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墨家据点内。
班大师已根据千机铜盘破解了黑龙卷轴上的文字，此时众人围在几前，传递一片简牍，静默无声下皆是心中汹涌。传阅毕，高渐离语道：“是时候了。”
两月后，海月小筑刺杀案事发。
小圣贤庄。
伏念、颜路、张良三人于水栈上摆了两局，伏念一人对战颜路张良的两局棋。
张良落了一子，开口道：“师兄已腹背受敌，可要小心了。”
“哦？何以见得？”
“我得到情报，公子扶苏日前在海月小筑遇刺。此案扑朔迷离，风波未定，扶苏又言将拜访小圣贤庄，且递送拜帖之人非宫廷侍从，其中用意，令人不安。”
“我们未做亏心事，为何怕人敲门。”
“秦国笃信法家，韩非篇中有智子疑邻一说，只怕我们虽无辜，但帝国却未必无心。”
“福祸无门，唯人自取。”
“大师兄误会了……此次刺杀并非……”
“我亦知非墨家所为。蒙恬远调北疆，公子扶苏只身留在桑海。李斯赵高名为辅佐，实则心意难测。一时间，罗网、阴阳家、墨家、流沙、道家、名家齐聚，影密卫章邯又进驻桑海，一股股巨力不断汇入，桑海平静海面下，怕已酝酿着惊涛骇浪，一触即发。”
“师兄明鉴。”
“海月小筑此次刺杀之案，原因只怕更令人思量……齐鲁之地与其余五国不同，它们都是历经攻伐而沦陷，唯齐国是不战而降，却也保一方百姓免受屠戮之灾，相较别处的纷争不断，齐鲁之地可算平缓。因此此次刺杀……很可能并非国恨家仇，而是源自帝国内部。”
颜路拿起杯盏，缓缓饮了一口水，水自喉间如线而下，直至腹中，杯盏久悬未落。
伏念又转而问道：“子明子羽这几日都未见，他们身在何处？”
张良一揖：“禀师兄，若我未料错，他们此刻应在蜃楼之上。”
“蜃楼乃帝国重地，他们无端不在此专心念书，却身处如此险要之所，岂不同样令人担心？”
庭院回廊。
颜路正手捧卷帙，见张良走过来，便收起书简：“子房，又要出去？”
“有些事情，终究有些放不下。”
颜路抚了抚衣袖，垂手身后：“你努力之事，我相信，定是重要且必须要做之事。只是怕你对自己要求过多，让自己承担太多。”
张良转身望向中庭：“这世上有二者，我视如生命，我心中，它们同等重要，只是有些时候，我会……害怕。”
颜路轻叹：“而有一天，你须在二者间做一个选择。”
“师兄……我或许……真的有些任性……”
“你从来都不是任意妄为之人。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无论你选择如何，你记住一点，你永远都不是一人。你身后有我们，有整个小圣贤庄。并且……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大师兄的想法。”
张良深深作了一揖，转身离开，未走几步又停下：“师兄，子筠所需的药材，我已带回来了，在舣舟居的石案上。”
舣舟居。
颜路掩了门到榻前，柔声唤道：“阿筠，吃药了。”
卿筠睁开双眼：“嗯……”
“来……”颜路将碗置于一侧，扶她坐起身：“感觉如何？”
“这几日精神都比先前好些。”
“嗯。”颜路端起碗，将一勺汤药递到她唇边：“已不烫了。”
卿筠一时间闻到那气味，又是一阵恶心，扒着床沿便是干呕。
颜路放下碗，抬手抚着她的后背，他见她一手攥着衣襟，脸已涨红，心疼道：“这般难受？”
他令她靠在自己胸前，不断替她顺着气。卿筠缓过一会儿，便坐起身子，伸了伸手。颜路将碗端着：“可以吗？”
卿筠略点了点头，屏气接过碗，捏着鼻子强忍着喝了下去。
她倚到颜路怀中，笑道：“无繇……我在想……若是男孩，便起‘泮’字，若是女孩，便起‘沚’字，可好？”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阿筠不愿与我偕老了吗……”
“哎呀，你知我不是此意。”卿筠打了他一记。
他轻轻笑了，搂了搂怀中之人：“阿筠定是取与舣舟居异曲同工之意，然否？”
“嗯。”她环住他的腰：“今后我们便唤泮儿或阿沚，如何？”
似是看到了往后的场景，他目色中是无尽的暖意：“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