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绕过藏青色大理石堆砌的旋转楼梯,便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在那里,我见到了母亲。
我下来的时候,母亲穿着黑色的礼服坐在客厅喝茶。她身旁坐着的是面色阴沉的艾熙。
显然又是强迫着早起的。
艾熙出色的面容遗传自母亲,他们都有一双双眼皮很深的杏眼,我确实薄薄的眼皮。
因为我不是母亲亲生的。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叫她“母亲”,而不是像艾熙一样叫“妈妈”因为我固执地认为, “母亲”只
是一个称呼,而“妈妈”才是那个生我的、爱我的人。
是的,我曾经是个孤儿,六岁以前生活在另一个城市的孤儿院,六岁之后来到这里,成为艾
家的养女。
那时候,母亲也是真心喜欢我的,变着胡杨将我打扮成漂亮的小公主;每天晚上坚持为我讲
故事,直到我睡熟;和朋友们去喝茶也不忘带上我,一脸幸福地向身旁的人炫耀:“这是我
家的小天使哟.....”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是现在这副让人讨厌的样子。
据说,那时的我,聪明、伶俐、爱笑、喜欢献宝似的将涂得乱七八糟的画本举到大人面前以
求夸奖。
那时,她宠溺的叫我“宝贝”、“小天使”;我叫她“妈妈”。
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个时候,多好。
可惜,后来的那一切还是发生了。
于是,我和她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那时,我们都还不知道将会有一个叫艾熙的小生命诞生。
那时,我还在喊母亲为“妈妈”。
一天,家里的气氛一反常态的喜庆,全家一派喜气洋洋,只是人人看着我的眼神怪异又闪躲
。
后来我才明白,那种眼神叫做怜悯。
那晚,父亲和母亲很晚才回到家。我一直没有睡熟,听到响动,像往常一样拎着小人书去母
亲的房间央求她念故事给我停。
隔着虚掩的们,小小的我听见母亲说:“把半夏送会孤儿院吧?明天就送走。”
然后是父亲犹豫的声音:“这个.....”
“我肚子里现在已经有了我们的亲生骨肉,还留着她干什么?明天就让人送走吧,我现在一
看见她就想起自己以前被人取笑不能生养的狼狈样子。”
“已经签了领养协议,现在这种情况下反悔恐怕更会被人说三道四,毕竟我们都是有头有脸
的人【废话,难道你没头没脸你还是人啊?】”
“那你说,半夏怎么办?”
“先养着吧。”父亲低声讨好母亲,“你就当时养只小猫、小狗,你高兴了就逗两下,不高兴了
大不了可以扔给下人不用管。反正我们又不需要省那几个钱。”
那个时候的我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大概是潜意识里明白,离开孤儿院后所得到的一切不过
是一场美梦。竟然是美梦,就总会有梦醒的时候。
没有眼泪,没有怨恨,只有害怕。
后来,关于那晚的种种细节我已经不能全部记起,只记得那晚的雪下的很大很大,我躺在小
床上盯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最后竟然是微笑着入睡的。
我安慰自己,就算是虚假的美梦也总好过现实。
第二天,我就变成了艾熙空中的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有没有见过不太得宠的小动物小心讨好主人的模样?
大概就是那个样子。
小心翼翼,只是因为太贪恋曾经得到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