屠苏的眉目,便是再生动不过的山与水,画也画不出来的颜色。
                              而陵越看到,山与水都近在咫尺,鼻尖相抵,稍作轻碰,而后一触即逝,又退开了。
                              非常非常短暂的一霎,由于嘴唇还在阵阵发麻,并不能真切感知到那一刻的触觉。陵越只知道,方才,有微凉而柔软的东西,从自己唇|瓣上蜻蜓点水一般的擦过去。
                              ——如果是山下沉沦尘世十丈软红中的男女,大约会把这一瞬间的触碰,称作亲吻。可陵越却自小就在天墉城修道。
                              久做山中人,心底无红尘。所以陵越并不以为,方才屠苏是在亲吻他。
                              小时候人家告诉我,痛了,用嘴吹一吹就好了。”“屠苏看着他这样说,师兄,还疼吗?
                              ——方才分明只是碰一碰,说好的吹一吹呢?节操已经掉光的作者咆哮,boss君你别以为那一瞬很短就能这样混过去!
                              可惜,当事人之一,是一心修道不解人间情事的大师兄。
                              师兄,还疼吗?
                              小师弟这样问起来的时候,眼神热切,殷殷关怀,唇上仍余麻意的大师兄便只能看着他,笑上一笑,摇一摇头。
                              夜色中端详屠苏清秀的脸,但见他眉目间分明少年稚气未脱,一颦一笑里却已隐有难以看透的用意。
                              他这师弟有一双活色生香的桃花眼,眼廓深邃,重睑相叠,瞳中却仿佛云山雾罩,隔川生烟。他若真心实意一笑,瞳中便仿佛有星华和水雾在曳动,平白鲜活了颜色,好像虚空都能开出花来。
                              陵越这样看着师弟的时候,对方也正望着他。
                              若要论眼动情生这份功力,说到单凭一个眼神便能叫人沉沦,其实陵越的眼睛也不遑多让。
                              眼型精致,下有卧蚕,一笑而牵情动意,惊起瑶光,如晨曦刺透千重云幕而来。他一垂眸,眼睫几乎根根分数得出,最是于低首浅笑间,叫人目眩神迷。
                              漫说道法无边,四大皆空。可是啊,自古以来天地不仁,仙神无情,沉迷于凡尘俗世中这一时一地的表象声色,又有什么不好。
                              对不起,煞风景的作者其实想说的是,你们还记得那碗被温在壁炉很久、懂事的小师弟特意做给出差回来的大师兄的爱心粥吗?
                              不是鸡丝粥。
                              却也不是素粥。
                              熬得黏稠浓滑的白米粥汁里,混着色泽难以觉察的,细细的肉末。
                              因为放了切得细细的姜丝和葱花,姜葱特有的味道掩盖了肉的香气,陵越起初并没有察觉。
                              待到发现,一勺粥液已经入口下咽。
                              觉出肉味的那一刻,陵越甚至来不及感知其他,就本能地屈膝蹲下|身去,一手扶着胸口,唯一的知觉只剩铺天盖地的恶心,腹中翻滚如潮,反胃欲呕。
                              可任他俯下|身,弯了腰,抚着喉咙良久,也只是勉强吐出了一点酸水。
                              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涌上来,一遍遍冲击着胃壁,激起恶心的感觉。后背冷汗涔|涔湿了一片,难受至极,喉咙却好像被掐住了一样,连吐纳间都产生了呼吸困难的错觉,好像不张大口就无法获得空气。
                              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里却有一幕一幕的情景划过去——围着火堆大口吃肉的人,一边张着黑洞一样的嘴,牙齿用力撕扯着骨骼上的肉块,一边咂着嘴啧啧称赞这肉真香啊,随意将啃尽的骨头吐在地上。那是谁家的骨肉?!他好像看到骨头上还沾着洗不净的血,甚至还有一颗小孩的牙齿,被弃之在泥泞中,路过的人也就随意践踏……
                              他蜷起身,艰难地喘息着,整个躯体都绷成了一张弓。眼看弓弦都要拉断,却就是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
                              而欧阳少恭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眉目紧拧,神色痛楚,苦苦颤抖着,近乎于惨烈挣扎。
                              白天熬了许久的粥早撒了一地,碗倒是神奇地没有碎。他上前去将那个瓷碗捡起来收到案台上,却就那么站着,看着陵越,眼神深处有冰冷而漠然的东西。
                              他知道,陵越这是心病。
                              那块肉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陵越对于当初那件事心理上的阴影过重,这才致于引起身体的严重抗拒。
                              芙蕖悄悄对他说过,陵越刚被紫胤带到天墉城来的时候,情况比这时候还要严重得多。每晚惊梦盗汗,喊着弟弟的名字醒来,食不下咽,夜难安寝,从此不知肉味……
                              未能保护弟弟,让他死|||命,是陵越永不能原谅自己的心魔。就像永难痊愈的创伤,表面看似早已结痂,实则一触就鲜血淋漓。
                              就像最初,失却半魂,不得轮回的自己。
                              横遭劫祸,不得翻身。无法抗拒,无法选择。就算沥了一身的血,在脚下拖出一地的痕,也唯有被动地接受这样的命运,步步踉跄地走下去。
                              欲疯欲狂,几近痴颠,无人理会。末了,这份惨烈伤心,也唯有自己收拾。
                              所以现在,眼看着陵越困于心魔,他也不打算理会。他就那么看着,看陵越如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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