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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老妈一掌拍醒,提示该回家了的时候,高木美和子有一种突然被从水里拎上岸的感觉——便是本来的悬浮恍惚瞬时切换到重力全满——沉得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
这时又隐隐觉得有点好笑——最该集中精力琢磨任务的这会儿,自己居然开始神游四海了。
穿戴整齐地跟妈妈道别,高木美和子转身出门。
麻蓝的天上撒了一撮碎星星。闪闪烁烁,映着地面小世界里的热闹。车灯留给人眼的映像,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被扯成弧光或线光。透过路两畔参差的花树,看得见氖灯渐次亮起,拼出各式的字样图样。入夜后的城市街道,冷热光源精致繁复。较之日照却很显薄弱。这会儿比起白天更冷了些。
高木美和子因此觉得分外清醒,精神得夜里大概要睡不着了。她照旧是把脸的一半揣到围脖里——这是听了某个人的话——“冷的话,就把脸揣进围脖”。
高木涉说这句话时,那个逗得她忍俊不禁的表情又浮现在她的脑海。这家伙,今天能不能休息好呢。她记挂着。
高木美和子盘算,从现在开始的24小时之内,自己要下哪些功夫。要不要打电话给长崎当地的老同学,或者再联系一下目暮警芈部多多打听点什么。
母亲知道自己明天要去长崎港的时候说:“明天要跑一趟去看涉那孩子啊?那孩子还是一样让人放心不下呢。”
对这句话高木美和子内心飚出一万个同意,当时倒是下巴一撇,不屑地来了一句:“我担心他?呵呵。”
然而就在这一趟临出门前,高木涉还差一点被自己撕烂了嘴。就因为他笑嘻嘻的一句“其实我感觉我今年运气不错,遇到麻烦也不要紧”。在严重的武芈力胁芈迫下,他一遍两遍三五遍地收回了那句话。
高木美和子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她想起父亲殉芈职那天早上说过的类似玩笑。她不想让这样一句无心的话,有哪怕一点点几率再次成为不幸的预言。
到底还是这么上心啊,她想。毕竟是一个玩笑不得的紧要任务。
即使高木涉出身长崎、身为警芈官,适应环境再怎么驾轻就熟,一定程度上也是在拿身家性命作为赌芈注。自己有着同为警芈察的心理素质。也有着身为家人的特殊处境。一种敏感而又亢奋活泛的微妙心情,解释起来再容易不过。
越临近当时,这种心情越会指数上涨、极剧明显——她准确预知到了自己一天之内心绪的发展,就像是审芈问犯芈人的时候,用一点基本的技巧来读透他的内心——尽管也仅限于读透而已,她不奢望自我平复。
但高木美和子是不害怕的。这点她清晰地认知并且暗自惊讶不已。她揪紧了心,有所记挂,然而并不害怕。
就像面对一片内容未卜的黑域,却不介意独自走进去。尽管心跳突突的透过前胸后背,却总是隐约觉出一种可以信任的踏实感。
并非是自我麻痹的虚假安抚。而是通达的知觉所给出的真实反馈。总觉得有种力量可以信赖。有种油然而生的温暖感觉,可以抚平心上一切悬而未决的恐惧和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