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扬尚】　生生不息（一）倾城·秦殇BY 力扬的新娘

雯婕抬眼，瞅着力扬忽然放出光彩的眼神，面前的她，是深深烙在自己心上的人，是她早已暗下决心厮守一生的人，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早已成了她赖以生存的血液，如果失去她，也许自己根本不可能存活。 

　　她痴痴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也亮了起来，她很想不顾一切地跟她高飞远走，远离尘嚣，到一个清静无人的隐地相守终身。但是，只那么一瞬间，她的眸子又黯淡了，惨然一笑后无助说道：“我想跟你走，可是，我们走了，秦王要怪罪下来，齐国就要遭殃，我可以这么自私吗？你说可以吗？” 

　　力扬的手无力垂下：“对。。。你是公主，。。。你身上背的包袱太多。。。我早该明白的。。。你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傻。。。” 

　　这时，小雪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屋内，雯婕一惊，只见小雪满脸是泪，“扑通”一声跪在雯婕面前：“公主，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要在这里过了！” 

　　雯婕脆弱的心被小雪搅的更乱，她迷茫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小雪脸上凄绝的表情丝毫不比雯婕少，她边哭边道：“公主，我听郭公公说了，你没打算带我走，我知道，是因为许飞。。。你才想留下我。。。可是，许飞她。。。对不起我。。。她另外有人了。。。我恨她。。。再也不想见到她。。。。公主你不要抛下我。。。。” 

　　雯婕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事？她另外有人了？是谁？” 

　　小雪抱着她的腿，哭得一塌胡涂，她有些忿怨地答道：“。。。。。是。。。。。阳蕾。。。” 

　　雯婕懵了，竟然。。是阳蕾？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好得形影不离，固若金兰，为什么阳蕾会抢小雪的爱人？ 

　“小雪，你是不是误会了？阳蕾怎么会跟许飞呢？你们那么要好。。。” 

　“不，没有误会，是许飞亲口跟我承认的。。。。”原来，刚才许飞找到小雪，倘明自己和阳蕾情投意合，互订终身，两个她最信任的人同时背叛了她，致使小雪悲痛欲绝，恨怨交加。 

　　旁边的力扬有些惊诧，许飞，是她表妹，她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也一直没听说过她和阳蕾有过深的交情。眼前的小雪这般绝望，她便忍着自己的心伤，与雯婕一起安慰着小雪。 

　　小雪哭够了，红着眼睛恳求道：“公主，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要做你的陪嫁侍女，我要跟你去秦国，一辈子侍候你。。。你不能丢下我。。。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雯婕看着她哭，心更痛了，眼泪再次忍不住掉下。一旁的力扬却在轻轻复述着小雪的话：“。。跟你。。。跟你一起。。。跟你一起去？”她猛然说道：“对，跟你一起去，雯婕，我也跟你一起走，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可以。。。” 

　　雯婕吃惊地看着她，摇头道：“你忘了，我是去嫁人。。。我要嫁给秦王。。。你。。。。怎么可以跟着我。。。”力扬眼底掠过一阵痛楚，但随即，更坚定地说：“我不管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忍受。。。你让我跟你去！这是我最后一丝希望了。。。” 
　 
　　雯婕流着眼泪，将力扬与小雪的手一起握住，低声而有力地说道：“好，我们。。。一起去！。。。”

我发我发我发

= =

力扬听着她再无矜持的悲切的质问，心里也在问自己：是啊，到底为什么一直不肯要她，其实是因为自己早料到了有今天吧。过去一直在心里骗自己，她是自己的，但是潜意识一直在提醒她，她是公主，没可能属于她，她的幸福与安稳，都不是她给得起的。所以，她常常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地收手，就是怕给她真正的归属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她声音微微哆嗦着：“不是我不想要你，是不敢。。。我其实早知道有今天，你必须得嫁给别人，我怕。。。害了你。。。” 

　“你怎么会害了我？这是我心甘情愿，梦寐以求的事，就算怎样我也不会后悔！”雯婕执着无比。 

　　力扬强忍伤痛，直接开门见山说：“你要嫁的是秦王，他性格暴虐，难以容人，如果。。。他知道你不是处子。。。不但你自己会有性命之虞，连齐国也说不定会有连带之灾。。。。” 

　　雯婕终于明白力扬的意思，她眼眶噙着满满的泪，依偎在她身上，喃喃地说：“只要能成为你的人，我不怕死，况且我早就打算嫁过去安顿好齐国的事以后，就以死谢罪，我不能让自己不干不净地活着。。” 

　　力扬猛地一惊，扶住她的脸一字一句说道：“你不许再有这种想法！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我们的爱就是最圣洁的，其他任何事情也玷污不了这份感情，没有不干不净，没有以死谢罪，你一定要为我保重，好好活下去！” 

　　雯婕默默看着她，那英挺的眉，深情而饱含眷恋的眼，直挺秀气的鼻梁，尽管形容憔悴，却依然如此俊秀动人。她舍不得眨眼，一点点一寸寸地贪婪地细看着，想把她身上每一细微之处都背诵下来，以留今后回忆，她怕失去她的感觉，她怕忘记她的模样，所以，她要在今晚把她铭刻在心上，永生回味。 

　　她的手指缓而又缓地触摸过她的脸，她的眼睛紧凑于她面前细考着她的每一个特征。她看到，她的左颊上有两点不易察觉的小痣，右嘴角不远也有一颗，她的眼珠略略带着褐色，两道漂亮的双眼皮也有不一样，右边的内眼角处双褶稍稍宽一点点，眼角微微往上挑着，是传说中的桃花眼吧？她的门牙有点大，但是很可爱，她的头发全部拢上去以后，光洁的额头竟然是方方的。还有她身上的味道，清新，纯净，有海洋的气息，却又揉合着一种幽幽的花瓣的甜香，若隐若现，却独特无二，一嗅到，就能知道是她。 

　　她细细把她记忆了一遍，终于，叹了口气：“以后，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识你了。”她顿了顿，轻轻解下系在脖子上的血灵玉，放在她手中：“这玉，终于还是要还给你，我始终，不是它的主人。。以后，你忘了我，再把它送给你的真命天子吧，你一定要幸福！” 

　　力扬悲哀的摇头：“这块玉，除了你，不可能再有其它的主人，请你留下它，当作纪念也好，安慰也罢，只要你一看见它，就像我陪在你身边，如果你不想要了，就扔掉它，这样最好，你忘了我，就不会有痛苦，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只要你快乐，我就会幸福。你不要再想把它还给我，要留要扔，只能由你一人处置。！” 

　　雯婕崩溃地倒在她肩膀上：“不，不会扔掉，我会永远带着它，很自私的戴它一辈子，我会把它看得比我的命更重，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力扬抱着她：“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们要为彼此好好过下去，只要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再在一起，听见了吗？你答应我！” 

　　雯婕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黎明之前，属于她们所剩无几的仅有时辰里，她们相依相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留恋这一刻的感觉，更希望时光就此停滞不前，没有物换星移，沧海桑田，时过镜迁，没有任何的分离改变，就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在漫漫黑夜里互相拥抱着，一直到衰老，死亡，化成灰烬。 
 
 
 作者： 力扬的新娘 2007-6-25 22:28 　 回复此发言

在隐蔽阴暗的一处角落内，力扬正在凝目而视着雯婕的身影。她看到，她锦衣华服，云髻峨嵯，那一袭嫣红夺目的嫁衣，将她衬得如女神一般贵不可言。整个王宫都在阴云的笼罩下灰蒙一片，唯独雯婕身上那一抹火红，照亮了大地。 

　　力扬呆呆地远望雯婕缓步走向鸾车，在众人的跪送中，她目光空洞，却艳绝人缳地走过，她十三岁便恋上的雯婕，果然女大十八变，成了让世人膜拜惊羡的美人。 

　　她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所有的光华，汇于她一身。此时的她，是万民叩拜的公主，远嫁秦王的新娘，不再是那个会痴痴看她，呆呆傻笑的雯婕，不再是那个任她亲吻，为她流泪的雯婕。她和她之间的距离，有如天地之遥。 

　　那一道鲜艳的红影绰约翩迁着，红得如血，红得像火，化成了一团灼热的强光，烧疼了她的眼睛，也烧疼了她的心，让她锥心刺骨地痛起来，她手扶墙壁，软弱地倚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这时旁边一个人猛地拉起她往前面跑去，她一惊，定神一看，竟是许飞。许飞拉着她，使劲向鸾车方向跑去，眉目之间都是悲楚。 

　　雯婕已走到公主鸾车前，侍卫为她在车前铺好阶梯，扶她上驾。此时听得不远地一声呼唤：“小雪！” 

　　小雪与雯婕齐回头，只见许飞与力扬正向这边奔来。雯婕自忤平静的心脏又猛地一紧，尤自痛楚起来。她终于还是来送她了，她看着力扬一身白衣，向她飞奔而来，那衣袂飘飞的身影就像前世的梦，近于眼前，却远在天边，回首已是遥遥无期。 

　　身旁的小雪已是泪眼滂沱，却决绝地不看呼喊着她的许飞一眼。她们之间的故事，她不是很了解，但是，此时的她们，也一定是肝肠寸断的，彼此牵挂，却只能选择分离。 

　　雯婕看着力扬和许飞，她们在十米之外被护驾的侍卫拦定，许飞急切地叫着小雪的名字，满脸的悲切和绝望，眼泪早淌出眼眶。而力扬，没有叫她，也没有说话，就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她，目光渺远而平静，像超脱了俗世，看尽了红尘。她还是一如初见时的俊美高贵，翩然而立，只是脸上多了从前没有的隐忍与创痛． 

　　雯婕明白，不需要太多表达，这一刻她们眼神的交融，已经抵过千言万语，穿越千秋万世，定格成了永恒。 

　时辰已到，即将启程。雯婕最后一眼将力扬的身影收进心底，便缓缓拉下了头顶的玄色面纱，将自己的面容隐于无人能窥的轻纱之后，踏进了鸾车坐定，即有侍卫为她放下车门的锦幔。 

　　丝竹鼓竽声响起，喜乐开始喧天，秦国的接嫁将军王翦率领百名迎亲将士在前开道，鸾仪驶出王宫，沿途大红锦缎铺道，一路洒下灿金的合欢花瓣漫天飞扬，六百名宫人，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着旒金六凤大红鸾车，逶迤如长龙，穿过宫城、皇城、内城，向城门驶去。 
　 
　雯婕稳坐于车内，听见外面的鼓乐声，马蹄声，看热闹的人声，交集成一片，嘈杂而热闹。由此她想，世间还是欣欣向荣的，自己一个人的孤寂渺小得如驿道上一粒细微的沙尘，这样的交换，应该是有价值的。 

　　齐国有哭嫁的风俗，凡出嫁的女儿都会大哭不已，以显不舍之情，只是雯婕却没有流泪的欲望，或者是因为哭得太多，心脏麻木了，泪腺也干枯了，她想临走前哭一次以应齐俗，却干抽了半天鼻子也逼不出一滴泪，也就作罢了。 

　　她透过两旁车窗的纱幔瞥扫着齐国的一景一物，这些，都将远离自己了，生养过自己的故土，别了。她心里有着不舍，却无力悲哀了，她已经透支了所有的情绪，而今，只能静观而去。 
　 
　　隐隐听见外间的小雪在低低哭泣，她掀开珠帘，低声说：“小雪，别哭了，既然选择离开，就要坚强一点。”小雪根本停不下来，反而越哭越厉害。雯婕说道：“如果你反悔了，现在就可以下车。”便放下珠帘，不再言语，她也没有力气和逻辑去劝慰小雪了，任她去吧。 

　　鸾仪驶出了临淄城外，送嫁的六百宫人就此停步，护送她前往秦国的，只有秦国的迎亲队和为数不多的送嫁侍卫了。 

　　出了临淄，前面就是漫漫驿道，似乎永无尽头。雯婕的心突然变得极为空乏，想抓住些依靠，却空无一物，她心慌起来，有些六神无主。这时小雪的哭声突然剧烈起来，她向着车外断断续续又软弱无助地喊着：“许飞。。。。。飞飞。。。。。” 

　　雯婕掀开车窗纱帘向外面看去，只见力扬和许飞正追着她们的鸾车跑着，在疾蹄飞奔的马车后面，她们追得吃力，却那么的不依不饶，不愿放弃。雯婕猛地咬紧了嘴唇，抵抗着心底软弱却剧烈的痛。 

　　第一次看到她，就是一身飘然白衣，长身玉立，现在她仍然是一身白衣，出尘脱俗，却是最后一次的遥望，在感觉到心脏承受不住时，她毅然地放下了纱帘，不想让自己有跳车的冲动。 

　　小雪还在哭泣，却停止了对许飞的回应，隐于车内颓然地抽咽，看来她也是下定了决心不回头了。 

　　雯婕努力逼自己不要再想，却仍然战胜不了自己想再多看一眼的欲望，她回过头，透过车后的小窗，看见那两个契而不舍的人影，在身后的驿道上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马蹄疾驰激起的尘灰漫天飞扬，那两个人影也越来越模糊，在沙尘中忽隐忽现。 

　　　雯婕自以为枯竭的眼泪忽然如暴雨倾盆而下，在她的身影渐远之际，她才清醒地意识到，她是真正和她分别了，再也看不到了，刘力扬，从此便成为了记忆，这样的清醒，让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她死死盯着那个白色的影子，从一线，到一点，直到无影无踪，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而去，她崩溃地瘫在了榻上，放声大哭着，直哭得肝胆欲碎，衣襟全湿，然后晕厥过去。

鸾仪驶于城门前，停住了前进，王翦等人率齐国随嫁官员及宫人下车跪地，山呼万岁。此时身旁的宦官赵高手执圣旨，朗声而念：“秦齐两国，远而为邻，宜息兵戎，和而为亲。今日秦王荣娶齐国三公主入宫，赐封为尚庄夫人，愿我两国，永结亲谊，万世修好！”众人皆山呼万岁，秦王一挥手，意即平身。 

　　此时秦使甘罗躬首道：“请大王迎尚庄夫人下车入宫！” 

　　秦王便昂首步向鸾驾，缓缓掀开门帘，看见一全身嫣红，面垂玄纱的女子端然而坐，纹丝不动，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动静。 

　　雯婕透过面前的玄纱，隐隐感觉到了车帘已被人掀开，也听见了她被赐封为尚庄夫人，一个陌生而别扭的称呼。只是她已无所企盼，也就无所畏惧，只任人差遣好了。 

　　喜娘跪地为秦王奉上系于雯婕身上的大红色花团锦簇的锻带，秦王稍稍用力一拽，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寡人迎接尚庄夫人入宫，请夫人步下鸾仪。” 

　　雯婕听见这道声音，低沉而冷洌，带着震慑于人的霸气。未见其人，已闻其威。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她起身而立，步下鸾车，随着秦王拽着红锻的方向前行。 

　　秦国的迎亲百官们目睹着新妇下车，那一身耀眼的红光霎那便照亮了王城，她头遮面纱，看不清容貌，只是那端雅矜持的步态，已显明她的高贵身份。 

　　成百上千的百姓将入城大道的两侧围挤个水泄不通，但凡可以看见城门的楼阁，都早早被人挤满。普通的百姓为能目睹君王迎亲盛况而兴奋不已，无数禁卫军手持刀枪，阻拦着沸腾的人们前进，以免产生哄乱。 

　　雯婕透过玄色的面纱，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的一切，模糊而不真实，头脑嘈杂混乱，只是任秦王牵着，步上备在城内的御辇，向王宫驶去。 

　　数百名侍从，举着宫灯，穿过宫城的大门，沿广场中央的通道走向大殿，入殿甬道正中一条红毡铺路，两列禁卫军甲胄鲜明，侍立两侧。雄伟的四海归一殿浮在薄雾之中，宛若天上宫阙，庄严而华贵。礼乐声中，秦王与新妇乘坐的御车在仪仗队的护卫之下，缓缓行进在广场中央的甬道之上。 

　　秦王侧目凝视身旁的新娘，她的容颜遮掩于玄朱色纱幔之后，他此时就有掀起她面纱的冲动，这一刻，他等了十年，最好，不要让他失望，不然，整个咸阳宫又得血流成河了。

正午时分，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过后，秦王牵着新妇自御辇而下，登上四海归一大殿，举行大婚仪式。在一片祥和的声乐中，婚礼按着传统的程序一项项进行着。先是叩拜天地，接着是叩拜各方神祗，列祖列宗，向祖宗灵位敬献供品。 

　　雯婕身上的凤冠霞帔早压得她疲惫不堪，她根据喜娘的提示，一项项机械地运作着。最后是交拜，此礼过后，她便正式嫁与秦王，成为人妇。 

　　在礼官的祝婚念颂声中，敛衽为礼，弯身与面前的男人互行交拜，一拜。。。二拜。。。浑浑噩噩中，她的眼前浮现着那张星眸含情的俊脸，笑意盈盈说道：“雯婕，你是我的，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她的手下意识地触向胸口，感觉到那块硬硬的物体，一滴眼泪滑下脸颊，掉于金丝织就的鸳鸯履尖上。 

　　三拜！礼成！雯婕闭上了双眼，终于，结束了。 

　　后面的事，她只记得被人扶着上了花轿，走了很久，花轿在一处停下，她又被扶进了一间似乎深不见底的宫殿，耳边有人说道：“夫人，这就是大王为您准备的兰池宫，以后就是您的寝宫了，瞧这，多华丽啊！大王真是对夫人情有独钟啊！” 

　　她看不见宫殿有多华丽，只瞥到长长的地板全部用一块块的汉白玉铺成，精致闪亮，却透着一丝丝的寒意。 

　　终于，她被扶到一道华丽的床榻上坐定。喜娘说道：“夫人，您就在这等着大王吧，奴婢祝大王与夫人洞房美满，早生贵子！”说着便笑嘻嘻退下了。雯婕心脏一沉，没有出声。 

　　小雪在旁边不安地说道：“公主，你饿吗，这里有好多酒菜，是准备给公主的。” 

　　雯婕淡然道：“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公主，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撑得下去？” 

　“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管我。”雯婕不但不饿，心里还堵得难受。 

　　小艾见雯婕不愿吃，也不多劝她，就是开心地说道：“公主，这里真的好漂亮，比公主在齐国的寝宫华丽了不知多少倍呢！秦王真的很宠公主，公主在这应该有好日子过了！公主，现在没有旁人，我帮你掀开面纱看看吧！”说着掀开雯婕的面纱和垂于额前的珠饰，让她看明白。雯婕抬目一瞥，只见这间宫帏足有她在齐国寝宫的三倍宽，四壁镶满明珠，晶莹透明，画廊飞檐下垂坠着几盏精巧的大红宫灯，经过满室明珠辉映，光线温暖柔和得如梦似幻，地上铺陈着厚厚软软的镶画绒毯，整个布置就是让人想起一个词：金碧辉煌。 

　　雯婕对这富丽的一切并不感兴趣，纵使住在仙宫神邸，又能如何？对于一个木偶来说，锦衣玉食或者粗茶淡饭并无区别，说白了，这堂皇的一切不过是一间漂亮的监狱，困住了她的生活，从此，她只是一只笼中金丝雀，生死不由己了。 

　　夜深了，婚宴也散了，小雪与小艾替雯婕掩好面纱，便也退下了，走的时候，小雪担心地回头望望雯婕，叹了口气。 

　　这轻轻的一声叹息，落在雯婕耳里，迅速化成了绵软的哀伤。一切，都已没有退路了。 

　　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有宦官尖细的声音响起：“大王驾到！”随后门就开了，秦王嬴政沉稳的走向了寝宫。 

　　雯婕忽然心慌起来，那种独处深渊无处可依的恐惧感开始折磨着她，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害怕，她强迫自己镇静，木偶，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个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有如泰山压顶般令人窒息，雯婕仿似停止了心跳。 

　　一只手停在了她的遮面玄纱上，却迟迟未动。 

　　良久，那只手猛然揭开了面纱，雯婕乍然觉得眼前光亮得有些刺眼，再定睛一望，便瞧见了传说中凶狠暴政的秦王的模样，只见他头戴黑色珠帘冕冠，身穿暗朱色镶金边王袍，魁伟如山，气势盖人。雯婕只扫了一眼，就垂下眼帘，不安，涨满心房。 

　　嬴政彻底呆了，眼前的女子，面如满月，翠眉如黛，瑶鼻高耸，那双细长的凤眼只微微一瞥，便低目欲收，似受惊的小鹿心神难定，却还有着刀锋般冰冷的漠然气质。这样貌，这神态，不是她，还是谁？嬴政的表情，由满脸的猜忌与犹疑，渐渐变为震惊与狂喜，他无法自抑地叫出声：“阿房。。。。。。” 

　　雯婕听他错愕出声，惊讶地抬眼看向秦王，只见他神情痴狂，那双如电的矩目紧紧盯着她，竟隐隐含着泪光，雯婕有些狐疑，刚欲开口，却被嬴政抓住了双手：“阿房，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知道你没死。。。”

雯婕惊惶失措，想挣脱双手：“大王，你弄错了，我不是阿房，你看清楚。。。” 

　“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你还能是谁？阿房，你还在怪我，难道我这十年的痛苦内疚还化解不了你心中的怨恨吗？我答应过你，只有你才能成为我的王后，所以至今我都未曾立后，今天再也没有妨碍我们的阻力了，阿房，我一定会弥补你，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荣耀的女人。。。。。” 

　　嬴政显然饮酒过多，神智已不太清醒，烧红的面庞上狂乱的目光咄咄逼人，他用力抓着雯婕的肩膀，让她惊惶不已，但是她已经明白，嬴政娶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口中的阿房，他把她当作了阿房的替身，她只能大声分辩：“大王你醉了，我的确不是阿房，我是齐国的三公主。。。也许我只是长得和她有点像而已。。。大王，你放开我。。。。。” 

　　只是嬴政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失去理智，他泛血的双目有如被困已久的猛兽，散发着狂野的骇人的光芒，他根本不听她的无助的解释，她的脸上每一个熟悉的细节就如烈性催情剂，让他迫不及待，雯婕根本抗不住这九尺身躯的蛮力，颈间骤然一紧，裂帛声过，她的衣襟被他扬手撕开，雯婕魂飞魄散，凄声叫道：“不要！大王！求求你。。。。” 

　　嬴政脸上的肌肉纠结着狰狞起来：“阿房，今天你还要拒绝我吗？”说着便猛然扯开她的亵衣，把她一把丢在了硕大无比的床上，开始放肆地蹂躏起她来，雯婕拼命地挣扎着，只是手腕被他狠狠掐住，丝毫动弹不得，她凄惨地呼叫着，只是根本没人理她，直到感觉到下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如锋利无比的尖刀把她劈成了两半，也将她的整个天地彻底坍塌，一瞬之间，她的大脑痛得失去知觉，一瞬之后，她放弃了抵抗，全身变得冰冷僵硬，眼底一片绝望，死死地咬着嘴唇，肢体已像跟她脱节，只是双手仍然紧紧捂在胸口那块灵玉之上，想遮挡住这肮脏的一切，胸口渐渐发冷，呼吸渐渐羸弱，一行清泪潸然流下，她的灵魂也离她远去了。 

　　嬴政发泄过后，在她身旁鼾声大起。她忽然恨得想杀了他，却连坐起身也提不起半点力气，她就这么怔怔地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镶着无数红蓝宝石的暗金色的帐幔，一直到东方微微发白。 

　　嬴政醒转过来，就着晨光看着面呈死色的雯婕，忽然便清醒了，虽然她长得和阿房是一模一样，但是她的确不是阿房，她是才从齐国远嫁来的三公主。使臣甘罗果然没有骗他，当初齐王寿宴上的惊鸿一瞥，让甘罗惊觉竟有和秦王深爱的阿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阿房已逝，秦王痛悲不已。为了讨好秦王，他便向秦王举荐了雯婕，而怀念阿房多年的秦王立刻便向齐王提亲，齐王胆小怕事应承了亲事，将三公主送到了咸阳。 

　　只是雯婕长得的确和阿房惊人相似，除了左颊上那一颗小小的痣雯婕没有之外，很难分辩出她们有什么不同，实在是难得。嬴政叹了口气，看着雯婕死灰的脸色，低声说道：“寡人昨日饮酒过量，难为你了。”雯婕目光未曾移动，也不曾答话。 

　　嬴政见她没有反应，换作别人，早已会火冒三丈，只是看着那张脸，他真的火不起来，只是摇了摇头，便对外喝道：“来人！” 

　　立刻有两名宦官和一名嬷嬷应声而进，跪于地上问：“大王有何吩咐？” 

　“侍候寡人更衣上朝！” 

　　宦官手脚麻利地为他换上朝服，戴上冕冠。嬷嬷则从床榻上雯婕身旁找到一方白丝帕巾，恭恭敬敬双手奉承于嬴政面前：“此乃尚庄夫人的贞节丝巾，请大王过目！” 

　　嬴政一瞥，只见洁白的丝绸上，一大朵鲜红得触目惊心的血痕怒然盛放着。他点点头：“一会好好侍候夫人！”“奴婢尊命！”嬷嬷应声。 

　　嬴政说完甩袖而去，衣袂有风。宦官跟于其后寸步不离。 

　　日上竿头，雯婕仍然呆呆躺在床榻上，宛若死人。窗外的阳光耀目灿烂，一片片洒进宫内，落在雯婕的被衾上。她抬眼望向阳光的方向，灼烈的光线几乎将她的视线燃烧，她定定地任日光吞噬掉眼里的一切，只余一片白花花的虚像。她的嘴唇早已被自己咬得溃烂残破，血迹斑斑，脸色更是毫无血色，惨淡憔悴，头发凌乱地在枕畔散落着，奄奄一息。她在一室阳光下，堕进深不见底的地狱，无药可救。

直至晌午，小雪与小艾进来看她，见她这个样子，立刻明白了一切。小雪泪眼汪汪，哀声叫道：“公主。。。。你受委屈了。。。。”小艾也是抽抽咽咽的，泣不成声。 

　　雯婕却突然坐起来了，她衣裳不整，神情木然，却带着质疑问道：“你们哭什么？我受什么委屈了？”两个姑娘却哭得更厉害了，雯婕的模样让她们既惊且怕。 

　　外面的嬷嬷闻见哭声，进来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雯婕答：“没事。” 

　　嬷嬷斥责小雪和小艾：“你们两个丫头怎么在夫人新婚头一天就哭哭啼啼的？要讨好彩头，快别哭了！”两人勉强止住了哭，嬷嬷便呈上昨晚的白丝帕：“夫人您看，这是您昨晚落红的证物。”雯婕接过丝巾，只见上面赫然一片血红的印迹，颜色已经开始转暗。她竟莫名地笑了，原来她留了十七年的东西，只不过就是这小小一朵血花。 

　　“恭喜夫人，这杯鸩酒可以撤走了！”嬷嬷说着，走向御桌，端起了置于桌上的酒觚。 

　“鸩酒？”小雪大惊失色。 

　“这是大王立下的规矩，凡是明媒正娶进宫的女子，圆房后不见红者，当场便要饮下这杯鸩酒，以正后宫清誉，夫人不用担心，每位大王的妻子都会事先预备好这杯鸩酒，现在证明夫人乃完璧之身，大可不必害怕。”嬷嬷语调不带感情地说着，随后便带走了那杯毒酒。 

　　小雪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后怕地望着雯婕。雯婕望着那方丝帕的血印，仍然笑着：“如果没有这道血迹，我现在就死了不是吗？”她缓缓摇着头，对着丝帕说：“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小雪哀然叫道：“公主。。。”雯婕抬头，大笑着打断了她：“你信吗？我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她都没有占有我，我求她她也不肯，原来她就是不让我死，为什么她要这么狠心，为什么？” 

　　小艾慌忙地跑去关门，生怕外面有人听到。 

　　雯婕肆意地笑着，笑得花枝乱颤，气喘不已，眼泪都呛出来了，边笑边拿起那方丝帕放到宫灯燃烧的火罩里，慢慢地，化成了灰烬。 

　　雯婕眼见着血与丝渐渐溶为一体，变成青烟飞去，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瘫软无力，蹲于地上压抑地抽泣着，眼泪滴在了胸口的血灵玉上，霎那间玉体中便充斥着鲜红如血的物质，滴滴欲坠般格外醒目，似一道鲜血淋漓无法弥合的殇。 

　　雯婕的眼泪也变成了血红色，在血红色的光影里，浮现出了力扬的脸，痛苦决绝的脸，颓然的说道：“不。。。。我不能害了你。。。” 

　　雯婕蓦地发出一声凄惨的呐喊：“不！。。。。。。。”这声音，似晴空霹雳，划破了天际。 


　　“不！。。。。。。”仿似听到雯婕凄惨的尖叫声，力扬“刷”地从床上坐挺起来，心惊肉跳的感觉让她面孔煞白，嘴中喃喃说道：“雯婕。。雯婕。。。”她掏出胸前血灵玉一瞧，原来暗红色的斑迹变得鲜红欲滴，似重创的伤口崩涌的血痕，她大惊，雯婕一定是出事了，这叫她一刻难安，不行，她要去找她，不能让她一个人受苦，她冲动地跨出门，立刻有带刀卫士将她挡回了房门：“对不起，大王有命令，你不能擅自出门！” 

　“你们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现在三公主出事了，我要去救她！”她焦急得几乎要与卫士动手了。 

　“三公主没事，昨天她已经平安到达咸阳，与秦王举行了大婚。”一道温柔平静的声音响起，力扬回头一看，是明媚如春的维维，正款款步来，“今天早上收到的飞鸽传书，你该放心了。”她灿然一笑，如玫瑰般妖娆艳丽.

听到雯婕已与秦王大婚，力扬停止了与卫士的纠葛，脸色顿了一顿，一道沉郁的钝痛渐渐在心底里泅开。 

　　维维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踱进屋内：“雯婕被秦王封为尚庄夫人，你还是把她忘了吧，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不对，雯婕一定有事，血灵玉不会骗我，她在秦国一定受苦了。。。”力扬握着手中血红色的玉佩说道。 

　　维维瞄了瞄她手里的玉佩，一阵酸涩的味道悄然涌上，面上仍是笑意嫣然：“这还不明白吗？雯婕一定是受到秦王的宠幸，只是她还没忘记你，所以暂时会心伤难过，不过相信过一阵她习惯了，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宠幸？”力扬默默念叨这两个字，身上寒意越来越深，她不敢想象雯婕被他人鱼肉的情景，稍稍念及一下都会让她疯狂，她抓起桌上的酒觥，往嘴里灌着，想用酒精麻醉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神经。 

　　维维挡住她的手：“别喝这个了，我给你带来了上好的青梅酒，咱们一起共饮吧！”说着挥挥手，候在门外的侍女胡灵与唐笑呈上了用玉壶盛放的青梅酒，以及精致开味的菜肴。 

　“父王担心你擅自跑去秦国找雯婕，所以把你软禁在这座宫室里，你也别恼恨父王，他是怕出乱子，一个不小心能让一大堆人送命，如果你为雯婕好，就断了对她的想法，好好的各自生活，她走之前还托我多多照顾你，就是怕你想不开。我会常常来看你，给你送些吃的用的，你沉住气，再过些时日父王就会还你自由身了。”维维说着，帮她斟酒夹菜，分外体贴。 

　　力扬也不说话，就是将觚中的酒一饮而尽，举起酒壶再灌满一杯，准备接着干掉。维维叫道：“别这么急啊，这样喝会伤身的！先吃点东西，慢慢喝！”“我还怕什么伤身，想喝就喝个痛快，扭扭捏捏最烦人！”她不顾维维的劝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青梅酒甜中带酸，好进口却又醇香诱人，不知不觉她一人就解决掉大半壶。 

　　维维摇摇头，她知道力扬一气闷就会不停地喝酒，显而易见她对失去雯婕难以开怀。想到这里，心里仍然难以接受，她也开始干杯痛饮，似乎想跟力扬轻着劲儿，两人谁也不想甘拜下风，豪气干云地干了一壶又一壶青梅酒，没有了再叫侍女呈上，直到两人都喝得晕晕乎乎，醉意醺然。 

　　维维此时满面酡红，霞光照人，那双妩媚的眼睛秋波流转，眼前的良人叫她暗恋多年，却一直求而不得，而此时的共对同饮，早已让她芳心悸动不已，她朝门外的侍女使使眼色，那两个心思乖巧的姑娘立刻便关上房门，扬长而去。 

　　她回过头，抬起了尖尖的小下巴，叫着：“力扬。。。。。”然后便有意无意地捉住她的手。 

　　力扬醉眼惺忪地看了看她，只看到两道重影在她面前晃荡，这酒虽易下喉，却是后劲无穷，这会已将她的脑子烧得神思恍惚，目光涣散。 

　　维维以酒壮胆，索性站起身，步过桌椅，偎在了她身边。她低柔地说：“力扬，你喜欢我吗？” 

　　力扬闻到她身上一阵熟悉的茶花清香，不由得全身一顿，这香味，幽远飘渺，引人入胜，那么的高贵，又带着撩人的娇软，正是时时刻刻萦绕于心头的味道。她双眼迷离，痴痴叫道：“雯婕。。。你回来了。。。” 

　　维维眼神一呆，很快又绽放媚笑：“力扬，你想我了吗？”双手圈住了她的脖子。力扬一阵激动，她看到雯婕正笑意盈盈望着她，那双迷蒙的凤眼水气氤氲，含着深不见底的眷恋，她一眨也不敢眨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地说：“雯婕，真的是你吗？你没有去秦国吗？” 

　　维维感觉到面前俊美无匹的脸庞的暧昧，近在咫尺的热热的呼吸，还有那双深情凝望着她的褐色瞳孔，都教她情难自已，她已经忘记自己是谁，只是陶醉于这样迷离的情景里。她颤着声音答：“是我，我爱你。。。力扬。。。抱紧我。。。”然后主动凑上去，吻住力扬的唇。 

　　力扬完全沉浸于这梦境般的绮丽中，感觉到熟悉的朝思暮想的体味，闭上眼睛深深的吻着面前的人，仿似发泄着多日的离思与想念，越抱越紧，然后疯狂地扯开怀里之人的衣衫，嘴里失措地说道：“我要你。。。我不会让别人占有你。。。你只能是我的。。。”

“甘罗？寿宴？是甘罗在我父王的寿宴上看见我像阿房，所以才要大王你向我提亲的？”雯婕如梦初醒，忆起了当时寿宴上秦国使臣甘罗那让人恐惧的目光，原来，是因为那天。。。。。 

　“对，是甘罗向寡人汇报这件事的。他实在是寡人的贵人，能让阿房再回到我身边。。。” 

　　雯婕脸色慢慢地下沉，一切的苦难不过是因为那场歌舞升平的寿宴，这是多么难以预料和承受的改变。如果没有那天，现在的一切，又该是如何？ 

　　嬴政双手擒着她的肩：“你不单跟阿房长得一模一样，还有跟她同样的气质，同样的才华，同样的倔强，你。。。。。就是阿房！” 

　　雯婕蓦然抬高颈项，双目直视嬴政，一字一句说：“我，不是阿房！” 

　　嬴政眼里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愠怒，随即便和颜悦色道：“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笑过，我知道，我还没有占领你的心。但是，寡人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总有一天，寡人会攻破你的防线，让你成为真正的阿房！在你对寡人死心塌地的那一天，也就是册封你为王后的日子！”他的语速极其平缓，却有着不怒自威的震摄力，尤其是最后一句，还带着利诱威逼的成份。 

　“大王，对不起，臣妾对王后这个名份没有奢望，更不想因此卷入后宫的争斗。臣妾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大王也无须赐与臣妾过多的荣耀。”雯婕淡然地答。 

　　嬴政注视了她好一阵，才叹气说道：“整个后宫，只有你会这样对寡人说话。好，有个性！我就是想看看，要怎么样才能融化你这座冰山！” 

　　入夜，雯婕仍然一动不动宛如死人般承受着嬴政的宠幸。无论他怎么温存挑逗，也感受不到丝毫快意。最初的时候，她把王的宠幸看作是凌迟，只是时间越久，连痛的感觉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是麻木不仁。 

　　　她也明白，嬴政对她已是百般迁就，在朝臣面前独断专行的王，对于她总有着一份冷面下的细致呵护，让她颇觉意外，却又压力倍增。她明白他只是把她当作阿房的替身，只是她根本不是阿房，没有办法对他曲意奉迎，身心交付。在某些瞬间，她甚至会有一丝丝的内疚，因为她看到了，嬴政也有着他执着的痴心，并非人们所言的冷血暴君，只是这一面隐藏得很深，不轻易示于人前罢了。 

　　夜深，嬴政已回蕲年宫批阅成堆的奏折。此时万籁俱寂，隐隐有太监敲更的声音传过，却徒填瑟意。雯婕起身下床，推开窗户，一阵清冷的凉风便破窗而入。只是秋季，风却带着透骨的凉意，两臂渐渐瑟缩，咸阳的空气干涩寒冷，雯婕摸摸自己的脸，似已失去往日的细滑，连眼睛都干枯了，转动的时候颇为吃力，更别提还能有眼泪了。 

　　只是咸阳的月亮跟临淄一样灰白，淡淡的光晕照射于身畔，形单影只，萧索一片。她低下头，执起颈上从不离身的血玉，月光下那抹血的颜色转为紫黑，跟她苍白如纸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反差，她的心脏倏地一紧，深埋心底的往事又历历在目。只是她已无力再痛，她所维持的生命不过只能呼吸和代谢而已。 

　　玉上的颜色很明显地提醒她此时远方那个人的感受，一刻也没有放下过悲痛，而那个人颈上的血玉，想必也是这种颜色吧。 

　　她顿了顿，毅然地将佩玉从颈上摘下，自己这具身躯，已经不配此玉，尤其在献身于他人的时候，她能深刻地感觉到玉碎的声音。她不能再玷污它，也不能再有不切实的幻想，她已经做了秦王的女人，已经不可改变，她根本不像阿房，因为她没有如她那般刚烈地殉情，既然苟且偷生，又何必通过一块灵玉造成他人的痛苦呢？ 

　是的，她，已经成为记忆中的人，纵使魂牵梦绕又如何，她们不再有可能破镜重圆，藕断丝连，只是更添愁苦。 

　　她把血灵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橛首饰盒内，深深注视了一刻，便合上了盖子，压在了箱底

　自那日错把维维当雯婕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后，力扬便天天以酒为命，醉生梦死。她是想麻痹自己，还是想逃避维维，都已在漫天的酒气中消弥渐散，一切皆虚无，今朝有酒今朝醉。虽然她被软禁王宫，只是吃穿住样样按王亲规格供应，这也是维维特别向齐王要求的。 

　　许飞经常来看望她，只是她望着她酒醉的样子会缄默不语，面容极其悲苦。有一次，在她稍清醒的时候，许飞凑在她耳旁轻声却急切地说道：“你快走吧，要维维快放你走，离开齐国，离开这个伤心地，越远越好！” 

　　力扬疑惑地看看她：“飞飞，你怎么了，干嘛要赶我走？我现在过得好好的，快活似神仙，你嫉妒我了吧？” 

　　许飞面色迟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去找雯婕，那就去找她吧，也比守在这儿好，你要相信我，想办法逃出齐国吧！” 

　　一听到“雯婕”这两个字，力扬的神色立即一紧，三分酒意也似散去。但是随即便落寞地说：“我对不起雯婕，也对不起维维。我没有资格去找她。“ 

　“现在不要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心里还有雯婕，就赶紧去找她吧！”许飞神色凝重，她越来越像个大人，从前的稚气不知不觉褪去了。 

　“我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你自己保重，不要喝太多酒，以免伤身！”说罢便急匆匆离去。 

　　力扬目送她的背影，总觉得似有隐情。再仔细度量她说过的话，却猜解不透。去找雯婕，虽然是她极度渴盼的事，只是掺进了维维，又觉得将她弃下一走了之太过无情无义。 

　　雯婕，过得好吗？秦王会不会虐待她，欺压她，让她生不如死？一定会，不然为什么血灵玉一直鲜红不退呢？一想到这，她便心痛如缴。无意间执起颈上的佩玉一看，却惊讶无比，昨天还鲜红如血的斑迹，今晨已尽数退去，整块玉虽不复当初的蔚蓝，但已渐渐澄透，连一丝血影也找不到了。 

　　力扬惊讶过后便想道，血灵玉血色退去，应是伤心尽退的含义，这么说雯婕应该苦尽甘来，不再悲伤了。她微微地放了一下心，但是又猛地想起一个事实，雯婕不再悲伤，也说明将自己淡忘了，她竟然，这么快就忘了。 

　　浓郁的寒意将她渐渐包围，她几乎是软软地瘫于地上。她曾经对她说过，要她快些忘了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可是她真正忘了她的时候，她却觉得心被抽空了，天地之间混沌一片，找不到依归，没有开始，没有终点，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死去。 

　　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却唯独没有想到，对方取下血玉不再佩戴于身之时，玉的灵性也失去了作用。 

　　维维进到房里，看到面如死灰瘫于地上的力扬，心底非常沮丧。她原来没有半点能让她振奋的力量，由此可知自己在她心中没有半点份量。 

　　房内凌乱不堪，酒味熏天，她的出现甚至没有让她有丝毫反应。 

　　她走到她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严肃地说：“力扬，雯婕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让你变得这样消沉狼狈，了无生趣，关上自己所有的门吗？” 

　　力扬抬头看了看她，眼神空洞无物，明明望向她的瞳仁，视线却根本不在她的身上。 

　　维维气恼地说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跟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力扬，还能是一个人吗？你让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难道失去了雯婕，就放弃了一切，忽视掉所有人对你的关心，就以为对得起你的雯婕了吗？你难道没想过，也许现在雯婕正好好地当她的尚庄夫人，一天一天遗忘了你，可是你还在这里自暴自弃，有意义吗？” 

　　力扬猛地一震，嘴唇嗫嚅着，却没有出声。维维继续道：“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我现在就要求父王把你放了，让你去秦国找她，我不想再看你这个样子，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又何必强求于你，只要你开口，我立刻就放你走！” 

　　力扬凄楚地笑笑：“我不会去找她了，就如你所说的，她已经把我忘了，我再去找她，打扰她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维维的脸色有些不解，她便举起手中的血玉给她看着：“你看看，玉上面的血痕已经退了，说明她没有了伤心，说明秦王对她很好，说明她忘了我。。。这样也好，起码她幸福，我也开心了。。。” 

　　维维眼中泛起了泪光，此时此刻的力扬，无助得像一个被抛弃的婴孩，随时有夭折的可能。她紧紧抱住她，哽咽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你会好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会丢下你的。。。。” 

　　力扬脆弱地靠在她的怀里，像溺水的人好容易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本能地不愿放开。 

　　这一夜，维维没有走。情欲变成了疗伤的麻药，暂时地缓解着锥心的痛。 

　　昏乱无度的生活让力扬早忘了昼夜的轮换，日月的交替。只是日复一日地酗酒，对维维的投怀送抱全盘接收，然后就是死睡，睡到天昏地暗也醒不来。维维无法改变她的生活，无法走进她的世界，却心甘情愿奉献自己的身心，虽然有怨，却不能自拔。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直到某一天，力扬在睡梦中被浑浑噩噩地带到了大牢，被侍卫丢于牢里的乱草堆上，再重重地锁上牢门，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打入天牢了。正狐疑间，便透过栅门看见许飞也被几名狱卒绑着，向里走去。她跳起来大喊：“飞飞！是我！为什么你也进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许飞看见她，激动地喊：“刘旸，你为什么不走？非得留在这儿？”狱卒狠狠说道：“少罗索，快进里边去！”“不，我要跟我表姐关在一间牢里，求求你们！”“不可能的事，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多要求，你省省力气吧！”说着推推搡搡把许飞押进了更远的一间牢房。力扬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理她，只好呆呆站着，既担忧又焦急。 

　　不久，一批批的犯人被押进牢内，竟都是许府的亲友与下人。力扬隐隐明白许府出事了，她开始担心姨娘和姨父的安危，心急如焚却没人给她答案。 

　　最后，狱官在几个狱卒的陪同下走入大牢，手握圣旨，朗声读道：“圣旨！原大司马许仲其及原配杨莹，承蒙圣恩，却恩将仇报，窃取大齐机密情报，私通燕国，行刺王后，其罪当诛九族。现主犯许仲与杨莹已畏罪自尽，许门九族尽数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圣旨宣毕，力扬已是大惊失色。姨娘跟姨父畏罪自尽？自己被诛连将被问斩？才离开许府短短时日，何以发生如此变故？她不相信姨父会私通燕国，行刺王后，更不相信他们已经去世，音容笑貌尤在眼前，怎么会在一夕之间撒手而去？ 

　　此时她担心许飞，如果她真的失去了双亲，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她能支持得了吗？这时她又想起前几日许飞去看她时劝她快逃，难道那时，她就知道有今日的灾难了？ 

　　凡此种种，将她的神经折磨得脆弱不堪。她倒是不怕死，与其活得行尸走肉，死或者是一种解脱，可是如果她死了，远在燕国的大哥一定痛不欲生，因为她是他最后一个亲人。还有许飞，她那么年轻，怎么能就此赶赴黄泉？ 

　　她想起自己双亲的惨死，那些杀人凶手早已无影无踪，竟然到现在还寻仇无方，爹娘的枉死叫她心痛难当，可是现在自己也没机会为他们报仇了，也许只能靠大哥复仇了。还有，雯婕，虽然自己已经断了对她的幻想，但是在离开人世前不能与她告别，实在太过遗憾，不知道，自己不在了，她会不会伤心呢？ 

　　没有人能与她交流，许飞的牢房离开这里很远，她不敢想象她的心情。胡思乱想间竟然慢慢地睡着了，梦里全是青面獠牙的厉鬼，层层叠叠包围她，将她吞噬掉 

　　这样度日如年地在牢里呆了整整两天，她不吃也不喝，昏昏沉沉等待死期。 

　这天深夜，她正睡得全身酸痛，就听一名狱卒打开了她所在的牢锁，提着她向外走去。她以为是行刑时刻到了，嘴里还喃喃地表达不满：“行刑也没通知，起码也要让人做个饱死鬼，哪有这样不声不响就处决人的！”此时她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死，竟然没让她觉得害怕。 

　　狱卒拉她走出天牢，便压低声音在她耳际说：“是大公主派我来救你的，不要出声，我带你去见公主。” 

　　室外的凉风吹过，她的头脑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是维维派人偷偷救走她，她还是时时处处关心着她。她轻叹一口气，维维真的太傻了。 

　　狱卒带她拐入一不起眼的小木屋，里面一灯如豆，维维正身披斗篷站在屋内。一听响动，她立刻回转身，心急火燎的样子，她一把将力扬拉进了屋里，飞速关上房门，狱卒不动声色地走掉了。 

　　维维的眼睛里全部是泪花，她摸着力扬的额头：“你受苦了，都怪我没用，不能快点把你救出来！”力扬努力地笑笑：“没受啥苦，就是睡得不舒服而已，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会被关进牢里？我的姨父跟姨娘现在到底怎么了？” 

　　维维垂下头，难过地低语道：“你的姨父跟姨娘，都自尽身亡了。” 

　力扬陡地踉跄了一下，虽说早有思想准备，但一证实他们确实不在了，还是不能接受。 

　　维维扶住力扬：“你听我说，他们犯了私通敌国的大罪，肯定是瞒着你的，就算他们不自尽，也一定会被斩首的，现在许氏九族都已牵连在内，没有人能幸免，我跟父王求情，父王根本不听，还说如果放了你，就是徇私，会让君威有损，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招偷偷救你出去，你快换上这套侍卫服，我已经奋好马匹在宫外等你，快一点，我怕有人发现！” 

　　力扬摇头：“如果你父王发现，一定会怪罪于你，我怎么能一走了之？” 

　“你傻不傻，我是他女儿，他最多就是骂我一顿，现在就怕被人发现，你就走不了了，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我倒是不怕死，可是许飞呢？你叫人救了她吗？” 

　维维蹙眉：“我怕引人注意，没有叫人去接她。” 

　“不行，许飞不能死，你应该救的人是她！” 

　“现在可能来不及了，你先走，我慢慢再救她！” 

　　力扬却固执地坚持：“许飞不出来，我也不会走，她是我的表妹，我怎么能抛下她！” 

　　维维咬了咬嘴唇，横下心说道：“好，我这就去救许飞，你在这里快把衣服换好，一刻也别耽误了！”说着便将斗篷往头上一拉，盖住脸，拉开门走出去，霎时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力扬心里七上八下的丝毫不安心，她望着维维叫她换的侍卫服，不禁为她做的一切而感动。

午后，暖阳高照，咸阳难得的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雯婕斜斜倚于宽大的竹椅上，手执竹卷，眯缝着眼睛懒懒地看书。她身着一袭淡红色绸缎长衫，阳光反射泛着微微的华光，头发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未施脂粉的脸有些苍白，慵懒的神态似若无骨。 

　　小雪与小艾在她身边侍候着。小雪细细地打量着雯婕，从外表看，雯婕似已适应秦宫的生活，不再有凄怨和悲伤，生活得有条有理，方寸不乱，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该做的程式一件不落，每一天循规蹈矩，安分平和。她已经不知道雯婕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乐在其中，还是压抑敷衍，雯婕也越来越少跟她说心事，她也不好贸然问起。 

　　此时的雯婕，似乎是放松而享受的。整个人半躺着，沉浸于竹书的天地。她的衣衫领口很大，露出了锁骨以下的部分。 

　　小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吃惊地说道：“公主，你的玉佩不见了吗？” 

　　　雯婕目光离开竹卷，投在小雪脸上，轻轻一笑：“不是，是我收好了。”小雪讶异不已：“那玉佩你是从不离身的，为什么不戴了？” 

　“不想戴了，所以就不戴了，我的玉饰那么多，天天换一种不好吗？”雯婕轻轻答。 

　“公主，难道你真的。。。。忘记了力扬？”小雪小心翼翼地问。 

　　雯婕放足踏上了榻下的丝履，站起身来：“还提从前的事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忘不忘记都不重要，只是我已经不再想了。” 

　　她的语气是不经意的轻描淡写，却让小雪满腹心酸，曾经那么痴情的雯婕竟然能这么快地将往事抛诸脑后，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太过守旧？她不由自主想到许飞，虽然她有负于她，但是她仍然对她念念不忘，不知道她和阳蕾，现在怎么了？ 

　　雯婕将竹简置于书桌，瞧了小雪一眼，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开解她说：“小雪，人活着就要向前看，不能活在过去里，明知道没有可能，又何必再作无谓的妄想？如果一味沉浸在回忆里，在这宫里连生存都困难，小雪，你懂吗？” 

　　小雪似懂非懂。不过，在秦宫里，的确比在齐宫更严谨。秦律酷严无情，秦王暴躁易怒，她曾见过不少宫女宦官因为秦王的一时怒气而冤枉送命，也因此吓得不敢轻易迈出兰池宫一步，深怕惹祸上身。 

　　她也深知雯婕因为颇受秦王宠爱，宫里众多妃嫔嫉恨不已，也许正虎视眈眈准备落井下石。想到这些，她不禁为雯婕深深担忧，以雯婕迷糊单纯的个性，能应付得了那么多人的明枪暗箭吗？不过幸好，还有长公主和靓夫人的真诚相待，使远道而来的雯婕不至于落单。 

　　长公主何洁，虽然是秦王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扈张的秦王却对她放任迁就，溺爱有加。也许是何洁天真活泼不做作的个性颇得秦王喜好，整个王宫，只有长公主可以拂逆秦王而不罪。靓夫人进宫不久，知书达理，精通乐韵，歌声更是一绝，除雯婕外，靓夫人也是秦王最为宠爱的后妃之一。而雯婕与她俩皆一见如故，盟为闺友，闲遐时便互相走动，弹琴赋诗，品茗赏酒，也算志趣相投。 

　雯婕虽受嬴政厚待，却时时悬着隐忧。她知道嬴政野心勃勃，小小的韩赵之地早已满足不了他的征服欲，他时常伫立于蕲年宫中青铜铸就的巨大七国疆域图前，一看就是半晌，让为他备砚磨墨的雯婕心头隐隐发寒。图上东海边那块不小的肥沃之地便是她的故国――齐国，嬴政的目光常常停驻于此，也意味着他没有放弃对齐国的觊觑。 
　　　假使他对齐国开战，那自己作的一切牺牲便是白费，然而她不能开口探寻他的意图，因为他绝不允许后宫参政，她只能够旁敲侧击表达对故国的眷恋之情，他总是微微颔首，沉默不语，想必他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不会给她答案。 

　无论怎样，时光总是一点点流逝，就如兰池宫中那座精致的玉漏，细沙于壶口簌簌坠下，一刻也未停歇，在沙漏一陈不变的节奏间，雯婕送走了十七岁的大喜大悲，春去秋来，十八岁已是波澜不惊，没有渴盼，也就没有绝望，没有欣喜，也就没有痛苦，她学会了如何在宫中低调的安身立命，与人无争。也正是这种淡泊的性格，反而让秦王愈加信赖，甚至会在日理万机不能分身之时，让她批阅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在重要仪式或者宫宴中，雯婕更是不可缺少的后宫主角。 

　　一向冷酷的秦王突然对一个女子如此恩宠，也让朝野上下，三宫六院议论纷纷，人们都说雯婕虽无王后之名，却有王后之贵，若有了龙种，登上后位是迟早的事。 

　　雯婕听说了人们的议论，付之一笑。那笑容里有着不屑一顾的漠然。 

　　落叶漫天飞舞之时，咸阳的气候已是凉寒逼人。天空永远阴沉灰暗，空气永远干燥冰冷，连呼吸都觉得有刺痛的味道。雯婕开始蛰居于兰池宫，轻易不出门，整日沉沉睡着，连长公主与靓夫人的宫里也懒于走动了。 

　 如果没有这一天，或许她一生都会这般慵懒如冬眠般度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平淡似水，稳妥周全，直到老死，也许会有风光大葬，以极至尊贵的方式安稳入土，带着无价的陪葬宝物，长眠于地下，名字也许会载入史册，长垂不朽 

　　只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既震动天下，流传千古，也改变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