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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灵异转载】我们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新惊魂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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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从石三的家里出来的时候,我的魂都快散掉了,只是一步一步晃晃荡荡地走,我知道我对不起石三,他为了边儿把命都搭上其实就是希望我们能幸福,但是,我没有做到,初恋总是很美好,但是毕竟那是过于青涩的情感,当我们成熟之后就不会再喜欢倒牙的酸杏了,我们都会爱上水灵灵的水蜜桃。
  我和边儿分手了,其实也不是分手,是我抛弃了她,我跟我自己说我并不在意她做过妓女,我跟自己说我并不在意一见到她我就会想起石三,但是除了这些我还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她。
  后来听朋友说,边儿又做回了老本行,她的妈妈死了,再加上我的离开,让她不堪忍受,后来染上了毒瘾,在红灯区她是要价最低的妓女。
  我只能冷冷地回一句:“她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自己的面子。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在生死一线,是这个女人曾经不顾自己的安危想要救我,我也忘记了,这个已经无药可救的女人,是我兄弟用命换回来的。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我居然变成了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路灯下,我看见一个白色的动物站在那里。我知道它在等我,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封信,还在。我接受它的邀约,等待它的审判。
  我知道眼前的这只羊就是石三,你可以说我是精神病,但是我真的能感觉到,他就是当年那个梳着汉奸头叫我兄弟的小子。即使它现在浑身长毛,四肢着地。
  他用羊的眼睛看着我,我从它的眼中读到了悲哀、仇恨,还有不舍。
  我一步步走过去,它张开嘴,我看见了密密层层的牙齿,Ⅴ⒐二还有它眼角流下的泪。
  我蹲下来,把脖子伸过去,对它说:“我亲爱的兄弟,我们终于可以永不分离了……”


63楼2014-06-23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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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集预告: 面蛊
    节选:
    聚集在他身边的面具,那种可怖的模样,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他自己的神情也变得异常诡异。我感到一股冰冷的东西深入骨髓,对于可怕后果的恐惧让我忍不住想阻止他。然而,他一巴掌把我扇开了,这是他第二次对我们动手。


    64楼2014-06-23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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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个故事 面蛊
      【1】
        暴雨鼓点般密集,落在车顶上,仿佛随时会击出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洞,车窗外漆黑一片,紧挨着车窗的身体,能感觉到玻璃在雨点袭击下的颤抖。车前灯照出的一小片筷子粗细的、雨水交织出来的栅栏,车头上溅起无数朵水花,雨刷疯狂地扫动着,水不断冲刷着风挡玻璃,视线变得极为模糊,令人产生了在水里泅游的错觉。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一个路牌都看不见!”刘枫一边咒骂着,一边竭力朝路边张望。
        车窗外没有一丝光,只能在车前灯的余光照射下隐约看见狭窄的路的轮廓,两边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巨大的水泥块。我竭力睁大眼,想找出能确认我们目前所在位置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陆真蜷缩着身子,脸紧贴着玻璃窗。之前他就一直是这个姿势。我推了推他,想让他把剩下的饼干拿出来,手指触到他肩膀时,感觉他的肌肉僵硬得像木头。他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别碰我!”
        我不由怔住了。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中藏着些陌生的东西,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陆真,你不是说这一带你熟吗?接下来该怎么走?”车子猛然一蹦,后轮陷进了一个小坑里。刘枫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几句之后,回过头来问陆真。
        “别问我!”陆真语气十分粗暴。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和刘枫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刘枫强行将陆真抵在胸前的下巴扳起来,Ⅴ⑨二对着他的眼睛问:“你小子没事吧?不是你说这儿有个挺好玩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陆真话没说完,身体猛然一个激灵,忽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我和刘枫都吓了一跳,还没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他已经站在驾驶室外,用力敲着车窗玻璃。
        “他疯了吧这是?”刘枫咕哝着摇下玻璃,“你干什么呢?都湿透了!”
        “我来开车!”陆真大吼着。狂暴的雨声遮盖了他的大部分声音,刘枫和他争论了两句,两人的声音都淹没在雨中,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刘枫用力敲了一下方向盘,从驾驶室爬到后座上,陆真马上钻进车,将车门和车窗关得死死的。他浑身完全湿透了,从上往下淌着水,我将毛巾递给他,他匆匆抓过去擦了把脸,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神了,你怎么开动的?我刚才开了半天都卡着。”刘枫大声问。
        “我也不知道。”陆真说。
        “你知道往哪开吗?小心点!”陆真开的速度太快,我有些胆战心惊,忍不住提醒他。
        “放心,”他回过头来朝我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丝血色,“这一带我熟,要我说可能说不上来该往哪走,但只要方向盘在我手里,就知道往哪开。”
        他说得像真的一样,我和刘枫心里都没底。但这个时候只能任由他去开,毕竟我和刘枫都完全不认识路。刘枫小声跟我嘀咕:“这小子有点怪!”我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陆真的古怪之处。从下暴雨之后,他就变得沉默起来——或许确切地说,从一上路,他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到这一带来旅游是他的主意,一路上也是由他负责带路,但途中好几次,他都忽然提出取消这次旅行,我们起初没理睬他,后来被他说烦了便顺口答应了。刘枫刚要把车头掉回去,他又改变了主意,惊慌失措地笑着说是开玩笑的——他当时笑得脸上抽筋的模样,让我都有些不忍心看。
        说起来,我们来的这地方,本身也有些古怪。一离开马路,走上这条碎石砌成的小道,两边的景物便迅速变得荒凉,刚开始还有几栋明显没人住的危楼矗立在路两边,后来便只剩下大片大片的废墟,一路行来,看到的都是一地的房屋碎块,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转到小路上的时候大约是下午4点钟,不到半小时,天上飘来一片沉重的乌云,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光线迅速被吞没,很快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暴雨倾盆而下,我们几乎是被困在了这个荒凉的地方。
        在暴雨中行驶了多久,我们都不记得了。掏出手机来看看,才6点多钟。正常天气下,天色应该还很亮,我们车周围却黑得令人毛骨悚然。雨无休止地砸下来,我和刘枫都不再说话,陆真全神贯注地开车,他身体上散发出强烈的潮湿气息,将原本就闭塞的车厢里的空气挤压得所剩无几,我不得不敞开窗喘两口气。
        “关上窗!”刚打开窗户,陆真便厉声命令。
        “我喘口气。”我说着把窗户关上了。
        “快到了。”陆真说,“再忍忍。”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一看刘枫,已经睡着了。


      70楼2014-06-24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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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陆真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脸上露出极度痛楚的神情,腮帮咬得紧紧的,过了一阵才说:“回去!”
          “什么?”我和刘枫同时问。
          “回那屋子去!”他用力吐出这句话,拉着我们又转身跑了起来。
          我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除了听从他的话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只能跟着他狂奔起来。刘枫不断地嚷着什么,但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吞没了。我们又回到了那屋子里。无数的脸跟着我们奔跑了一阵,在屋子的门前停了下来,徘徊不去,在门口形成一道人脸做成的门帘。
          一进门,陆真就倒了下去,身体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我和刘枫连忙扶起他,将他扶到木柴堆边。三个人都已经湿透了,那些脸似乎不会进屋来,让我们暂时能喘一口气。刘枫弄了些木柴,找到一块塌陷的地板,将已经有些腐烂的木地板敲开,弄出一块一米见方的泥地,在上面生了一小堆篝火。陆真此时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脸色白里透青。我不断揉着他的胸口,感觉他的胸膛肌肉十分僵硬。我和刘枫脱下衣服和裤子放在火上烤着。刘枫将陆真扶好,我慢慢帮他把衣服剥下来。他的身体呈现出蜡烛般的白色,一点血色也没有。
          “这小子身体不行。”刘枫摇着头,将陆真扶到最靠近火堆的位置坐了下来。
          熊熊的篝火带来的暖意,让我有些昏昏欲睡。刘枫让我睡一会,他负责看火。我点点头,看看趴在窗户上那些凝然的面孔,心头的恐惧减弱了许多——至今为止,并没有见到它们有任何攻击的行为,如果它们只是喜欢这么飘着,就让它们飘着吧。刚睡着没多久,便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猛然冲入耳朵,直接撞击到我的心脏上,我感到自己心脏仿佛被谁揪了一下,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跳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刘枫焦急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凄厉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是陆真的惨叫声。他正在地面上扭曲成一团,刘枫想稳住他的身体,被他一把推开了。他从火堆边号叫着滚开,身体将木地板上蓝色的地衣蹭掉了一大块。我们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一两分钟后,他不再翻滚,依旧蜷缩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我们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边,我伸手想把他扶起来,看到他那抗拒的眼神,又把手缩了回来。
          “陆真,你怎么回事?”刘枫不管这么多,一把将他扶着坐起来,他又发出一声惨叫,刘枫正要说什么,忽然愣住了。陆真看到他的眼神,慌忙用胳膊遮住自己的胸膛。看到他的胳膊,我也愣住了。他意识到我的目光,惊慌地将左胳膊藏在右胳膊底下,这么一来,胸膛又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颤声问。
          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什么也不说。我看到的情况太令人震惊了,问出那句话之后,好半天我都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身体冰冷,可我和刘枫都不敢再把他移到火堆边——在他的胸膛和左胳膊上,各有一团碗口大小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发出莹润的光。刚看到那两团皮肤的时候,它们正朝下流淌——是的,是皮肤本身在朝下流淌,而不是皮肤上的什么溃疡。
          陆真的皮肤仿佛融化了一般,变成半溶液状的流体,顺着身体淌到地面上,在地上形成凝固的蜡状痕迹。他的手接触到那两团半融化状态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手指印,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小指头戳进去的小洞……那不是皮肤而是蜡,是的,就是蜡,所以他才不能在火堆边久坐……难道陆真是个蜡人吗?我试探着伸手按压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分明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正常肌肤。刘枫将手在他胸口那团半融化的皮肤上按了一下——那团肌肤因为融化的缘故,略微凹陷下去,被他这么一按,两个清晰的指头印就留在了上面。
          “这是……”刘枫连忙将手缩回来,他的手指头上沾满了蜡。他连忙在地面上将手指蹭干净,转头朝我看了看,有些发愣地道:“是蜡,还是热的。”
          陆真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刚看到他的眼泪时,我下意识地认为他的眼球也像蜡烛一样融化了。然而那眼泪是清澈的,⒌⑨⒉我沾了点尝尝,咸涩的滋味,是正常的眼泪。他哭了两声,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和刘枫一肚子疑问,又不敢问,只能轮流守着他。等我们衣服晾干之后,那团篝火渐渐熄灭。我将一个火把点燃插在篝火堆上,转头一看,刘枫抱着陆真已经睡着了。不知不觉中,我也渐渐睡着,风声雨声远去,梦里一片漆黑。
          嗡嗡的低鸣声将我们唤醒,一睁眼,天已经亮了,半间屋子被阳光照得透亮,地面上幽蓝的地衣已经看不见踪影,而我们栖身的这一小块地方,因为处于屋子的最里端,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些地衣还依然残存着,但也已经委靡不振,干枯蜷缩起来。空气中荡漾着一种蜜蜂般的嗡嘤之声,却又找不到任何虫子的身影,只听得人心头烦躁。
          刘枫和陆真也渐渐醒来。陆真胸口和胳膊上的蜡状肌肤已经恢复了硬度,不再继续融化。他一醒来就显得非常惊慌。刘枫起身走了两步便被他拽回来。
          “别去!”他惊恐地凝视着被太阳照彻的那半边屋子。
          “怎么了?”刘枫问,“对了,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73楼2014-06-24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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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但陆真没有回答他,只是瞪着那阳光灿烂的地方,额头上淌下豆大的汗珠。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惊恐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只看到一片灿烂阳光,阳光中飘浮着成千上万张脸,它们依然在屋外飘荡徘徊,如同无主的孤魂。
            “白天……白天它们不会攻击我们吧?”大白天的看到这些脸,竟然比晚上看到更吓人。在阳光底下,所有的脸看起来都更加清晰,也就越发显得诡异。它们就像是活生生从人脸上剥下来的一样,眉眼分明,表情生动。
            “会的,晚上倒没什么,但它们就是喜欢在白天攻击……”陆真喃喃地道,面无人色。他擦了一把汗,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来对我们道:“你们在这里待着,哪也别去。”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现在太阳还不高,躲在这里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暂时还是安全的——记住,千万不要走到阳光底下去,等我回来!”说完,他便一下冲出了大门。我和刘枫大声喊他,他头也没回。
            “他搞什么鬼?”刘枫问。
            我摇摇头。我们等了大约20分钟,始终不见陆真回来。后来屋外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有好几次,看到他在窗外闪过的身影,那些飘荡的脸对他仿佛不感兴趣,远远地看到他就闪开了。当他跑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空气仿佛被他的身体劈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等他跑过去之后,那被劈开的空气又重新合拢。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管凝神细看。
            这是他第几次从窗前跑过了?他脸上淌着惊慌的汗水,匆匆朝窗内瞥一眼,喘息着喊:“别出来!”脚步声匆匆远去。空气潮水般在他面前分开又迅速在他身后合拢——这回我看清楚了,分开的并不是空气。
            充斥在空气中的有另一种东西,那是淡淡的、烟灰色的灰尘,在轻轻跳跃着,不仔细看看不出它们的存在。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就能看到灰尘,这个一点也不稀奇,然而为什么陆真拥有令灰尘让步的能力呢?我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刘枫便站了起来。
            “不等了!”他有些恼火地道,“陆真这小子鬼头鬼脑的,外面这么多怪脸,不趁着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走,要等到什么时候?”说完,他大步就往外走去。我想要叫住他,又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飘浮在身边的这些古怪的面颊,无论如何不能算是正常的东西。而在我们的常识中,一切邪恶的东西都惧怕阳光,陆真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到阳光底下去?我们又不是鬼!于是我也跟着刘枫走了出去。
            从暗处到光明,火一般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然而,我们还来不及赞叹阳光的美妙,就已经发出了惨叫。仿佛有无数细小尖利的牙齿在咬啮,我的脸感到一阵尖锐的剧痛。然而我找不到那咬啮的东西,只管捂着脸号叫。飘荡的脸仿佛感应到了我们的恐惧,在窗外焦急地撞击着门窗,急切地想要走进来。
            “阳光,是阳光!”刘枫捂着脸,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他变形的声音抛出这几个字,便拉着我踉跄回到屋子里,回到没有阳光照射的角落。那咬啮的刺痛感消失了。刘枫脸上留着几十个细如针孔的伤痕,血从孔中流出,看上去十分骇人。我抹了抹自己的脸,抹到一手的血。
            “这是怎么了?”我颤声问。
            刘枫没做声。我们将脸上的血擦干,它没有再流出来。但我们再也不敢走到阳光底下。
            “你说我们是不是变成了吸血鬼?”沉默了半晌,刘枫忽然问。
            我心头一颤。是啊,这实在太像是吸血鬼的反应了——一走到阳光底下就会被太阳灼伤。只是,这脸上的针孔实在不像是阳光弄出来的。还有,就算我们是吸血鬼,又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被任何异物咬过。我们在沉默中恐惧地呼吸着。诡异的面孔仍旧在飘荡、在窥探。我感觉它们在等待着什么。陆真终于走了进来。我们坐在地板上,仰头望着他。有多少问题要问他啊,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
            “你们刚才出去了?”他焦急地问。我们点点头。
            “不能出去。”他指了指阳光照射的地方,⒌⑨2“看见没有,那些灰色的。”
            “你是说灰尘?”我问。
            “那不是灰尘。”他说,“那是一种虫,它们的名字叫做浮虫,它们飘浮在空气中,有阳光照射的时候,它们不断产卵,只要一离开阳光,它们就会马上死去。到了晚上,所有的成虫都会死去,只有卵还活着,一遇到阳光照射就会孵化……”
            “刚才是它们在咬我们的脸?”刘枫问。
            “不光是咬脸,”陆真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他的脑袋转向窗外,“你们自己看……”


          74楼2014-06-24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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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看地面。”陆真说。
              我们带进来的木柴在黑暗中绽放出明亮的火光,将地面上蓝色的地衣照得清清楚楚。它们的光湮没在更巨大的亮光里,然而它们依然茂盛,甚至开始绽放——是的,地衣在绽放,那地毯般的蓝色植物上,仿佛绣花般出现无数小小的花纹,并且在迅速长大。等它们长到半个手掌大小的时候,我和刘枫都看出来了——是脸,那地衣上长出来的,是一张张的小脸。
              是我和刘枫的脸!我们俩的脸就这么静悄悄地绽放着,越来越大,愤怒的、喜悦的、善良的、凶狠的……各种表情的脸,数也数不清。当它们长到和我们的脸同样大小时,它们无风自飘,从蓝色地衣上脱落下来,飘浮在半空中,而那地面繁盛的幽蓝之上,又一批新的、属于我和刘枫的脸,正静悄悄地开始绽放……我们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发生,还来不及询问,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的脸朝我和刘枫簇拥过来!我的脸围着我,刘枫的脸围着刘枫,我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么多千变万化的表情,不同的脸就是不同的表情,从各个角度朝我靠近。然后,它们开始互相撕咬。是的,它们开始互相撕咬,每张嘴里都长出森森的白牙,喜悦吞噬了愤怒,然后又被善良吞噬,天真吞噬了仇恨,阴郁撕碎了惊喜,卑劣撕碎了激动……
              我的表情不断产生不断靠近,又不断消失在它们彼此的嘴中。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几乎忘记了害怕。我本能地一步步后退,后背很快顶到了墙壁。我和刘枫并肩站在一起,我们面前,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这场战争似乎永无穷尽,它们虽然在互相撕咬,却并不令人厌恶。起初那种诡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看着这属于自己的脸,我们反而生出亲切的感觉。我甚至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它们,但我感觉还不到时候,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呆呆地看了许久,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直到陆真过来。陆真将他的脸在我和刘枫的脸上蹭了蹭。
              “你干什么?”刘枫一把将他推开。
              “这是救你们……浮虫虽然死了,但它们的卵还在……”陆真说,他的脸上又露出痛楚的神情。
              “为什么浮虫不咬你?”刘枫厉声问。
              “因为……我的脸上戴着面具。”陆真说,这几个字他说得十分艰难,结结巴巴,似乎很不情愿才吐出来。
              “面具?”我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对的,面具。”陆真头一昂,神情显得十分真诚,说话也流畅了许多,⒌九②“这地衣就是浮虫的克星,它们生长出来的脸,能克制外面的浮虫,尤其是那种凶恶的脸……所以你们要尽量保持最凶狠的念头,以便最凶恶的脸能够生存下去,然后戴上其中最凶恶的一张面具,就不会害怕那些浮虫了!”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我很想问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他说的话我并没有完全听懂,然而,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照他说的去做!那些飘浮在四周的脸,现在看来不再那么诡异,反而有几分亲切——那毕竟都是我自己的脸啊。我越来越感到,陆真说的是个不错的主意。那边,刘枫显然已经接受了他的说法,刘枫四周出现的脸,表情越来越凶恶,有几张脸狰狞得让我感到恐惧。就算是为了躲避浮虫,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脸变成这副模样。我隐隐地抗拒着,却又禁不住想顺从心中那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
              一种极度疲倦的感觉从四肢涌起,我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地上。身边,刘枫也坐了下来,他已经将手伸向一张最狰狞可怖的脸,他抓住了那张脸的下巴,将它往脸上套去。
              一只手啪地将脸从他手上打掉,那脸刚一离开刘枫的手,很快就被别的脸吞噬了。
              “不能戴!”陆真厉声道。
              “靠!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说让我戴面具的是你,说不让戴的也是你!”刘枫怒火中烧,一个巴掌扇在陆真脸上。这一巴掌把陆真和我都扇呆了——刘枫一向像我们的大哥,虽然脾气暴躁,但从来没跟我们红过脸,即使是最生气的时候,也是骂一两句便作罢,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不是我!”陆真的身体又抽搐起来,我去扶他,他一把甩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你先等等,等下就知道了。”
              “妈的你还敢动刀?”刘枫扑上去就要揍他,被我死命抱住了。
              “再等等,看他怎么办,好吗?”我对着刘枫的耳朵吼了好几声,他那愤怒的身体这才渐渐松弛下来。
              “好,最后一次。”刘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而陆真的举动,连刘枫也禁不住惊呆了。
              陆真一刀对着自己的脸刺了下去。我和刘枫同时抓住了他的手,可他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我们甩开,左手快速地提起伤口,用力一扯——那脸皮底下竟然露出了许多白色的筋。刘枫还打算再阻止他,一看到这露出来的东西,不由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我问。
              陆真紧闭着嘴唇,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拿着小刀,对着那脸皮下白色的筋一阵乱斩。一根根的筋断裂,他逐渐揭起了自己的半张脸皮。血从他脸上流下来,将他的胸膛染红。他举起刀还想继续,手却无力地落下了。那半张揭起的脸皮,没有了他手的拉扯,又重新覆盖到脸上。
              “快,帮我,不然又重新长拢了。”陆真将小刀塞进我手中,那只手潮湿冰冷,软弱无力。
              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手剧烈颤抖着,学着他的样子,用力想将他那被割裂的脸皮提起来。然而,我只提起一小部分。原本已经被他揭开的脸皮底下,那斩断的白筋,居然又长了出来,我看到一根根白色的筋从脸皮上长出,伸入他淌血的脸里,将脸皮朝着他的脸上拉去,我感觉到那强劲的拉力。我哆嗦着将刀搁在一根筋上,想切断那根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旁边刘枫从我手中接过小刀,嗖嗖几下,筋断血出,他一边将筋切断,一边揭起陆真更多的脸皮,最终,所有的白筋都挑断了,一整张脸皮从陆真脸上揭了下来。
              陆真已经晕了过去。他的脸上裸露出鲜红的血肉,却显出一种十分安详的感觉。那张揭下来的脸皮在刘枫手中挣扎着,背面的白筋不断吞吐,似乎想找到新的宿主。而正面的那张脸,仍旧是我们熟悉的陆真,一张冷静沉稳值得信赖的脸。刘枫将脸放到火把上,它发出一种古怪的吱吱声,很快在火焰的灼烧下变成一团灰。我使劲掐着陆真的虎口,他终于醒了过来。
              “千万不要戴上面具!”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我们没有插话,静静地听他讲述。“我对不起你们,”他说,“我不该带你们来这,可是我控制不了!这地方是我不小心撞进来的。和我同时来的有好几个驴友,他们都被那些浮虫吞没了。我因为误打误撞地跑进地下室,躲过了浮虫的追杀,却遇到了这些地衣。”
              他指了指那不断衍生出我和刘枫面孔的地衣:“地衣上长出我的脸之后,我便不断听到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戴上面具!戴上面具!’我实在无法抗拒这声音,再说也没觉得恐惧,仿佛心里那个声音就是我自己的心声。就这样,我戴上了其中一个面具……就在我戴上面具的那一刹那,所有像我的脸都枯萎了。”
              “我戴着面具走出去,那些浮虫果然不再来纠缠。我顺利地离开了这里。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离开村庄以后,我想把面具摘下来,然而在脸上摸了又摸,却怎么也摸不到面具。到镜子前一照,照出来的是我自己的脸,摸上去也是正常的皮肤,那张面具仿佛消失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我渐渐地变得不像自己。我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那都不是我想做的,却不得不做,像是有另一个人寄居在我的脑海里。⒌9②有时候我想反抗……你们看到了,只要一反抗,我的身体某个部位就会蜡化。后来我便完全听命于脑海里的声音。也是通过那个声音,我知道了这些脸和浮虫的故事。浮虫和地衣是两种互相依存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东西。它们是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存在,浮虫捕捉人脸,变成面具,而地衣在干燥的、黑暗的环境中能复制身边人类的面孔。这些面孔是人类不同情绪的体现,无论愤怒还是悲伤,都是面孔主人自有的情绪。所有的面孔中最后只有一个能存活下来,这取决于面孔主人本身哪种情绪最为强烈。这样的面孔具有抵御浮虫的能力,但是戴上面具的后果,就是变成像我这样。我被那面具操纵着,不得不成为它的傀儡,帮它将一个又一个人引来这里。当它要求我将你们带来时,我一直尝试反抗,一直在反抗……我一直试图带着你们离开这里,但它又控制着我把你们带回来。我终究抵抗不了它,要摆脱它的控制,只有两种办法:死,或者将脸皮剥下来。就算是死,脸皮也会自己剥下来,寻找下一个宿主。但如果将脸皮剥下来,我还是可以活下去,至于那张脸……我的脸皮呢?”他猛然想到这个,声音变得惊慌起来。
              “烧了。”刘枫简短地说。陆真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


            76楼2014-06-24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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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我一直没有勇气将脸皮剥下来,那太痛苦了……但眼看着你们被我的面具欺骗,眼看着你们就要让自己情绪中最丑陋的一面显露出来,并且戴上面具,我不得不……”他停下来大口喘着气,血红的脸上,一双眼睛渐渐变得暗淡下去。我使劲摇晃着他,不允许他睡着。
                我们的脸仍旧在四周互相撕咬,企图获得最终生存的权利。刘枫用奇异的目光盯着陆真,低声问:“那,你刚才说的,必须最凶恶的脸才能克制浮虫,这话是不是真的?”
                “我的脸凶恶吗?”陆真问。刘枫摇了摇头。
                “这里任何面具都能够克制浮虫,但戴上任何面具,你都会被面具操纵,”他说,“不同的是,你是被自己的面具操纵,还是被别人的面具操纵——而这其实并没有不同——一个面具只代表你某一个方面的情绪,那并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是所有情绪的综合体。我刚才说的话,是在面具操控下说出来的,它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戴上面具,尤其是凶恶的面具,因为你所戴的面具越凶恶,善良的因素越少,你就越容易被操纵,也就越容易泯灭良心去勾引其他人来做面具的宿主。但即使是在操纵下,有些话也是真的……越狰狞的面具威力越大,虽然所有的面具都可以克制浮虫,但只有那些特别狰狞的面具,才能够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在自己身边形成一定程度的屏障,在这个屏障范围之内的人,即使不戴面具,也不会受到浮虫侵害。”
                他喘息了两口,又笑了起来:“但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只要你们能够控制住自己,抵抗住你们自己面具的召唤,撑到天黑,等外面的浮虫都消失了,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昨晚本来可以走的,可惜我又被面具控制了,骗得你们跑了回来……也幸好是这样,昨晚下了大雨,在潮湿的环境下,地衣没办法长出面具来,否则,也许昨晚你们就已经被诱惑着戴上了面具。耐心等吧,等到天黑……”说到这里,他头一歪,晕了过去。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他说得也许没错,我们是可以等到天黑,但他已经等不了了。
                我下了一个决心,我不能眼看着陆真去死。我在脑子里聚集着最凶恶的念头,周围的我的面具逐渐变得越来越凶残,我真不敢相信,那样令人恐惧、令人厌恶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我的脸上。难道我的心中也藏着凶恶的种子吗?我闭上眼睛不敢面对。
                当我鼓起勇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面具们又变得温柔和善了。我凝视着那些脸互相撕咬的模样,再也鼓不起勇气第二次制造一群狰狞的脸——我实在是太爱惜自己了,即使只是面具,也不愿意让它变得那么可怕。
                但刘枫不一样。聚集在他身边的面具,那种可怖的模样,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他自己的神情也变得异常诡异。我感到一股冰冷的东西深入骨髓,对于可怕后果的恐惧让我忍不住想阻止他。然而,他一巴掌把我扇开了,这是他第二次对我们动手。
                可以想象,那种面具不仅仅会感应人的情绪,也会反过来对人的情绪产生影响——或者说,当你需要用最大的恶意催生最可怕的面具时,你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自己的心态。恶的最大化存在,必然是以善的最大化湮灭为代价。
                就算制成了最可怕的面具,带着我们逃出去,刘枫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即便不戴面具,经历过这样恶的催发,他的心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何况还要受面具的控制。我竭力用我想到的这些劝说刘枫,但他冷冷地说:“闭嘴!”他冰冷的眼睛里充满了凶残,还有痛苦。
                那一丝痛苦让我闭嘴了。刘枫难道想不到后果吗?难道他不爱惜自己吗?不可能。但如果不这么做,陆真必然撑不过今晚。陆真好不容易有勇气剥下了面具,不可能再让他戴上另一副面具。而要带着一个没有面具的人在白天逃离这里,唯一的办法,只有我和刘枫两个人中间的一个,为自己制造一副最凶恶的面具。
                我做不到,而刘枫做到了。我的面具是善良的,刘枫的面具是邪恶的,我的心中充满了善意,刘枫竭力让恶意充满他的心。但我和刘枫,究竟谁更善良,这答案昭然若揭。我自惭形秽,却始终没有勇气代替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我们终于逃出了那里。在阳光下,透过充斥着淡灰色浮虫的空气,能看到这个村庄的全貌——它古朴而颓败,仿佛几百年没有人居住过了。那无尽的面孔,仍旧在村庄里飘荡,等待着下一个宿主。而刘枫……离开村庄之后,我带着陆真去了医院,刘枫单独离开了。以前他从来不曾单独离开,尤其是在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敢去想他以后会怎样。陆真的脸重新长了出来,虽然布满疤痕,却如释重负,那是他自己的、不受其他意志控制的脸。
                我和陆真心里都藏着深深的愧疚,我从此不敢再照镜子。每当看到镜子里那张善良的脸,每当听到别人说我心肠柔软,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头号的伪君子。


              77楼2014-06-24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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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集预告: 槐树里
                节选:
                文法的腿瞬时软了,颤颤抖动,有湿润的点从裤裆开始蔓延,热乎乎的液体顺小腿流下,注入鞋内——他失禁了。
                  当麻木的脑子里反应过面前的一切,深度的恐惧开始激发着文法向外逃,他跌撞着,肩膀抽动。哭泣已经不是呜咽声,而是从肺里一下下拉动着残破的风箱,听得到刺耳的摩擦,仿佛深入骨骼,呼呼回响。
                  背后却真的有冷冷的气息跟随着,和多年前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一样,带来的只是冷,顺着髓骨根儿上的骨缝渗透进来,穿透骨里的髓液一路直向下。


                78楼2014-06-24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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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402的周何生有信。402的周何生!周何生!”星期天一大早,邮递员鲜乐就扯着嗓子在楼底下喊着。
                    周何生万分不愿意地从床上爬起来,好不容易睡回懒觉,真是。揉着脑袋拉开窗帘,推开窗去。
                    这天怎么这样?灰蒙蒙,阴沉沉的,好似裹着一层灰色的纱网,见不到一点天亮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墙上的钟,7点32分,不早了。
                    “等等,就下来。”周何生冲着底下的鲜乐答话,披上外衣,踢踢踏踏地趿着拖鞋下了楼。
                    “给,挂号一封,签个名吧。”⑸九⒉鲜乐把信和记录本往周何生面前一推,又抽出了第三封也是最后一封信。
                    “502的顾远晨有信,502的顾远晨,顾远晨!”
                    周何生正垫着楼道的墙壁签名,写到最后一笔,听到502的顾远晨,差点没把本子滑掉地上。
                    “我说鲜乐,你闹鬼吧你,502哪有人住啊,就那刚死了人的房子。”
                    鲜乐听他一说停住了吆喝,反问道:“502的人还没搬来吗?我听说上周就租出去了,是个大学生。真是大胆儿,要我,在街上打地铺也不住这儿呀。”
                    周何生本就是个挺热心的人,听到这里不禁有点义愤填膺,把本子和笔都塞回给鲜乐说:“这也太缺德了,房子里人死了还没半个月就出租,跟人家讲明没呀?这不纯属诳人吗?”
                    鲜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眨巴着他那独具一格的小眼说:“还不是死了那位的家里,也可能缺钱,房租估计挺低的。”
                    周何生丢下信纸,洗漱一番准备正正经经地跑到小区东门的街口去吃油条豆浆,刚打开门就听得外面传来胡碧玫娇得要滴出水的声音。
                    “哎哟,你怎么这样呀,我的手腕都要断了,也不帮着搬搬。”


                  81楼2014-06-2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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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周何生晃悠着回楼道时,住户冯婆和游老娘正一人一个小板凳,并排坐着串门帘带聊天。
                      要说她俩也真够耐心,不知花多大力气积攒的废旧烟盒报纸什么的,一张张剪成条状,再搓在一根铁丝上。还要用小钳子把两头弯成钩子,做成一个个圆菱形的小物件,串满了整扇门帘倒也十分好看。
                      坐在右手边穿湛蓝婆婆衫,白发利索的就是冯婆,此人年纪有50多岁,身上集合了农村泼辣老太的所有特征,什么爱看热闹啦,爱串门啦,爱打听消息啦,尤其保持着农村老太那容易膨胀的迷信。
                      另一个是游老娘,比冯婆小了有七八岁的光景,但因为身体不太好,看着没什么精神,背也有点驼。听说她青年就守寡,守到儿子成了人,现在也算到了享福的阶段。
                      冯婆喊住周何生,神秘兮兮地问:“我听说502住人了?”
                      周何生高深地点点头,摆出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模样说:“今个儿上午搬来的,怎么两位没瞧着?”
                      冯婆叹气:“你说502是能住人的?那屋的孟界光死得多邪乎呀,好好一人没病没灾的,非想不通吊死在窗户上,那天晚上砰砰撞窗户的声音可把人吓得不轻。”
                      周何生差点没面露黑线,心想我就住402,你住201,尸体就吊我窗户外头,那声音我听得明显也就罢了,你那儿也跟真的似的?他赶忙阻住话头说:“上次警察不也调查过了,结论是自杀。”
                      “嘿哟,你这孩子太实在了,”冯婆一脸你被糊弄的了神情,压低声音说,“警察那是查阳间的冤屈,阴间的东西他们怎么管的了?我都听上次帮着搬尸体的老卞头说了,孟界光的两个脚踝上都有黑手印子,那分明是有东西拖着脚让他吊。”
                      当晚睡觉时,周何生忽然听得头顶上有种很轻、很细微的声音响起,好像拖着什么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又有很小的悉率声。要不是如此静夜,要不是楼板不够厚,周何生根本不可能觉察到。
                      502,周何生顿时想起今天下午冯婆的话,人不动地把眼球抬到最高位想了想,毕竟是无神论者,又有几分胆量,哪里会信什么鬼怪,当下决定去五层探察一下。
                      门外漆黑一片,周何生试着按开关也不见亮,大约是坏掉了。只能定了神扶着扶手,向五楼爬去。
                      还好,五层楼道的灯未灭,昏黄的灯光下501和502的两扇大门紧闭,没有任何气息。
                      周何生在将上未上的半截位置静静听了一阵,连刚才在自己房间里听到的声音也没有了,一片安静,静如肃杀。
                      就这么站了一阵,身后拐弯处的小窗户似乎是被风吹狠了,呼地大敞开。
                      周何生感觉一阵风顺着后脖颈飘出老远,扫过两扇门之间的地面,⑸九2不知是白日所见的还是从角落里新吹出来的,一枚纸钱转了一个后空翻,趴伏在地面上瑟瑟抖动。
                      这时窗外野猫的叫声刺入耳膜,真是似哭似笑,爪儿挠人一般在五脏六腑内拉扯着血丝。


                    83楼2014-06-24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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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吕天,有什么重要线索吗?”警察铁行看他已经问完,走过去,边摘手套边问助理情况。
                        吕天忙翻着记录本报告说:“这几根鱼线是101,也就是死去孩子的家牵的,目的是为了吓唬半夜敲窗户的恶作剧者。事发时间应该是中午12:10分到30分之间,因为她妈妈12点回到家,做熟了米饭时还听到孩子的笑声,而目击者是大约30分下楼倒的垃圾。”
                        铁行点点头,回头瞟了眼白布遮盖下的尸体轮廓问:“还有吗?”
                        “还有,她妈妈说有个小姐姐跟她在一块玩,但她也没见过。而三楼的住户又说看见小女孩一个人在下面跑着玩。”
                        “两相矛盾。”铁行微微一笑问,“你怎么觉得?”
                        “我觉得跟尸体上的手印有关。”吕天这话让铁行也不由得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小伙子的观察力不是一般的好。
                        吕天蹲到尸体旁把丫丫的右手拿出来,她的掌中和手背上都清晰地印着些黑色的印记。吕天用自己的左手抓住有印记的手比给铁行看,除了印记的尺寸要小上很多,其余完全可以吻合。
                        “这说明是有人拉着她的手留下的,那么,联想到一个小女孩跑动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会不会有人拉着她跑过来,在鱼线割入她脖子后仍然用力拉她,血呛入喉管,她喊不出来,于是越割入越深,当场毙命。”
                        “吕天,”铁行打断他,“刑警最忌讳的是凭空推理,如果按你说的是手印,那么一看不到指纹,二应该是个比死者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在死者前面跑动不是该最先碰到鱼线?再说脖子上的创口报告还没出来,根据肉眼来判断伤口形成的过程是绝对有偏差的。”
                        “嘿嘿。”吕天不好意思地转转眼珠儿,暗吐舌头,“我说着玩儿的。”
                        “不过,”眼珠子又转回中心,他放低声音,带着灵动劲儿地说,“铁队,五玖二我可听说这里五楼死的那个男的脚踝上有黑色手印,我不信你就没一点联想?”
                        铁行听了他的话,脸上依旧滴水不漏,没半点表情。反而一拍他肩头说:“行了,该回队里了,等验尸报告出来再说别的。”


                      85楼2014-06-24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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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丫丫的爸爸突然失踪了。
                          自丫丫出事,一家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不说,丫丫妈生了病更是弄得愁云惨雾。好不容易这几天她身体好了些,谁知今天晚上夫妻两人刚睡下,就听到窗外铃铛哗啦啦地响,接着又是过去那种敲窗户的声音。
                          一顿一顿,怎么都不停。
                          联想到就是这敲窗户的声音让自家牵上鱼丝,又是因鱼丝丫丫才会出意外,怎不让丫丫爸火冒心颤?二话不说抄起栽树用的铁锨就冲出门去。丫丫妈死说活说都没拦住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人也没回来,无奈之下她才打了卞家的电话。
                          这一说,首要的就是出去找人。周何生拉上卞忠诚和顾远晨,一边嘱咐卞真留下陪丫丫妈。
                          谁知卞真立刻反对,她是胆子不大又好奇,如此紧张气氛让她待在原地等待非得急坏了她,便说多一个人搜寻起来也多双眼。
                          无奈四人成行,一人带一把手电筒,从楼道出来就冲着槐树前的空地方向摸去。
                          现在正是夜深人静,楼房建在山边,又和其他楼离得远,因此外面也没有照明和路灯,只凭着夏日里天空的那一丝晴朗能大致看清灰的,黑的,深黑的颜色变化。
                          四个人踩在脚踝深的草地间,小虫鸣叫,沙沙灌木丛的摩擦声,身侧不远处的棵棵槐树在晚风中摇晃着树梢,阴影忽大忽小,森森作响,如妖怪张了个硕大的口。
                          卞真突然在后面啊的一声低叫,引得三人全部转身,紧张地盯着她。
                          她睁大眼,手撑在胸口上急促地说:“这里的铃铛和鱼线都去掉了呀,丫丫出事后就去掉了,他们怎么会听到铃铛的声音?”
                          其余三人骤然沉默下来,手电筒的光对着地,黑暗中只有三双眼睛盯着一双眼睛,晶晶发亮。
                          “他们可能听错了。”半天,周何生打破了平静,“别管那些,找人要紧。”
                          卞真这才发觉自己添了乱,忙改口说:“对,对,我们先找人,一定是听错了。”
                          四个人左右寻着走过这片靠槐树的草地,再往里走,是一片废弃的荒地。怎么说是废弃呢?因为建设小区的时候,那里曾临时盖了建材仓库,什么钢筋、水泥的都储存在里面。
                          四个人散开点搜寻,因为天黑,走得都很小心,就这还常被钢筋、钢板上的边角余料硌到脚。
                          慢慢地走到了中心,在手电筒四处摇晃,监狱探照灯一般的光芒中,女孩子眼尖,卞真第一个指着飘浮的荒草旁一个灰扑扑的隆起叫起来:“那是什么?”
                          四个人一起聚拢视线,又一起慢慢地一步步靠近目标。四个手电筒的光又几乎在同一时刻照在那个隆起上面。
                          在手电淡黄色清冷的光芒中,清晰了一个躺着的人的脚、腿、上身,光芒照到他的脸上,睁大的眼睛突起,烘托出直向后插去的眼球,嘴巴和鼻孔都黑洞洞地张着,仿若要诉说什么。⒌九⒉
                          是丫丫爸。四个人的心同时一沉,手电的光芒再次移动到他的胸口,这才看清那里有一根狰狞的粗钢筋从他的胸口贯穿而过,尖上有血凝固,黑红地染了他胸口一大片,令人欲呕。


                        86楼2014-06-24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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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丫丫妈住了院,102本就没人入住,一楼就真的沉寂下来。
                            为了查清丫丫爸的死因,警察铁行周末把法医扯到队里进行解剖,本指望有所收获。结果报告一出来,除了致命伤外,死者脚后跟处有一块新鲜擦伤,再加上钢筋扎出心脏的长度也符合站立不稳坠地的速率。这一下等于宣判了死者是后退时被绊,猝不及防地倒地被钢筋刺穿心脏死亡。只是法医在验尸报告上还加了一句:右后肩处有模糊不清的掌印,呈黑色。
                            铁行催问法医那掌印是怎么留在上面的,法医也解释不清,只说这三次的掌印他都切下小块皮屑化验过,证实表皮上的黑色物质是碳类化合物,深入皮肤纹理,非木质炭,但具体是什么无从细分。就凭这个,便断了这和死亡原因有关的想法,因为谁也不可能给人的皮肉上留下这样的掌印,何况这是印在肩后又不是胸前。法医倒是给他们构想了一番,猜测案发的这片地下有什么奇异的辐射,人类未知的放射物什么的,能够在死人的身上形成这样的形状似手的斑。
                            铁行却无法让自己忽略这个组成,从第一次见到掌印,就有一种潜藏的预感提醒着他,甚至有什么在他体内跳跃着,就像雀跃的猎犬。上次,他觉得这不是结束,这次仍然。
                            游路钢自上次目睹了丫丫的死状,一直心神不宁,噩梦连连。
                            游路钢自认是个完全和学习没缘的主儿,小学时考试只会写名字,上了中学也没长进,门门不及格。最后意意思思,好不容易才混了个初中毕业。
                            可论起干活,他却是认真,手又巧,进厂子里工作三年,一直看着金刚石压机。这活儿极容易因为看管懈怠出废品事故,用工人们的惯语叫放炮。三年工龄的人里,唯有他是不折不扣的零炮标兵,全厂出名的。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游路钢惯常地上完晚班回转,不过是6点未到,5点50几分的蒙蒙清晨。没进楼道就看见里面黑洞洞的,为了壮胆,他用破锣一样的嗓音吼上两句被他窜改的词儿:“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呀,莫回呀头啊……”
                            那声音回荡在清晨安静的楼道里,盘旋上升,带着颤抖的回音仿佛在重复着“头啊头啊头啊……”
                            游路钢嘿嘿直乐,走过开关的时候又来回按了几下,灯泡里燃了两回血红的灯丝,哧地熄灭。
                            他嘀咕了句现在灯泡的质量,伸腿迈上通往三楼的第一阶。却突然间觉得身体有点飘,又有些重,好像做梦时拼命地去逃跑,跑啊跑啊跑啊,腿也酸了,脚也痛了,身上的力气像榨干的甘蔗,却猛然心一慌乱,怎么自己还在原地,一点都没动?
                            眼前还是灰的,混沌的底子,喉咙和肺里却压迫着,心脏很慢很慢地跳。灰暗中有什么白点点在飘,他努力定睛去看,却从眼睛里冒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形状,繁复的花纹,离他越来越远,到了最后也不知消失在哪里了。只是不断地飞出来,不断地消失,漫天都是铺着花纹的网。
                            游路钢身上燥热得很,有汗从毛孔里渗透出来,扎人地生了满脊背。他一会儿感觉欲呕,一会儿又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左一种感觉右一种感觉,冰山水底,沙漠岩浆。
                            十级台阶上的窗子,撩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风吹着木头窗子轻关轻闭,吱呀呀的声音却也不大,一下下牵连着沾着尘土的蜘蛛网。
                            从黑暗中突然倏地蹿过一个毛毛的影子,喵的一声叫,不过那双妖冶的绿眼睛,定格在他眼里,明亮着,明亮着,明亮着……
                            后脑勺猛地电击般刺痛,游路钢眼前一黑,一下子堕入地底,除了黑什么都记不得了。


                          87楼2014-06-24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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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游子?游子?”游老娘看着儿子不太对劲的眼神,担心不已,“你没事吧,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是妈不好,吵醒你了,你再睡会儿吧。”
                              游路钢脑子里怪怪的一片,口里说着没事,人却没着没落地转个圈儿,走到客厅沙发前,又呆呆地跑到阳台,然后回到厨房。
                              脑中那团血却像生了根一样膨胀起来,在那里扩大、蔓延,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用指甲掐自己的头皮,为什么还在?抹不去,它到处都是,红的,稠的,红的,稠的,红的,稠的,红的,稠的,红的,稠的,红的,稠的,红的,稠的,红的,稠的……
                              等游老娘惊慌地看着儿子翻白的眼睛时,游路钢的脑子里已经全是掐不灭、捻不熄的稠红,他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两下、三下……清晰得如同他看见那个拳头大的肉球,红红的血管搏动着,跳!跳!
                              “浑蛋,我不是臭崽子!”他的心里狠狠地喊,一把把游老娘推到地上。那个抢他玩具的男孩被打败了。
                              游老娘早已被他眼中的暴戾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下被推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往门口爬。
                              又想逃!游路钢发红的眼睛看到那口铁锅,黑漆漆的颜色,坚硬的铁。那上面应该有什么颜色,有什么液体,红的,稠的,红的,稠的……
                              “我不是臭崽子!”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杀了他!”
                              谁的声音在脑袋里鼓噪着,游路钢一把捧起铁锅,狠狠地对着面前的脑袋敲了过去。锋利的锅边砍入花白头发的脑袋,血流出来了,喷溅了一地。
                              杀了!杀!他舞着铁锅又使劲砍了两下,面前的人终于扑倒了,红的,稠的血流淌过他跪下的膝盖,浸满了布料。
                              已经是下午6点多钟,天色渐渐阴了去,又自西边蔓延出滚滚浓云,遮盖着一片天地,混沌晦涩。
                              卞真刚吃完饭,趁着空闲到阳台上收衣服,却听隔壁阳台的门重重的一声撞击。卞真惊起思绪,自然转头看去。
                              是游路钢一步步从屋子里走出来,步履轻飘,目不斜视。卞真刚要打个招呼,突然发现他深蓝色的衣服上一块块结着暗色,好生奇怪。
                              游路钢抬眼看着空气一般,把双手搭在阳台的水泥围栏上,那双肤色略黑的手指间,很明显有泼溅状的红色凝固。仔细看有的星星点点,有的像是大滴液体流动出的轨迹,连同指甲缝隙里都染成了红。
                              卞真开始隐隐觉得不安,低声唤了句:“游大哥。”Ⅴ9⒉
                              游路钢好似没听到,过了两秒却嘴角机械地牵动,古怪地笑着。他笑完,猛地把上身向下一弯,整个人竟以跳水的姿势扑出阳台外。
                              卞真眼看着突发场景,连叫也没叫出声来,嗓子嘶哑了一般咯咯地摩擦着,她再胆大也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耳边听着轻微的碰撞闷响,之后是“砰”的落地声,一切方才安静下来。卞真的心跳提升到几乎破体而出的频率,她扶着阳台栏杆站起来,勉强打起精神向楼下望去。
                              不是幻觉,不是眼花,楼下平躺着游路钢,还能看到人在抬胳膊,三楼,只是三楼,人一定还有救!
                              卞真早不顾落了一地的衣服,踩着它们反身跌撞着冲进屋里,大声叫着:“爸!爸!”
                              卞忠诚和卞真到楼下时,游路钢已经翻了白眼,他身上有不少撞伤,还有被割裂的口子在流着血。后脑血迹一摊,嘴巴里吐出的血染红了整个下巴。
                              周何生从上面疾步下来,一见卞真就问:“是不是有人坠楼了?刚才砰的一声。”
                              “是,是游子,我看着他跳下去……”卞真看到他真是满腹不能发的惊惧、委屈都涌了上来,喉咙里立刻就哽咽起来。
                              “游大娘,游大娘!”
                              卞真敲着游子家的门,周何生也上来帮忙,却半天无人答话。周何生越来越觉得不好,当机立断,人退后几步,一脚把门踹了个大开。
                              “啊!”伴着卞真的尖叫声,屋子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满头鲜血的游老娘趴在厨房门口,一双眼睛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地直瞪瞪地看着前方。流动在地板上的血已经干涸,一只破旧的铁锅丢在一旁,边缘上染着血和黄白的东西。
                              整个客厅里更是布满了血脚印,仿佛一个人踩到血之后在这里不断地走,转着圈子。周何生心惊,要走多少圈才能形成这么密集的脚印?现在来看都觉得那些脚印如此的可怕。
                              背后传来不大的脚步声,周何生回过头,看到顾远晨也从楼上走下来,后面还有胡碧玫。他也看到这一地的血和血泊中的游老娘,眼睛里沉了几沉,眉峰一皱,默默地把脸转了过去。
                              胡碧玫比他晚几步看到,自然也是一声尖叫,人顺势就扑入顾远晨怀里。而顾远晨是下意识地去推她,手挨到人却又顿住,似是觉得这时候实在不该推开一个受惊的女人。只得任由胡碧玫拉扯着,眼睛又重新看向屋内。
                              周何生忍着走进屋里,探了探游老娘,已然凉了。
                              又是两条人命,铁行接到报警时就觉得自己额侧的青筋不断跳着。到了现场,两处死人的场景更让他震惊。
                              破旧的铁锅,深入后脑的多个切口,从满屋子采集的脚印都是第二个死者游路钢的,那就意味着,杀了游老娘的很可能就是他。
                              弑母,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连吕天都忍不住吐着舌头摇头说:“真是可怕啊。”
                              现场刚勘察完铁行就迫不及待地让吕天带尸体回去验,他靠在车窗对吕天嘱咐:“告诉法医老李,让他注意。”
                              吕天冲他狡黠一笑,拖长了尾音说:“注意有没有黑手印是不是?五⒐Ⅱ铁队?”
                              真是个人精!铁行连忙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提醒说:“你小点声,黑手印的事被住户知道会引起恐慌的。”吕天打哈欠一样地哦了声。


                            89楼2014-06-24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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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201,三个瘦黑的跟泥鳅一样的男孩被冯婆拍着屁股揪到铁行面前。
                                “这个是文龙,我三儿子家的,这个文虎,个子最高,大儿子家的,还有这个文法,二女儿的。”
                                铁行啊了一声,原来不是亲兄弟,难怪姓会不一样。这三个男孩子完全是青春期少年的模板,又蔫又胆大又懵懂,个子像豆芽,眼睛和脑门都亮得不安分。
                                “你们都同一年级的?”
                                三个听到铁行问话,你搡搡我,我搡搡你的,半天看到冯婆怒其没胆色的眼光,瞧着最机灵的文龙站出来回答:“不都一班,我和文虎上高一,文法是初三。”
                                说到这冯婆插了嘴,满带诉苦埋怨地说:“我大儿子前几年去沿海打工,说那边咋好咋好的,这一下把他弟弟妹妹两家子人都带出去了,可又没那边户口,孩子上学成问题。这不,想到我老婆子了,硬是把我弄出来给他们带孩子。你说说我拉扯大他们三个还不够,现在这仨半大小伙子又得拉扯,真是带孩子的命啊!”
                                铁行接触过两回,也知她罗唆,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忙引到正题上说:“子孙满堂是您老福气。冯婆婆,最近发生这几起命案不知道您有什么看法?”
                                “看法?”冯婆这时候倒机灵地扭捏起来,“我一农村老婆子能有什么见识,吓人,就是吓人,这安全问题太重要了,还有那游子,他咋就中了邪,自己毁了不说,还把他娘给杀了。我那老妹子苦命啊,守寡了半辈子,临了要享福了居然遭了这事。我是流了眼泪一大把,生生是不敢去看,造孽啊造孽,儿子居然杀妈。”
                                她这边说着,那仨小子在一旁又扑哧又鬼脸的,似乎是在笑冯婆的话。
                                铁行怎能察觉不到?待冯婆一说完就笑着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还是文龙先出了声:“我奶奶她迷信,非说我们这儿被鬼缠上了,跟我爸妈说要搬家。我妈说这世上哪有鬼,她们医院里每天都死人也没碰到过一只。我奶奶就骂我妈不知轻重,还说什么游路钢中了邪,被鬼吃了脑,所以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了。”
                                文虎听他说了,也充满控诉地说:“奶奶老封建,还让我们喝香灰水,硬是给我挂了个什么护身符,害我被同学笑。”
                                最后年纪小尚有些腼腆的文法眨巴了眨巴眼:“游婆婆是好人,经常煮栗子和花生给我们吃。”
                                三个人难得地沉默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都低下了头。
                                铁行转向狠狠磨着牙的冯婆,合上了记事本:“冯婆婆,搬家我拦不了您,不过您给下一代灌输这思想可不太好。”
                                “那啥……”冯婆叹了口气道,“铁警察您也别怪,我们乡下这种事出得多,你们不相信的那些土办法却未必奏不得效,就说我那游大妹子啊……”
                                “咳,咳。”若干分钟后铁行开始体会到离重点八百里远是什么意思了。
                                “铁队!”吕天跑上前把铁行一拉,带到无人角落里蹦豆子一般说着:“验尸报告出来了,游路钢身上没有黑手印,他妈身上也没有。”
                                铁行听了一闷,不是不希望一切只是意外并无其他,只是听说没手印,好像之前的怀疑坚持以及感觉都被打碎了,心内抵不住地一空。
                                却听吕天大喘完这口气,接着说:“这是第一次的结论,不过嘛被我想到一个重要部位——游路钢的脑袋,Ⅴ⒐⑵老李把他头发全剃光了,果然后脑上有一个和以前类似的黑手印。”
                                “吕天,干得好!”铁行湮灭到底端的希望又澎湃起来,忍不住微带亢奋地说起来,“这就对了,游路钢是怎么死的?他妈又是怎么死的?是因为游路钢突发精神病杀了母亲后自己跳楼。他的手印太应该在后脑了。”
                                “可不,”吕天笑了起来,眨巴着眼睛说,“要不是想起你那天拍我脑袋的事,差点就让这手印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
                                “同一单元连死五人,意外?谋杀?据本报记者讯,位于城东半月区的槐树里小区近两个月来死亡事件连连。先是五层的一位男性住户上吊身亡,再是一楼的小女孩被鱼线割断喉管而死,其父误被钢筋扎入心脏死去,前几天更有三楼的住户儿子精神病发作,将自己母亲亲手杀害后跳楼死亡。一连发生五起意外死亡案件,而恰恰又在同一栋楼的同一个单元,不禁让笔者心惊心奇,这是巧合,意外,还是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吕天读完这颇为悬疑,吊足胃口的开头,一段段看下去,报道把最近发生的这五起案件逐件叙述,虽然都表明警察局已经认定为意外,但又每每写得惊惧、恐慌,还顺便联想了不少国内外的恐怖电影小说,简直要把这里当成世界十大未解之谜的潜力后继者。
                                “这记者真该去写侦探小说。”吕天看完把报纸塞回给鲜乐,很是由衷地感叹。
                                “喵,喵,喵呜,喵嗷……”
                                周何生猛地一醒,人睡在床边上差点掉了下去,趴在枕头上犹自镇静了一会儿,才终于从混沌的睡眠中彻底走出。
                                他梦见前几天发生惨案的情景了。
                                “喵,喵……”窗外那异样的猫叫声还在继续间断着,偶尔尖厉,深深刺激着本就烦乱的人心。


                              90楼2014-06-24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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