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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看到他光华外表下所承受的痛苦和不堪，也没有人能想象每日用苦涩的汤药吊着早已残破不堪的躯体，日夜品尝着绝望与希望的味道，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徘徊又是什么样的滋味与光景。当繁华落尽后，当所有的伪装褪去后，只剩下不为人知的苦涩。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这么工于心计？什么时候，才能做回原来的自己？
赵羽轻声问道:“多日不见。国主可还安好？”
楚天佑轻叹一声，慢慢起身，走向他，抬手将他扶起:“这么晚来，就只想问我这个吗？”语带调笑。
“臣只是担心圣安。”赵羽缓缓道，“臣知道国主不愿臣冒险解毒，才有意疏远臣。”
楚天佑听后眸色微变，很快又垂下眼睫，敛去所有的情绪，有意无意地避开话题:“小羽，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何必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先前的话，是我说得有些过了。”
“微臣也有不是之处，国主无需放在心里。”赵羽低眉敛目淡淡应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很清楚被人误解是怎样一种无奈与痛苦，而有意让身边人误解所要克服的东西则需要更多。他虽然不清楚丁五味对他说了什么，但从他眉目间抹不去的疲惫中，可以看出他心里正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楚天佑听后轻轻一笑，目光悠远而闲静:“小羽，你还记得我当日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赵羽点头，却没有出声。
他笑的有些苦涩:“我说，你要走可以走，却并没有说过要赶你走。”
每一次面对他的时候，明明该狠起来的心，却又会莫名变得心软下来。
赵羽心念一动，缓缓抬眸，却见他轻轻地笑了，清冽的眼瞳中泛出锐利的光芒，那抹笑意似乎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讽:“也不知是谁断章取义，想借此挑拨你我之间的信任。”

“国主圣明。赵羽不会离开，此生只誓死效忠国主一人，寸步不离！”赵羽忽然有些明白他此举的目的了:有什么是比权力尽失时的试探更能检测出昔日共事是敌是友呢？国主苦心至此，都只是为了自己，那么他又有何理由不信任国主？赵羽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心里那抹执拗激起他抬头请求道:“国主，就请给臣一次机会，让臣替君解毒。” 楚天佑脸色一变，眼前蓦然间闪过大片腥红的血色和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腥气。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狠狠闭了闭双眼，再睁眼时，冰雪般清美秀雅的容颜又恢复成如画般绝美圣洁，却掩饰不住隐隐的伤痛。他定了定神，勉强笑了一下:“小羽，莫要开玩笑了。你明知……”
“臣没有开玩笑！”赵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步步紧逼，眉间微拧:“请国主给臣一次机会。”
“不行，本王不允。”楚天佑断然拒绝，微微蹙眉，又向后退了一步。
“赵羽这么做为的是国主，为的是太后，也为的是天下百姓！”赵羽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是事到如今形势紧迫，趁着毒素还未侵入全身，必须尽快清除！
见他还在步步紧逼，他终于忍不住斥责道:“赵羽，你行事可有过半分的考究和分寸？身为忠义侯，你还记得当初你的令牌是怎么掉的吗？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别有用心偷走令牌，又如何会让燕国那些人有机可乘？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说完这番话后，头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意识不由得一恍惚，楚天佑禁不住抬手按住头部，轻轻蹙起了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是因为以前面对的那些事与国主无关！”赵羽已经无心去探究他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眼神里有着心疼和无奈。
明亮而朦胧的灯光下，只看得见一蓝一黄的身影点点靠近。
楚天佑一面后退着一面不住地摇头，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先前的孤傲和清冷早已寻觅无痕，墨色双瞳低敛着，浓睫在白皙面颊上投下的阴影如白纸上的一抹淡墨痕，风姿清雅，容姿绝丽，却又脆弱得让人心疼:“不行，不行……不可以……那样你会死……”
“臣意已决，求国主成全！”赵羽冷冽的声音透着坚定和决绝，仿佛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住他。他甚至想好了就算国主不同意他该如何制住他，并强行解毒。
“不……”楚天佑已然听不进他说的话，长长的衣袖将案上的墨台带倒，墨色渐浓，瞬间渐染了洁白的宣纸。有什么，也像这洁白宣纸上的凌乱墨渍一样，在他的心中投下了骇人的阴影。他的身子一颤，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国主！”赵羽见他突然变得过激的反应不由一阵心惊，吓得赶紧冲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国主，国主！你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
楚天佑双眼紧闭，还在不停地摇着头，忽然按住了胸口，白皙素洁的指尖因强烈的痛苦几乎嵌入衣襟，但是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皱紧了眉头，轻咬住下唇，额头上迅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羽脸色一片惨白，心神俱震:“国主！！！”

第7章 注定孤寒
吾愿倾国以聘，许汝，碧落黄泉两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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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成羽，樱倾成影，影倾成空。
凤栖青莲，月隐无形。
曾经的，现在的，都已经被时间的阴影所封印，从前以为的感动和伤痛如今看来早已无所遁形。
过往云烟，繁华梦一场。有时，太过美好的现实，反而显得不再真实。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骨子里的自己，竟然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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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梦魇，充斥着亘古的阴冷和死寂，光影明灭间清冷如鬼魅，伸出狰狞又锋利的魔爪，将那些可以掩盖的不堪过往，残酷地、毫不留情地层层撕开。
漫天娉婷花影下，她的舞姿曼妙翩跹，曾一度令世人艳羡神往。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曾经。
彼时，也有人，在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地点，深深凝视着那盏琉璃琼觞，纤长的睫羽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如墨痕般的阴影。良久，伸出苍白而修长的素手将那玉杯紧握在手中，深深闭眸，仰头毫不犹豫的尽数饮下。
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望着他的动作，她的眸光清浅，笑着问他。
你是我王姐，我相信你。
他轻笑，柔声回答。
已入深秋，独占凉亭下，徒添冷意。满树樱花居然在一夜间尽数凋零，纷纷扬扬地从空中缓缓落下，犹如绝世舞姿，蹁跹如蝶，颤抖着绽放出最后一丝美丽。
当最后的舞姿结束后，当最后一片花瓣落尽后，便意味着生命的终结，缓缓走向灵魂的尽头。
她站在花下，如梅如菊的绝丽容颜上浅笑不在，透着清冷和死寂。
她说，龙儿你可知，这樱花也有泪。
他站在花下负手而立，睫羽微垂犹若蝶翼，冷玉般的双瞳潋滟千里，睥睨天下的君王威仪下投射的却是深深的伤。
王姐，一定要这样吗？
他的声音充满悲凄而颤抖，紧紧地闭上双眼，却无法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一定要对他这么残忍吗？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唇边犹带一丝血迹，很快流出来的血变得越来越多，她的脸变得十分惨白，却还是对他笑着，尽量用自己最平稳的声音安慰他：“龙儿，不要怕。王姐只是太累了，想去找父王了。与其受到这万虫噬心之痛而死，不如……死在自己弟弟的手里。”
“不……不行……不可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握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开始步步后退，脚步踉跄而狼狈，雪白的长剑承载着午后灼热的日光，刺痛他的双眼。
她张开口，还想再说什么，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流出。他慌忙冲上前，将她再度揽在怀里。
她一边呕血一边轻声说：“龙儿，你知道吗？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我便可以看出，你……一定会是我楚国最圣明的王，我不会看错的……在我被父王送出宫后，被平生至爱之人抛弃后，被天下人指责和厌弃后，我早就成为一个没有希望的人了。所以，毒是我自愿服下的，也是我，亲手炼制的。”
他的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她。
樱者，华也。七樱为引，是剧毒，也是良药。
她以七樱炼药，倾尽一生心血只为挽回那个人的心。
她以七樱炼毒，解脱了自己，也毁了自己深爱着的至亲。
当她抬袖拿起已成剧毒的七樱酒时，琼觞里承载的是冰寒碧蓝的凄美，惊梦般泛起的圈圈涟漪更像是昙花一现的岁月的年轮。
她，服下了剧毒，却让自己的弟弟，服下了缓解毒性的药引。
“刚才你喝下去的药引，可以延缓半年的毒性。我只想，你好好活下去。”她缓缓闭眸，一行清泪划下雪白的脸颊，滴落在他冰冷的手上。
我的时间不多了，龙儿。
动手吧，还在犹豫什么？
冰璃！你如果再不动手，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你！
秋水般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希翼和渴求，清丽的面容却在那声呼喊后变得有些微微的扭曲。
听到那声久违的名号，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和悲哀。一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疲倦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冬日里的寒流，瞬间袭遍全身。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嗜血般的银芒，仿佛渴求着自己将它送进她的体内。他不禁在心里苦笑：一向自负准无遗漏，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宿命对自己的惩罚。
呵…手足相残，手刃至亲，敢不敢让我变得再无情一点？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响起，透着绝望的苦涩与讽刺。他知道，这一剑下去，将万劫不复。
她的双眼蓦然睁大，凭着最后的力气，费力问道：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用一种极度悲伤的表情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不…我情愿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知道了多少，但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闭上双眼，心痛到麻木，唯余一片空茫。最终，花雨缠绵，于风中交错发出的簌簌声，与剑刺入肉体的声音交织成凄美刺目的嫣红……
一滴泪，带着绝望、无力和无法挽救的悲伤，划过他苍白的脸颊，随后，泪越来越多，一滴滴落在她惨白却满足的笑颜上。
原来，这就是她，最终的结局。
是自己…亲手，杀了她。
帝里天家，风月如画。
雕梁画栋，飞檐殿下。
月白影冷，凤顾栖家。
璎珞流苏，冷玉无瑕。
空寂的庭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她逐渐冰冷下来的躯体，眸色黯然，绝世静谧。
看这万里江山如画，拥有它，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常人想象得要多得多。
而这一切，不过是成就帝业的一个开始。将来，要牺牲的人，将会越来越多，直到血流成河，白骨成枯；直到这华美精致的王宫内，只有他，孑然一身，一世孤寒！
最后那句话，也将成为骇人又恶毒的诅咒，一遍一遍重复着，成为他终日的梦魇，无法摆脱，萦绕不散！

“天佑哥！天佑哥你醒醒！天佑哥！”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一时间，天地旋转，万物灰飞烟灭，充满血腥味的场景也渐渐消逝而去，一缕让人莫名安心的紫檀香幽幽传来，也让他意识渐渐清明了些。
他蹙紧了修眉，胸口痛得无以复加，那种无力的绝望，和浸入骨髓的恨意，几乎将他的所有理智全数瓦解。缓缓睁开双眸，入眼处，是白珊珊担心的凝视和满是泪水的双眼。
“天佑哥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担心死了！呜呜呜…\\\"白珊珊脸上满是喜悦，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眼睛忍不住又红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他忍着痛，一字一句吃力地说着，望向她，慢慢地勾起一抹笑，似是在作安慰，如涟漪晨光，静美如月，却又让人的心一下揪紧。苍白的脸，削尖的下巴，散落发丝间的肌肤剔透如冰雪，完美如神祇。明明是那么风姿秀雅如仙的一个人，却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打击，还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刻意装作冷漠疏离的样子，白珊珊欣喜异常的表情在瞬间又有些黯然神伤。
楚天佑察觉到她细微变化的表情，不禁在心里轻叹：这次应该吓坏她了吧，想来自己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也不知能不能撑得过半年……目光有些涣散，想到之前那个梦魇，头又是一阵剧痛。
丁五味曾告诉他，每一次噬心发作后，他都有可能失去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可是那一次，却是他至死都忘不了、摆脱不去的梦魇。
白珊珊清楚地记得，他抱着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在寒气入骨的地上坐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便颁旨宣昭天下长公主殁的消息，并厚葬夏瑶，赐谥静贤。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甚至于她并不知道夏瑶到底是怎么死的，也不敢问。也是那一日之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几次毒发时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这一切，都是所有人都不愿回忆更不敢提起的事。

第8章 朝露昙花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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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丁五味第二次端着食盒站在门外，还是有些紧张忐忑，回头看了看站在长柱后面的白珊珊。她冲他做了个手势，用嘴形对他道:“快去啊！”
丁五味只好傻愣愣地点点头，整张脸都快皱成褶子了:唉……都怪自己这张嘴，这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好。他还记得第一次打算去给徒弟道歉的时候徒弟那双潋滟凤眸微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搞得他一颗心猛地沉到底，因为，他问的是：“五味，你实话告诉我，我的毒，是不是解不了了？”他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就要停止了。以前都没发现，他这徒弟简直跟狐狸一样精！
说实话，他每天让他喝的药都只能调理身体缓解毒性，虽然每天的很勤奋地翻阅医书寻求更好的解法，但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治得好他。而且……他出事那晚他给徒弟把过脉，才发现，毒素已经侵入头部了。也就是说，这毒能不能解已经不是石头脑袋能决定的了。要是一国之主没有了记忆，那还做什么国主啊？干脆直接把王位拱手让人得了。当晚石头脑袋那脸色，简直比人欠了他八万两黄金还要难看。
不过这些话，他是断断不敢跟楚天佑说的，要知道，他徒弟可是国主，那脸只要微微一沉，简直比石头脑袋横砍过来的刀还要可怕。更不用说这几天了，听说伺候国主的几名随从都被他赶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点惹者这位喜怒不定的国主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千万要活着出来……丁五味一脸视死如归，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
“徒弟……”门稍稍开了条缝，只见丁五味探头探脑的脸出现在门后。
楚天佑坐在白玉桌前，清雅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低垂着眼睫，毫无反应，又似乎是刻意装作听不见。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国主陛下？”
依旧没有反应。
丁五味无奈放弃，只好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拎着食盒大咧咧地用脚推开门走了进来。
清雅素洁的身影端然而坐，姿态优雅，却又浑身透着一种“闲人勿扰”的淡漠疏离。
“徒弟，这几日你身体恢复得不是很好，我就特意给你开了碗补身子的药。”丁五味一面笑嘻嘻地说着，一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红木食盒:“还有这个，是珊珊早早起来为你亲自做的，差点把手都烫伤了呢。珊珊的手艺好着呢，快点趁热吃了吧。”
“……”
楚天佑没有说话，披着一件厚而雪白的狐裘，里面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衣，及腰的鸦般长发披散在两肩，只用一条雪白绸带绾起中间的一缕如墨青丝，衬得如皓月般绝美面容更加憔悴削瘦。漂亮的凤眸里空洞茫然，竟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寂和漠然。
丁五味见他没有反应，丝毫不气馁，继续把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扬光大:“徒弟我跟你说啊，你现在是病人，就得听大夫我的话！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大夫最大！而且你看，这药里有人参、点地梅…都是非常营养的补品……”
“不想喝，出去。”楚天佑忽然神色冷淡地开口，面无表情，声音略带着些初醒时的喑哑。
丁五味充耳不闻地搁下药碗，又笑嘻嘻地拨弄着暖食盒：“哎呀，饭菜有点凉了，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下次该给这食盒换点新碳。”
“出去。”凤眸微眯，声调又低沉了几分，带着些许陌生的冰冷。
“嗯嗯，珊珊做的菜就是美味，光闻着就……”丁五味正说着，后半截话被生生吞进了喉咙里。因为，他的余光处，瞥见一抹冰冷的寒芒，散发着惊人的残冷杀戮之气，吓得他脸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多喘:“徒，徒弟，你，你这是做，做什么？！我可是你，你师父，你可别别，别乱来……”
“我说过，同样的伎俩，别再用第二次。滚。”没有起伏的语调，依旧喑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却让人寒毛倒竖。 丁五味想着要是再这么跟他扛下去，估计自己小命就得先玩完。于是很识实务地慌忙道：“好好好，都，都听你的，行了吧？”
话音刚落，那抹寒芒又在瞬间消失了。

丁五味擦了擦汗，见他依旧波澜不惊的表情，忍住心中的那抹疑虑，以着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去。
待丁五味走后，楚天佑沉默着垂下眼，强忍着胸口处传来越来越明显的钝痛，匆忙捂住薄唇，生生咽下喉间的腥甜。
“主上这又是何必呢？”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暗处倏然响起，携带着暗卫天生的暗夜气息。
压抑地喘息着，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在雪白的羽裘映衬下如玉般透明，听到他的话，唇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说过，不会让他们再看到我毒发的样子。”
对方有些愣怔，好半天才犹豫着开口：“可是这样……你会没有朋友。”
楚天佑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因痛苦而变得有些迷离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笑里有些苦涩：“我不在意。一个将死之人，早已不需要那么多的羁绊。”与其在他死后让他们伤心难过，不如让他们恨他。
良久，他忽然开口问他：“封驭，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对方沉默一阵，方道：“回国主，已有一个月。”
楚天佑依旧一脸淡漠，说出的话却句句含着刀锋般的利刃：“如果我说，从今以后，你可以不用再跟着本王了，你又会回到哪个主上身边？”
无形的压迫感却将对方紧紧笼罩。
封驭明显一惊，慌忙道：“国主！”
“我只是开个玩笑。”楚天佑淡淡一笑，瞬间瓦解了有些僵硬凝滞的气氛：“你跟在本王身边，可曾后悔过？”
封驭的语气坚定而诚挚：“不悔。封驭不后悔做下的任何一个决定。”
如此简短的话语，却又似乎包含了太多情绪。
他微微有些怔然，轻声喃喃道：“不悔么？”可是，在他很多想好的计策到了真正实施时，他却有些退却了。
檀木桌上，上好的冰麝龙涎香在金兽炉内飘散着怡人的熏香夹杂着缕缕药香，气血在胸腔内翻涌时，闻着却觉得异常难受。他想起以前珊珊总会为他点上一缕沉木香，虽则算不上名贵，却让人异常舒心…不知怎的他觉着异常烦闷，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来了。还有，通知所有人，辰时出发回京。”便起身推门而出，于那空廓却清冷的庭院内信步而行。
院内，落花满地，飞舞如蝶。在花雨幻化的虚影里，一道雪白的身影越来越明晰。
风起，影动，带动着衣袂飘然，绝美精致的五官在衣袖蝶舞间若隐若现，三千青丝墨般飞舞，倾尽了世间风华。带着三分冷，三分傲，还有七分的寂。
抬眸间，倾尽一庭花影国色，清丽的凤眸中闪烁着荧荧幻彩，他轻拢了拢有些单薄的衣衫，修长的身形在暗沉的天色下飘渺虚幻。
天，似乎越来越寒了。

第9章 让我爱你
蓝颜如玉，公子无双。
丰神修美，天姿绝世。
如梅如竹，静态雅然。
胸怀寰宇，眸倾天下。
究竟怎么样，才能变回原来的你？
她始终不懂他眉间轻蹙所隐含的深深的伤，本以为，可以一直就这样下去，却没有想到，一切皆命数，由不得人。
既然你这么不爱惜自己，那就让我爱你！这世上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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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嫣红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衣襟上，艳红如血，却又妖冶如魅。于他眼中，那些下落的樱花，却是剑锋下的斑斑血迹，染红白衣，倾万顷之水也无法洗去的透骨恨意！
理智渐渐淡去，意识却又分明异常清晰，过往的一幕幕从脑海里一一闪现，浮光掠影般的虚无，却又在一遍遍地提醒着他，逼迫着他将那些所谓的残忍真相看清、看透：为什么夏瑶要对自己下毒？为什么在销毁解药后还会有一枚在屠龙会手上？从一开始的凶杀案就是一场精心密布的骗局，他多年尊敬的王姐是否也参与其中？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为什么要算计自己？难道单单只是要他死吗？可是如果她真的想他死，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下致死的剧毒？她也是王族贵胥，又怎么可能让这天下之主更换姓氏？所以，他才会在夏瑶死前，刻意试探她，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会那么奇怪！他自负算无遗策，却在那一刻发觉自己的猜测有了漏洞，所有的计策都只有被迫变更。他想了整整一夜，终于还是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且先看看屠龙会那边会有什么动静。
想到这，楚天佑的眼瞳一瞬间的紧缩，沉月般的凤眸因痛苦紧紧地闭着，一瞬间，胸口痛得难以自持，心裂欲死！
“咳——咳——"他掩唇剧烈地咳着，殷红的鲜血慢慢顺着指缝间留下，衬得他的面颊苍白如雪。心口一阵急剧的收缩，胸口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了，渐进有昏迷的意识，他慢慢地蹲坐在长廊上，背靠长柱，等待着那场剧痛渐渐消减平复。
蓦地，一双温暖纤长的手轻轻覆在他微阖的双目上，手的主人自身后传来清澈温柔而强忍哽咽的声音：“天佑哥，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的身子一僵，只感到一双温软的手带着怡人的浅浅檀香，温热的体温渐渐传给他冰冷的身子，一颗清冷死寂的心，在瞬间有了撼动。
原来，冷酷无情的他也好，温雅无双的他也好，还是现在脆弱无助的他，始终都是最怕孤独的那一个人。在他的计划里面，他把每个人都考虑了进去，却独独忘了自己。
她感受到他僵直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眸含泪光，终于说出了深埋在心底整整三载的那份炽热的深情：“天佑哥，既然你这么不爱惜自己，那就让我爱你！这世上有我爱你！”

一路上，丁五味明显地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
徒弟和珊珊的来往越来越频繁，甚至几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大秀恩爱，弄得随从们都自觉敛目，尴尬无比，而丁五味内心的强烈嫉妒和不满就更不用说了，却也不敢和这位脾气可怕的国主抢人。虽说上次徒弟只是吓唬他的，而且大多数时候已经恢复成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但有时发起脾气来却比石头脑袋还可怕。也许是因为不敢轻易替徒弟解毒，也许是因为那个新来的暗卫和徒弟越走越近，石头脑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综上所述，丁五味总结出一个结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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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个时辰的路程，终于到达了璟城（楚国京都）王宫。
瑰丽华美的宫殿在淡金色的细碎光影下熠熠生辉，重銮耸翠，飞阁流丹，江山胜景，盛世烟华。
沿路封禁。前来迎接天子的，依然不下万人。
为维护治安，沿途布下御林军不下千人。
楚天佑依然是以天下间最尊贵最优雅的姿态出现在诸侯百官面前。
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明黄色朝服，长眉凤目，容光清绝目有玉色烟霞之感，然而眉梢眼角间流溢着独属于帝王的凌厉气势，璋显之姿，令人见之即生出敬畏之心直欲俯身朝拜，却也无人敢真的恣肆直视。
宫门大开，所有骑马的随从皆下马步行，马车平稳地驶进宫内，车轮碾轧在洁白的汉白玉石铺就的大道上，阳光散落，玉润光滑的地板上清晰地倒映出车轮的影像，极尽奢贵。
煦日流金，东风缭绕，璟城里外皆弥散着一缕馥郁芳香。
十月繁花如锦。如云绽放。宫墙内的百花更是十里一陌、盛开如霞，妍然动人。
沿途不时有宫娥躬身行礼，面目清秀端庄，地位稍高的衣着儒雅而不失礼数，坠着于阗玉的紫金绶带拽地迤逶摇摆。行走时，玉珠瑶佩相击的轻微声响回荡在耳畔，清脆动听。
丁五味在帘后东张西望，惊叹着沿途建筑有多么奢靡华美，不由产生出几分对天家威仪的敬畏感来。
楚天佑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面色凝重。白珊珊坐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这几日他都没有休息好，又因连日批阅奏折操劳过度削瘦了不少，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
马车行驶了不到一刻钟，便停在了御书房外，早已有一名掌事太监候在门外，见楚天佑的车来了，忙上前敛祍行礼，另两名随从扶着楚天佑下了马车。他吩咐那名太监领着五味和珊珊到偏殿休息，便迈步走进内殿，赵羽跟在他的身后。
汤乐见楚天佑进来，忙欣喜地迎上前：“老臣参见国主，侯爷。得见国主平安回来，乃是天下万民之福。”
楚天佑淡淡一笑：“汤丞相，久日未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汤乐闻言笑笑，却有些苦涩与惭愧：“微臣疏忽，以致宫里频出事端，老臣自知无颜面对国主，如今当是……交权之时了。”

听出汤乐话中苦意，楚天佑眸光微闪，思及他痛失独女，不孝养子却又是他国细作，如今已是心力交瘁，心下不由有些微涩，轻轻开口劝慰：“此事与卿无关，汤爱卿无需介怀。我楚国还需要爱卿这样的谋士，还望爱卿不要推辞。”面上满是亲贤尊辈之恭谦，眸光里却暗藏浅芒：果真是老狐狸，未等他开口便已先行认罪，这暗自揣测君心的罪名就姑且饶过。
“老臣遵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微臣断然竭尽全力辅佐国主，未敢再有半点纰漏！”寥寥几句话中，汤乐听出楚天佑竟不曾责怪他，汤丞相心中感激，深深躬身，目光坚定而恳切。
赵羽心里冷笑：楚天佑这么做他怎会看不出来，汤乐曾假意叛变偷传密令，虽是权宜之计但也已是犯下重罪，现今正值用人之际国主再生气却也知道攘除外敌必先平内乱，否则稍不留意便是四面楚歌。面上却不动声色：“国主一路舟车劳顿甚为辛劳，汤丞相还是说重点吧。”
汤乐一愣，这才注意到楚天佑眉间的疲态，国事索绕，定是没有好好休息所致，忙道：“是微臣疏忽，国主请上座。”待楚天佑坐下，又吩咐人备茶，才拿出一本奏折递交上前：“此为边境近况，请国主过目。”

楚天佑接过，细细地翻看，潋滟双眸微垂，薄唇微抿，面色沉稳波澜不惊。
汤乐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良久，他放下奏折，随手拿起桌案上放置的珐琅彩龙纹瓷杯，似乎在看着杯上的精致纹路，又似乎什么也没看，食指轻叩紫檀木桌面，看不出是何情绪。
两人心知他在思考，也不敢打扰，赵羽对几名端茶的太监摆摆手，示意其退下。
良久，楚天佑抬眸，唇边的浅笑轻若无痕，眸底的冷意渐浓：“本王原以为，战术已下燕国会沉不住气，不想对方竟也按兵不动。”九日，在下达战书已九日的时间，足够筹集兵马刀戈，如果真的想战又怎么可能毫无动静？段逸辰究竟有什么阴谋？眸光越来越寒彻凌冽。
汤乐小心问道：“那国主的旨意是……"
“敌不动，我们自然不用出那个风头，且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一旦有任何动静，就无需再留情面！”这么多年了，母后是他最后忍耐的底线。段逸辰，他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人！杀念一起，掌下施力，手中的瓷杯在瞬间化为尘屑，沉月般的凤眸透着琉璃月下的陆离光泽，隐隐的寒意自他的周身缓缓升起，这种骇人的杀意让赵羽和汤乐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小羽，”楚天佑忽然转身，冷玉般的墨瞳微眯，投射出迫人的寒芒：“我要见一个人。”

那双眼，总是满含慈悲，用那救世主般的动人梵音怜悯而耐心地劝慰他放下仇恨。可是，他怎么不拿镜子照照他自己，那副仁慈的模样有多虚伪！让他终日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叶麟空洞的眼里终于有了情绪，那是彻骨的恨意和愤怒，还有极端尖锐的嘲讽与同情。
站在楚天佑身后的赵羽第一眼见到叶麟这幅模样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向善良不忍伤人的国主居然任那些牢卒动刑，而且下手还如此之重。放在外面的刑具上都是沾满了盐和辣椒水，这里不是地牢，而是地狱。
“呵，原来是我们最仁厚的国主陛下，有失远迎啊！只是不知国主对叶某送的礼物，可还满意？”叶麟的眼神很快恢复成了促狭与嘲弄，刻意加重了“礼物”二字。楚天佑中的毒都是拜他所赐，当晚他清楚地看见他绝望痛苦的表情和深深的自责，他在那一刻品尝到了嗜血般的快意。他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他痛苦、绝望、堕落，最后一蹶不振！
这种感觉比直接杀了他更加让他兴奋与快然。
“放肆！休得对国主无礼！”赵羽极度厌恶看到叶麟这副死不知改的模样和看着楚天佑时阴冷猥亵的眼神，在他心中国主不能受到任何人的侵犯，即便是言语也不行！他握紧了长刀，冷冷地盯着叶麟。
楚天佑却似浑然不在意叶麟的无礼，缓缓地勾起一抹优雅的淡笑，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按在赵羽紧握的刀柄上，清冽的嗓音徐徐回响在昏暗的暗室里，低靡沉静如诱人的魔音：“怎敢让叶少主亲迎，本王来，不过是想同叶少主做一笔交易。”

“若是我不感兴趣呢？”叶麟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满不在意地问道。
楚天佑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清隽的面庞一半隐在阴影下如幽兰般惑人，修长的手指轻缕着鬓边的如墨青丝，带着三分冷七分傲，还有十二分的自信与笃定：“你会感兴趣的。”
叶麟眼神一凛，收了笑，抬眼看向他，却见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知自己处于劣势，无奈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问道：“什么交易？”
“本王只提三个条件，一旦达成，本王就饶你死罪，并放你出狱。”楚天佑温雅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起伏，好似一切并非交易，而是他的命令。
叶麟饶有兴味地支着脑袋：“哦？那我可要听听看。”
“第一，遣散屠龙会，此生不得入京。第二，说出公子淇和燕国的关系。第三，告诉本王长公主下毒的真正目的。”
叶麟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你可以不答应。这些本王迟早也能查出来。而屠龙会，尽数剿灭不过是轻而易举。”淡淡的语气听来让人不以为然，但从楚天佑口中说出，却成了有待商酌的胁迫，他的意思很简单：你叶麟此时被我司马玉龙制住，要么听从本王的话或许可以不用再过地狱般的日子，要么一世留在地牢，等鼠蚁慢慢啃噬其皮，吞噬其骨，再没有一日能翻身。
赵羽冷冷道：“叶麟，国主这是在给你机会改过自新，如何选择你自己衡量。”
叶麟阴沉的目光渐渐转为戏谑，状似无奈：“看来……我没得选择。我可以先回答第三个问题。”毒蛇般阴戾冷残的眸光转向楚天佑，“相信这也是国主，最想知道的答案。”说完满意地看到楚天佑微变的脸色，然后一字一句，不带丝毫感情地将那些往事再度揭开，撕破了表面上精致画面的皮囊，露出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相信你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但是并不敢承认而已。没错，夏瑶，你的亲表姐，就是我用来毁掉你的一枚棋子！她的情郎在我手里，所以她必须听从我的每一句话，于是，这场计划，就这么拉开了——我的目的，就是要她毁掉你！先是让她在自己身上下毒，你一定会亲自去救她，无论当时我在不在场，都会让她把毒过度给你，这样她必死，你也必死，并会因此夙夜内疚自责。最后让你亲手了结她的性命，不过是让你心里那份内疚更为深重！”
“司马玉龙，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我给过你提示，只是你不曾留意而已。”
“我就是要你堕落、毁灭、心死，然后成为一个再也无法与我抗衡的废人！”
“你以为这就算结束了吗？不！这只是个开始！”
“司马玉龙，你永远都摆脱不了你犯下的罪孽，永远都摆脱不了！”
叶麟狰狞的面容在昏暗如豆的烛火下显得格外骇人可怕，散乱的长发因他激动的动作而变得张牙舞爪宛如潜藏着无数的厉鬼。
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一字一句如同片片刀刃狠狠凌迟着他早已满是创伤的心，如同将那些早已伤痕累累的伤口上再残忍地来上一刀，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满城繁花。那一刻的他终于真正地明白，阜盛江山，锦绣荣华下掩藏的不过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累累的白骨，一如这重重宫墙里不知掩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阴暗和冷漠。
一瞬间，心冷，心死，心累。
“为君者，本就是踩着刀尖和灼浪一步步走向那个睥睨天下的位置，没有痛觉没有心，一旦真的动情，将会万劫不复，将会成为帝王的软肋。上位者，比的就是一颗心够不够狠，够不够硬。”
夏瑶曾这么和他说过，在他五岁以后，逐渐地感受到宫廷里的暗涌杀机，皆因为五岁那年对燕国主显示的机敏才智，使得他锋芒毕露，却也屡次身处险境。
真可笑。
夏瑶的死，原来也是一步局。一场逼他步步毁灭的局。而王姐，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曾经的信念，在一瞬间崩塌，又该是怎样的崩溃绝望？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楚天佑遽然后退了数步，颤抖地喊了出来，清丽的面容在瞬间竟显得有些扭曲，“你骗我，王姐她那么爱我，她不会害我的，不会！”心神俱震之下，情绪起伏不稳，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他身形微晃，被身后的赵羽慌忙扶住。
“国主！国主你冷静一点，叶麟那些话是故意气你的，别信他的话！”赵羽紧张担心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他却再也听不进任何地言语。察觉到赵羽握住他的手腕就要输送内力给自己，楚天佑竟倏然拂开他伸来的手，眸底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惊痛：“小羽，莫不是如今只有我一人还蒙在鼓里？”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姐都可以狠心欺骗他，还有谁能去相信？谁能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听到那声质问后，赵羽怔然，瞳孔微缩，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昔日那个眸含沉月的如雪少年，此时眼里尽是浓浓的防备与恐惧，不允许任何人再触碰他，双瞳透射着他读不懂的浅光。楚天佑按住胸口，有些急促地喘息着，脑海中一幕幕画面汇聚成模糊的光影，正要细想时，头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赵羽不敢置信地紧凝着楚天佑，眼里满含震惊与失望：“国主……你居然，疑心我？”
楚天佑微微一怔，眸底的颜色渐渐黯沉下来，他清楚地看到赵羽眼底的惊痛，一时只觉头痛欲裂，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羽……”有些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带着一丝小心，声音虚无缥缈得让人心慌。
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丁五味说得对，他根本不配做国君……
“赵羽啊赵羽，没想到吧？你心心念念一心效忠的主子，到头来，对你不也同样从未付诸过信任！”看到楚天佑痛苦的样子叶麟张狂地大笑，他很乐意看到这对君臣闹翻的模样，并且不介意在这烈焰上再加上一把油。
“闭嘴！你不要说了！不然本侯现在就杀了你！”赵羽烦躁地打断了叶麟的话，看到楚天佑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声音里隐忍的痛意，心里一痛，还是忍不住想将他紧紧揽在怀里，将他护在身后，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就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