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鬼对于烟火有特别敏锐的感觉么?你们祭鬼神不都用香烛么?” “你又不是鬼!”我笑了,但是我心里也有点怕起来。可是当我向她注视时,她美丽的面容立刻给我无限的勇气,我又矜持着说: “但是这不是香烛是纸烟。” “对的,但在鬼也是一样,不用说是我自己抽了,只要是别人抽,我知道名称的我都说得出,但这还不算希奇,我还辨得出这纸烟装罐的日期。”她说这句话时,态度没有刚才的严肃,这表示这句话是开玩笑,那么难道以前的话都是真的么?然则她真是鬼了。 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伴着她走。马路上没有一个人,月色非常凄艳,路灯更显得昏黑,一点风也没有,全世界静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音。我不知道是酒醒了还是怎的,我感到寂寞,我感到怕,我希望有轻快的马车载着夜客在路上走过,那么这马蹄的声音或者肯敲碎这冰冻的寂寞;我希望附近火起,有救火车敲着可怕的铃铛驶来,那末它会提醒我这还是人世;我甚至希望有枪声在我耳边射来。…… 但是宇宙里的声音,竟只有我们可怕的脚步,突然,她打破了这份寂静,说: “你以前还没有同鬼一同走过路吧?” 我清醒过来看她,她竟毫没有半点可怕的表情,同样的镇静与美。到底她是习惯于这样寂寞的境界呢?还是体验不到这寂寞的境界呢? “你怕了,你有点怕了,是不是?”她讥讽似的说。 “我怕?我怕什么?难道怕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问你,你以前还没有同鬼一同走路过吧?” “是的,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而且永远不会有。”说出了我有点后悔,这句话实在说得太局促了,似乎我是怕她提起鬼似的。她好像有意捉弄我的说: “但是你现在正伴着鬼在走。” “我不会相信有这样美的鬼。” “你以为鬼比人要不美许多么?” “这是自然的,人死了才成鬼。” “你是将人的死尸作为鬼了!”她说:“你以为死尸的丑态就是鬼的形状么?”她笑了,这是第—次发声的笑,这笑声似乎极富有展延声似的,从笑完起,这声音悠悠悠悠的高起来,似乎从人世升上天去,后来好像已经登上了云端,但隐约地还可以让我听到。 我望望天空。天空上有姣好的月,稀疏的星点,还有是幽幽西流的天河。 “人间腐丑的死尸,是任何美人的归宿,所以人间根本是没有美的。” “但是鬼是人变的,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永生的人形,而不会比人美的。” “你不是鬼,你怎么知道?” “可是你也不是人呢!” “但是我以前是人,是一个活泼的人。” “我想你现在也是的。” 她微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