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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无言的吉赛尔 (初云BG/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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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写这么多已经很长了OTL
本文情节、主题怪异,慎入!


1楼2014-07-17 14:30回复
    前言(虽然离题但至少看一点吧~)
    昨天晚上入睡前我在想关于法国留学和美国读研的复杂问题,然后到两点还很清醒。回忆了很多事情,忽然想起来这个文还没写完。从《跂望》将完结的时候开始写的,初定题目为《伊莲娜》,源于法国歌曲《我的名字叫伊莲》,原本想写个纯粹的romantic story,但写着写着,主题一次次被推翻,然后一次次重写,到定稿的时候主题我已经解释不了了,总之是个奇怪的主题,因此会有奇怪的故事。根据我对家教同人文的回忆,这文格格不入,搞不好真的没人看,或者没人喜欢。
    关于它的内容,可以说关键词是舞女,关键人物是阿诺德和舞女,关键情节……不知道。我没学过舞蹈,好久没温习家教,历史知识一片空白,人物设定按照记忆中来,所以你将看到的是一篇在情节和细节纰漏百出的文。欢迎喷,我也想自喷,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看完。
    我只是想在今晚把《无言的吉赛尔》写完,就可以安心投身三次元了。BTW我选择了物理专业,我相信这会是我一生的追求。
    2014.7.16的凌晨


    2楼2014-07-17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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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言的吉赛尔
      一、
      1.
      ——一切回忆都没有什么特定的起始,特定的结束。当你回望过去,看到的只是一帧帧不流畅的画面,即使你排斥印象派,也无法具象化它们。
      回看三年前,伊莲娜只记得台下观众不合时宜的愚蠢掌声,和评论家拙劣的奉承,这就是她三年前的艺术经历。再之前呢,还有烟囱一样腾腾排出人流的大街,街边用铁丝折成的招牌,招牌下不知疲倦抽着烟的女郎,女郎一根接着一根丢下的烟头,那些烟头痛苦地扭成直角,就像一个犯了胃病的人。
      曾经就有这么一个不知其名的人,将犯了胃病的她送去医院。病房窗外是橙红的残阳,那片残阳逐渐变窄,变窄,中心出现一个黑洞,再就是人脸,她能准确无误地拼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有关是谁送她去的医院,就模糊到没有轮廓了。
      关于那个人是谁,她是注定一辈子不会知道的了。但是莫名其妙地,她就从“那个人”一词跳到了“阿诺德”。两者的共同点,恐怕到最后依然疑团重重。阿诺德先生的一切,她不甚了了。不过一想起他,伊莲娜喉咙口的梗塞感就更强烈了。
      她的梗塞感并不是情感的缘故,而是医学上的语言机能丧失。十三岁,她第一次踏上舞台,在无名剧院演小角色的遗憾也没能阻挡她的兴奋。
      在最能显示她舞技的部分,上帝啊,她竟滑了一跤,从简陋舞台的小水滩,滑到了地狱的谷底,几乎是头朝下。据一位远处的观众描述:虽然这么说不太人道,但那落下的姿态实在美极了,仿佛一个小爱神。
      事后,她一切正常,除了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这个判决似乎太重了,实际上,她仍保留着原有的声线,只是在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后,却只能念出几个最简单的音节。毋宁说,她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在她母亲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时,甚至认为她被撞傻了, 直到她极力表明自己的智力正常后,母亲仍然遗憾地将她视作哑巴。
      小爱神落到地上,成为上帝的弃儿。
      她这辈子唯二的最美时刻已经在十三岁用掉一次,而且代价高昂。第二次,除了上帝,还会有谁知道是在三年以后呢。
      那个时候,阿诺德在观众席的后排,靠着罗马式立柱,尽量掩蔽自己的存在。他专心注视着伊莲娜的独舞,感觉她终于拥有了表达自我的语言。他几乎忘了身份,双臂交叉,凝目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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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14-07-17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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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一年半前,她背着母亲离开法国里昂,只留下一张她费半天才写出来的字条。
        “我西西里去。我爱您。再见。”她母亲看着这不通顺的句子,差点瘫倒在地。谁料,这竟是她们最后一次通信。
        伊莲娜失去了语言却仍满怀着对理想的追求。六岁时,她路过大门半掩的舞房,就执拗地蹲在门口不肯走,任凭大人怎么拉扯哄骗,她一学起芭蕾,就再也离不开它了。十岁,为了庆祝自己的年龄荣膺两位数,她央来了一张剧院门票,其时《吉赛尔》正风靡全国,从巴黎跳到了里昂。她半张着嘴看完全场,于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演吉赛尔,哪怕能演第二幕的众幽灵之一,都心满意足。
        在她的十七岁生日,也是阿诺德的二十四岁生日那天,她把《吉赛尔》献给了自己的理想,也献给了阿诺德。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甚至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想起这段经历,也还是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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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那时她在西西里滞留了一个月,拿着一份请一起学芭蕾的女孩填写的简历四处奔走,终于找到一份工作,还是出人意料的好工作,在巴勒莫某舞团。虽说依旧跑龙套,她却很得意。说实话,她的简历里面除了十年舞龄就再没有其他亮点了,她怎么被选上的,至今仍是个谜。
        “阿—诺—德。”她很艰难地念出这个生词,请求那个门缝里的人给自己面试的机会,她非常想再加个“先生”来表明自己的诚恳。可惜,喉咙不听使唤。
        门缝里的人迟疑地打量着她的简历:名叫伊莲娜,来自法国里昂,十六岁整,母亲是西西里人。学习芭蕾十年。
        “我不收舞女,请回。”
        她一脸难以置信,焦虑的心情更是堵塞住了语言神经。结果,她只能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节。就是在那个时候,阿诺德发现她有语言功能障碍,也是在那个时候,阿诺德想起来巴勒莫有两个叫阿诺德的。
        她就这样遇到的他吧。阿诺德打开一条门缝正想往钟楼下的咖啡馆去,就不巧碰上在门口等候的她,一番僵持过后,他才允许伊莲娜跟在后面。
        要不是因为顺路,谁会管这茬事。若让如今二十七岁的他再碰上个伊莲娜,他仍旧会这么想。
        到达那位阿诺德先生的工作处后,他礼节性地抬手作别,自顾自地走了。一年后《吉赛尔》上演之时,那位阿诺德的夫人为台上舞女啧啧称奇,不由地询问丈夫:
        “乖乖,你怎么寻到她的?”
        他从叼着雪茄的口中吐出一个无奈的回答:
        “我本以为她和阿诺德局长很熟……”
        三年以来,她对这些背后的真相一无所知,自然也一无所言。伊莎贝拉曾戏言,这个地球上如果还有比阿诺德还要少言寡语的人,那就是伊莲娜了。
        她的失言从未改变,直到她的身影升入苍穹,只留下一句斯巴达式遗言,和她纯白的舞裙,直到吉赛尔永远沉睡之时,她一直失语。
        第一部分 终


        4楼2014-07-17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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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场...........


          8楼2014-07-17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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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P


            13楼2014-07-17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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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伊莲娜在这天黄昏醒来,落日正好在窗前作短暂停留,夕照漏到她眼睛上,使她的眼球产生了痛感。伊莲娜一时忘记自己的处境,竟也好好欣赏了这番美景。
              “看那柴堆上的火焰熊熊升起。”她听到柔和的男声,分辨不清它来自刚消逝的梦境,还是现实,还是两者的临界点。
              她翻了个身,发现还有个人也像她一样在欣赏落日。黑色披风,极具亲和力的笑容,立刻映入眼帘。她本能反应此人绝非庸辈。
              这句话来自《游吟诗人》,她以为是那男人在比喻落日。
              “你睡了很久。”他走近床沿朝她招呼了一声,“我叫Giotto。”
              伊莲娜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告诉他名字,只好抿嘴愣愣地看着他。而这位Giotto先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继续说道:
              “我的朋友把你送来医院,然后他走了。”
              伊莲娜好奇起来,紧张地等他介绍那个“朋友”。
              “你一定想知道他是谁,可他说了……”Giotto随即歉疚地朝她笑笑。
              在那之后,她无数次回想起这段对话,试图从中找到线索,但一无所获。她猜测过阿诺德先生——Giotto的“朋友”之一,但阿诺德是她第一个排除的……


              14楼2014-07-18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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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一排精致的银烛台立在长桌的中部,烛火安静地跳跃,将不大的一个房间罩上暖光。两边有六张座椅,坐在首席的是Giotto。
                右起第二位穿着日本狩衣,举止儒雅,和其他人似乎不属同类。
                “真少见,阿诺德你也会来啊。”
                只是惯常的家族晚餐,每半年一次,这回却多了一个人。整齐地左三个右三个,终于变得格外和谐。
                阿诺德一言不发地吃着盘中的沙律,沉默的样子与这融洽的气氛格格不入。
                Giotto主动帮阿诺德回了话:“这也很好,不是么?”他半露笑意,橙黄色的眼眸与烛光相融,态度十分温和有礼。
                他为了缓和气氛,又挑起了个话题。
                “对了蓝宝,你父亲昨天和我说,你总是半夜才回家。”
                蓝宝听到这句话差点咬到舌头,他捂着嘴把鱼咽下去,才口齿不清地回应道:“啊啊……那个,我最近和弗雷斯蒂他们……”
                他编不出借口了,依旧捂着嘴,用余光瞄了一眼金发男人,见他仍是波澜不惊地微笑着,便自动忽略掉了这个话题。
                “嗯,所以就很晚回家。”
                阿诺德似是无法融入渐而欢乐的气氛,便唐突地推开座椅退出了晚餐,独自一人不辞而别。其他六人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再安静地关上门。
                “总是独来独往的。”坐右数第一个的红发男人低声抱怨道。Giotto沉默了,他在发挥缓和气氛的作用时,总显得微不足道。
                时值盛夏,这个夜晚却反常地冷。他抬头远望天上的灰色浮云,正悠闲地从夜幕的一端漂游到另一端。外边是万籁俱寂的夜晚,除了枯树向天空延展的杂乱的枝干,和无言的夜风,再也没有其他的景色了。
                他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所以在这种近乎肃杀的环境中也不感觉寂寞,并没有回去重新加入晚餐的意思。他拉紧了衣领,打了个呵欠,睡意逐渐蔓延。正出神之时,他听见石砖地上的蹵音。一个身躯庞大的黑影从他面前闪过,怀里揣着同样可疑的包裹。职业本能让他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


                15楼2014-07-18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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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受人尊敬的绅士和杀人犯。”
                  方桌上叠了一沓大小不等的纸张,其中多数已经泛黄破损。
                  Giotto用拇指摩擦着纸张的边角,总结了一句:“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呢。”
                  阿诺德把档案收回袋中,像是结束一件不痛不痒的事务一般。
                  “他还曾有欺诈行为,不止一次,却鲜为人知……”阿诺德接下来加重语气强调,“可能背后有个主谋或组织。”
                  Giotto不合时宜地露出微笑。
                  “这正是时机。”
                  这原本是阿诺德一人就能完成的事,看见Giotto也跟在后面,他顿时皱起眉头加快脚步。
                  “那天你去看<葛蓓莉亚>,是因为剧场里藏着什么通缉犯吗?”Giotto半开玩笑地问他。
                  阿诺德怪异地瞥了他一眼,满脸“怎么问这种无聊问题”的表情。Giotto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他依旧没有把心理活动表现在脸上。冷场了很久很久,阿诺德才挤出一个短语:
                  “那个叫伊莲娜的舞女。”
                  他意识到这个短语可能引起误会,才把句子补完整:“有点奇怪。”
                  “哦?”
                  Giotto不再问伊莲娜奇怪在哪里,他知道阿诺德不想深入讨论了,于是自己揣摩个中含义。没想到平日寡语的阿诺德竟又解释了一句,接着不断打破他保持沉默的戒律。Giotto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不知如何回应此时反常的阿诺德,只能边听边点头。
                  “我那天看到了幻觉。”
                  “镜中的她消失了。”
                  “我无法解释。”
                  “我不知道她是谁。”
                  ……
                  当安德烈被Giotto和阿诺德发现时,已经躺在快凝固的血泊中,表情并不像是正常状况下的恐惧,半张着嘴,嘴角向下垂,紧闭双眼,更多的,有种悲戚。
                  安德烈就在这天上午被枪杀,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遗言。
                  在向他的狱友询问情况时,他们对这桩谋杀案表示茫然,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一直在说他的女儿。”


                  19楼2014-07-18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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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reyt


                    20楼2014-07-18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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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冷场 UPUP


                      22楼2014-07-18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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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又没来!”G翻了个白眼,他对这家伙已经不能仅仅用不爽来形容了。
                        蓝宝搔着头,有点后悔地说:“啊啊,连本大爷都来了。”
                        “蓝宝。”
                        “伟大人物不能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看来我还是……”
                        “蓝宝。”Giotto加重语气,简直像个家长。蓝宝立刻闭嘴了。
                        Giotto打断他们的抱怨,直接切入正题:“曼奇尼家族要求和谈,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他们不知道此时阿诺德正悠闲地坐在咖啡馆角落,对他们所谓的重要会议没一丁点关心。
                        “阿诺德先生!”
                        他怔了一下寻找声源,发现背后那桌坐着路易吉兄妹,还有兰恰的领导阿诺德先生。他默默回头,继续事不关己地喝着咖啡。
                        “阿诺德先生,吉赛尔的人选有确定下来吗?”兰恰听起来很紧张,带着央求的语气。
                        “没有,劳拉脚踝受伤之后,我一直拿捏不准。”
                        “求您啦,伊莲娜从小就想当吉赛尔了!”
                        路易吉想必是被兰恰硬扯过来的,不知坐在那儿起什么作用,只是随声附和:“对啊对啊!”
                        “孩子,她才十六岁”
                        “六个月后就十七了。”路易吉补充了一句。他正襟危坐,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因为自己把事情搞砸……兰恰会怒不可遏的。
                        “真的不行,如果你再坚持我就……”
                        ……
                        阿诺德受不了他们打扰他午后的平静,在背后一阵喧闹时干咳一声,三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路易吉对被阿诺德逮捕的事至今耿耿于怀,一看到阿诺德就挥舞起拳头嚷嚷:“喂,压迫者!来决一死战吗?”
                        阿诺德甚至没有瞥他一眼的兴趣,瓷杯和杯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从椅子中站起来,走之前在另外一个惊愕的阿诺德身边作了短暂停留,不动声色地给他留了一句:
                        “我觉得她比较适合。”
                        这天入夜阿诺德又徘徊在通往神庙的树林,不是来散步也不是来侦查镜中幻象。他来到上回来偷袭的敌人的隐藏处,因为失手没能让敌人活着提供线索,一种隐藏的直觉告诉他类似的偷袭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回身抽出手铐。
                        伊莲娜只是战栗了一下,已经习惯他那有点大惊小怪的性格。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他把手铐放回风衣口袋。
                        她的嘴唇动了动,结结巴巴地尝试组织语言。
                        “A-lau-di.”
                        他别扭地凝视着她,侧过身,脚踝向后挪动了几寸,作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最后她给了他一个简单的道谢:“Grazie.”她想感谢他一直以来在舞台下无言的注视,他给她完成梦想的机会,支持与照拂。在缺少言语的接触中,她也看到了他除了冷漠外的一面,威严的外表下也有懂得欣赏的内心。她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直到脚步的回响消逝不见。
                        他不再揣测伊莲娜简单的道谢中又有什么隐喻,他知道这纯粹是道谢。
                        六个月,寒暑易节,他仍旧保持原来的散步路线,到神庙的静谧中歇息片刻,再原路返回,从已经破碎的窗口观察正在练习的伊莲娜。有几次他确实目睹了她的镜像消失的画面,也目睹她日渐虚幻的姿态。当然,伊莲娜也能感觉到阿诺德在破碎的窗后安静地观察。
                        Giotto早已提醒过她,这个地方很危险,随后,他意识到阿诺德也在那里,便不再深究。
                        但这些都不重要。在六个月后《吉赛尔》上演的两个多小时中,阿诺德已经忘记她的种种未知给他带来多少困扰。他第一次认识到,未知也能创造惊人的艺术美。


                        33楼2014-07-20 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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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reyt


                          36楼2014-07-20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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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马车门开了,卷发少年露出半个脑袋,对她伸出右手,把还未来得及犹豫的她拉上了马车。
                            “本大爷叫蓝宝,”他的声音似乎天生就充满困意,“Giotto的朋友之一。”
                            伊莲娜不知Giotto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么多奇怪的朋友。他打了个哈欠,欣赏窗外逐渐下沉的落日。
                            “竟然叫本大爷干这种麻烦的事情。”
                            蓝宝丢给她从西西里到里昂所有需要的票,懒散地闭上一只眼睛,双手叠到脑后。
                            “上级指示,你不要回来啦。”
                            “……”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高兴一点,这是阿诺德提议的。”
                            这句话并不出人意料,伊莲娜只是可惜来送她的人是蓝宝而不是他,没机会和他道别了。蓝宝接着又吹了几个牛皮,见伊莲娜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就百无聊赖地睡起觉来。
                            她回头望着快速远去的景色,很好奇那片景色的某个角落是否藏着阿诺德——就像他藏在窗户后面那样。落日躲到稀疏的浮云后,晚霞泛出一层层金红色的光彩。离去之时也像梦境一般。
                            最后他们在码头停下,突然刹车把蓝宝从睡梦中吓醒,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出了眼泪。伊莲娜端详着手中的船票,慢腾腾地从马车上出来时差点摔倒,路途的崎岖让她的腿有点发麻。
                            蓝宝拖长尾音朝她喊道:“路上小心,伊莲娜小姐,记得不要回来了哦——”
                            他钻回马车里,双手托腮,不耐烦地自言自语了一大通:“阿诺德那家伙,竟然叫本大爷等到轮船开动……”
                            她上船后攀着栏杆回望自己已待过一年的西西里,林立的房屋和纵横的街道完整地展现在她眼前,再远一点是安德烈大叔租给她的地方,再远一点是阿诺德的住处——她曾因为误会叩响他的门。附近有片不大不小的树林,按照阿诺德的散步路线,会经过一座废弃舞房,达到破旧的神庙。
                            她有一次发现了这个静谧的地方,台阶旁的一隅就是他常常伫立的地方。那次她停下脚步,压低呼吸,一动不动直到他慢慢离开。归去之时她看到阿诺德徘徊在废弃舞房旁边,惊讶他们竟有如此多的偶遇。
                            在她刚刚感觉什么事情开始了的时候,就匆匆被遣返,一切戛然而止。三年之间,彭格列内部风起云涌,背叛、驱逐逐渐成为主调,而她平静地待在里昂,平静地走向虚无,对这些一无所知。
                            阿诺德目送她的远去,正如半年前她道谢后目送他离开,三年后他目送她走入无边黑暗中那样。
                            第二部分 终


                            40楼2014-07-21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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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1.
                              对伊莲娜来说里昂已经没有可留恋的地方了——先是父亲离奇失踪,她回到里昂时母亲早已病逝。想到这里她就欲哭无泪,母亲生病期间可能无数次渴求她的陪伴,又无数次落空。她不知道伊莲娜的地址。
                              她在歉疚之中度过最孤独的三年,没有人知道她的经历,昔日好友只给她留下模糊的记忆,各奔东西。对她来说最孤独的不在于言语的丧失,而是回忆共享者的离去。
                              有几次表演过后她疲惫万分却无法入睡,在空洞的家里,她独自面对冷漠的梳妆镜,对影成双。这时候只有烛火,窗外的星空和自己的镜像,她也日渐发现自己的镜像在变模糊,正如阿诺德看到的那样。她的身体还在持续消逝,她对大地的触感不可挽回地淡化。
                              她宁愿这种变化来得快一些。等待是种煎熬,在等待之中观察不到这个渐变过程,但它确实发生着,令她躁动不安。
                              直到二十岁的某一天夜晚,她难抑孤独中的躁动感,把家里所有的书刊都找出来堆在一起,把每一本中有人像的那页摊开,摆满整个房间。微胖但双眼有神的巴尔扎克、俏皮地眯着眼睛的欧拉、撑着阳伞的贵族妇女……她感觉有很多人在注视着自己,忽然那种躁动感消失无踪,她体会到瞬间的安宁。接着,她倏忽陷入更深刻的恐惧。
                              她想,如果阿诺德在就好了,至少在这个人的注视之下,从没有虚假的安宁。也就是这一闪念,让她猛地站起,打破彭格列给她的永不归来的指令。
                              当伊莲娜再次踏上西西里的土地时,她不知道斯佩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伊莎贝拉接受了二世的求婚。她依旧抱着无知的态度,就好像她第一次来西西里一样。
                              她提着不多的行李,穿梭于老去三岁的人群之中,停步,回忆,寻找,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的循环,她才抵达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阿-诺-德。”她敲了敲门,喊出这个仍如生词一般的名字。
                              她提着行李的手全是汗,内心惶惶,门把开始转动时她几乎要叫出声来。这一次,出现在门背后的阿诺德没有再说“我不收舞女,请回”,除此之外,还是老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舞女,从表情和语气都揣测不出他的心理。
                              “哦,伊莲娜,”他说,“我们多久没见了?”
                              接着,阿诺德关上了门,示意她跟上,他们一同走着最初的路线,走向钟楼下的咖啡馆。另一位叫阿诺德的人在二楼的窗户后看到此景,对他妻子嘀咕道:“是伊莲娜……”他吐出一圈圈的烟雾,仰面回首三年前的记忆。
                              “我有点怀念,”他专注地晃着咖啡杯,热气腾腾直上,这句话仿佛不是对她说的,“你演吉赛尔的时候。”
                              她应和了声。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不是吗?”
                              阿诺德不在乎Giotto所说的家族羁绊,但面对太多变故,纵使淡然,也不免迷茫。他看着眼前变化最小的伊莲娜,一向厌恶滥情的他也产生些许凄凉。伊莲娜静静倾听,他觉得伊莲娜有没有语言已经不重要了。在她面前,他可以说比往常多好几倍的话,那些于他而言不屑说的,不愿说的,不适合说的。
                              谈资消耗殆尽,她站起来,颤颤巍巍,阿诺德扶住他的手臂,明显感觉她快支撑不住站立了。和上一次触碰到她的手肘不同,他不安地感觉到,这次没有触感了。


                              42楼2014-07-22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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