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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耽美小文】【搬文】触动心弦的那些文 个人喜爱~ 小小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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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析皓递过热毛巾,将他脸上的易容去了,笑道:“墨存,我今儿个察觉,你当贪官也是天赋异能啊。”
  小全儿在一旁呵呵大笑,道:“可不是,平日里瞧公子爷一本正经的模样多了,今儿冷不丁的发现,公子爷原来学那市井泼皮敲起竹杠来,也是滴溜溜地转哪。”
  “小猴儿,越发没规矩,胡说什么呢。”锦芳笑着啐了他一句,问:“公子爷,这银票我先收好了。”
  “嗯,好,仔细点,这就是往后赈灾的钱呢。”萧墨存闭着眼,脸上敷着热毛巾,略有些疲倦地道。
  “晓得了,若有个什么境况,别的都可以不要,就拿钱要紧,对吧?”
  “正是,”萧墨存笑了起来:“就是要认钱不认人。”
  众人笑笑,不觉到了晚间。锦芳点了灯,将这间精致的卧房照得如白昼般,在外间那张花梨木鼓腿膨牙大圆台上,指挥厨子摆上热腾腾的菜肴。这间小院下人不多,都只做些打扫买卖的粗活,却配了一个好手艺的厨子。锦芳盘查之下,竟然发现,这厨子烧的一手清淡菜式,全都颇合萧墨存口味。锦芳心下称奇,亲自与他商定晚膳的菜单,有心让连日饱受旅途劳顿之苦的萧墨存好好吃顿安生饭。
  这里菜上齐了,众人入座,锦芳亲自布菜,瞧着萧墨存吃得高兴,心里也不禁颇觉欣喜。正吃着,萧墨存忽然放下碗道:“对了,厉大人呢,整日不见,到了哪里?”
  白析皓颇为不悦,为他夹了一筷子鱼,去了鱼刺放他碗里,道:“厉昆仑不是武功盖世么?他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萧墨存低头吃了鱼,皱眉道:“还是奇怪,厉大人平素做事最讲规矩,断无做事没有交代的道理。”
  “别管了,食不语,你忘了?”白析皓道。
  萧墨存淡淡一笑,继续低头吃饭。一时饭毕,洗手漱口完,锦芳送上来喝的茶,萧墨存抿了一口,叹道:“若天天如此,我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冤枉。”
  白析皓笑道:“这样你就喜欢了?若我带你领略山川美景,踏遍大好河山,你才会知道,什么叫不枉此生。”
  萧墨存眼神一亮,道:“听起来令人神往。”
  “那是,”白析皓得意地笑了起来,细细给他描述些年自己涉足的一些胜地美景,把萧墨存听得兴趣大发,可一想起现实状况,不由叹了口气。
  “想去的话,我随时可以带你。”白析皓看着他的眼睛,满是笑意。
  “这段时间是不可能了。”萧墨存眼神黯淡了下来,道:“再过些日子,再说吧。”
  一时两人均沉默了下来,忽然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析皓眉头一皱,立即站起,萧墨存仍旧端坐,却见跌跌撞撞地扑进来一个护军,浑身浴血,好不狼狈。萧墨存一惊,忙问:“怎么回事?厉大人呢?”
  “公子爷,厉大人他,他被困在九龙堡,拼死将属下送出来报信。公子爷,快,快救救厉大人啊。”
  “怎么会这样?!”萧墨存退了一步,脸色苍白,道:“你将过程速速报与我听。”
  “是,公子爷,厉大人今早起便带着两名弟兄去查探归远附近的粮商,后来查到一应钱粮,都送到此城郊边上一处叫九龙堡的地方。厉大人疑心此为敌手老巢,决定夜探那里。那里知道,一进去即中了人家的圈套,现在正苦苦支撑着,求公子爷快点齐弟兄与我前去营救厉大人啊。”那护军说到此处,已经是满脸泪痕。
  萧墨存急得手脚冰凉,不由望向白析皓。白析皓摇头道:“我所关心之人,唯你而已。我不会去救。”
  “析皓,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萧墨存急道。
  “我本就是以见死不救闻名江湖,我不去。”白析皓道。
  “我,我求你都不行么?”萧墨存脱口而出。
  “求我救厉昆仑?!”白析皓脸色一变,咬牙道:“你确定?”
  萧墨存点点头,道:“此乃当务之急。厉大人是朝廷重臣,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有事。”
  “可以,但不是白救的。”白析皓一拂袖,恨声道:“你回来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萧墨存深吸一口气,道:“只要那件事若不违背我的良知,我都可以答应你。”
  “好!说话算话。”白析皓转身,不再看他一眼,踏出房门,道:“我只盼你莫要后悔。你,前面带路,领我去救你家厉大人。”
  白析皓轻功了得,片刻之后,即无影无踪。萧墨存颓然坐在椅子上,瞪着那一盏灯火,忽然间,适才没来得及思索的一个疑团,此刻越想越不对劲,他猛地站起来,“啊”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锦芳急急忙忙跑过来,问:“哥哥,你怎么啦?”
  萧墨存浑身颤抖,抓住椅背的手用力而泛白,他脸色颓丧如土,看到锦芳,立即道:“快,快,命人快马加鞭,赶上白大夫,那是个骗局,快去啊!”
  锦芳呆了一呆,慌忙答应一声,提起裙子跑了出去。萧墨存双手覆面,脑海里全是白析皓临走时愤恨不甘的眼神并那一句“我只盼你莫要后悔”。
  他正心痛难愈,自责得不可开交之际,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鼻端突然闻到一阵浓浓烟火味,他忙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竟然浓烟滚滚,耳边听得噼里啪啦的烧火声音,外面一阵金锣尖锐的响声响起,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萧墨存心底冰凉,至此对着连环毒计已经略能想像。他忙撕下衣襟,打翻桌上茶水沁湿,捂住鼻孔,按照前世学过的消防常识趴到地上,匍匐着爬向外间。哪知就在此时,屋顶燃烧着的木梁突然轰然倒塌,眼睁睁地,隔断了他爬出外间的道路。
  烟雾越来越浓,萧墨存只觉头昏脑胀,神智开始不清,他强撑着绕开断木,想要再觅求生之道,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四周全是丝绸地毯等易燃物品,自己早已被包围在一阵熊熊烈火当中。
  难道就要葬身此处了么?萧墨存迷糊地想,自己还有那么多没有来得及做的事,就这么完结了么?浓烟已经入肺,他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就在此时,只听得里间边窗一阵轰隆巨响,半壁墙壁被人硬生生推开一个大洞。一个魁梧的人形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口鼻拿湿毛巾掩住,一双眼睛,即便在浓雾当中,也如夜行动物,闪亮锐利之极。他脚步略显蹒跚,姿态略显惶急,可那模样,那身形,萧墨存一见,一颗高悬着的心,骤然间便落到实处。
  那人一阵巡视,即发现躺在地上的萧墨存,掌风一扫,他周围原本烈焰熊熊的温度顿时清凉不少,再一个踏步飞跃,萧墨存已经落入那人的怀中。他焦急地拍着萧墨存的脸,一迭连声问:“墨存,墨存,你还好么?墨存?”
  萧墨存勉强睁开眼睛,慢慢笑了起来,断续地道:“咳咳,沈,沈慕锐,我这次,这次可是,一下就认出了你。”


IP属地:四川158楼2014-06-24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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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 第 57 章
      “便是你喜欢男子,那人也未必是我,那会是谁,是他,是那个沈慕锐么?”白析皓声音颤抖,如遭重击,脸色霎时间惨白如雪,倒退一步,愣愣地看着萧墨存,那眼底有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迫切以及太多的无能为力。
      萧墨存嘴唇微张,却不知从何说起。忽然却听到白析皓一阵嗬嗬低笑,笑声凄凉,令萧墨存心中痛如刀绞。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白析皓,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即被白析皓一下甩开。
      白析皓眼神凄然,望向他摇头道:“我这一生,自负风流,伤过无数人的心。至今日方知晓,原来伤心这般难受,这是真是报应。”他惨淡一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我曾说过,只要你还想回头唤我,我便要站在能答应你的地方。我不会走,但是,请你现在不要过来,现在不要碰我,不要宽慰我,更不要自责歉疚。我纵使医术精湛,却医不了这心伤之症,请你,真的,现在不要过来。”
      他说到后面,已是声带哽咽。萧墨存站在当地,张口却不知说什么为好,伸出手,却不知道做什么为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心欲绝地转过身去,再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那人身形高瘦,融入夜色中,竟然有种茕茕孑立的孤独。
      萧墨存呆望着他背影消失处,忽觉脸上有湿意,伸手一摸,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
      旁边递上来一帕俊白的雪蚕丝手帕。萧墨存接过去,擦擦脸,吁出一口长气,问道:“锦芳,我是不是做错了?”
      “哥哥,依我说,若错,只错在不该这个时候挑明。但此事本应如此,再痛,却也就,只能如此了。”
      “这么说,我并没有做错。那为什么,我的心却也这般痛呢?”萧墨存哑声低语。
      “壮士断腕,原就是痛的,却仍要去做,只因若当断不断,则其害无穷啊。”
      萧墨存单手掩面,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却哪那么容易置身度外?”他扶住锦芳的胳膊,好一会才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夜怕是睡不着了,走,替我研墨,我写几个字,让心里平静些。”
      锦芳秉着灯笼,内里红烛高烧,萧墨存展开一张雪白的生宣,提笔蘸墨,略一沉吟,在上面写下: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这首柳永的《八声甘州》,他从少年时就谙熟于心,当年诵读时贪图阙词字里行间挥之不去的豪迈轻愁,哪里体会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无奈。
      萧墨存苦笑,如今滞留于此时空,不上不下,进退维谷,熟悉的世界回不去,在此世界却也多方被制肘。皇帝赤裸裸的占有欲,白析皓令人心疼的痴情,那一样,他都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这里贪官污吏亟待整治,数万名饥民在城外嗷嗷待哺,看不见的疫病或者会在某一刻即席卷而来,在前世的历史知识中,萧墨存还清晰地记得,在没有现代医疗措施的条件下,中世纪黑死病可是曾经掠夺掉欧洲近三分之一人口,西班牙流行感冒,在二十世纪初就曾造成全世界数千万人死亡。
      这里一桩一件,都颇费思量啊。
      “报——”门外响起护军的禀报声。
      “讲。”萧墨存头也不抬,运笔不停答道。
      “厉大人打开官衙,摘乌纱帽、收缴官印,将太守王启照以下一干官员一十七人关押入监,请公子爷示下,这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
      萧墨存缓缓写字,口气淡然地道:“厉昆仑心急了些,不过也无妨,请厉大人区分主犯从犯,给无甚大错的官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问他,都关起来了,我找谁来赈灾?”
      “是。”
      “沈大侠领着弟兄们,连夜找来城内十余名算账先生,将官仓存粮清点完毕,只是数目上不大对劲。”
      “对了就怪了。想必屯粮器皿也多弄虚造假。给我关城门,查私仓,这是头等大事,不得延误怠慢。”
      “查问了,可那些人咬住,官粮尽皆在此,公子爷,咱们用刑么?”
      萧墨存笔下一顿,沉默了一下,重新蘸墨边写边道:“不用那么血淋淋的,将人犯单独审讯,不让他们睡觉和相互能够接触到,告诉他们招供才得保命,不招便问斩,必要时告诉他们,其同伴已招,让他自己看着办。”
      “这,这能行么?”
      “放心,这个法子屡试不爽。”萧墨存淡淡一笑。
      “城内步兵联防营那边……”
      “把头领给我严惩不贷。派个能说会道的人过去,将朝廷的恩旨和威严都讲一通,再每人拨五两银子做辛劳费。你告诉他们,要不就拿银子为我们办事,要不就跟那头目一样受罚,看那起人是选哪一样。”
      “是。”
      “再辛苦你一趟了。回来后都好好歇息,别累出病来。”萧墨存放下笔,含笑扶起那位护军,对锦芳道:“锦芳,厨房还有夜宵不曾,给这位弟兄弄碗热乎的,吃了再去。”
      “不,公子爷,情况紧急,属下怎能……”
      “再急,也不能耽搁吃饭。”萧墨存打断了他。
      “谢,谢公子爷。”
      “去吧。”萧墨存挥挥手,示意锦芳带那人离去。
      萧墨存负手而立,望着天际黑沉,心底一片空茫。不知站了多久,只觉手脚都有些僵硬,他方回过神来,搓搓手,拿起茶盏,咽下一口凉茶,回到书案前面,拨了拨笔尖,继续写那后半阙: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隅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依栏干处,正凭凝愁。
      写到“愁”字,已是字形散漫,狂草潦倒。萧墨存吁了一口气,想凝力在那最后一点上,却发现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掌,稳稳握住他持笔的手上,熟悉的男子气息绕鼻而来,一个温柔宽大的怀抱贴上后背,一个令他浮动的心霎时安定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下笔要轻而有力,象这样,好,回,收。”
      “慕锐……”萧墨存笑了起来,略回过头,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沈慕锐柔声道:“总算不辱使命,私仓的位置也问出来了。你说的那法子真好,无需见血,却令人自动招供。我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
      “那个法子呀,其实不是我想出来的。是经过很多人试验后证明有效的。”萧墨存慢慢地解释道:“名字就叫囚徒困境,囚徒们若关在一起,彼此合作,坚不吐实,可为全体人带来最佳利益。所谓罪不罚众也是如此。但在资讯不明的情况下,因为出卖同伙可为自己带来利益,也因为同伙把自己招出来可为他带来利益,因此彼此出卖反而是自己最大利益所在,这个,本就是针对人的劣性所在。”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大义凛然,毫无私心的人么?”
      萧墨存笑了起来,道:“自然是有的。只是芸芸众生,艰难度日,不为自己打算,却要为什么打算?当然了,这法子如对付你这般人物,便没有效。只是,世上又有几个沈慕锐?”
      沈慕锐呵呵低笑,甚为高兴。伸出一只手半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萧墨存一阵心跳,待要挣扎,却被沈慕锐牢牢抱住,耳边听得他轻声低语:
      “墨存,你却知不知道,在我眼底,只看到一个你……”
      他的声音低沉魅惑,在此暗夜听来,显得格外深沉,格外难以抵挡。许是忙了大半夜无法集中精神,许是见惯沈慕锐英爽豪气,骤然的柔情蜜意,分外令人心折。萧墨存心里纷乱,抵住他胳膊的手,不自觉间显得有些无力。两人亲密相抵,沈慕锐如何不知他此刻的犹疑和恍惚?沈大侠做事,从来排除万难,直奔目的,当下轻笑一声,捧起他的脸,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毫不犹豫地将唇印在他的唇上。


    IP属地:四川161楼2014-06-24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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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到这
      没有人回复的样子。。好凄凉。。。好忧桑。。。
      哎。。。。。。。。。。


      IP属地:四川165楼2014-06-24 17:01
      收起回复
        今日续更ing~~~


        IP属地:四川168楼2014-06-25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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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 第 65 章
            那人走的时候,远远望过去,就如白云出岫,翩然乘风。那人去的地方,天阔云闲,树渺禽幽,在那山远横眉,波平消雪之间,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萧墨存隐在廊柱之后,默默地目送白析皓消失在视野中,原以为那么根深蒂固的厌恶,那么截然坚决的拒绝,在这一刻,都化作送别的离愁。任那之前两人间有再多的焦急,从这一刻开始,也俱成往事,从此以后,只是我在丛山,你在孤舟,再与半交集。
            他长叹一口气,撑着疲软的身子,转过头,却见沈慕锐在自己身后几步远处,默默的,含笑的看着自己。萧墨存微微一笑,曾经那人说过,只要自己一回头,他必定在身后某处相候,此刻物是人非,世事难两全。所幸的是,自己背后,却站了想要相知相守的伴侣。老天,到底待自己不薄。
            沈慕锐大阔步走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不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嘴唇,随即,一个长长的,炙热的吻覆盖而下。
            在萧墨存被吻到几乎以为要窒息之际,沈慕锐终于放开他,炯炯有神的眼光中有些许怒色,微眯了眼道:“最后一次。”
            萧墨存抵住他的胸膛,微微喘息着问:“什,什么?”
            “在我眼皮底下,这是最后一次让别人碰你。”沈慕锐用力拥紧他,道:“才刚,我几乎要破门而入,只想着你不高兴,才没有进去,果然还是让那家伙轻薄了你。”
            萧墨存微红了脸,回手环抱住他的腰,道:“也,也不算轻薄,只是辞别而已。”
            “我知道,”沈慕锐顿了顿,道:“这是他唯一安然无恙离去的理由。”
            “慕锐。”萧墨存责备道:“析皓是我的好友,便是他……也是情非得已。他走都走了,这一生,怕能再见的机会,也不多吧。”
            他说到此,已是神色黯然,沈慕锐微微一笑,亲亲他的耳垂,道:“好了,我应承你,若是他再出现,只要不是对你心怀不轨,我便不阻止你们见面,好不好?”
            萧墨存勉强一笑,摇头道:“你不了解他,此后,他只怕不会,主动现身了。”
            沈慕锐仔细端详他的脸,询问道:“舍不得他?”
            “慕锐,”萧墨存贴进他怀中,喃喃道:“你不知道,我在此朋友甚少,也很珍惜每一个对我心存善意的人。白析皓,虽然行为偏颇,可为人至情至性,原是益友。只可惜……他这么一走,我心底,很是难过。”
            饶是沈慕锐再有醋意,此时也化作对他满满的心疼。他轻叹一口气,安抚地摸摸萧墨存的肩膀,柔声道:“莫难过,你若真想见他,大不了,我带你去就是。白神医踪迹再飘渺难寻,我沈慕锐若想找一个人,断无寻不着的道理。只是,墨存,你莫忘记最紧要的。”
            “嗯?”萧墨存抬起头,迷蒙地问。
            沈慕锐忍不住,细细吻向他脸颊眉宇,低声道:“我啊,莫忘记,我就在你身边啊。”
            “怎么会呢。”萧墨存用力抱紧他,红了脸,低不可闻地道:“我很感激,此刻有你。”
            沈大侠耳力甚好,闻言呵呵低笑起来,再深深地吻上他的唇,直吻到怀里的人全身发软,不得不靠自己臂膀搂住,才满意一笑,哑声道:“真想再要你一次。”
            “不行!”萧墨存断然拒绝,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方皱眉道:“我还不想疼死。”
            “我知道,舍不得你疼,只好我忍一忍吧。”沈慕锐无不遗憾地道:“何况,我还有东西给你瞧。”
            “什么东西?”萧墨存诧异地道。
            “你若是乖乖的回房喝药休息,等身子好了,我就带你看。”沈慕锐眨眨眼,神秘地道。
            萧墨存横了他一眼,道:“什么稀罕玩意,这么藏着掖着。”
            “放心,自然是好东西,而且,你绝对会喜欢。”
            萧墨存的身子到底单薄,久未经欢爱,又伤别离,精神损耗颇大,回房后便迷糊发起低烧。幸而身边一应服侍的人都久经这等场面,白析皓留下的一叠方子分类详细,似乎考虑到这具身子可能出现的各种小问题。锦芳按着上面的指引,煎药照顾,再于饮食上悉心调理,不出两天,萧墨存便能神清气爽站立中庭,且身上隐秘之处留下的酸痛,也大抵痊愈。他身着家常月白缎绣团缠枝花夹袍,腰系镶白玉回文扣带,抄手站在庭中一棵斑驳柏树之下,午后一缕秋日暖阳照在他脸上身上,当真人美如玉,恬淡风仪,令沈慕锐霎时间晃了心神。
            他略顿了顿,将马鞭执在手上,走过去将那人拥在怀中,肆意亲吻数下,直到那脸上染上一层鲜活的红晕,美不胜收,方放开他,道:“生气了?”
            “沈慕锐,光天化日,你干什么?”萧墨存微怒道:“也不看看什么地方,有人没人?”
            沈慕锐呵呵大笑,道:“快意恩仇方我辈形色,若连亲你都得瞻前顾后,我与那等矫揉造作之辈,又有何区别?”
            “你要替我想想,这里护军丫鬟,随时出入,我好歹算个主子,此后如何在他们面前立威?”萧墨存板起脸,出声责备道。
            “放心,我一进来,锦芳早领着丫头小厮回避去了。”沈慕锐笑道:“便是你那一应部下,也都识趣得紧,早远远散开。这些人官场打滚那么些年,若连这等眼力劲都没有,早就轻则降职贬谪,重则脑袋搬家了。”
            萧墨存四周一见,果然鸦雀无声,人都不知躲哪去了。一想到这几日,自己与沈慕锐温存亲密,早落入他们眼底,只是碍于职务悬殊,无人有所表示罢了。饶是他再觉得这份情感坦荡可对日月天地,此时却也不禁涨红了脸。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道:“总之,不许你下回如此,如此……”
            “如此怎样?”沈慕锐呵呵低笑,又重重吻上他,直到将那两片薄唇吻得有些微微红肿,方意犹未尽地松开,笑道:“不许我这样?晚了。”
            “沈大侠,你可以改名为无赖了。”萧墨存一个后肘,狠狠顶向他胸口。
            “不痛。”沈慕锐面不改色,扬起眉毛道:“再这么挑逗我,下午可就出不去。”
            “去哪?”
            “你忘了,我说过给你看一样东西,这几日准备得差不多,可以去瞧瞧了。”沈慕锐扬起马鞭,笑道:“走吧。”
            萧墨存摸摸鼻子,为难道:“那个,我,我不会骑马。”
            沈慕锐哈哈大笑,道:“放心,便是你会骑,我也不放心,此去,自然是你我二人,共乘一匹。”
            陌上少年,策马扬鞭,此等乐事,书上所写,并非只是哄人玩。事实上,当你骑在一匹飞驰的骏马上,看山川河流,一派壮阔,没有电线杆、塑料垃圾煞风景,确实是相当惬意一件事。尤其是,身后坐着的人,你可以放心依靠他,你确知,那人无论如何,都会牢牢抱紧你,绝不会令你有一丝闪失。
            出了城门,过了官署饥民营,一直朝西边上次堕崖的齐峰山脉一带而进,沈慕锐放慢了速度,蹄声嘀嗒,沿途一派秋色,宁静安逸。萧墨存满足地喟叹一声,沈慕锐微笑问道:“怎样,可是风景独好?”
            “自有情致。”萧墨存答道,放松自己靠在沈慕锐怀里,微风徐徐,背后的胸膛如旧温暖宽厚,他闭上眼,微笑道:“好像,连风的味道,都分外芬芳。”
            “是吗?什么味道,能分得出来?”沈慕锐拥紧了他。
            “似乎有些甜味,像蒿杆……”
            沈慕锐驱马走上一条小道,道:“恩,鼻子倒灵,睁眼看看吧。”
            萧墨存睁眼一看,只见眼前一片开阔田地,上面络绎劳作着不少人,当中一青衣文士分外醒目,他定睛一见,却是衙门里的陆先生。
            萧墨存又惊又喜,忙要下马。沈慕锐抓住他的胳膊,先一跃而下,再轻轻将他接下。萧墨存站在田埂前,闻见阵阵蒿杆香气,望着黑黝黝的土地,望向沈慕锐,道:“这,这怎么回事?”
            “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秋播农桑?”沈慕锐微微一笑,道:“可是按着你那个什么法子置的肥,松土播种呢。”他浓眉一扬,朗声道:“陆先生,劳烦过来一叙。”
            他内力深厚,声音平稳送出甚远。那陆先生闻声方回头,一见站在沈慕锐的萧墨存,笑逐颜开,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见过公子爷。”陆先生含笑作揖,道:“公子爷身子大好了?这可真是归远百姓之幸啊。”
            萧墨存微笑道:“陆先生言重,墨存身子骨不遂意,倒让你们辛苦了。”
            “陆先生就不要再拘泥些虚礼了,还不快给你们公子爷禀报这几日农桑试验进展?”
            “是。”陆先生应了一声,微笑着禀道:“自那日山上与公子爷一谈,令晚生茅塞顿开,后来公子爷堕崖获救,却又卧病,晚生无能,唯有尽心将公子爷嘱托的差事办好,只盼能冥冥之中,了了公子爷一番心愿。”
            萧墨存迫不及待地打断他,道:“陆先生,你,照着秸秆覆盖法做了么?”
            “正是。公子爷请看,”陆先生转身一路指点,道:“此共计五亩田地,原为麦田,荒年被弃,田中颗粒无收,倒是留下一地晒干的秸秆。下官遵公子吩咐,将那秸秆拿锄头切细碎置一寸到一寸半,铺于田地之中。”
            “慢着,你可曾播种?可曾均匀摊开?”
            陆先生笑了起来,道:“公子爷,您放心,当日在山上,您千叮万嘱,务必要播种后再遍撒麦秆,而且此时天气干旱,麦秆多撒无妨。下官牢记着,于每株每行间不留空,不作堆,这几日,此五亩田地,下官几乎每寸探查,您尽管放心。”
            萧墨存急问道:“灌水呢?须在播种前灌好低墒水,这样,作物初期就无需灌水,你做了不曾?”
            “自然是做了。”陆先生微笑道:“说起来,这个还要感谢公子那日提点我,将那山泉水引入田中的管道引接。恰好城内作坊烧了好些陶管,原是打算接州府衙门的污水出去,王启照倒了后,这档子事自然无人顾及。作坊老板正喊血本无归,我过去低价接了来,按那日公子爷所说,并下官自己的想法,画了图纸令人深埋管道,将山上的水引入田间。”
            萧墨存笑了起来,道:“陆先生聪明如此,果然一点就通,只是那源头用何物抽水?用什么控制水量进出?”
            陆先生呵呵笑了起来,竖起拇指道:“公子爷果然行家里手,一问便问到根子上。归远城不比别处,山多地少,历朝历代,均要想法子解决种粮问题。本地踏水轮子,原是为将低洼的水引到高处,下官略改了改,便可以充当管道源头的抽水物件了,踩则抽水,不踩则无水,全能以人制之,甚为方便。”
            萧墨存点头微笑,赞道:“陆先生真乃墨存生平所见之全能人也。术数天工,无不了然于心,墨存何其有幸,得与先生共事。”
            陆先生忙作揖低头道:“不敢,陆某只是做匠工而已,若无公子高瞻远瞩,奇思妙想,陆某何以能一展拳脚,是陆某谢公子。”
            沈慕锐在一旁笑道:“你二人不要再推辞了,若依我的脾气,不如浮三大白。”
            萧墨存笑道:“慕锐甚知我意,不如今日我做东,请陆先生一同饮酒畅谈如何?”
            “如此叨唠了。”那陆先生也不推辞,欣然应道。
            就在此时,忽闻一阵马蹄声响,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一匹枣红快马疾驰而来,一名黑衣骑士策马其上,见到萧墨存一干人,眼睛一亮,忙勒住马,翻身跪下,喜道:“公子爷,可找到你了。”
            “你是……”萧墨存一时并没认出,迟疑了一下。
            “怨不得公子不认得,小人是尚书处值外的四等侍卫,平日都在外围守备,因此小的认得公子爷,公子爷却不认识小的。”
            “哦,请起。”萧墨存恍然辨出那侍卫一张脸,道:“你,怎么到此来了?”
            “小的奉命而来,公子爷,京里来人,请速回归远州府衙门。”


          IP属地:四川173楼2014-06-25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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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到这儿~~~下文且听下回分解~~~


            IP属地:四川181楼2014-06-25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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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83楼2014-06-26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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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人啊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下期再回


                IP属地:四川194楼2014-06-26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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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96楼2014-06-27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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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 第 5 章
                      这一辈子,连当皇子那会,为夺镝不得不隐忍避让的时间算在内,萧宏铖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不把他亲自侍奉的药汁当回事,更加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将那碗药淋了自己满身。
                      萧宏铖霎时间沉下脸来,哐当一声摔了碗,反手扭住怀里那人的胳膊,将他恶狠狠地禁锢在自己胸膛上,下一步,他几乎惯性的,就有喊“来人哪,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拖下去。”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接触到那人清亮的眼神,这双眼眸,即便其主人气喘吁吁,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仍然耀眼夺目,燃烧着愤怒、痛楚和不顾一切的怨恨。
                      如此生动,又如此耀眼的美,他从未接触过。
                      这一刻,他越发明白了,对这个人,一向舍得的他,是真真切切的,舍不得。
                      萧宏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松开禁锢那人的双手,将他仍揽于胸前,面不改色地对一旁吓呆了的王福全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没见你家主子打翻药碗了么?还不快来收拾?”
                      王福全愣了愣,赶忙低头出去,领着三两侍女上前,七手八脚将两人弄湿的棉被衣物尽数换下,幸而天冷,两人身上衣物甚厚,倒也不曾烫伤。萧墨存微闭着眼,任他们一通忙乱,也不说话和挣扎,倒是皇帝一试新换上的被褥,骂了一句:“怎么回事?病人如何睡得冷被?手炉呢,焦炭金斗呢?”
                      众人诺诺称罪,又是一通忙乱,将被褥熨得暖暖的再盖到萧墨存身上。皇帝尤自抱着萧墨存,待他们弄完,再吩咐道:“端药过来。”
                      立即有人再度呈上药汁一碗,皇帝接了,吹吹上面的热气,温言道:“墨存,来,喝药。”
                      萧墨存猛地睁开眼,清亮的视线直直逼进皇帝眼中,皇帝勾起嘴角,轻笑道:“你又想掀了药碗?还是说,你想把药,淋在朕身上,让朕也知道,什么是疼?”
                      萧墨存盯着他,眼角斜睨,眼里,满是讥讽嘲弄。
                      皇帝笑容一滞,沉声道:“这个药,今儿个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朕喝下去,任你有天大委屈,都喝了药再说!”
                      他示意底下人拿了调羹上来,亲自舀了一勺,凑近萧墨存,哄着道:“来,喝吧。”
                      萧墨存脸一偏,用额角再度碰洒那一勺药汁。
                      皇帝脸色不变,伸手拿过巾帕拭去药汁,再舀一勺,道:“喝。”
                      萧墨存淡笑着含了那口药,在皇帝脸色和缓的瞬间,一口药喷在他脸上。
                      底下众人均倒抽一口冷气,王福全情急之下,更是上前一步,跪倒喊道:“陛下,公子爷病糊涂了,求陛下赎罪啊。”
                      皇帝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的药汁,却不再舀药,看了萧墨存一会,端过药碗,自己含了一口,低头吻到怀里人几乎全无血色的唇上。
                      萧墨存费力挣扎,却久病无力,哪里挣得过皇帝霸道的唇舌,那口药汁有些溢出口去,却也在换气瞬间,被迫吞咽了不少。
                      皇帝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嘴,舔舔唇,看着怀里那人咳嗽喘息的荏弱模样,眼里满是爱怜,抚着他的背帮他顺过气后,在萧墨存尚未回神之际,又含了一口药汁,低头吻了下去。
                      如此两次三番,那碗药溅出不少,却也有一多半灌入萧墨存口中,皇帝意犹未尽,正要再尝尝他的味道,却被萧墨存伸手抵住,略有些发抖地微声道:“不要。”
                      这是他自苏醒后,第一句开口说的话,萧宏铖即便恨不得立即将这人占为己有,却也不忍逼他太甚。他轻轻抚摸萧墨存的头发,懒洋洋地大手一挥,对满屋子侍立的奴才道:“下去吧。”
                      众人不敢多语,纷纷躬身走出,王福全不放心,临出门回了一下头,却被皇帝冷冷一眼瞥见,吓得他缩了脖子,赶紧加快脚步,退了出去。
                      室内霎时间鸦雀无声,萧墨存茫然地想起,记忆中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形,皇帝一挥手,众宫人退场,好方便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他眼神深沉,自忖从前便不怕与之单独对峙,只是当日为了求得那一息安身立命的处所,不得不百般斡旋,与夹缝中挣扎求生。如今,却是已然退无可退,更加谈不上畏缩恐惧。只可惜从来崇尚非暴力原则,平生第一次想狠狠揍一个人,却因身无长物,又病得如此体衰,无法成行,连喝个药,也不得不屈从于他。
                      “想什么?”萧宏铖放下药碗,好脾气地在他耳边微笑着道:“跟朕说说?”
                      “想慕锐。”萧墨存掉转视线,瞧着不知名的某处,神情骤然柔和了起来,哑声道:“想我,还要多久,才能去见他。”
                      皇帝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紧,瞬间捏起他的下巴,咬牙道:“休想!朕不允!你是朕的,就算是死,朕也会将你葬入皇陵,永生永世陪在朕的身旁,明白了么?”
                      萧墨存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弱声道:“陛下,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死后去处,不觉得自己,太多事了么?”
                      萧宏铖凑近他的脸,呼吸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地道:“墨存,朕知道你心里怨朕。可你要想一死了之,那可真就大错特错。且不说幽冥之事,玄之又玄,便是死后有知,你又怎知道,那个匪首愿意见你?别忘了,是你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给那帮乌合之众,带来灭顶之灾!”
                      萧墨存眼神一黯,痛苦地闭上眼,片刻之后,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皇帝见了,又嫉又心疼,换了口气,和缓地道:“凌天盟之事已毕,你便不要再想了。朕知道此番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回京之后,你要的爵位、官职,朕通通都准了,朕让你当名副其实的尚书处主事,让你主修灾后诸事,朝堂上用钱用人,均听你的,再不为难于你,可好?”
                      萧墨存没有回答,只是蹙眉落泪。
                      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他的泪水,柔声道:“小东西,你只知你心里头委屈,却不知朕见你病入膏肓,哄得魂都没了。急急扔下京师多少要事,日夜不停地赶到你这,就怕来晚了。墨存,墨存,你这样子,朕不知有多心疼,后宫粉黛三千,可从没有一个令朕如此牵肠挂肚,你可知道?”
                      萧墨存募地睁开眼,冷涩地道:“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我死?”
                      “自然舍不得。”皇帝抱紧了他,笑着连声道:“朕对你的心,你还不晓得么?你离京多久,朕就日思夜想了啊。”
                      “呵呵,”萧墨存声调古怪地笑了起来,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子来,颤抖着道:“这么舍不得我,舍不得到眼睛也不眨,就能把我送到你所轻视鄙夷的凌天盟匪首床上去!陛下,您的胸襟大度,可真是能人所不能啊!您这连环套,原本演到杀敌剿匪那场,顺带着把我这用过的棋子一同灭了,就万事大吉。可您偏偏要将我弄回来,演这么一出情深意切,真是令我恶心,您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去死?不是因为我要徇情,而是因为,要让我跟您一块恶心,墨存宁愿去死!”
                      “你——”萧宏铖抬起手,这一巴掌却打不下去。他虽然盛怒,却也存有几分神智,知道那人病弱不堪,也知道这人宁折不弯,再行打骂,只怕那人要恨自己入骨。他苦笑了一下,以九五至尊,何曾怜惜一个人到这等地步?
                      那人伏在自己怀里,细细喘气,显是方才那么长一番话,耗了力气。这般荏弱无助,却又偏偏倔强入骨,霎时间如投石入湖,令皇帝心中一圈一圈,漾出酸楚疼痛。他紧了紧环抱萧墨存臂膀,将他的头贴于自己胸前,摩挲着他的头发,叹息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能令朕如此生气,却还舍不得怪责于你。墨存,别想惹朕生气,你身子不好,将养要紧,惹怒了朕,你吃罪不起。”
                      萧墨存冷漠地看着前方,半响,吐出两句话:“笑话,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帝神色一顿,百味交集地看着怀里人精致却冷淡疏离的侧脸,道:“你真要逼朕么?”
                      萧墨存冷冷一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逼得了金銮殿上的陛下?”
                      皇帝吁出长气,缓缓道:“朕本不欲再拿何事何人为难逼迫于你,是你逼朕不得不行此下策。墨存,你还记得你的义妹锦芳么?”
                      萧墨存吃力地抬起半边脸,眼睛骤亮,狠狠地瞪着萧宏铖。
                      皇帝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道:“那丫头,确是巾帼不让须眉,胸中沟壑,未必输于堂堂男儿。八面玲珑,人情练达,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你收了做义妹,又将整个公子府托付于她,墨存,你看人的本事不差。”
                      皇帝停了停,看了萧墨存一眼,继续道:“只是她再能干,却只是个姑娘家,早晚要找个归宿。你想来也有这个心思,这才帮她脱了奴籍,收为义妹。墨存,你却不知道,那公子府早已名声在外,官宦人家,谁肯迎娶这样的奇女子?寻常男子,又如何有胸襟气度,容得下这样的奇女子?”
                      “这女子与其义兄一般,看似温文和蔼,骨子里却清高异常。”萧宏铖心疼地抚上萧墨存的脸颊,道:“天可怜见,此番看上丞相属下一位年轻官员,难得那人不嫌弃她丫鬟出身,也算两情相悦,却因为身份悬殊搁在那,官员老母不准其入门。原本能成就一段佳话,却眼见,要成为两人终生的憾事。”
                      他看着萧墨存愤怒的眼神,慢慢道:“墨存,你说,朕是做赐婚的月老好,还是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好?”
                      萧墨存疲惫地闭上双眼,微弱地道:“你就只剩这等手段了?”
                      “只要能把你留住,这等手段算什么?”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拿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柔声道:“墨存,好好吃药养病,只要身子有所起色,朕即可便下旨命晋王妃收锦芳为义女,入宗室载册,封华阳郡主,再行赐婚,按郡主礼好好地将她嫁过去。这等荣宠,非一般人能及,你,你只管放心,届时回京了,便能喝上她的喜酒了。”
                      萧墨存沉默不语,半响,道:“我累了。”
                      “是,在朕怀里好好睡吧,朕守着你。”皇帝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将他抱得舒适了些,拉过纱被,严严实实将他罩起,哄着道:“睡吧,刚刚折腾了那么一会,可累坏了,睡吧。”
                      萧墨存闭着眼,忽然问道:“锦芳要嫁的人,是丞相的门生?”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墨存,你果然聪明过人。”
                      萧墨存淡淡地道:“这等留有余地,却又无有余地的计策,原是比你要高明。”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墨存必须活下来,才能进行后面的故事
                      但要让一个不想活的人活下来,只能用外界的东西来逼迫。
                      只是这种逼迫,却不是硬邦邦的“你要不活,我就拿谁陪葬”,这种话,说实在不是谋略,而是简单粗暴的泄愤而已。
                      皇帝采纳刘丞相的计策,拿锦芳的婚事让萧墨存同意配合治疗,却摸到了萧墨存的死穴,他已经痛失所爱,又如何忍心让自己的义妹,也同样抱憾终身?
                      这比之拿谁谁的命要挟他活下来要好,是因为它不仅避免了激烈冲突,还赢得了治疗的时机。
                      人想要死,其实只是一段时间的事,过了这段时间,求生的本能会占据上风,皇帝想要的,就是让萧墨存度过这段时间而已。
                      其实,大家骂皇帝的同时,却不知有没有想过,皇帝就是皇帝,怎能以现代人理想恋爱的标准来要求他?
                      某水若写出一个一开始就懂得痴情、退让、成全和尊重的皇帝,那才是矫情了。大家觉得呢?


                    IP属地:四川201楼2014-06-27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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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到这儿了~对看文的小伙伴表示蟹蟹~~~


                      IP属地:四川206楼2014-06-27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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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208楼2014-06-28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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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有在看文的小伙伴,谢谢你们的关注,然后这篇我会今天一次性更完,这篇完了,我就先不更这个帖子了,等楼楼时间空下来,可能会继续更~加内~


                          IP属地:四川220楼2014-07-02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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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 第 34 章
                              “就算萧公子清白无辜,那他带着的那个小崽子呢?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阉狗!请盟主下令宰了他,血祭我死难的弟兄!”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人,仍是那群苦主中的一个,头扎麻巾,一身孝服,这时候倒也无所畏惧地站了出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眼哭得通红,双拳紧握,瞪着萧墨存,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这张年轻的脸似曾相识,萧墨存稍微一想,已然认出他来。这少年是当日岛上与自己有来往的众多人家中的一个,只是不记得张姓抑或李姓,他还记得,变故之前,少年恰逢十八岁生辰,正要加入盟内护军,他的母亲,煮了红烧肉卤蛋送儿子,顺便也给自己送过一碗。
                              他心里一阵剧痛,几乎要站立不定,几多往事,这时俱冲上心头,那碗红烧肉浓郁的香气,那岛上随处遇见淳朴微笑,那瞧着自己会不觉脸红的大姑娘小媳妇;那初时好奇又戒备,后来用甜食故事轻易哄过来,每每见了,会张来小短腿飞扑到自己怀里的孩童们;那平凡的母亲,缝补耕作,瞧着自家孩儿返家时笑开了的欢颜。
                              所有这一切,尽皆毁于那个夜晚。那吞噬一切的火光,那孩童失却父母的哭号,女人失却丈夫的嘶喊,刀入皮肉的惨叫,红了眼的厮杀,那刺痛了眼睛的鲜血,此刻如决堤洪潮,以不可阻挡之势,顷刻间将他拖入永无止境的痛苦泥沼当中。没有用的,即便撇清关系,即便明知非己之故,那噩梦仍如怪兽一般撕咬自己,仍然会席卷一切,令所有的努力尽皆白费。再云淡风轻,再言明无辜,却又怎么抵消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在眼前俱成肉泥的恐惧?怎么抵消得了,看到孤儿寡母,残垣断壁,满目沧夷的动魄惊心?
                              萧墨存脸色煞白地看着那个少年,一时间,竟有些头脑嗡嗡作响,身形一颤,不得不靠着小宝儿全力搀扶,才不至于倒下。忽然之间,四面人墙仿佛俱成食人妖魔,一个个张牙舞爪,尽欲将他拆解入腹。
                              “将那小阉狗杀了!血祭我的父母,血祭我的兄弟姊妹!”四周轰轰作响,那少年咬牙切齿,狰狞着欲上前。空气之中,仿佛真有看不见的冤魂恶鬼,一个个萦绕左右,虎视眈眈。
                              “不……”萧墨存喃喃低语,几欲要抵挡不住这等暗流汹涌,却在此时,听到一声怯生生的童音呼喊:“主子,主子,您怎么啦?主子?”
                              这声音犹如三月清泉,凛冽沁人,将他的心魔霎时间击退,萧墨存茫然地低头,看着小宝儿忍痛的一双大眼,那里面有屈辱,有畏缩,有担忧,也有害怕,更有对自己的信赖和坚持。他浑身一震,神智顿时清明,松开紧紧掐住那孩子肩膀的手指,深吸一口气,温言道:“莫怕,有我在,无人能伤你。”
                              “我,我都不认识他,他,为何,为何要……”小宝儿小小声地说,咬了嘴唇,底下了头。
                              为何要鄙夷,为何要瞧不起,为何要,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是小宝儿的疑问,他明明很努力地办差,很努力地活着,很自觉很卑微地躲在一旁,尽自己所能不给人添麻烦,他明明,每顿没敢吃太多饭,做事走动没敢弄出声响,没敢违背旁边人的话,除非有人欺负主子,否则,他甚至,都没敢对谁大声吼过一句,他只是很小心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所求的不过讨口安生饭吃,有个地方可以睡觉,天冷的时候有件棉袄,天热的时候有个蒲扇,如此而已。
                              可为什么,从宫里到宫外,到处都有人要欺负他,对他使坏,别人看着他的眼光,为什么,不像在看一个人,倒像看一条癞皮狗。
                              一条令人恶心的阉狗。
                              他心里又恐惧又难过,缩在萧墨存怀里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才好。不一会,却被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捧住脸,他愣愣地抬头,看见自家主子平和的微笑,听见他好听的嗓音,在问他:“小宝儿,你是信我多些,还是信旁人多些?”
                              “自然,自然是信主子。”
                              “很好,那么我只说一遍,你记住了。”萧墨存微笑地看着这个自卑的孩子,道:“你人如其名,是无价之宝,在我心底如此,在真心疼你的人心底,皆是如此,莫管旁人如何说你,你都要相信这一点,好吗?”
                              小宝儿微张大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墨存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道:“还记得我嘱咐过你什么?”
                              “做,做快活的人,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小宝儿结结巴巴地答。
                              “对,还有一点,”萧墨存微微叹了口气,柔声道:“人命可贵,要好好活下去。”
                              这两人谈话之间,场上却起了变化。那名少年噗通一下跪地叩头,连声哭诉:“首领!您舍不得处置萧公子,我等无话可说,可那数百条人命如何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求您下令,杀了那朝廷来的阉狗,以祭我父母在天之灵,以慰我盟众同仇敌忾之心啊!”
                              那百余名苦主,正是满腔仇怨无处可发之时,虽说人人对萧墨存恨之入骨,可适才萧墨存一番言说,已然将那内奸之名摘得七七八八,况有沈慕锐在,他们心底也明白,今日怕是动不得萧墨存分毫。只是如此一来,那家破人亡的血仇,又待寻向何人?听得少年如此一说,这些人纷纷跪下响应,心中均想,杀不了大的,杀个小的解恨也使得。
                              人被仇恨一蒙蔽,常常容易陷入此等偏颇心境,而若百余人一起哭号,那怨仇的对象,便直指小宝儿,杀个把小太监,便成为毋庸置疑的一件事。场上其余众人,便是明辨事理,却也犯不着在此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说情,有些人甚至心忖,杀了那小太监也好,只要那小太监替萧墨存一死,晋阳公子才真正保了下来,既全了沈慕锐的面子,于苦主也有了交代,对盟内其他弟兄,也有了说法,今日的水陆道场,才算功德圆满。
                              萧墨存一扫全场,便已明了这些人袖手旁观的态度,心下冰冷悲愤,正待说话,却听得台上的徐达升单脚跳了出来,大声吼道:“放屁,放屁,通通放屁!什么叫盟主舍不得处置萧公子就该杀个小太监来泄愤?你们当这是集市上做买卖,赔不了大的,就赔小的?”
                              众人尽皆愕然,料不到那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二当家竟然会气急败坏,全无形象,跳脚出来骂,连撺掇哭号的一干人等,也不由停了下来,有些发愣地瞧着徐达升。只见徐达升脸色铁青,眼神锐利,显是气得不轻,他接下来更是语惊全场,大吼一声道:“老子不怕跟你们说,那小宝儿是老子失散多年的弟弟,谁要杀他,就是跟老子过不去!老子兄弟在宫里受苦多年,如今好容易跑了出来,一天好日子没过,倒让你们拿来祭旗,做那刀下的冤死鬼。告诉你们,没那么便宜!有那不服气的,只管上来跟老子理论。”
                              此语一出,底下顿时像炸开了锅,小宝儿惊愕地张大嘴,瞧着那老爱捉弄自己的大坏人,又茫然地看自家主子,怯生生地道:“不,不能够啊,我爹,我爹只……”
                              一句话没说完,剩下的都让那只冰凉的手捂住,抬头正见萧墨存好笑地道:“嘘,乖,他说是你哥哥,便真是你哥哥。”
                              “可……”
                              “别说话。”萧墨存低声问他:“你身上可有胎记或明显的痣?”
                              小宝儿恪醍懂,老实回答道:“胸口,有,有一颗红的。”
                              萧墨存点点头,安抚地摸摸他。正听见那领头的少年冷笑道:“二当家,天下谁人不知,怀川徐家有子三人,皆是江湖上人人景仰的侠义之辈,尤其幼子徐达升,乃徐夫人四十所生,自幼天资聪慧,武艺谋略当世一绝,却从未听说,徐家还有第四个儿子,想那徐家二老有了徐二当家,已然是老来得子,若说还有个小了十来岁的兄弟,于人伦情理,只怕都说不过去吧?”
                              这番话人人听了,皆点头暗忖,不知道这小太监与二当家什么关系,二当家只顾要救他性命,情急之下,这谎话编得也忒离谱了些。
                              天启朝上至宫廷,下到乡野,颇讲孝道,那少年本以为拿徐达升高堂一将,他必定无法应答,哪知徐达升肆意妄为惯了的人,当自家老爹的面,尚且能满嘴胡沁,更何况对着外人?他丝毫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大咧咧道:“小崽子,老子家底倒打探得门清,可你知道的不过老子家打开门那些个事,关上门的,你一个隔了千万重的外人,个中缘由,知道个屁。老子有跟你说过,小宝儿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吗?老子家底厚,老爹养个把小妾侍婢,有何出奇?我徐达升的爹,那个事能耐如何,能不能使人珠胎暗结,犯得着跟你一外人说道吗?”他没脸没皮的一番抢白,顿时说得那尚未识情欲为何物的少年满脸通红,徐达升继续道:“今儿个索性将老子家那点芝麻绿豆事说开了,省得大伙不清不楚。我这个兄弟,本为丫鬟所生,这大家子里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故迟迟没将这孩子上报族谱。哪知到得他满岁那日,却来了一伙仇家,我与老大老二合力打退,可那仇家临走却将这孩子掳去,致使我这可怜的弟弟,打小吃尽苦头。”
                              “你,你说得倒轻巧,无凭无据的,让人如何取信?更何况,若真是你弟兄,为何你早不认晚不认,却要在这等关口相认?”那少年双拳紧握,大声责问道。
                              徐达升冷冷斜睨过去,令那少年心里不由打了突,骂道:“老子爱什么时候认兄弟,关你屁事?”他看向缩在萧墨存怀里,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宝儿,眼光逐渐转柔,知道这孩子怕是给吓坏了,不由缓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扬声道:“我徐家孩儿,出身必由绣娘绣得精致荷包一个,上面的花样是五福登科,这等花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内包金馃子二枚,日前小宝儿的荷包落入我手,我方认得,他原是我失散的兄弟。荷包内的金馃子在小宝儿身上,此外,我兄弟胸口处有红痣一枚,诸位不行,可当场查看。”
                              萧墨存一听,不由淡淡微笑起来。他认得徐达升手中荷包,正是自己原本佩戴的,由锦芳一针一线刺绣而成。那花样虽为蝙蝠寿桃,可却是经过自己改良了的,在这个时空,确实当得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之说。他明明记得这荷包,在林中逃难之时,匆忙塞给了小宝儿,想是那孩子老实,被人骗了去,还傻乎乎的不知追讨。却不曾想,此刻倒成了无可厚非的物证了。他低头看了小宝儿一眼,只见小孩儿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内里盛满了震惊和迷茫,于是拍拍他的背,扬声道:“我可作证,那荷包,确是小宝儿身上所佩。来,把那金馃子让人瞧瞧。”小宝儿愣愣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钱袋,倒在手掌上,内里有几枚铜钱,一点小银子,果然还有两个金灿灿的小元宝。这种元宝是富贵人家专门做来祈福之用,无非求个“富贵安康”、“状元及第”的吉祥话而已。小宝儿手里那两个金馃子,做功精巧细致,不是一般人家的样式,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不是一个小太监该有的东西。
                              这里有人收走了小宝儿的金子,与徐达升的荷包上台,交予沈慕锐及刑堂主事观看,沈慕锐一看便知是萧墨存近身的东西,想来机缘巧合,赏给了那小太监。他似笑非笑瞥了徐达升一眼,点头道:“似乎,是如信物多些。”


                            IP属地:四川244楼2014-07-02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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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 第 35 章
                                沈慕锐发了话,那刑堂主事再四查看,却也觉得,不像寻常佩戴之物,遂点了点头,荷包一事便再无异议。这里又有人专门过来查验小宝儿胸口的红痣,证明确非伪造,便上台复命。沈慕锐点了点头,微笑不变,却以两人方能听到的话问:“你如何连那小子胸口有红痣都知道?”
                                徐达升脸上也是笑容不减,低声回道:“那日,那傻孩子乖乖让我搜查有没私藏银两,您说,衣服一揭开,那么大一颗红痣,除非我瞎了才见不着。”
                                沈慕锐哑然失笑,心知萧墨存对那小太监回护甚多,自己若真下令杀了他,只怕墨存事后不会善罢甘休。不论徐达升出于何种目的执意要救这孩子,他都乐得顺水推舟,当即朗声道:“恭喜二当家寻回自己兄弟,这便去相认吧。”
                                沈慕锐这么一说,等于一锤定音,下面众人便是心觉蹊跷,可也不好当面驳了首领的面子,那一干苦主更是面面相觑,原以为不过杀个小奴才,哪里知道二当家会莫名其妙跑出来硬要保下这孩子。
                                徐达升神采飞扬,英俊的脸满是笑意,轻飘飘地一跃而下,先落到适才鞋子掉落之地,将鞋穿了,眼角一挑,扬声道:“我说,老子找回自家兄弟,你们怎么着也得贺贺吧?”
                                与他素来交好的一些盟众,登时醒悟过来,忙一个个过来拱手道喜。徐达升眉开眼笑,与众人嬉闹了一阵,方大步踱到萧墨存面前,伸手道:“如何?萧公子,将我弟弟还与我吧。”
                                萧墨存微微一笑,却也明白,这一出虽说牵强了点,可较之自己出面,却无疑要好上许多。至少,从今往后,有徐达升明目张胆的护短,小宝儿该不至让人欺负了去。他低声安抚了怀里的孩子几句,揽着他的肩膀,稍微朝前推了一下,小宝儿恪醍懂,回头看了萧墨存一眼,萧墨存温和地道:“去吧,从今往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了。”
                                小宝儿怯生生地朝前迈了一步,徐达升戏谑道:“小家伙,叫声哥听听。”
                                小宝儿咬着嘴唇,却不出声,神情甚为畏缩,却又有些羞怯,萧墨存叹了口气,摸摸他软细的头发,对徐达升道:“二当家,这孩子身世凄苦,望你,能好好待他。”
                                “我自然会。”徐达升只顾看着小孩一脸不甘又迷糊的表情,甚为可爱,心里雀跃异常,招手笑道:“小宝儿,过来,听话。”
                                小宝儿垂下头,却不挪动脚步,只藏在萧墨存怀里不动弹,徐达升瞧得心急火燎,正待伸手去拉,却听得那边领头闹事的少年,嘶吼一声,越众而出,喊道:“我不服!凌天盟当家的个个回护外人,变着法替罪人开解,可怜我枉死的爹娘,还指望着他们的首领替他们报仇血恨,却哪里晓得,数百个弟兄的鲜血,根本抵不上他枕边人的一根头发!”
                                这话太重,听到的盟众尽皆脸上变色,徐达升一个转身,使了个颜色,手下立即有几人上前,欲架了那少年就走,那少年大力挣扎,狂呼道:“我不服!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服!天天的满口盟规道义,哄得大伙为凌天盟流血卖命,真出了事,却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这算什么狗屁盟规,什么狗屁道义,我头一个就瞧不起……”
                                徐达升脸色难看,一个纵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却听得“啪啪啪啪”四声清脆的耳光响,再一看,徐达升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少年跟前,那少年脸上一片手印红肿,身子却软软垂了下来,只是眼光盯着徐达升,几欲要喷火一般。
                                徐达升负手傲然道:“你不服,老子今日就说到你服为止!凌天盟是首领带着一般弟兄,一刀一枪,赤手空拳打下来的,当初与首领一同打天下的那些弟兄,死得七零八落,算起来,也就剩那么两三个。你说盟规道义,全是狗屁,那么老子问你,若不是为那点念想,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要来此卖命流血?老子家中也算大户,江湖上颇有薄名,原本做个闲散游侠,何等逍遥快活,可老子为何要跟着首领,要做干这等玩命的勾当?不是老子有病,实在是世道艰险,老百姓民不聊生,有识之士,若不为之出力献策,算个屁好男儿!你父母将你平安在总坛养大,吃饱穿暖,可曾委屈过你一日?你以为那些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放屁!告诉你,若不是无数弟兄流血拼命,你小子哪来的好日子过?早见了阎王,哪轮到今天在此叫嚣猖狂?”
                                他环视四周,眼神锐利,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入了凌天盟,那便要有刀口上过日子的自觉!不要以为咱们都是来当大侠老爷,拿把剑,吹个气,朝廷鹰犬就能闻风丧胆,自己就能毫发无伤!咱们聚在这,那是为了心里头的那点念想,为了让更多老百姓吃饱穿暖,想让天底下少几个贪官污吏,多点让穷人有活路的法子!可不是见点血便按捺不住,成天嚷嚷聚众寻仇,无理取闹的一群无头苍蝇!总坛被毁,人人心痛难当,但我徐达升说句不好听的,来了凌天盟,谁都说不准,下一刻死在刀下的是不是就是你!若怕了这个,干脆给老子趁早卷铺盖滚蛋。”
                                四周一片喝彩,人人摩拳擦掌,应和声声,连那少年,眼神也开始迷茫起来,徐达升脸上方显出三分笑意,继续朗声道:“仇要报,可要是如这位小兄弟说的一般,随便逮个小太监,杀了就自个骗自个说这事完了,那这仇报的,可真他娘的容易。”底下一片笑声,徐达升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冷笑道:“你不知道太监是怎么来的吧?自然也不知道,为何有人好好的人不去做,要去当那被千万人唾弃的阉狗?似你这等没挨过饿受过冻的人,如何能明了,一家子穷得揭不开锅,不得已卖自己的小子入宫当阉人,卖自己的丫头入勾栏当□的情形?更有甚者,那饥荒之年,饿殍遍野,活着的人分吃刚死不久的尸块,对自己孩子下不了手,便与邻里交换着吃对方孩子的惨状。你说,那些人,又该找谁报仇去?”
                                那少年紧闭双唇,眼神却已不似适才那般豁出命去。
                                徐达升吁出一口气,手指着小宝儿,道:“明说了,从今往后,老子就要护着这孩子,不仅为了他是我兄弟,更为了他是那受苦的人。凌天盟做什么要成立,不就是为了给穷人一口饭吃,给受苦的人一条活路吗?今儿个杀了他,才真叫颠倒是非,没了天理。小宝儿,过来。”
                                小宝儿抬起头,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忽然觉得那老欺负自己的大坏人,也不怎么坏了。他回头看了萧墨存一眼,小小声道:“主,主子……”
                                萧墨存心知他舍不得自己,不然,也不会从读书的地方一个人偷跑回来,但这孩子却非得有个正当身份和正常生活不可,徐达升适才一番话,足显见识非凡,难得的是为人不失侠义真诚,又才华卓著,心思慎密。将小宝儿托付给他,实在比托付给赵铭博等人要可靠得多。仓卒之际,本就无从选择,只盼这孩子的命莫要再奔波流离了。
                                他心里一阵难过,脸上却板起,面无表情地道:“还不快去,莫非我的话,你也要一再违背么?”
                                小宝儿吓了一跳,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回话,只能流着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萧墨存。萧墨存长叹一声,背过身去,疲惫地道:“徐二当家,劳驾速速带你家小少爷一边去吧。”
                                徐达升听了这句,心中甚喜,跑过来揽了小宝儿的肩膀,半哄半骗,将他远远拉到一旁,小宝儿满心难过,却又不敢违抗主子意思,哭着也不敢大声,只敢偷偷地抹眼泪。一回头,却已被徐达升拥着离开数丈之远,自家主子的白色身影瞧过去,仿佛一阵风吹过,便会跟着飘走了。他心里害怕,惶惑地抓紧了徐达升的胳膊,徐达升满心欢喜,哪里顾得上他小孩儿的心思,见他一双小手牢牢攥住自己,忙将手掌覆了上去,轻声哄道:“莫怕啊,莫怕,小家伙,乖乖跟着哥,好多着呢,哥教你武功,教你读书写字,你想学什么,我就能教你什么,可比做小奴才强太多了,你跟着我啊,那是捡了大便宜呢,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哭什么呀,乖,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好丑。”
                                小宝儿摇着头,哭得小脸通红,哽噎难言,至于自己为何那么难过,却也说不上来。
                                这一天诸事已毕,虽说出了点岔子,可好在墨存聪明绝顶,舌战群雄,毫不逊色。沈慕锐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踏上一步,微微一笑,看着萧墨存,朗声道:“今日解除了诸种误会,我心甚慰,从此往后,萧公子并那位宝公子,便是我凌天盟的人。出身高低贵贱如何,俱是前尘往事,而一入我凌天盟,便是我等的兄弟姐妹,大家当一视同仁,不得再有非议。”
                                他话音未落,却听见一旁的刑堂主事阴沉地道:“盟主,萧公子既为我盟中人,则盟规不可不遵,刑罚不可不领。总坛被毁,即便不是他充当内奸,里应外合,可那朝廷领队之人,却是当日萧公子身边小厮,如今所谓的御前二品带刀侍卫王福全。萧公子就算事前毫不知情,却也受其蒙蔽,难以推托那识人不清,引入祸首,毁我总坛之责。”
                                沈慕锐脸色一变,回头狠狠盯着刑堂主事一张万年不变的刻板脸,从牙缝里挤出声来,一字一句道:“你待怎样?”
                                “属下不敢。”刑堂主事不卑不亢地回道:“萧公子若不做凌天盟的人,则这盟规自然落不到他头上,属下只管盟内众人有无违反条例,不管他一个外人如何如何。但若盟主要大伙承认他是兄弟,那便需按盟规行事,否则赏罚不明,责任不明,属下日后管教惩罚,便难以服众!”


                              IP属地:四川245楼2014-07-02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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