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啊，你多吃点，不要光给我夹菜！”
“念念现在正长身体呢，多吃青菜，不要光吃鱼头，这点倒是跟你爸一模一样啊。”
“是吗，外婆，我爸也爱吃鱼头？”
“嗯，你爸爱吃辣，当年你妈第一次把你爸带回家的时候我就给你爸做的剁椒鱼头，你爸吃的那叫一个香啊，后来我就常给你爸做。”
“外婆，那到底我爸为什么要走呢？”
“怎么又问起来这个了？念念，你妈在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起这个，不然你妈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外婆，但我就是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为什么妈每天都伤心地烂醉如泥？”
“念念，既然你都已经长大了，就不该再瞒着你了，但你要答应外婆，一定不要告诉你妈。”
“嗯，外婆，我答应你！”
“你爸和你妈当年一面生情，也是因为有了你才迅速结婚，但你爸的父母早已移居美国，他们不知道你爸妈的婚事，知道后也并不支持这桩婚事，他们早就在美国为你爸选好了结婚对象勒令他和你妈结婚后回美国结婚。你爸并没有告诉你妈，他告诉了我，并承诺会马上把事情办妥了就回国，可谁知道一去就没有回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妈，怕她头脑一热就跑到美国去找人去，这一瞒十几年都过去了，我以为时间会淡化一切，也暗暗祈祷着你爸会有一天回来，可是你妈竟一直沉沦了进去。念念，你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你爸是个老实孩子，我宁愿相信你爸是真的被什么事情困住了才没能回来。”
“那外婆，妈妈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呀？”
“你爸和你妈因酒结缘，你爸也喜好喝酒，以前他们还买了一个酒柜里面摆了很多好酒，你爸跟你妈求婚时也是把戒指藏在酒杯里，即使你妈怀你的时候也每天和你爸在晚上小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那么喜欢喝酒，原来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回忆起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妈妈晚上回来的时候丝毫没有醉意，脸色却看起来十分苍白，临睡前竟还不同以往异常温柔地亲了亲我的脸蛋。

夜里被呜呜咽咽的哭声惊醒，哭声是从妈妈屋里传来的，妈妈是一定不愿我看见她这副样子的，默默走回屋子里，听着从隔壁屋子里传来的哭声留着眼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妈妈还是每天闷在自己的屋子里搞创作，有的时候会出门去不知道干什么，但奇怪的是，她再也没有碰过酒。作息时间也逐渐变得规律起来。但她似乎也变得苍老起来，我每天早上起床去刷牙的时候还能看到池子里她脱落的几撮头发。
我总觉得妈妈从那天开始就变得很奇怪，变得沉默寡言，整日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在洞穴里独自一人舐舔着伤口。
直到有一天————
我打开门的那个瞬间，整个人像快要窒息一样，看见那张脸从相片上走下来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使劲遏制住内心的喜悦，愤恨，激动，我马上去敲开了妈妈的屋子，看着妈妈眼中的黯淡一下子被光芒点亮。
他们没有激动地抱头痛哭，也没有反目互怨，他们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坐在沙发上叙起旧来，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我就站在屋子里偷偷地看着他们，内心里那幅存在已久的画面在现实开出了馥郁的花，无比美好。
我看到他们眼中有着与街上情侣一样的浓浓的爱意，我看到他牵着她的手，跨越时光与年岁紧紧地握在一起，我看到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她却闭上眼睛倒在了他的怀里。
电视剧上的剧情不都是假的，当我不知所措的站在抢救室门口时，刚才内心里建立起的幸福感瞬间被击溃，我躺在外婆怀里看着那个男人在我面前紧张地走来走去，直到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他没有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而是直接推出了被蒙上了白布的妈妈。现实往往比电视剧里演得更加残酷。
妈妈从那天开始就知道自己因为嗜酒得上了肝癌，她不再喝酒，改变自己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定期去医院做检查，做化疗，她只是固执地心存一分希望想要等他回来，可当她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时候，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天的午后，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我妈的照片，眼神里充满怜爱，小酌了一口杯中的酒，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笑起来酒窝里仿佛溢着酒一样的香醇。
我不是没有爸爸的女孩，我的爸爸与妈妈相亲相爱。我叫湘念，之前是想念，如今，是相念。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