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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风雨如晦
辘辘车声如水而去，天色已暮，马车已近桑海城。
车内，卿筠脑中闪过玉佩碎在地上的清脆声响，继而是掌柜惶恐的道歉声。她叹了一声，矮身到车外，坐在颜路身边。
颜路看了看她：“别想了阿筠，原本我有件东西，想成亲那晚给你……不如……”
“不用了，先生……我不难过了。或许……我与它缘分已尽，它注定，不会再属于我了。”
“想通便好。”颜路似是不放心般又看了看她。
“我儿时母妃便说过，以后这样的事会很多。现在回想起来，我活了这么些年，确然多的是这种事，太多我珍视的物和人，都已一一脱手而去，有的甚至是像今日这玉一般碎了的……从前……我太爱纠缠，纠缠于究竟因果……如今好歹有些长进……你我只需……尽人事，听天命。”
颜路转头看了看她，嘴角噙了笑：“此话不错。”
“我借鉴的……”
“……只望你心中果真不要堵着事。”
卿筠笑道：“昨晚我梦见母亲了，你猜她与我说了什么？”
“嗯，必是嘉许我了……”
卿筠倚着车笑：“先生你也太抬爱自己了，我母亲说你是个伪君子，教我千万防着你些。”
“唔……那可如何是好，我父母却托梦于我说十分喜爱你，你也必是打定主意要嫁与我这个伪君子的。”
“哪里是我打定主意，分明是情势所逼……勉为其难。”
随之而来一记敲在卿筠的脑门：“好了，快回车里去，就爱在外头吃灰么？”
小圣贤庄。
“师兄。”
“回来了？”伏念神色藏了一丝凝重：“无繇，你来。”
“是，师兄。”颜路转头：“阿筠，你先回去罢，不必等我。”
璋玉居。
烛火跳动，伏念开口道：“今日李斯相邀子房饮茶……”
颜路眸色渐深：“苍龙七宿么……”
“这百年来暗潮涌动未有一刻止息，此前墨家又遭浩劫……你我，这天下的许多人，都背负着身不由己的命途……”
“不该如此……本该如此。”颜路叹息：“或许……师兄。有些东西，年少时不愿相信，却在这一路渐渐明了。放不下的……最终都该放下。”他轻轻一笑：“或如阿筠所说，尽人事，听天命。”
“她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亦不知……是好抑或不好……有些东西，永远无法得到证明罢。”
“我深知……你我，阿筠，子房，都绝不会妥协，上苍赋予血肉之躯以磅礴的感情，是立身，亦是毁身。而有些人，便有九死不悔之心……如今这朗朗山河，四间清气，便是无数先贤以血肉之躯筑成，你我……亦可在这山河深埋一颗心。师兄，这或许便足够。”
伏念久违一笑：“我亦知此番最好……然在这尘世间，总有牵挂。最怕……便是太想守护想，却不得……此般情状下，有多少超脱，便有多少痛。无繇啊……”伏念深吸一气，闭了眼：“你可真想好了？我是说……子筠……”
颜路闻此一言，摩挲几案的指节不可抑制地一颤，眸中隐痛层层泛开：“……无繇……不知……”
阿筠……阿筠……
及至下半夜，颜路仍是辗转翻覆，心神不宁，脑中思绪如麻。几番昏沉睡去，亦是浅眠，脑中想的皆是如何仍不妥帖，仍有未竟之事。
他悄声走入里间，小心坐于榻前。清辉下是卿筠沉静的睡颜。
颜路缓颜一笑，一丝安宁流过心间。
转瞬又是绞痛。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种种不可提。
如何……如何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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