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orphous.
a. 无定型、无法归类
　　00
那天应该是要来一位女模特儿才对，如果来的不是那个李东海，这一切不会不一样的，或许吧。
　　01
　　学生们都在画室里头了，圭贤过去带模特儿来，今天印象中应该是位女孩子？模特儿都是助理再找的，也就是圭贤，圭贤从硕一就当我的助理了，当到我不知道他到底几年级了。
门打开了，是个男孩……
我沉默了一会，男孩熟门熟路地走到中央的椅子解下衣服，我越过男孩的头瞪了曹圭贤一眼。
我开口向学生们下了指令，今天不用画细部……轮廓就可以了，有个在模特儿背后的女孩子红了耳朵，今天的男孩子的身材很好，肌肉线条很漂亮，脸蛋也是上等的，虽然女孩晚到没有选到好位置，不过……
曹圭贤从门口走到我旁边。
－那个……
　　－我说今天要女模特儿的。
　　－啊……今天那个没空，刚好下一次的人今天可以来
　　－嗯？
总之不是曹圭贤的错就是了，曹圭贤说那个女模特儿身体不适所以……好吧。
－你刚刚不该瞪我的
　　－你没有说我当然会觉得是你的错
我觉得我跟曹圭贤的耳语应该很小声，我们总是控制得很好，但是中央的男孩看了我们一眼，是因为曹圭贤把手搭在我的腰上吗？因为男孩朝著我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画到一半的学生也把视线移了过来，我轻巧地从曹圭贤的怀里脱离。
刚好有个学生举手了，曹圭贤匆匆的跑过去帮忙。
曹圭贤是我素描课的助教也是我的助理，表面上这麼说而已。
我看著坐著男孩，漆黑的头发，眼睛很清澈，双眼皮的折子很漂亮。
　　这样的身材当模特儿真是合适啊……
　　休息时间到了，男孩俐落地把衣服穿上了，穿著夹脚脱啪搭啪搭得看著学生画他的模样，他跟学生讨论著。
　　模特儿有很多种，有些休息时间就只是穿上衣服开始做自己事，有些是来打工的看得出来就很不自在……有些会像这个男孩，跟绘者讨论。让一些素未谋面的人描绘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
　　我忽然对这模特儿有点兴趣，以前是不会这样的，男孩刚好走到我前面的那个学生的位置。
　　「你叫什麼名字？」我轻轻地开口问了他。
　　「你是教授吗？」他歪著头看著我。
周围的学生都笑了，我总是被这麼问，连这模特儿都这样……唉呀唉呀。曹圭贤原本在整理签到表，他抬头望了过来。
「是啊，我是这堂课的老师……」
男孩说他叫李东海，他是个兼职模特儿……时间差不多了，曹圭贤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我看了一眼手表，李东海回到中央的位置做好，乔了一下姿势，还问同学说他之前是这样坐吗？红著脸的女同学猛点头。
曹圭贤捧著签到表走了过来，他说那谁谁谁又没来，他讲话愈离我愈近，后来我索性依在他身上，他又搂著我的腰了，签到表遮住了我跟他的脸，画室基本上只有气窗，他靠在我的耳边，把我更往他怀里靠著。
－这不像你啊？怎麼会去问模特儿的名字？
他咬了一口我的耳垂，我看了他一眼，有点痛，我没有回答他，我只是把签到表还给了他。
－你这样不可以哦……
他今天这堂课在我耳边最后一句话是这个，后来下课了，李东海也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了。曹圭贤应该有记得拿薪水给他吧？不管了，反正这都是助理再处理的。
　　

03
之后为学生的那天的画做打分数时，总觉得学生画的好像都不似我印象中的男孩，相由心生，或许我脑海里的男孩不是那模样。
曹圭贤今天因为课程的关系出门在校园里外拍，我去了他电脑找李东海的资料，反正他也常常没事偷用我的打电动。想不到这小鬼居然把信件删除了，以为我找不到吗？
找到了李东海的联络方式，把曹圭贤的电脑恢复成刚刚他离开的样子。
在办公室播了通电话给李东海。
想不到男孩还记得我，甚至认得我的声音。我问他是否可以在来当一次模特儿？他有点疑惑居然由我亲自打给他，他答应了，很快约好了时间，我瞄了一眼曹圭贤的课表，曹圭贤应该会去上课吧？
后来我去上了几堂课，回来时看到曹圭贤趴在我的位子上睡觉……这小鬼是不是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但是我也忘记他从什麼时候这麼大胆了，我捏了捏他的脸蛋。
他抓住了我的手，扣著。
「今天都还没看到你啊。」他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拉著我的手。
他埋进我的怀里，有点像是狗狗在讨拍拍一样，我摸了摸他的头。
「我听大学生说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我每天都穿得很好看。」
「好吧。」
我今天穿著灰色的豹纹外套配著磨损牛仔裤，配著黑色的毛帽，大狗又蹭了我一下，抓起来旁边的相机，拉著我的手，让我站在窗边。
「让我拍几张吧，赫宰。」他凑在我耳边说著，
他捧著相机的样子很专业，但是我对摄影没有兴趣，我喜欢画「我看到」的，而不是世界看到的。
曹圭贤不拍别人，他自己是这麼说的。他只拍我。
确实，他座位上满墙的风景拍立得，作品集也全都是风景。
他有一个锁著的抽屉里放著他拍我的照片，我会知道是因为有一次我去找他拿学生的资料，可是他刚好不在座位上，他要我自己进去找，他说放在左边第一个抽屉里，但是我却拉成了右边的第一个，我拉开来的时候愣住了。那全都是我，我带著学生去户外写真，我都还记得曹圭贤带著单眼去，我以为他是来拍上课状况，因为要做教学评鉴，但是现在看到的却是我专心指导著学生的模样，我都忘记我是来这里找学生的资料了。
直到曹圭贤开门走了进来，他倒抽了一口气，我抬眼看了他。
『你都看到了？』他的样子有点慌张。
『嗯？』
他想要开口说什麼，但是又顿了一下，那个样子有点可爱，我笑了。
『你知道我不拍人的吗？』我看著他，他走到我旁边，『……但是看到你之后……』
那是他第一次靠著我这麼近，如果论一个学生跟老师，或老板跟助理都不应该这样……但是我没有推开他。
『我只拍你喔，赫宰。』他说了我的名字，语调很好听。他的嘴若有似无的贴在我的耳朵上。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
今天又有毕设做不出来的学生过来跟我诉苦，我说那转换一下环境吧……学生说都做不完了，去别的地方只会更做不完啊！
那找个人聊天啊……学生抱怨说我又没有圭贤学长，我皱了皱眉，跟他有什麼关系。
学生立刻换了表情，没事！没事！
真是都是群小鬼。
※
今天曹圭贤来家里了，他有钥匙，我给他的，他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今天要不要去超市呢？我可以帮你拿东西哦……」
去了比较远一点的超市，不然学校旁边那间都是学生，虽然不一定是西画组，但是我还是……
曹圭贤熟门熟路的帮我拿了牛奶跟鸡蛋，我说我想要别的味道的牛奶，我想要草莓味的。
「这样会发胖呢……」
「你管我？」
后来他还是拿了一小瓶放进购物车里，有时候还是要听听他的话。
有时候事情自然而然的发展下去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比如我跟曹圭贤
他说被爸妈召唤回家了，这周末不能陪我了，他把我搂在怀里说著，我答他，这样啊……我窝在他怀里无聊的转台著。
他拿走我手上的遥控器，正好看到喜欢的女歌手的节目！接著他关掉电视，一手捧著我的脸。
「老师。」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感受到从我脸颊传到他掌心的热度了，他搂著我的腰抱起我，难怪他一催我去洗澡，没安好心眼的小鬼！
※
早上我醒了，曹圭贤还在我旁边呼呼大睡，他说他的车是下午的，现在是几点了啊……拿过手机，却看到了李东海传给我的讯息。
－一起喝个咖啡？星期天下午？
之前也有女模特儿不知道怎麼拿到我的电话然后也要约我出去，曹圭贤之后都把那些工作全包了，但是这次是我自己去他电脑拿的……嗯。
回完讯息后，回到房间，曹圭贤闭在眼睛，手在床上挥来挥去，应该是在找我。
「在这里啦。」我抓住他的手，他满足的笑了。
我还是可以跟别人出去喝个咖啡吧？我开著车送曹圭贤去车站的时候，原本想跟他说的，但是还是算了好了。
TBC.

穿著可以参考131110~131112伦敦行
04
我和李东海约在了一间咖啡店，避开了常跟曹圭贤去的那间……毕竟他还是特别的。
李东海今天穿著THOM BROWNE西装外套，他有著猫咪般的笑容，他在那间咖啡店等著我，他点了两杯奶茶，我都还没有说我想要喝什麼。
「你看起来像是喜欢甜食的样子。」
「怎麼这麼说？」
「因为教授很可爱阿～」
「……」
没讲什麼，只知道李东海是个兼职模特儿，到底正职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他说他偶尔也会拍拍杂志什麼的……也没有聊画室的事情，他没有问，我也没有提起。
后来一通电话把李东海叫走了，李东海骑著档车离开了，我拿出手机，是曹圭贤叫我记得吃饭的讯息。
－有　刚刚喝了奶茶
－怎麼可以只喝奶茶？快去餐厅吃饭！要吃有肉的！不能只吃菜！
－好好好
－赫宰真乖
看完最后一句，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到底谁才是老师阿……
※
隔了几天后，李东海来了，我带著他进到我的画室，请他到椅子上坐下来。
「只有你吗？」
「是啊。」
「为什麼？」
「因为学生画的都不像你。」
「哦」李东海饶富兴味的点了点头，他似乎欲言又止，「要开始了吗？」
他眨了眨眼，我点了点头。他有点像是在生命之树旁的那条蛇。
不知道是我多心了，还是怎麼样，总觉得李东海今天卸下衣服的样子不太一样。
眼神也变了，不像前些日子在看到他的模样。
今天我想要画大画，我站著拿著铅笔打底著。
后来我发现李东海不是看著某处，而是盯著我看著。
「为什麼盯著我看呢？」
「你不是也盯著我？」
「因为我要画你啊。」
「那我也要看你呀。」
有意思。
我觉得他的眼睛好像想告诉我什麼，我觉得我好像怎麼画都画不出他那样的眼神。
「你总是那样看著人吗？」
「不是。」
我把笔放了下来，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
「这样我没有办法画了啊……」我手叉在腰上如此跟他说著，虽然绘者必须与模特儿交流，但是李东海现在传递的眼神令我有些难以招架。
「那就不要画了啊。」他又眨了眨眼，他伸展了身躯。
「我还没有问你叫什麼名字呢，教授。」
「我叫李赫宰」我垂著眼看著他。
他的唇动著，轻轻的念著我的名字。
「你要不要明天再来？我现在没办法画了。」
「好吧。」男孩的表情有点失望。
在男孩穿上衣服时，我去办公室拿出薪水袋，瞄了一眼时钟，曹圭贤应该不会这时间出现吧……我干嘛这麼怕他知道？
我把信封拿给李东海，他盯著信封摇著头。
「不用啦～」
我以为他指的是因为我今天没有画完所以不需要，我还没有想完，李东海伸手环住了我的脖子，他在我的唇上点了一下。
「我只要教授的一个吻就好了～」
男孩眯著眼笑著，我愣住了，他的手还挂在我的肩上。
「下次把我画完时，我会要别的喔～」
「你在讲什麼啊……」
我推了推他靠在我身上的柔软身躯，他的年纪大概跟我的学生都差不多。
「明天见罗。」
他朝著我眨了眼，应该就是抛媚眼的意思。
小鬼，他跟曹圭贤都是。
※
曹圭贤又来家里了，不知道他那研究生宿舍到底是干嘛用的，他的室友一定很开心室友都不再还可以分担电费水费，曹圭贤真是绝顶好室友啊～如果他没有在我做饭的时候搂著我就更好了。
晚餐后，他洗好了碗，捧著我的脸问我要不要出门散步？我点了点头，我戴上了一副眼镜，这样比较不会被认出来，若是说我跟曹圭贤有什麼，也说不上来，但是我绝对是不会说，我跟曹圭贤没有什麼的。
现在有些凉了，曹圭贤伸出一只手要我挽著他，我照办了。
这小鬼平常虽然有时候爱无理取闹，但是有时候又是可以依靠的人。
「赫宰啊。」
「嗯？」
我们走在湖边，这是学校里著名的景点，也是情侣们约会的圣地……嗯。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牵起了我的双手。
「我可以在这里吻你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徵求我同意就吻我，今天怎麼忽然谨慎了起来？他这样有点可爱，还好现在天已经黑了，不然他一定会嘲笑我的脸红。
「可不可以？嗯？」
他凑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他浅浅的吻在我的唇上，我闭上眼睛，眼镜有点儿碍事，他想要摘下来，我抓住了他的手。
「好嘛。」
他吻在我的额头上，牵著我的手，我们回家了。
我跟曹圭贤这样到底算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05
起床的时候，曹圭贤没有在旁边，有点奇怪，他已经留好早餐在桌上了。
「My Hyuk 今天早上临时要外拍 不能陪你去学校了 对不起TT yours.」
吃著他做好的早餐，我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整理了一下，拎著包包开著车去学校了。我任教的是艺术大学，走在路上的学生乎打扮都是奇装异服，不如这样说好了，其实穿著普通衣服的人才是奇装异服呢。
穿著骨董鞋的女孩，发型奇特的男学生。
到了办公室取出手机，发现有两封未读的讯息，一则是曹圭贤一则是李东海。
「教授哪～今天老师临时加课　没办法过去了　真难过」
「宝贝　有吃早餐吧？」
等下曹圭贤应该就会来办公室，我先回了男孩的讯息。
「没关系的　先忙自己的事吧」
「教授真是温柔啊　嘻嘻」
我边在旋转椅上转来转去，边思考要回他什麼，转到右边的时候，曹圭贤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啊的叫了一声，先把手机往口袋里塞，但是曹圭贤动作比我快。他拿著我的手机瞧了一眼，接著啪的一声把手机放在桌上，似乎不是心疼手机的时候，我咽了一口水。
「李东海？你怎麼会有他的电话？」他端起了我的下巴。
「……你电脑上找的。」如实回答，我盯著他黑的深沉的双眼。
「我不是删了吗……」
我听不出他的口气到底是难过还是什麼，他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
他倾身，双手撑在椅把上。
「赫宰，你为什麼要这样？」他的热气洒在我的脸上，有点酥酥的。
「…怎、怎麼样？」
「你这样真的很不乖呢……」
他把我抱起来放在桌上，难得今天桌上东西比较少，不然都堆满了画跟画具。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我瞄到了时钟，我应该要上大一的素描了……
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抚摸著我的背……
「呜……圭……」我推著他。
后来他把我从桌上抱下来，他啄了啄我的脸颊，凑在我耳边说著，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生气。
他拿了我的水杯跟上课要用的东西还有他的签到表跟平板。
今天是静物素描，我边走边说著，要注意光影的变化啊，圆形的东西的光影是最难表达的……
我坐回了我的位置，曹圭贤把我的水放在我前面，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力又有些生气。
下了课后，曹圭贤在收学生们的画，我直接回办公室。
我回到画室，把墙壁用画布围起来，拿著颜色直接洒在画布上，红色的、橘色的，颜料从我的指尖低落至地板上。
「赫宰。」曹圭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准进来。」
「赫宰……」
「你不是要上摄影课吗？快去！」
我知道他在门口犹豫了会。
「好。」
他这样说著，好险我看不到他的脸，不然我一定舍不得他离开。也还好他看不到画室里头是什麼样子。
我听见了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我滑坐在地板上。
为什麼要道歉？但是他有做错什麼吗？我又做了什麼？
手机响了一声，是男孩传来的讯息。
「要不要我翘课过去呢？」
男孩好像懂得我现在的心情一样，为人师表的我，居然回答他，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是我什麼也没办法思考。
男孩进来画室时有点吓到，我想谁都会被这样看起来像案发现场的空间吓到吧？
「你心情不好吗？」他说著。
「我不知道……」
「那我们今天不要画画了。」
他拉著我的手坐在地板上，
「我们来做一些别的事情吧？」
男孩说的话很像魔咒，我或许是被他盯上的猎物，一点都无法动弹。
他拿起了一旁的抹布将我被颜料染色的手擦了乾净。
男孩凑过来吻了我，他的唇软绵绵的……他的手伸向了我的衬衫，我应该要推开他才是阿……可是我却让他解开了我的钮扣。
「赫宰好乖呢……」男孩念了我的名字。这种感觉很奇怪，在我耳畔的声音应该另外一个人才对。
一颗两颗，我知道我颤抖著。
「没有和你的助理做过吗？」他凑在我耳边说著。
我听到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我知道我刚刚确实锁上了，可是有一个人有那把钥匙，平常我根本不会锁门的……
「赫宰？你在哪里？……赫宰？！」
他的声音渐渐有些歇斯底里，脚步声逼近了画室，我不知道我为什麼不推开李东海。我真的不知道……
「赫宰！！！」
曹圭贤一把拉起我，把我护在怀里，他对李东海吼著，但是李东海只是笑笑地离开的，惹得曹圭贤更气了，又吼了李东海一句。
他没有问我任何一句话，只是一直吻著我，抓著我的手腕把我压在画室的墙上，吻到都有血腥味了。
后来曹圭贤把办公室跟画室的门都锁上了，我跟他在画室里做了，我一直哭，我不知道为什麼哭，曹圭贤很生气，我不知道他在气哪个，气我用了他的电脑找了李东海的资料？气我找李东海来这里吗？但是他又一直哄著我说不要哭。
红色的画室，让我有种这里就是我被杀的现场一样。
「我」或许早就被杀了。
TBC.

圭视角的番外
Coagulation.
n.凝结
那时候刚跟前一个女朋友分手不久，就只是因为我考上了更好的艺术研究所，她不想要远距离恋爱，那就算了吧，或许她仅需要我罢了。我不在她身边就什麼都不是。
到了新的学校后，有位教授正在徵助理，当教授的助理是最快可以进入状况的方法，我想也没想的就去应徵了，接待我的是别的教授的助理，一位学长，他说这位老师还是博班学生，不过真得很有才华呢……说了一大堆后，我被他带到那位教授的办公室。
学长轻轻地敲著门，先闻其声，请进，软绵绵的。学长意示我进去后，就只剩下我跟教授了。
他的办公室不算太整齐也不太凌乱，座位后放了一堆画框。他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拿著毛巾擦著手，看起来刚刚是在画图。
染著棕发的教授，看上去感觉比我还年轻。
他看著我的履历表，问我除了油画还会什麼？我说摄影。
后来没有讲什麼，我以为他不喜欢我，后来他说我可以回去了，隔天就接到学长说，我被录取了。
学长说，虽然你们硕士生们共同拥有一间大研究室，不过因为你现在是教授助理，所以你可以到教授隔壁的小间……虽然不同大画室那样舒服，不过有自己的空间也不错。
那时我的指导教授是另外一位教授，但是后来他升上助理教授后，我就立刻换了指导教授，当然是换成他了。
我就把才刚放到研究室的东西又放到了助理小间，教授靠在门上看著我搬进来。那天他穿著长版的外套，看起来好不优雅。
他倚在门框上，阳光照著他，影子打在地板上。影子、他黑色的皮靴、修长的双腿交叉著、打扮的很时髦，好看的丹凤眼低垂著，我和他对上了视线。
我看著他，他忽然发觉我的视线，好像吓了一跳，丢了一句，弄好到我办公室来。随著他移动飘起的大衣消失在我的视线。
学长只说了教授的优点，没有说他的缺点。
教授有点……不知道怎麼说，他不是不聪明，就只是傻，他好像对於行政作业不是很在行，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新生啊，不过这是助理该做的事情吧。
有一次我要去把资料拿给他，他的名牌不是忙碌中，我敲了门就直接进去了，他不在位置上，但是手机在桌上，我想他应该在画室里吧？
我推开画室的门，他正盯著一张照片临摹著，我靠著墙看著他画图的样子，他头顶上有一些黑色的头发长出来了……
我只看著他的背影，脱去外套穿著黑色的毛衣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娇小。
他的模样让人很想照顾他。
棕发下露出的脖子相当的白皙，我在想什麼阿……他很专注，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缓步地移动，啪，我一个没注意踩到了纸团，他转过头。
「圭贤？」
「啊，老师，我是要跟你说……」
虽然他只跟我差了两三岁，可是我还是叫他老师，毕竟他还是我的老板，我的上司，当他第一次听到我这麼叫他时，他歪著头想了一下，他似乎也想不到更好的称呼，就这样随他去了。
他静静的听著我讲话，他的眼神、他的鼻头、他的嘴唇……我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怎麼了？」他眨著眼睛。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都按照你说的做吧。」他笑著对我说。
他问我要不要喝咖啡？我以为他要叫我去买，结果他围上了围巾，是我们一起去。
他像是空白的画布、沉稳的休止符。
我对於他的感觉，像是油画的颜色一样，不会变色，只能越来越加深。
后来我才知道，他画图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才把手机放在外头，而那天是他忘记翻名牌了，接著我又才知道，我才有这个特权可以看到他做画的模样，不过知道也是几年后了。
他去上理论课的时候有著大师的风范，跟画室里认真画图的样子也不太一样，跟他慌张不会处理行政事务的样子也完全不同。
那个学弟妹大概都不知道这位教授私底下什麼模样吧。
每次都想要装酷，可是遇到不会的事情就会慌张，接著他就会慌慌张张的打内线给我，到最后我乾脆待在他办公室好了。
学弟妹都很喜欢他，他跟学生处的很好。
他沉静的模样让人很想保留下来。
我以前照相从来不拍人的，我觉得没有一个人需要我用相机保留他的面容。
但是教授让我做到了。
但是他的美怎麼可能只用相机留下来呢……美人不能被禁锢在相框中。
还好我可以一直望著他。
他带学生出去写真时，我拿著相机出去，他笑著对我说，真是认真啊。
他或许不知道他像是毒药一样，我彷佛在慢性中毒著，当他开始对著我笑的时候，我已经无法满足他只是对著我笑了。
原本对焦在远方的山，但是我把镜头拉近，照下了他认真教学生的模样。
后来也拍了好多他的照片，我全部都放在小间里的抽屉，但是这件事如果被他知道该怎麼办？但是被他发现了更好。
可是我想也不想保留我对他的感觉，我会在他上课时，靠在他的耳边与他低语，他似乎也不在意，我便得寸进尺，搂上他的腰跟他讲话。
他瞄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想打扰在作画的学生，还是他觉得这样无所谓？还是有谁也这样对他作过？
心里的不满开始涌现，我居然在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愤怒著。
每分每秒只想著我刚如何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我亦步亦趋的跟著他，他一开始有点疑惑，我说我是助理嘛！他笑著说，真好，还好我的助理是你……他老是觉得其他同事的助理好像不怎麼样，亲爱的，那是我为了你才这样的。
后来他发现了照片，他明明就是红著脸的！但是看到我进来好像又一脸不在乎，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麼这麼大胆，我念了他的名字，我把他搂进怀里，他头发现在是亚麻色的。真好看哪……他的手似乎不知该放在哪里，我拉著他的手让他搭上我的肩膀。
渐渐做了一些不是助理该做的事情，我开始帮他去超市里买菜、帮他把大画搬回家。
还有亲吻著他可爱的嘴唇。
好像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一样，那是个午后，他趴在桌上午睡著，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睫毛的阴影打在他的卧蚕上。小小的嘴唇微张著。
情不自禁。
他的唇像是果冻一样柔软，但是好像一用力就会碎。
他迷迷糊糊地被我吻醒。
「圭……贤？」他轻声说著，他因为我的逼近，起身靠在椅背上，刚睁开的眼睛还对不到焦。
我倾身又吻了上去，他轻轻抓得我的衣服，他喘了一口气，圭贤，又念了一次我的名字，好像在请求再一次，无处不诱人……
那天我跟他一起回家了，他站在玄关不让我进去。
「怎麼啦？」我这样说著。
「我我……我今天想要一个人……」
「害羞了？」
「曹圭贤！」
为了避免他骂我，我只好一把搂住他进到门内，吻住他想要骂人的唇，他原本推了我一下，但是一下就放弃，乖乖的靠在我怀里。
「老师，」他在我怀里的身子震了一下，「在门口骂我的话，你的同事们会发现的啊……」
他轻轻地槌著我的肩头。
他有点担心会被别人知道我们，晚上出去和我出去时总是带著眼镜，那乖巧的模样反而更人更想要逗他。
他总是没有表示但是又表示著什麼，他晚上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挽上我的手，接著在很惊讶的放开，我牵过他的手，不放开。
一发不可收拾，我觉得我好像原本就该属於他。只是上帝这个时候才让我遇见他。

后来有一天。
要把他的大画们带回家，其实只是把大画放进他的凯迪拉克里面，可是角度很难乔，又担心画会受伤，他捧著手跟我说要不要就不要带回去，放在办公室就好了？可是你办公室的画已经要满出来了啊！他嘟著嘴，好吧……
之后终於把画放进他家客厅，他看著我的眼睛都快要溢出水来，为什麼？他拿著毛巾颤抖著帮我擦著汗，后来他哭了出来，我不知道该怎麼办，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泪水，我搂住了他。但是他还是哭，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麼哭。
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哭的那麼美、也哭得让我心碎。
我搂著他坐到了沙发上，他念著我的名字，我吻著他，他抓著我胸口的衣服，接著揽上的我的肩头，我没有办法控制……
那是第一次。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麼做，但是我只想让他舒服。
他意乱情迷时的模样说不出来的迷人，那位平常在课堂上讲著色彩学，握著学生的手教画的教授……
他的手指抓著我的背，他一点都没有要拒绝这一切的进行，他念著我的名字，很轻很轻。
在他颈上鲜红的吻痕像是玫瑰花落在雪地上。
微蹙的眉头，他念著我的名字。
结束后，我却有点不知道该怎麼面对他，我抱著已经睡著的他回到他的房间，当我站在床边在想要怎麼办时，他闭著眼睛念了我的名字。
「圭贤……」
我抱著他的手跪在床边，他说，陪我。
他像是雏鸟一样，睁开眼看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所认定的，还好是我当那个人，我才不想让他如此的模样让别人看到。
这一陪，或许就是一辈子了。
※
我搂著他的腰，跟他一起在菜市场买菜；我牵著他的手，在夜晚的校园漫步。
他好像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每次我离开他一下子，他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看到我又会展开笑颜。
我亲吻著他的可爱的唇，亲昵的做著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事情。
他总是害羞的看著我对他所做的一切，他吻著我的耳朵表示回应。
※
我好像只剩下他了，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剩下我。
不想让他看到其他人，但是我知道没有办法控制他。
不识相的人都被我赶走了，因为他们不敢。
当他看到那位模特儿的时候，眼睛闪了不一样的光芒。
模特儿看到他的眼神似乎带著挑逗的意味。
没有人敢在我所在的地方这麼大方的直接跟他说话，可是那位模特儿敢。
我隐约觉得他有事情瞒著我，但是我无从问起。
只能依然和以前一样，他还是如以前一样温顺，不会是对每一个人一样吧？可是他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过一天算一天，只要他还会在我耳边念著我的名字就好了，还会看著我笑就好了，还会接受我的吻、我的拥抱就可以了。
他那天和模特儿通著讯息，他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看著我把手机放在桌上。
捏著他的下巴，强迫他看著我，他的眼神有点害怕，我心烦的吻了上去，我总觉得要让他该知道我是他的谁……在他耳边表达我的不满。
我以为他会懂，但是如果不说的明白一点，他或许根本不会懂。
但是之后他不让我进画室，我才觉得糟了，但是他要我去上课，我不能不去，他不喜欢坏孩子……这堂课我一点也上不下去，拿著手机一直看著他的电话号码，但是按不下去。
后来下了课直接回到他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居然是锁上的！
我知道他一定在……而且一定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
看到模特儿正在脱下他的衬衫时，模特儿甚至对我挑衅的一笑吻了他一口，我冲过一把拉起背对著我的他，护再怀里，他抓紧了我的衣服，我吼了模特儿一句。模特儿笑了，我又吼了他一句，居然笑著离开画室。
我握著他的手直接把他压在画室上亲吻著，他温顺的张著口回应著，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愤怒的我，那双美丽的眼睛又被泪水所填满，抬眼所看到都是红色跟橘色的颜料，像是杀人现场一样。
我早就被杀了，早就被杀了……
他红润的脸蛋，眼睛里的闪著的光芒好像希望我对他做什麼。我锁住了办公室的门、画室的门。回到画室里，他还是敞著衬衫坐在地上，眼睛里漾著泪光，我承受不住他的泪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哭得很厉害，肩膀都抖著。
心脏被腐蚀著，我的假想敌确实出现了，也被我赶走了，但现在像是被蒙上眼睛一样，我看不清楚。我连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他的眼泪，头脑一片空白，我一定把他弄痛了，我却停不下来。
结束后，我搂著他，我有点担心他会推开我。
但是他却是紧紧抱著我，埋在我的颈窝里。念著我的单名，只是我的名字，意义大过了一切，我好像慢慢了解为什麼他总是念著我的名字了。
「我真的快疯了……赫宰……」
我知道我根本绑不住他，他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可是我一直努力建构著让他没有我世界就会毁灭一样的错觉。
事实我错了。
是我没有了他，我什麼都不是。
回到家之后，他软绵绵的态度又让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吧？原本以为是我束缚了他，但是或许到头来被绑住的是我自己。
他隐晦地说著我像是他养的宠物犬，我的确被他所驯服著。
确实是阿……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但是某方面我又认为我也是他的全世界，在那之后有一次在学校赶图，我跟他说会晚点回家，但是不知道会多晚。
半夜三点的时候，系馆放著杜兰朵的公主彻夜未眠，有人气的差点去踢音响，他打电话给我。
「……圭。」
他只说了这个字，我丢下未完成的画回到了家。
穿著睡衣在沙发上看著正在脱鞋的我，他闷不吭声，不知道是谁刚刚带著哭声打电话给我。
我把他抱起来回到房间，我捧著他的手亲吻。
－你可不可以不要画画了？他撑起身子看著我说。
－你养我阿？我笑著说。
－啊……也不要……
－那我只好继续回去画画了啊。
他搂著我脖子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帮他拉上被子。
但是现在不管怎麼样，只要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就可以了。
只要可以一直看的到他就好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