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蕴并不是特别会来事儿的人，说是安分守己也不为过，其实也是知道自己天分不高。在好生云集的高中班里，以天资而论并不是多么打眼的人物，只是自己勤奋刻苦，每每能在考试中取得前三名的成绩，所以别人总是当她特别聪明。
只有自己知道，真正聪明的人并不是她。在她排行榜之前有一个名字，稳定得天体运动原理，那个人是邓紫棋。
在李蕴和邓紫棋还不相熟的日子里，李蕴回家偶尔也能听到爸妈问起她关于邓紫棋的事儿：“人学的好你也该向人家学习一下，看看她是怎么念书的。”
李蕴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也没往心里去，记忆中邓紫棋老是一放了晚课就呼朋唤友地出去乱玩，平日里也吊儿郎当的样子，就随口答：“她好像平时不怎么学习。”
李妈妈啧啧了一声：“哪有不学习就能考好成绩的人，人家背地里用的功你都没看见呢傻孩子。”之后又巴拉巴拉说了一些李蕴不怎么在意的话。
在学生党之间，大概都会有这样一群人，平日里看着不学习，哪儿热闹好玩钻哪儿，但回家趴在书桌前能补各种课外练习到凌晨两三点，考试回回第一跟人家说自己不学习。
李蕴也只把她妈妈的话当耳边风罢了，她和邓紫棋不熟，更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保持第一名的好成绩，但是觉得她思维很快，老师上课讲的难题，都能很快给出新颖的解题思路。李蕴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靠勤奋能得到的。
那时的李蕴虽然把她当竞争对手，但是基本只兢兢业业克己复礼，根本没拿正眼瞧过邓紫棋，甚至还一度忽略了邓紫棋很漂亮也很会来事儿这个事实，以至于和她初中一起升上来的死党何超莲有一天突然拉了李蕴说：“诶，听说邓紫棋和她那个校草男友分啦”的时候，李蕴还皱了皱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和校草在一起过。
何超莲瞪了她一眼，那双丹凤眼满满写着『你不是吧』的神情，直到她确定自己没误会李蕴的意思，靠了一声：“邓紫棋那种校花，刚进学校就被校草吊走了啊。”
没想到李蕴愣了一下给出的反应差点让何超莲喷饭，李蕴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邓紫棋很漂亮？”
这也不能完全怪李蕴。李蕴属于闷头读书的类型，进班级一个多月人还没认全，邓紫棋和她又坐的远，中间隔开了两排桌子，怎么换位子也换不到一起去，李蕴只在课堂上老师提问叫起她的时候对她匆匆一瞥，没仔细观察五官。而且当时李蕴还是深度近视，拿了眼镜都找不着东南西北，所以她对邓紫棋全部的印象都定格在回答问题的她又瘦又白。
而校园里的花边桃色，更是和她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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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高二的上半学期，班主任调整座位，李蕴正好调到了邓紫棋座位前。
可是因为是这样气场性格不同的两个人，即使是座位靠在一起，后方的试卷必须经过李蕴的手传下去的关系，也没有在那一个学期里多交流过几句。
当时学校的风俗是统一穿校服，不穿的人在例行检查时要被扣分，期末奖状全免。高中的校服成本低，设计的也不美观，分分钟能把一长相气质都还不错的姑娘穿成村姑。像邓紫棋这类特立独行的人士，自然不把“校服令”放在心上。
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审美的高中年代，家庭条件优渥的邓紫棋就已经能够用围巾大衣搭配简单大气的学院风，一时之间风光无数，惹得不少男生女生把她暗自当成三分花心七分痴情的校园女神，只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个百分比恐怕要倒过来。
那天李蕴的两件校服都被妈妈洗了，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穿着便装上学。没料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年级主任正好一个班一个班地过来盘查。隔开一条过道的何超莲对着李蕴使眼色说你干脆从后门溜，李蕴摇了摇头，一向刻板的年级主任是能够等在教室门口，等所有逃犯回到自己位置的死板类型，想逃票根本不可能。
她已经做好了要被年级主任记名的准备，心里却在暗暗盘算，像她这样平日里言行不出错的优等生，学校应该不会怎么斥责她吧，即使期末拿不到三好学生，高三毕业也许还能看在其它面子上给她优秀毕业生的称号吧。正这么胡乱想着，年级主任已经走到她面前，她刚想提起一口气说老师我忘记穿了，后座的邓紫棋却在此时点了点她的肩，李蕴有些尴尬地回头，却看见邓紫棋把一件校服扔了过来。后座的同学谎撒的有板有眼，配合语境嫌弃地把眼睛眯起：“下次别把你东西塞错放我这里，我这儿书都堆满了好吧”。
这会子成功地转移了年级主任的注意力，她瞪了邓紫棋一眼说：“你校服呢？”
“没穿。”仍然是吊儿郎当的语气。
“学校里有校服令你不知道啊？”年级主任的眼睛眯起一条线。这姑娘，仗着自己成绩好还挺狂啊。
“忘了。”
“………………你给我出来！”
事情的收尾，是一楼的过道里贴了点名批评状，李蕴路过的时候注视着上面那总是排在自己面前的名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何超莲悄悄捅了捅李蕴：“你说她干嘛把衣服给你啊”
李蕴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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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蕴瞪大了眼睛说人知道么。
何超莲啧啧了几句说都表白过能不知道么。她找他拿试卷都不啃声问一句的呢。
李蕴拿目光扫了眼两人之间流动着的诡异气氛，顿时觉得她的世界的确不好懂。
可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李蕴和邓紫棋的交情。邓紫棋甚至从不和她谈起自己的过去谈起自己的感情。她们两人的世界就好像简单的只剩下关于学业上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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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轨道交通四通八达，但是因为城区建设绕行，实际乘坐时间远远超过实际距离。李蕴拿着手里的地铁轨道图比划了下，算了好几遍才算出自己到邓紫棋学校的距离需要花上1个小时40分钟的车程。
放下地图的李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拿起地图，算的就是自己和她的距离。
两人偶尔在网上见面聊天，也是寥寥几句。可是令人惊讶的，邓紫棋每次和她聊天的语气，都好像她们昨天刚刚告别，就好像她们从未分离。
听说她在大学里交了男朋友，听说她开始去健身房跑步，听说她喜欢把长发烫卷而且染成金棕色。
这些都是和她同校的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告诉她的。
而李蕴只在偶尔一次的聊天中聊起，自己还是最喜欢她高中时清爽直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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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李蕴坐在高数课堂上，心里却知道自己多么想要再有一个人坐在她身后，拍她的肩，在她转身过去的时候，露出讨好的笑容，伸手找她要英语试卷。
而有一天她终于被人拍了下肩膀，她战栗式地转身，却看见是一个男孩子问她能不能借一下笔记本，他来不及记下老师讲的内容。
李蕴很好心地提醒：“你以后可以坐到我旁边，我可以教你。”
于是在下一次高数课的时候，那个男孩坐在她的身边。他叫Devin。
Devin陪伴了她整整一年的高数生涯，在第二年启程去法国参与学术交流。
Devin回来的那天，穿着挺拔修长的白色正装，他约李蕴下楼，问她：“小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李蕴登时就懵了。
Devin的表情温柔又坚定：“过去的一年里，我在另一个国度辗转地旅行，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美景也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可是回到这里看到你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一种着陆的踏实感。所以我想，我大概一直以来都在思念着你。”
大四快毕业的寒假，落实了未来的大学同学陆陆续续都回了家乡。何超莲拉着李蕴又拉了邓紫棋一堆人每天都在小城里吃喝玩乐。
邓紫棋仍是和以前一个样子，这回她不再留着金棕色的卷发，她将原先的卷发烫直分在耳畔两侧，留出饱满的额头和精美的五官，简直就像回到了高中坐在李蕴身后的那个时候的清爽直发。
她们仍然和以前一样打闹游戏，好像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那四年，并不存在。李蕴纵容自己享受和邓紫棋在一起的时光，直到邓紫棋的好友瞅了眼她的手机，啧啧了两声说你又和哪个帅哥聊天啊，她低低地嗯了一句说他无聊。
那是李蕴从没听过的，从邓紫棋口中流露出来的温柔。
心中只被一句话填满：原来，你又有男朋友了啊。
情绪低到原点。
赌局散伙，临走李蕴跳上公车，突然她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勇气，穿过人群就直直地问邓紫棋说你可以送我一程么。
邓紫棋只愣了一秒钟，双脚就跟着离地说好我陪你。
两人一路上也没说多少话，看车慢慢驶过城市的灯红酒绿。李蕴开始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那是她在赌局上就已经被人问过的答案。邓紫棋说我不说过了么下礼拜一就走。李蕴哦了一声说你非要那么早走么。邓紫棋说我没办法啊我要给导师打工，不然不给毕业。李蕴啧了一声说那是老师吓唬你哪儿真不给你毕业。邓紫棋笑着扬起了眉毛说你干嘛呢你现在也学会反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