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忘川之上，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望着那千年来数人走过的奈何桥，淡淡的弯了弯嘴角。
真的只是弯了弯嘴角，不是笑。
仙人，哪来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笑，约是三千年少的事了吧，那时自己还不是仙。
罢罢，都是以前的事了，何须再想。
“我想成仙。”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宛如夜莺。
顿了顿离去的脚步，皱眉。
“我想成仙。”女子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模糊不清。
“为何？”孟婆无奈的声音。
“因为，做人太苦。”女子低低的呢喃，似是无奈。
“你可知，仙无乐。”孟婆似是想劝服她。

“我知道。”
“知道为何想成仙。”
“因为，仙无苦。”淡淡的愁绪。
苦乐相对，无苦即无乐。
“不后悔？”孟婆叹了口气。
“不后悔。”声音依旧淡淡。
孟婆摇了摇头，“罢了，随你去吧。”
听着何其相似的对话，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可知成仙，便会忘记他。”
女子一愣，回到：“但上仙没忘，不是吗。”
“快忘了。”淡淡的语气，真的快忘了，三千年，如今连他的长相都已模糊不清。
“忘了也好。”女子喃喃自语。
回头看向那站在奈何桥上的女子，一愣。
两个众生，一个仙，一个人，一张脸。
记忆的闸门，刹时打开。
如潮水般涌出，抵挡不住。

白光乍现。
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诉说：“伶仃，去吧，再看一眼红尘。”
她叫伶仃，是掌管天狼星的上仙。
她依稀看见一个身影，在奈何桥边固执地喊着：“我不喝汤。我不想忘记他，哪怕是痛，也不想。”
孟婆汤，解前尘，忘前世，断前缘，了前情。
不管是恨，还是爱，都将不复存在。
那个女子到底爱有多深，连痛，也不愿忘掉。
她，与他，还回的去吗？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划过。
白光减弱，她已遁入红尘。
〔引子 完〕

第一章 桃花雨，话无语
整个世界是一片火红的颜色。
有孩子惊喜地叫道“是桃花雨。”
伶仃看着这幅画面，依稀忆起，这是她与他的初见。
自己竟还记得，叹了口气，当了三千多年的上仙，没想到，还有遁落红尘的一刻。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抬起头，那张曾让自己爱得痴迷，恨的疯狂的脸，落入眼眶。
如今看来却已是近一番滋味。无喜，亦无忧。
转身，准备离去。
“姑娘，我们，见过吗？”身后的男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有。”依旧是淡淡的回答，却多了些许悲伤的味道。
与当年的情形一模一样。伶仃拼命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抱歉，见到姑娘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男子皱着眉，似是在回忆什么。
“是吗？”一样的对话，但心境终究不同了。
“打扰到姑娘了，见谅。”男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伶仃言语中的疏离。
听着男子远去的脚步，伶仃原本拼命忍住的泪水，此时边像豁了口的茶水，止不住的往外涌。
流到了嘴里，咸咸的。
三千年了，第一次哭。感觉，真好。
〔第一章 完〕

〔第二章 清明日，缘起时（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晃过多日，眨眼便到了清明。
伶仃靠着模糊的记忆寻到了自己住的窦府。
府中如自己记忆中的一样，简单却温暖。
伶仃的父亲是朝堂上清廉的好官，官位不高，领着并不多却足以养活家人的俸禄。
只有她母亲一个女人，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有两个孩子，大儿子窦骄，能文能武，沉着冷静。二女儿窦伶仃，温顺乖巧，端庄淑仪。
伶仃在凡间的生活安静至极。没有后院中的勾心斗角，亦没有朝堂上的波诡云谲。
她很幸运，该知足的。伶仃时常对自己这样说。

今年清明，窦老爷和窦夫人去了佛堂祈福，窦府内只有她一位主子，若往常看几本诗词杂书，总能熬过去。
如今，不知她是太久没像一个凡人一样，拥有着喜怒哀乐，还是，她骨子里本就是不甘寂寞的人，哪怕当了三千多年的上仙，亦没有磨灭她骨子里的凡欲痴念。
不管怎样，她想出去见见人了。
三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渴望。
和窦府的管家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的出了府。外面下着雨，天阴阴的，倒真有些许符合那首诗的意境。雨轻轻打落在身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伶仃一笑，嘴角弯了弯，眼里却充满笑意。做回人的感觉真好。
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过了片刻，走到了清明灞。
清明灞，一泽湖水。专供一些风雅人士游玩聚集，设计者心思巧妙，意境深远，颇受欢迎。

因是清明，游玩的人渺渺无几，也正合了她的愿。
左右无事，伶仃租了一条小舟，却也不划，任由舟随水漂泊。
当了三千年的上仙，总算学会了一些，改变了心态。
若是换做以前，必定要亲手划船，指明方向。
如今想来，随风飘泊，随水游荡，随缘起落，无牵无挂，倒也没什么不好。
伶仃现在的人生，便如这一叶扁舟，既没有明确的目的，又没有熟练的舵手，只是随缘而已。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做个世外人，笑看红尘。
〔第二章 完〕

〔故事可以重来，
时光却已不在。
该叹
这时光荏苒，
还是朱颜玉断？〕

明天要上学了～一次多发几章～

〔第三章 清明日，缘起时（中）〕
湖水悠悠的清明灞上，有一丝牧笛声传来，和着雨水，挟着微风，带着许些缠绵悱恻之意。
原本，笛声是极淡的，轻轻的，几乎融在了绵绵雨水中，几不可闻，像雨点般，轻轻的落在木舟上。
微微抬起头，眯着眼，似陶醉在乱雨中的天籁。
几声闷雷响起，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
牧笛声陡然一转，变的金戈铁马，气势非凡。让人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笛音，让伶仃睁开了眼。
朝远望去，只见远处的小舟上，静立着一个人。青衫飘逸，手执牧笛，嘴角一丝浅笑，宛若仙人。
但眉目中暗含着的杀伐果断的决绝，硬是将这副美好的画面打了折扣。
转过头，慵懒的坐下，开口轻声曼吟，

“金戈铁马，曼珠沙华，白骨别忘回家，流烟如苔，执手作画，万里江山谁能打下。”
似是听见了随笛的歌声，微一挑眉，加快了速度。
歌声紧随着笛音，竟不曾落下。
“江山如画，美人朱砂，枯骨烈魂伴战争杀伐。”
“时光纷沓，雄霸天下，何方赔笑掩万丈悬崖。”
一人倚坐船头，歌声如梦如诉。
一人稳站船尾，笛声似剑似水。
“所谓兵不厌诈，红颜白发，只是千年古刹。”
“可见寒冬几腊，笑靥如花，转眼又一年夏。”
歌声与笛音，似是天作之合，契合的无一丝缝隙，无半点违和。
好像天生就本该如此。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因为有太多的遗憾，所以成了最美的画面。
〔第三章 完〕

〔直到这一刻，
她才明白。
三千年，将什么都忘了，
最初的，
还是没能忘，
因为，
它总会来记忆中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