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坟冢
小白的奶奶是冬天去世的,小白勉勉强强凑够了买棺椁的钱,将奶奶葬在了西郊——他唯一能葬得起的地方。
日番谷冬狮郎并不是静灵的人,而是住在一个非常僻远的山上,奶奶病重为了求医才下山。祖孙俩来到静灵的第一天,便四处碰壁——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钱。而越是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医馆越是苛刻,有时连门都进不去。雏森大叔那天晚上打开门的时候只觉得心疼的要命,银发的少年背着已经昏迷的老人,急的红了眼却倔强的抿着嘴。尔后,组孙二人便在小小的破旧的医馆住下了。奶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雏森大叔收的钱也是一次比一次少。然而,冬狮郎却是没日没夜的赚钱。
雏森大叔依旧记得有几次半夜起来,看到银发的少年在院子里悄悄的做着什么。走近了才看到是在糊扇子,那少年看到大叔走来露出轻松的笑,“夏天到了呢”。也记得少年在这样的夜晚做过劣质的雨伞,他说,夏天的雨又急又猛,趁着那个时候这种便宜的伞最好卖了。那个时候,他的眼下总是青黑的,可是他却像一棵生命盎然的小青松。
不知疲倦,倔强明朗。
时间愈过愈久,奶奶的气息愈发微弱艰难,冬狮郎也愈发沉默。明朗的笑容变成紧锁的眉头,只剩倔强。
冬狮郎一直随奶奶住在山上,鲜少下山。奶奶不识字,冬狮郎没有人教自然也是不识字的。
直至遇见白哉。
奶奶下葬那日,天气格外晴朗。西郊一棵棵秃了的树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并不是那么的荒凉,倒有几分滑稽的感觉。小白跪在坟前捧着一段木头很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刻下碑文。偶有北风刮过,小白缩了缩肩膀毫不在意的继续刻着。
白哉站在一旁,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冬狮郎身上,想了想说:“节哀顺变。”
冬狮郎的手顿了一顿又接着刻下去。白哉皱着眉看着他,有些许懊恼。纠结许久,几度欲开口说话。却被打断:
“白哉,我写的对吗?”
白哉点点头,看着冬狮郎扯出的笑脸,许久说不出话。
冬天天黑的早,教人辨不出时辰。
白哉说:“该回去了,我接着教你识字吧。”
又说:“夜这么深了,不如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很久很久以后,白哉一直在后悔。为什么总是要犹豫,为什么已经到嘴边的话不说出来,为什么说那么多总是说不出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