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记忆】--------那些年，我们永生不忘的经历

桂花飘香
初识桂花，是在儿时稚嫩的歌声中“八月桂花遍地开。。。。”及至到了部队，才第一次看到了桂花，楼前有几株桂花树，平时我是不大会注意到,那样普通且不起眼的树的。不知不觉中秋临近，窗外的那株桂花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出了金灿灿的小花，微风吹过便有阵阵暗香袭来，于是我天天都沐浴在桂花的香气中，那清新淡雅的气息如缕缕轻烟，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仿佛我闲淡日子的闲淡印记。
桂花，不看树形，不看花瓣，单只品花香，便能让人体会出沁人心脾是什么滋味。喜欢桂花，是因为它那素雅清淡的香味和小巧精致的花朵，如江南的小家碧玉，温婉纤巧，让人的心也不由得分外细腻起来。
看那细碎的花瓣在细小的枝条上簇生着，不由怜爱顿生，小心地摘些新鲜的带着露珠的桂花，将手边的一切东西都洒上一些桂花，刹时清香满屋。本以为可以永远留住这样美丽的日子，等到清香散去，在不经意的时候，掉落几瓣枯黄的小花，不禁黯然神伤。暖一杯清茶，再加些桂花泡开，便是一杯清淡的桂花茶，吮一口，满口溢香，回味无穷。
午休时分，把椅子搬到窗子旁边，一边翻翻自己喜欢的书，与老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品尝着香气馥郁的桂花茶。窗外，那小小的，黄黄的花，在绿绿的叶子间散发着幽远的暗香，香气阵阵。。。香气悄悄，若隐若现，和着屋内浓浓的茶香，令你举手投足间都不敢张狂，惟恐片刻的声响会打破这种静谧，于是世间所有的纷纷扰扰的都归于平静。特别是在晚上时，军营没有吵杂的喧闹，没酒绿灯红，静谧至极，一个人漫步于桂树间，时刻呼吸着那种既浓又淡既虚又实既清且雅的香气，回到房中又枕着连绵不断的桂香入梦，所有的烦闷与思念都没了影踪，那时我才感受到了桂花香气的盛大与无以伦比，才真正知道桂花原来可以胜过很多貌似绚美的多余。 枕一帘幽梦能知情之兴衰，闻一袭桂香却胜似万次凝眸。。。。。。再伤痛的念家情结，在这稀疏而又无处不在的丹桂飘香中，都变成甜美的回忆。。。。
一夜的秋雨，稀稀落落，清晨起来，只见满地细碎的桂花堆积，平时不堪摘的桂花在潇潇秋雨中悄然而落，树下，便落了一层软软柔柔，并不教人凄惶，因为那米黄。那是一种贵重的颜色，即便逝去，也是高贵的谢幕，绝非凄婉，也并不唯美,自然心生一顿怅惘。也不知道是花该落还是雨该下，还是自然之中本来就是处处萌生处处落。想到往天给军营溢满浸骨之香的桂花就这样零落，辗转成泥，还是心怀不堪，跟随着老兵，把一地的凋落拾起。左平看透我的黯然，不禁哑然失笑，却不说什么，只是让我找几张洁净的白纸，把收集的桂花细心的铺在上面，放在阳光下，慢慢的晾干。。。。
晚上，放罢电影归来，意外的看到了乔主任的夫人在放映组，左平笑着告诉我，“今天是仲秋，按照惯例，今天阿姨是要给我煮桂花酒的”看着阿姨打破泥封，把橙黄的米酒倒入砂锅，加了些冰糖，放在火上慢慢的熬煮，不时用汤匙轻轻的搅动，浓郁的酒香刹那弥漫了整个房间，有10分钟的样子，阿姨喊我，把晒干的桂花拿来，看着她选了一些干净饱满的，轻轻的抖落在酒中。。。。。是啊，桂花很快就会落尽，虽然空气中还会残存它的余香。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属于它的季节。在属于自己的时节里，优雅地散发出它的花香。那一夜，我生平第一次喝到了甜甜的桂花酒，幽幽一缕香，飘在旧梦中。枕边，是一块仲秋的月饼，想家的情结，被我不忍割舍，紧紧的，拥抱在思念中。。。。。。
年年八月，桂子飘香。今年的八月，无我陪伴。蓦然抬首，又是桂花飘香的季节，花未等我，兀自开过。甜香似往年，只是我不曾分半点心思给她。无我的注目欣赏，今年的桂花有否感到过一点的寂寞孤单？残香却浓，馨熏在八月凉爽的空气里，添了些暖，淡了少许的寒。

离歌
因为是共和国第一批的夏季征兵，我作为一个列兵，于仲秋过后，第一次经历了老兵复原的伤感～～至今回忆起，眼中仍就是泪水涟涟。。。
记得那天，很早就起来，默默的跟随左平来到复原老兵李军事长的住所，老李是74年兵，整整在部队服役了15年，望着李老兵尚未亮灯的房间，我俩在门口一直徘徊，几次左平都要过去敲门，几次又停下了手，我知道，他是想让老李再多睡一会部队的行军床。。。良久，静静的房门悄然的打开，有些憔悴的老李还是那样微笑着站在门口，挥挥手，什么也没说，就在我们默默的注视中转身回房间，我俩跟过去，此刻，我深深的感到，自己的语言竟然是那样少，想不出任何一个字眼来。。。。 “你来。。。”老李略带嘶哑的声音，我循声过去，看见老兵手里拿着一个闹表，“跟了我好多年，走了，以后不用了，送给你。。。”我接过闹表，如同接过一份沉重。沉闷的气氛越来越浓重，我们都知道，很快，集合号就要响起，却都在等待，都不想说。。。“走吧，去集合，咱是政治部的兵，别丢人。。”老李的调侃，瞬间使我们的眼泪流下，左平和我背起老李的背包，在凄厉的集合号中，伴着老兵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放映组。。。。
总部的大院已经集合了很多的人，退役的，送行的，都泪水满面，政委，主任都在，无声的相互之间紧紧的拥抱，参谋长站在队伍的前面，声音哽咽“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22位光荣退伍的老兵，你们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祖国的海防事业，作为一个儿子，你没有尽孝，作为一个军人，你无愧这神圣的称号。。。。今天，在这里，我们一起伴着朝阳，向八一军旗致以最后的敬礼！！”那一刻，所有的眼睛都在紧盯着军旗，所有的人都默默无声，我感觉到了震撼。。。。。
作为新兵的我，在参谋长“脱帽，除军徽”的命令中，缓缓走到老李面前，是那么的不愿意，是那么的不忍心，老李紧绷的脸突然抖动起来，泪水再次流出。。。。我笨拙的接过老李递过的军帽，笨拙的把军徽卸下，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痛哭了起来。。。
送兵的车开了过来，喇叭里正在播放《送战友》－－－－默默无语两眼泪。。。真的是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此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人群忽然有些骚动，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忽然象开锅一样，到处是号啕的痛哭，到处是拥抱。。。我看见老李紧紧的拥抱着主任，象个孩子样，双肩抖动着哭泣。。。。。。乔阿姨从门口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手里捧一罐米酒，轻轻的拍着老李“这是昨天我熬的，带回家，你们那里没有。。。。”我们几个都背过身去，不忍看阿姨落泪，孩子样的老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声声的叫着嫂子～～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渐行渐远了，车子载走了老兵，也载走了我无声的思念。。。。我知道，我将来也要在新兵的目光中，对军旗最后的敬礼～～～～

押送
很快的，自己成了老兵，因为在当年的11月份又招了一批兵，作为政治部的骨干，我被选派去训练新兵，自己想想都黯然----我还是个新兵呢。。。。
到了新兵连，熟悉的路，熟悉的树，熟悉的池塘，熟悉的营房，一切都很温暖的感觉，不熟悉的是一群眼中弥漫着崇拜的新兵-----一如当初的我。简单的见了连长，开了个动员会，就匆匆的来到了我的班，很奇特的感觉，也是很奇特的安排，我居然还在我新兵时住的房间，不同的是我住在了老班长的铺位。
依旧是重复着每天的科目，出操，正课，集合，解散。。。不是很辛苦，却很疲惫，因为总是要注意班里新兵的训练状况，因为自己要强，不想输给别的班。。。就在这平静的重复中，我和一个一个的新兵渐渐的熟悉，也感觉到了一个新兵的不一样，后来想起来，估计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他叫常胜，一个湖北黄冈的兵，170左右的个子，很健壮，之所以特别注意他，源于他平时的不说话，真的是很少听见他说话，除了点名时答到，隐隐的，我感觉他有点特殊，却又不知道特殊在哪里。。。。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个月，期间我多次找他谈心，却始终无法和他进行更多的交流。直到有一天，他在出操的时候扭了脚，就剩下一个小山头，我一咬牙，背着他回了卫生队，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可我知道，他流泪了，泪水滴在了我的脖子上。。。从那后，他和我之间似乎有了默契，依旧是很少说话，却可以感觉到他眼中的热情。。。
在一个周日的下午，连里来了2个地方上的人，时间不长，连长就喊我去连部开会。进门，简短的寒暄后，我知道了来人的目的，也很震惊-----常胜居然在参军前参与了一起抢劫案，受害人重伤，这次，当地公安是来抓捕的。看到连长着急的表情，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努力的在说服公安的同志，不要在营房内抓捕，由我去把人带来，百般劝阻无效的情况下，我突然大喊一声：公安咋了!!!现在他是我的兵！！！连长愕然，良久，重重的拍了拍我“去，把他带来”
来到班里，我叫其他的新兵都出去，独自一个人默默的看着常胜，似乎是有了某种预感，他忽然抬起头，“来人了？”“恩”“要带我走”“恩”。。。沉默，很压抑的沉默，很久。。。。他站起来，从床板下拿出一盒健牌烟，递给我，“总想送你点啥。也没机会了，这个你抽吧” ，看我没动，顺手扔在我床上，转身，走出去“走吧，我跟你去。。。” 与其说是我带他去连部，不如说是我跟着他去的连部，军务部的也到了，简短的谈话后，我奉命押解他回地方人武部进行交接，记得是坐的火车，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更多的是眼神的交流，到了黄冈，交接完毕后，我正要和随行的参谋离开，突然常胜站起来，对我说“班长，你会来看我么？？？”
多年以后，我总是很懊悔自己当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后来和一个网友谈起了这件事情，他告诉我---你从山包背他到卫生队，完成了对常胜的押送，所以他从班里到连部不会反抗。但他最后的一句话你没回答，就是他对你一生的押送，你无法摆脱。。。。。

说实话，这是我当兵的经历中总也割舍不掉却总也无法释怀的一件事，在我的每一个小故事里，都有相对应的照片，唯独这个，我不知道该配上怎样的图片，因为我深深的为自己没有回答常胜的问题而自责！！！！也许那时还是太年轻。。。。
你们感觉有什么图片，可以发上来 ， 这个也是我日记里一个缺憾！！

无言
“兄弟，陪我说说话吧。。。。。。” -----------------写在前面
其实一直就在回避这个记忆，很多次写下标题，却又黯然停手，实在是很不想，也不忍去触动那份心殇。在当兵的记忆中，这一幕始终刺痛我，让我一触及便揪心的疼。很多的，都能忘记，这一段却永梗于心。。。。。
冲锋舟颠簸了几近快1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我这次的目的地-----“401”导标站，这次下部队循环放映的最后一个点。临来前，通过左平队长的介绍，我多少知道了这个站点的一些故事。“401”其实是对这个导标站的昵称---一个人，一杆枪，一座灯塔，一只狗，4个1的组合。
下了船，抬眼望去，不是很大的一个孤岛，几间军营坐落在稀疏的绿树中，一条石板路，蜿蜒着隐约其间。紧了紧身后的背包，我提起16毫米放映机，迎着山上跑下来的一个老兵走去。 “欢迎，欢迎。。。”老兵黝黑的大手抢过我的放映机，一路寒暄着来到营房。我支起机器，安装上拷贝，老兵在一旁不时的问我些事情，因为拘束，我有一搭无一搭的搭讪着，大都是一两个字的嗯，啊之类。。。（如今的我每每回忆至此，就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甚至有些反感这个老兵的絮絮叨叨。。。。
一下午 ，终于把《开国大典》放完了。3个半小时的连续放映，多少有些疲倦。因为接下来的影片是长达5个多小时的《解放》，我们决定边吃边放电影，也许感觉出我的冷漠，老兵很热情的近乎献殷勤的拿出了很多平时钓的鱼，炖了满满一盆，又随手拿出一瓶酒，很开怀的笑着。。。我的碗里也很快堆积起老兵夹过来的鱼，一边吃鱼，我一边在有条不紊的安装着拷贝，机器“嗒~嗒”的声音再次满溢在房间里，老兵独自坐在暗影里，悠然的喝着酒，看着充当屏幕的一面白墙，脸上很平静的笑容伴着电影故事的叙述变换着光影。 -------兄弟，别放电影了，陪我说说话吧。 -------嗯。。。 -------你多大了？ -------19， -------我24了。。。。。 深深喝了一口酒，目光伴随光影闪动，越过窗口，探寻着远方。。“最后一年了，已经超期服役1年了。。”抬起手，又是一大口酒，慢慢的叙谈中，我知道了老兵已经独自一人在这个孤岛上整整服役了5年，孤孤单单的5年。。。“你知道么，兄弟，每天我最想做的就是找个人说说话。。。”一刹那的停顿，突然的，我感觉到鼻子的一丝酸涩，我们每个人平常最普通的举动，竟然是老兵一个梦想！！！！一个有着灿烂年华的老兵的梦想。。。 那天的放映，几乎就是在我和老兵的攀谈中完成的，那时，我已经全然忘记了放映员的大忌-------在工作中严禁聊天，因为我知道，我这一走，老兵又要孤独一个月，离岛时，在颠簸的冲锋舟上回望，是老兵孤独的身影，一如来时的模样，举着手，用力的挥舞着。。。。那一刻 我知道了，什么叫做“钢铁脊梁”。。。。

我很想。。。。
我很想，很想您说不完的故事，
暖暖的，带我进入三国的战场。
我很想，很想您微微的笑容，
轻轻的，拂平我成长的伤。。。
我很想，很想您银白的胡须，
伴着嬉戏，舞落农家小院一地夕阳。
我很想，很想您酒后的酣睡，
随着呼吸，散落满屋泥土的芳香。。
我很想，很想您手拿古书，
笑看我时的浅吟低唱。
我很想，很想您站在树下，
带我看几羽白鸽振翅翱翔。。。
我很想，很想再伏在您宽宽的后背，
一任睡梦在你的蹒跚中飘荡。
我很想，很想再蜷在您紧紧的怀中，
放肆的思念远方的爹娘。。。
我真的很想，很想再高高的站在您面前，
品味您目光中贪婪的欣赏。
我真的很想，很想再静静的守在您身边，
扑捉您喊我乳名时淡淡的哀伤。。。
一切，都只能，只能是我在想，
想天国的您该是如何的模样。。
您是否又在挥毫泼墨，
是否又在舞洒您梦中的汉唐。。。
真的很想，很想，很想。。。。。
探家时陪父母去祭奠爷爷，奶奶。一生戎马的父亲，深感自己未能尽孝而几次落泪。归途中，想起自己年幼时爷爷的疼爱，年少时爷爷的教诲，也几度涕然泣下。写小文祭拜，慰藉家父。也诉说自己对爷爷奶奶的思念。。。。

作为曾经的一名士兵，深深的为自己生命中有这样一段记忆而骄傲，时光荏苒，退伍已经20余年，华发悄然的自己会偶尔回忆起当年，值此建军节之际，有感而发几段小故事，过往不再，与曾经服役和正在服役以及准备服役的战友共勉！！！！
我们不后悔-----那段当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