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找了个喝咖啡的由头，我跟手冢好歹在楼下长椅歇了下来。
3月的天还是比较冷。医院楼下的绿化除了草还是草，毫无初春美感，离这最近的樱花树在50米开外。
手冢显然没有跟我寒暄的打算，一来就直奔主题：“京极桑，keigo的情况，能具体讲讲吗？”
“啧。不好说。”
“什么意思？”我这随口一答，身边的人倒是吊起了十二分的紧张。
“送过来的时候，确实挺严重的。不过……”
“不过？”
“人不还是被我们救回来了。”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无关痛痒，手冢沉默数秒，在我罐装咖啡快见底的时候又一本正经地杀了个回马枪：“keigo他伤在哪里？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是否会留下后遗症……”
“停！”我急忙打住，“手冢君，不要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年纪大了记不住。”
“抱歉，京极桑。”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我笑道，“先是伤势对吧？”
“嗯。”
“唔，肝肾损伤和腹腔内出血，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心脏破裂，一条两点五公分和一条一公分的伤口……”
“很深……吗？”犹疑与试探性的语气入耳，我扭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年轻人不要露出这么杞人忧天的表情啊！虽然是有点深，但痊愈也就是几周的事。”
“……”又是长达几秒的沉默，手冢才重新开口，“会有术后疼痛吧。”
“……会。”这是事实，我没办法反驳。
手冢侧过头，仿佛是在注视远方，表情宁静而隐忍，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是我的错。”
“咳。”这转折太突然，我被最后一口咖啡呛了个正着。
“我下了飞机不应该那么快给他打电话。”
原来他是从机场赶来的。
我已经大概能猜出接下来的发展了，keigo因为接了手冢的电话，一个不留神，出了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手冢君，你这个逻辑有问题。不管你有没有打电话，那辆肇事车注定会出现在那里。照伤势来看，车速是很快的。也就是说，那个keigo君对吧，能不能避开这场车祸，本身就是个概率事件。”
“……”回应我的是沉默。
“或许因为你的一通电话，keigo的步伐产生了一瞬的迟疑，本应该走到车头正前方，最后却是在侧面，从而逃脱了死亡的厄运。”
手冢转过头来。
“造成这次意外的，是司机的不当驾驶。与你无关。”
手冢不置可否。
我们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着，直到手冢站起来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京极医生。”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さん”（san），而是用了“せんせい”（sensei）。
这句感谢连带着keigo的份吧，我想。
手冢的背影消失在门中，我竟唏嘘起来。
这孩子的倔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