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着身体和心底的痛,安静地盯着晦暗天空中根本看不见得流云。
“森吉,我病了。”
回到病房,萨苏的血液似乎已经结了冰,离床还有一步即达,却瘫倒在地。
这一晕倒,就隔绝了人世整整三天。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也没有维持森吉的需要。整整三天。她恐惧于森吉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知道,森吉没有体温,他是不会像自己这样挂念着对方的。
医生告诉她,她的频频晕倒是因为贫血,严重的贫血。并且告诉她,明天要将她转入重症监护室,也许要在里面尘封半年、一年,或者更久。
因为萨苏的消化系统被感染,药片她无法完全吸收,只能注射。又是无止境地轮番刺痛。当面无表情的医生在一天内给她的身体注射了许多次的浓缩红细胞,临走前在病房外和她父母说话,虽然是低声絮语,但在这清冷空间,萨苏一样听得一清二楚。
医生说:“如果你们的女儿再丢失一克血,那么她就活不过这个星期。”
当爸爸妈妈站在门口哀伤地看向她,她只是咧着和森吉肤色一样苍白的嘴做出一副苍白的微笑。装着安然。
然后再独自走上天台,把哽咽全塞进风里。这一刻,她最想念森吉。
她趴在天台边缘用尽专注俯视下方来来往往的路人。小小的人,看不出他们的年龄,猜不出他们的性格、喜好和职业,看不出他们的健康、贫贱,摸不穿他们心灵深处强忍着的到底是喜怒,还是哀乐。所有的人,几乎所有的人,在日常生活拥有一个温暖真挚的拥抱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在人生中流转了许多许多年后,依然会空虚一人。
除非情侣,除非那些幸福的、有了另一半灵魂因而完整的人。只是像自己这般,从出生起就没有玩暖满足,而之后遇见森吉,汹涌澎湃的温暖满足却来得令自己无力承受。渐渐要成为致命的伤口。每一次拥抱都让她窒息疼痛,虽然极端,但又乐于在其中沉湎。
可是她,他们,又未必能满足。
他爱上的只是自己的鲜血,依赖的只是自己的血。她如此真切地了解了他。他没有体温没有生命,他只是个吸血鬼。但她分明也听过他的心跳。她渐渐不能让自己坚定,就像她甚至不能清楚自己到底是真正地爱上了森吉,还是爱上的,仅仅是拥抱这种感觉。
如果仅仅只是拥抱这种感觉,只要自己心甘情愿付出生命,奋不顾身地拥抱谁不可以?又何必是森吉。在森吉那里,她要用血液作为代价,还要赠送自己全部的感情,日复一日只是在做一笔无情的买卖。
何必是他!又何必把自己的隐痛秘密亲口告诉他,又何必和他一起走过这么多斑驳的一天又一天。
又何必此时还在想他。
想得那样充实、滞胀、深刻、凄婉,那样挥之不去又无可奈何。
“萨苏……”
她抹掉眼泪转过身,森吉悄无声息地出现,像是被一阵晚风挟裹来,疲惫地弓着背站在天台门口,有气无力地呼吸,断断续续气息不稳。她看着很多类似雨滴的水沾在他的侧脸,并且一道一道往下坠。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消沉地微垂。
萨苏可以想象到在没有自己的这三天里,森吉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怎样的饥饿。她深一脚浅一脚朝他走过去,他颤抖着唇还在轻唤她的名字。她伸出手指刮去残留在他下巴上的雨水,触碰到他雪白的皮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