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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后宫这单位 by 三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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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后宫这单位,福利好,风险高,升职难。
荣惠作为一个有上进心的有为女青年,职业目标是太后。
只是,她好不容易升到皇后,立下子嗣大功,皇帝却还正值壮年。
夜长梦多,荣惠有点等不及了。
那就不等了。


IP属地:广东1楼2014-06-05 22:23回复
    三上桑的文还不错啊,少年反派之烦恼我还追过一段时间,这文倒不长,结局挺出人意料的。
        ------见,惊艳,目流连。再难思迁。踌躇欲向前。
    纵此生不见。平安唯愿。若得闲,仍念,歉。


    IP属地:广东2楼2014-06-05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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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觐见
      三日来,连着都是春雨。这日清晨,连夜的雨停了,天光正好。
      宜然堂寝殿窗外的一架蔷薇开的不错,映在蝉翼窗纱上花枝随风摇影,带着雨后的湿意。殿中的紫铜熏炉里的焚着千步香,是玉树惯会调制,说是熏人肌骨后,难生百病。荣惠虽然不信,却也喜欢这香馥郁的味道。
      此时,荣惠正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小宫女珠儿和芝兰在帮她梳头,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顺着月白色内衫蜿蜒而下。
      在薛府时,一向是芝兰帮荣惠梳头,惯是晓得荣惠喜好,也熟稔利落。但是现在进了宫,发髻的选择上也就稍有不同。珠儿原就在襄婕妤跟前梳过头,荣惠便点了她和芝兰一道,也让芝兰边学边看,摸出点门道来。
      “不要那支。”荣惠见芝兰捏起一支一枚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微微皱眉,道:“还是素净点吧。”说着,在妆盒里随意挑起一支羊脂白玉莲花头的如意簪。
      经过三日的休整,今天所有这次选入宫中的小主都要觐见两宫太后和宫中主位和其他前辈。获号‘华’之后,本以惹人注目,所以这第一次觐见,荣惠并不想太花枝招展。
      芝兰笑吟吟的接过,簪入荣惠发髻内,边道:“小主这般容貌,本就足够明艳,便是装饰素净些,反而更动人。
      梳妆罢,荣惠在铜镜里一打量,穿着一身浅紫云纹折枝莲花样的宫装,梳着寻常的宫髻,不过三两个玉簪子,耳坠圆小的南珠串串,很是素雅大方,确是少了一二。
      “小主是华良媛,在其他小主里头,若是过分素净反不显庄重。”喜善轻声提了一句,在荣惠的云鬓里补上了一枚景泰蓝镶翠玉的头饰,添上了几处贵气大天王最新章节。
      恰到好处,荣惠看着铜镜中的摸样,微笑点头。她看向喜善的目光略有几分赞赏,果然是宫里调、教出的老人了,凭地知分寸些。只是眼下时日还短,荣惠还要相看一二,不然难以真正托心。
      因同住静安宫,宫轿一同载了荣惠、卫贵人及何美人一同去。
      卫贵人依然是碧色宫装,额前蓄着碎碎刘海,眉眼含羞带怯,颇有些文弱之美。何美人穿着桃粉色,发髻梳得及其繁琐,纹金头面熠熠发光,衬得她的深眉大眼愈发夺目,却是略有流俗了。
      觐见原是去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人宫里,但眼下情况有些特殊,东西太后不分高低,中宫位置又悬空。庄贵妃虽位重,但六宫之权却是和懿妃分掌,何况群妃去庄贵妃的福穹宫觐见,实在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综上,荣惠这群人此次觐见的目的地是建宁宫,中宫所在。虽中宫已逝,但这不妨碍两宫太后、庄贵妃、懿妃等人借宫一用。
      这次得选小主的约有十六七人,荣惠到了外殿时,已到了半数。不多时,前头的妃嫔也陆续来了,听得一阵喧嘈行礼之声,荣惠忙迎上去,一同请安。原是庄贵妃先到了。
      “妹妹们快别如此多礼。”庄贵妃声音似乎天生温和,叫人听来舒服。
      这次气氛和场合不同,人又不少,荣惠总算能正眼看看庄贵妃。她约是二十三四,梳着弯月髻,发髻微垂而露出金坠角的小偏簪,一身姜色绣海水三宝纹的锦缎宫装,显得秀美婉约,人如其声,很是温柔平和的样子。
      再然后是东西太后同时来了,西太后荣惠已经见过,这次看了东太后,就显出几分失望来。东太后比西太后大了十来岁,虽然贵气天成,举止雍容,但容貌却只是端正大方,和西太后站在一起,对比更是明显,似是两代人。
      荣惠微微撇嘴,不由朝一侧依然被几个新晋小主簇拥住的孙双阳看了一眼。比起东太后这个姨母,孙双阳这尖尖巧巧的容貌已经算是歪瓜出好枣了。
      “起吧。”东太后简明扼要,带着上位者的从容。
      “起来吧,都粉嫩的年纪,让人看了欢欣。”西太后口吻总是联想她脸上无时不刻的笑容。
      两宫太后来了,大家自然不能再外殿等着,众人迎着太后上座。荣惠尾随着,宫里妃嫔她所知还不多,但却不敢忘了懿妃这重要角色。入宫不到三年能位居正二品,更是三年抱两,不幸是全生了女儿。但这份荣宠已叫人侧目,若说后宫最得圣宠,必是懿妃无疑。
      临到太后落座,各宫主位,各小主依次而座,懿妃才姗姗来迟。
      “梳洗迟,竟错了时辰,叫两位太后还有姐姐等着我,却是大错了。”嘴里说是大错,懿妃的表情却不似认错,反而带着几分慵懒,她落落大方的行礼。
      “不拘这些,皇帝昨儿个翻了你的牌子,差了些许时辰,也是有的。”西太后笑得慈爱,看懿妃的眼神,就似看新妇。
      东太后也无它意,只笑着道:“快坐下吧,她们刚给庄贵妃请过安,就等着你呢。”说时,庄贵妃也含了和煦的微笑。
      气氛一派和谐,懿妃更是和谐,她状若无事的坐在庄贵妃下首。懿妃从容的端过近侍宫女的香茶,抿了一口后,宫女递上帕子,懿妃拭了拭唇,才清了清喉咙。
      荣惠看了她这一派流畅的摆架子动作,很有些佩服。这便是传说中的宠妃气派了,所以说,位分有时都可能是虚的,要有势,先得有宠。
      随着懿妃身侧首领太监的一指,众人便给懿妃请安。
      比起给庄贵妃请安,这次荣惠更是小心,比起外边还装得温和宜人的庄贵妃,这位懿妃娘娘可连装都不装,她不打起精神,难免被懿妃气势波及霸道王爷俏王妃TXT下载。
      “听说陛下此次进了四个小主封号,不知是哪四个?”懿妃漫不经心的一问,又盘弄了一指耳边鬓发,乌发杏花金镶玉,凤眼含春,长眉入鬓,的确是人面胜花。
      荣惠心里一咯噔,略斜目看了后侧的顾梓榆,但懿妃一点名,她们总归是要跟着孙双阳、崔知玉上前的。四人跪下又是行礼,少不得再恭谨请安。
      “倒都是不错的。”懿妃点了点头,目光毫不遮掩的在四人脸上身上游走,最后停到了孙双阳身上,上上下下一看,懿妃略显可惜的道:“这四人里头,丽意指姿容,华意指风范,慧意指灵气,独贤良媛的贤却是……如今看来,也只能是封贤了。”
      荣惠一愣,不用转头也能猜到孙双阳的脸色会有多难看。如此直白的讥讽,如果是下马威,是不是太过了……还是懿妃与东太后有不和?
      荣惠心思百转之际,孙双阳的脸色已经煞白,纵是她惯见场面,但到底因身份故,为人颂扬为多,哪有被这么当众落了脸面的。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只嚅嗫着,若非尊严故,怕要落泪。
      殿中气氛一时安静得几闻落针之声,到底东太后还是出了头:“礼记云,为女子者,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德居首,德者,贤谐意也。”
      “太后所言极是,所以臣妾才言贤良媛人如其封。除了贤良媛,旁人再当不起了。”懿妃却是挑眉而笑,拨了拨手腕上的镶玉钏。
      东太后的眉头就紧了几分,庄贵妃适时缓和气氛:“陛下所封皆是美意,贤良媛勿要挂怀。”
      只是这个劝慰效果不佳,荣惠站的近,看得到贤良媛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
      “娘娘说的是,封号是陛下美意,贤良媛姐姐不要伤心了。”崔知玉忽然脆生生开了口,声音不轻不重,并给孙双阳递了帕子,瞧上去似乎就是孙双阳伤心得哭了。
      但千真万确,荣惠看出孙双阳眼眶有红,但绝无落泪。凭她所知道的,孙双阳这等出身的贵女,最是自矜身份,不会轻易当众落泪。
      但崔知玉这么说,旁人距离得又没荣惠这么近,气氛就一时有些微妙。
      “丽良媛妹妹误会了,陛下赐‘贤’乃是福分,懿妃娘娘说臣妾当得起,更是福分。”说着,孙双阳已经抬起骄傲的头颅,端正的向懿妃福身礼,道:“谢懿妃娘娘美誉。”
      懿妃勾起笑容,只轻摆了摆手,眼珠微转,又停到了荣惠身上。
      荣惠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此人太不按牌理出牌,她压力很大,不由背起全身芒刺,全力备战。
      “我瞧着,还是华良媛艳色与雅丽并存,生的最有味道。”懿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这个‘最’字,瞬间给荣惠招致了四方侧目。
      荣惠感觉得到,来自前方孙双阳和崔知玉的目光最毒。
      这话杀伤力忒大,比说孙双阳那话还难招架,因为这全是夸。虽然夸在这时候,明显是为荣惠吸引了最大的仇恨值。
      荣惠微微打了个寒噤,面上仍带着笑意,福身道:“娘娘谬赞……咳咳……”说着,稍缓又道:“臣妾……咳咳……”
      懿妃显而易见的皱起眉,侧过了头。孙双阳揉紧了帕子,连崔知玉也微微侧了身,仿佛荣惠的呼吸传染似的。只有顾梓榆略回过头,投来关怀的眼神。
      还是庄贵妃起了关心,温声相问:“起先也听你咳了几声,怎么现在愈发咳的厉害了,可严重?还是传御医来瞧瞧?”


      IP属地:广东12楼2014-06-07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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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太医
        何美人因受不住桃花香而病了,这消息并没荣惠想的那么耸动。
        次日里,庄贵妃那就来了宫人为何美人挪了地方。那地方荣惠一打听,竟然是直接挪到庄贵妃的福穹宫去了。说是旁的宫里难免有些花花草草,但福穹宫里一向不植花木,多是松柏,利于何美人养病。
        于是乎,宫里又是一片大赞庄贵妃贤德的声音。
        似乎是对宫中和谐的嘉许,当晚朱文烨来了后宫,翻了庄贵妃的牌子。
        何美人搬家那日,荣惠去送了送。
        何美人照旧是一身粉色的衣裳,和满院的桃花似要融为一体,脸色也没太多病态,神色也怡然,看见荣惠来了,依然是笑嘻嘻的迎上去聒噪。
        荣惠一时有些失神,竟然有些猜不透她的用意来。
        不过荣惠也懒得猜了,反正她的危机解除,便又开始安心休病假的日子。
        何美人这事一过,庄贵妃仿佛是怕被说是厚此薄彼,对荣惠的病也殷勤了数日大唐第一庄TXT下载。福穹宫的宫女连番来探望,不外是赏些药材、听荣惠有些什么需要、再一面督促太医诊治。
        寻常的说,这些不过面子功夫,荣惠听听便罢。但荣惠此时很乐意欠庄贵妃一个人情,便一径提了些许需要的,不轻不重,不多不少。这既是一种示弱,也是一种示好。
        而朱文烨点了庄贵妃的牌子后,似乎朝堂的事又缓过来,来后宫又频繁了些。其间,顾梓榆也被翻了牌子,晋了慧良媛的位分,另有马良媛、姚贵人、卫贵人、何美人侍寝后也晋了马婕妤、姚良媛、卫良媛、何贵人。
        这两个月里头却也没有特别得宠的,若论略胜一筹,便是丽婕妤崔知玉了。
        朱文烨忙着翻牌子的时候,荣惠正忙着整顿宜然堂的宫人。初有成效。
        顾梓榆眼尖,再来宜然堂时,扫看了室内两眼,就觉出不对劲,问道:“惠姐姐,刚我就想问了,怎么感觉你这少了几个人?”
        荣惠目光一沉,面上却淡淡,道:“卫良媛觉着和何美人一般,也是对桃花不适,懿妃便把她挪到苏淑仪宫里去了。”说时,她轻轻拨了拨指上蔻丹,道:“恰好屋里有几个小宫人不安分,卫良媛又说不够人使唤,我便打发他们去了。”
        “那卫良媛算个什么,竟然欺辱道姐姐头上了?”顾梓榆瞪着眼,将手里的赤色马子一甩,搅乱一盘局。红豆惊得忙上前依次摆好。
        “何妨,不中用的奴才留着也无益,打发了倒也干净。”荣惠笑着道,一边揽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顾梓榆却是不消气,竖着秀眉,道:“姐姐打发走那是姐姐打发,卫良媛来要,那就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好你个卫良媛,可别人拿到你的错处……”
        荣惠不欲多谈,心里也没生气,更不想顾梓榆白生气,于是转了话头道:“近来陛下还是去丽婕妤处最多?”
        听到这个话题,顾梓榆怒色微褪,吐吐舌头,夸张的做了个害怕的表情:“不过多上几次罢了。但好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丽婕妤好是嚣张。不过是多得了些许宠爱,就一副耀武扬威的摸样,对谁都无个好脸色,轻则动口,重则动手。”
        荣惠笑着掐了她一把,道:“你会怕?我看你少不得装模作样戏弄她吧?”
        顾梓榆眼色一亮,立刻直起腰杆来要说话。却又回过味来,想起荣惠多番警告不许招惹崔知玉,她撇了撇嘴,原本想说的笑话也只得咽下去,只好卖乖道:“哪的话,我至多不过是看戏吧了。有那贤婕妤在呢,哪轮到我去戏弄了。”
        荣惠不信她这性子静得住,也不戳穿,笑问:“她们两个这就争斗了?”
        “那是自然的。”顾梓榆眨眨眼,低了声音:“谁还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有望入主中宫的?”
        荣惠搁下手里的马子,缓缓点了点头,这两个的确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宫里人都知道。
        顾梓榆却露出一丝鄙夷,抱着荣惠的手臂,近身轻嗤道:“只是丽婕妤这卖鱼户之女的出身……到底是低了些,若真是她晋到主位,不知道福穹宫和寿昆宫那位该怎么想。”
        “话不能这么说。”荣惠微微一笑,道:“咱们大燕的规矩,一向只论入宫时是何身份。丽婕妤入宫时,可是汝南伯之女,西太后的侄女。”
        顾梓榆思及庄贵妃、懿妃入宫时的身份,不由撅了撅嘴,道:“却是便宜她了。”
        荣惠莞尔,道:“你也不必懊恼,若丽婕妤真是如此跋扈,不必你出头,也会有人不满。届时,哪怕她是西太后的侄女,陛下的亲表妹,也会要吃些苦头。”
        “姐姐一向所言不虚回到古代当将军全文阅读。”顾梓榆嘿嘿一笑,说着,她转了话头,
        似乎是要印证荣惠这句话一般,隔了两日,丽婕妤便吃了亏。
        她使宫女当众掌刮了马良媛,马良媛颜面损毁,不堪受辱,当晚便要投井……当然是被救下了。但此事也惹起一摊子风波,东西两宫太后出面,由庄贵妃、懿妃平息安抚,丽婕妤被罚禁足两个月。
        听到芝兰说这些宫闱八卦时,荣惠正躺在玉湖旁的藤椅上。
        她嘴里吃的是宫中时令瓜果的糕点,手里捧的是一本风土异志,十分悠闲自得。未承宠的小主的生活本来不该这么惬意的,但薛家蒸蒸日上,荣惠不缺出身、舍得花钱打点,便也没受太大的怠慢。
        何况,那会摇晃的藤椅是荣惠从薛府带进宫里最大行李,儿时令瓜果和糕点是芝兰的好交际和银子的功劳,风土异志则是荣惠带进宫最重的行李,足装了几个箱笼,满满的游记、方志,打发宫里休假时光。
        看的乏了,听的累了,荣惠便拂了拂松散的发丝,她将手里的书往藤椅一扔,看着蓝天笑着道:“天气真好,芝兰,你去把梓榆妹妹叫过来,咱们来打双陆。”
        “是,奴婢这就去。”芝兰笑眯眯的应声而去,玉树见荣惠穿着单薄的衣服迎风吹,不由担忧的道:“小主,您身子可禁不住这么吹法,奴婢给您取件斗篷来吧。”说时,已经退了下去。
        荣惠所在的玉湖就在静安宫前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玉湖外围是曲折连廊,岸边花圃里种植着各色名贵花卉,在初夏阳光下开得瑰丽,间或有浅黄粉白的彩蝶停驻在花蕊上,愈显炫目,温馨花香更是让人几欲沉醉。
        有微风轻轻拂过,荣惠一袭湖水染烟宫纱迎风翩飞,她倚着栏杆往,撒着糕点逗鱼。
        那些锦鲤扑腾的厉害,争相夺食,泛起一阵鲜艳波光。
        她忍不住心有戚戚,暗忖道:“瞧这些鱼,和我一样,圈在一处,看似锦衣玉食,自由自在,实则却是……”
        “实则却是什么?”
        “实则却是穷折腾。”
        这话一出口,荣惠才诧异的掩住嘴,谁在问,她竟然开口答?
        思及此,她猛然转过身,正见一个男子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他一身缠枝宝相花织金锦袍,腰结上明黄绦络,头冠明珠,五官俊朗,眉端平滑舒展,嘴角略上翘成了一个弧度。
        如果说荣惠看到此人为男性时已经吃惊,那当她看到男子腰间的明黄后,吃惊就变成了震惊。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那个宫女口若悬河,恨不能把所有途经之处都介绍得万物大好时,荣惠只纯粹当成了她只是讨赏钱……
        那现在看来,宫女说朱文烨会来玉湖这件事,诚不欺她!
        荣惠心中大叫失算,早知会有机会见老板,她这小职员就该做足功课才对!
        朱文烨似乎没发觉荣惠淡定的面色下波涛汹涌,只是笑着打量荣惠。
        她秀眉凤目,生得韶华如花,胭脂晕殷双颊微染红,发髻上一朵赤红珍珠穿成的璎珞,随着微晃,在鬓间摇摇曳曳沙沙作响。清风拂过,微皱湖面上泛出金光粼粼的波纹,好似洒了一把金色的荧光粉般璀璨夺目,连湖前的女子也染了光华。
        荣惠见他目光中有着玩味,一时想不到如何应对才是上佳,心里稍乱,想退一步,身后却是栏杆,退无可退,只好福身一礼:“陛下万福金安。”


        IP属地:广东15楼2014-06-07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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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偶遇
          何美人因受不住桃花香而病了,这消息并没荣惠想的那么耸动。
          次日里,庄贵妃那就来了宫人为何美人挪了地方。那地方荣惠一打听,竟然是直接挪到庄贵妃的福穹宫去了。说是旁的宫里难免有些花花草草,但福穹宫里一向不植花木,多是松柏,利于何美人养病。
          于是乎,宫里又是一片大赞庄贵妃贤德的声音。
          似乎是对宫中和谐的嘉许,当晚朱文烨来了后宫,翻了庄贵妃的牌子。
          何美人搬家那日,荣惠去送了送。
          何美人照旧是一身粉色的衣裳,和满院的桃花似要融为一体,脸色也没太多病态,神色也怡然,看见荣惠来了,依然是笑嘻嘻的迎上去聒噪。
          荣惠一时有些失神,竟然有些猜不透她的用意来。
          不过荣惠也懒得猜了,反正她的危机解除,便又开始安心休病假的日子。
          何美人这事一过,庄贵妃仿佛是怕被说是厚此薄彼,对荣惠的病也殷勤了数日网游灵宝最新章节。福穹宫的宫女连番来探望,不外是赏些药材、听荣惠有些什么需要、再一面督促太医诊治。
          寻常的说,这些不过面子功夫,荣惠听听便罢。但荣惠此时很乐意欠庄贵妃一个人情,便一径提了些许需要的,不轻不重,不多不少。这既是一种示弱,也是一种示好。
          而朱文烨点了庄贵妃的牌子后,似乎朝堂的事又缓过来,来后宫又频繁了些。其间,顾梓榆也被翻了牌子,晋了慧良媛的位分,另有马良媛、姚贵人、卫贵人、何美人侍寝后也晋了马婕妤、姚良媛、卫良媛、何贵人。
          这两个月里头却也没有特别得宠的,若论略胜一筹,便是丽婕妤崔知玉了。
          朱文烨忙着翻牌子的时候,荣惠正忙着整顿宜然堂的宫人。初有成效。
          顾梓榆眼尖,再来宜然堂时,扫看了室内两眼,就觉出不对劲,问道:“惠姐姐,刚我就想问了,怎么感觉你这少了几个人?”
          荣惠目光一沉,面上却淡淡,道:“卫良媛觉着和何美人一般,也是对桃花不适,懿妃便把她挪到苏淑仪宫里去了。”说时,她轻轻拨了拨指上蔻丹,道:“恰好屋里有几个小宫人不安分,卫良媛又说不够人使唤,我便打发他们去了。”
          “那卫良媛算个什么,竟然欺辱道姐姐头上了?”顾梓榆瞪着眼,将手里的赤色马子一甩,搅乱一盘局。红豆惊得忙上前依次摆好。
          “何妨,不中用的奴才留着也无益,打发了倒也干净。”荣惠笑着道,一边揽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顾梓榆却是不消气,竖着秀眉,道:“姐姐打发走那是姐姐打发,卫良媛来要,那就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好你个卫良媛,可别人拿到你的错处……”
          荣惠不欲多谈,心里也没生气,更不想顾梓榆白生气,于是转了话头道:“近来陛下还是去丽婕妤处最多?”
          听到这个话题,顾梓榆怒色微褪,吐吐舌头,夸张的做了个害怕的表情:“不过多上几次罢了。但好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丽婕妤好是嚣张。不过是多得了些许宠爱,就一副耀武扬威的摸样,对谁都无个好脸色,轻则动口,重则动手。”
          荣惠笑着掐了她一把,道:“你会怕?我看你少不得装模作样戏弄她吧?”
          顾梓榆眼色一亮,立刻直起腰杆来要说话。却又回过味来,想起荣惠多番警告不许招惹崔知玉,她撇了撇嘴,原本想说的笑话也只得咽下去,只好卖乖道:“哪的话,我至多不过是看戏吧了。有那贤婕妤在呢,哪轮到我去戏弄了。”
          荣惠不信她这性子静得住,也不戳穿,笑问:“她们两个这就争斗了?”
          “那是自然的。”顾梓榆眨眨眼,低了声音:“谁还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有望入主中宫的?”
          荣惠搁下手里的马子,缓缓点了点头,这两个的确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宫里人都知道。
          顾梓榆却露出一丝鄙夷,抱着荣惠的手臂,近身轻嗤道:“只是丽婕妤这卖鱼户之女的出身……到底是低了些,若真是她晋到主位,不知道福穹宫和寿昆宫那位该怎么想。”
          “话不能这么说。”荣惠微微一笑,道:“咱们大燕的规矩,一向只论入宫时是何身份。丽婕妤入宫时,可是汝南伯之女,西太后的侄女。”
          顾梓榆思及庄贵妃、懿妃入宫时的身份,不由撅了撅嘴,道:“却是便宜她了。”
          荣惠莞尔,道:“你也不必懊恼,若丽婕妤真是如此跋扈,不必你出头,也会有人不满。届时,哪怕她是西太后的侄女,陛下的亲表妹,也会要吃些苦头。”
          “姐姐一向所言不虚痞妃戏邪王:倾城召唤师最新章节。”顾梓榆嘿嘿一笑,说着,她转了话头,
          似乎是要印证荣惠这句话一般,隔了两日,丽婕妤便吃了亏。
          她使宫女当众掌刮了马良媛,马良媛颜面损毁,不堪受辱,当晚便要投井……当然是被救下了。但此事也惹起一摊子风波,东西两宫太后出面,由庄贵妃、懿妃平息安抚,丽婕妤被罚禁足两个月。
          听到芝兰说这些宫闱八卦时,荣惠正躺在玉湖旁的藤椅上。
          她嘴里吃的是宫中时令瓜果的糕点,手里捧的是一本风土异志,十分悠闲自得。未承宠的小主的生活本来不该这么惬意的,但薛家蒸蒸日上,荣惠不缺出身、舍得花钱打点,便也没受太大的怠慢。
          何况,那会摇晃的藤椅是荣惠从薛府带进宫里最大行李,儿时令瓜果和糕点是芝兰的好交际和银子的功劳,风土异志则是荣惠带进宫最重的行李,足装了几个箱笼,满满的游记、方志,打发宫里休假时光。
          看的乏了,听的累了,荣惠便拂了拂松散的发丝,她将手里的书往藤椅一扔,看着蓝天笑着道:“天气真好,芝兰,你去把梓榆妹妹叫过来,咱们来打双陆。”
          “是,奴婢这就去。”芝兰笑眯眯的应声而去,玉树见荣惠穿着单薄的衣服迎风吹,不由担忧的道:“小主,您身子可禁不住这么吹法,奴婢给您取件斗篷来吧。”说时,已经退了下去。
          荣惠所在的玉湖就在静安宫前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玉湖外围是曲折连廊,岸边花圃里种植着各色名贵花卉,在初夏阳光下开得瑰丽,间或有浅黄粉白的彩蝶停驻在花蕊上,愈显炫目,温馨花香更是让人几欲沉醉。
          有微风轻轻拂过,荣惠一袭湖水染烟宫纱迎风翩飞,她倚着栏杆往,撒着糕点逗鱼。
          那些锦鲤扑腾的厉害,争相夺食,泛起一阵鲜艳波光。
          她忍不住心有戚戚,暗忖道:“瞧这些鱼,和我一样,圈在一处,看似锦衣玉食,自由自在,实则却是……”
          “实则却是什么?”
          “实则却是穷折腾。”
          这话一出口,荣惠才诧异的掩住嘴,谁在问,她竟然开口答?
          思及此,她猛然转过身,正见一个男子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他一身缠枝宝相花织金锦袍,腰结上明黄绦络,头冠明珠,五官俊朗,眉端平滑舒展,嘴角略上翘成了一个弧度。
          如果说荣惠看到此人为男性时已经吃惊,那当她看到男子腰间的明黄后,吃惊就变成了震惊。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那个宫女口若悬河,恨不能把所有途经之处都介绍得万物大好时,荣惠只纯粹当成了她只是讨赏钱……
          那现在看来,宫女说朱文烨会来玉湖这件事,诚不欺她!
          荣惠心中大叫失算,早知会有机会见老板,她这小职员就该做足功课才对!
          朱文烨似乎没发觉荣惠淡定的面色下波涛汹涌,只是笑着打量荣惠。
          她秀眉凤目,生得韶华如花,胭脂晕殷双颊微染红,发髻上一朵赤红珍珠穿成的璎珞,随着微晃,在鬓间摇摇曳曳沙沙作响。清风拂过,微皱湖面上泛出金光粼粼的波纹,好似洒了一把金色的荧光粉般璀璨夺目,连湖前的女子也染了光华。
          荣惠见他目光中有着玩味,一时想不到如何应对才是上佳,心里稍乱,想退一步,身后却是栏杆,退无可退,只好福身一礼:“陛下万福金安。”


          IP属地:广东16楼2014-06-0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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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关怀
            朱文烨看着对面女子略显慌乱,却故作镇定的摸样,很觉玩味。他上前一步,微风拂过,细细的桃香掠过,朱文烨不由微眯起眼睛,下意识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荣惠一听这话,便知道朱文烨记起她是谁了。她很感动……总算不枉费她这两个多月来让宫人将桃花瓣制香,熏染衣物,一日不忘。为的就是轮到她出手时能一击必中,加深朱文烨的印象。
            毕竟朱文烨作为HR,选秀那天一日阅数十女,荣惠可没把握自己能脱颖而出。
            果然,朱文烨带着一种原来就是你的表情,说道:“你是华良媛。”一边亲手扶起了荣惠,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今已初夏,你却依然桃香依旧。”
            这句话配合朱文烨带着磁性的声线,搭在荣惠臂上的大手,很容易就显出一丝暧昧的意味来,荣惠的脸不用太装,就已经红了。
            朱文烨抬眸望着荣惠,只觉她看上去就如一寻常娇羞的女子,怎么会说出那样无奈的话来……“为什么是穷折腾?”
            荣惠见他穷追不舍,很有些傻眼。
            她一向以小心谨慎为座右铭,仅仅只是在没轻信那个领路宫女的事情上赌错了一把,不然也不会每天来玉湖旁享受人生。而荣惠自知千不该万不该把心里思忖的话,付诸了语言,更不该忘了玉湖是公共场所。
            但朱文烨问这个问题……荣惠其实是觉得玉湖如宫,群鱼争食恰似众妃争宠,皇帝和鱼食差不离,众妃都是穷折腾她会说出来吗?当让不会。
            荣惠嚅嗫着半响无语,初时的羞红还未褪去,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朱文烨一双眼睛黑的深不可测,微眯看着荣惠,也不知在想什么。空气静谧的难受,荣惠不自觉低了脑袋,只觉得鬓边的璎珞珠儿,在细微颤抖。
            “爱妃觉得这些这些鱼儿养在这玉湖之中,享受珠玉繁华,并非幸事?”过了会儿,朱文烨才问。
            荣惠反应敏捷,顺嘴道:“嫔妾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托辞讨巧,朱文烨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不知是有了答案,还是不再想知道答案,总归,他终于没再深究。朱文烨转开目光,看了看四周的陈设,藤椅、小几、数本小书。
            “爱妃真是涉猎广泛啊。”朱文烨眸子一亮,好笑的看着手里的那几本书,语气莫辩。
            荣惠一眼看过去,那些书里头,《狐志》《夜语三谈》是灵异怪志、《武行僧》《罗汉闯山关》是侠义、《益州山水》《大燕列游》是游记……没一本正经书。
            荣惠自觉她的脸一定很黑,心里懊恼的很,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朱文烨今天这么有雅兴,她就该早早预备好《女诫》《女训》《女则》一字摆开来,为她的职业素养加分。
            “陛下。”荣惠清咳一声,正了脸色,道:“此等书籍普载大燕百姓人生百态,观之多数,莫不感慨大燕国富民强,百姓才有这样丰富的故事流传著书。”言下之意,她完全看这些杂书完全是为了考察大燕百姓的幸福生活指数,结果自然大燕国情一片大好,皇帝功不可没。
            朱文烨幽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修长的眼线挑起几丝薄嗔,似乎想瞪荣惠一眼。但见她一脸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朱文烨又忍住了,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了。
            荣惠也自知是诡辩,但朱文烨的语气明显有余地,她若直白的承认,不仅是傻瓜,也会被人认为是傻瓜。此时,荣惠见朱文烨果真没和她计较,暗有得逞之快感,忍不住暗笑,但嘴不自觉咧开来,收回去太突兀,荣惠只好憋成了咳嗽,轻轻闷闷的咳嗽。
            朱文烨见状,恍惚想起了什么,放下书,扶过了荣惠的香肩,语带关切的道:“朕记得绿头牌里头没有你,爱妃的病还没大愈吧?”低头见荣惠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过来,随着丝丝清甜桃香,他心里一阵舒服。
            荣惠张嘴欲答,但方才故意咳嗽实在不比自然咳嗽,伤力,张嘴就似带了暗哑:“是,陛下,染了春咳,仍未痊愈。”
            朱文烨目露怜惜,忍不住问道:“这都入了夏,怎还未愈?”
            荣惠斟酌着语句,慢慢道:“嫔妾入宫未久,想来还是不适,耽误了疾愈,也是有的。”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朱文烨听出她话里未尽之意,笑着道:“若因思家耽误病愈,家人看到了,也总归不美。等你病好了,朕便允你家人来探望一次,如何?”说完,他修长的手握住了荣惠的素手,只觉那小手冰凉凉的,分外玲珑。
            荣惠猛然抬头,目中尽是欣喜,嘴角绽出隽好的淡粉色,雪白的皮肤上跳出两颗小小的梨涡,甜的像宫里的莲子糖。
            朱文烨嘴角歪了歪,正想捏了一捏这糖人,便听得后头有内监的声音禀道:“陛下,中书令大人、几位学士大人都已经到齐了。”
            朱文烨目光一沉,荣惠适时退出了他的怀抱,轻一福身:“嫔妾恭送陛下。”
            朱文烨双目微侧,点点头,临走前还挂上一丝笑,拍了拍荣惠的小手:“好好养病。”
            荣惠目送朱文烨消失得不见一点踪影后,终于松了口气,随机测试总算合格。
            接下来的几日,原本门可罗雀的静安宫忽然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先是皇帝亲赏的药材,由承庆宫大总管傅禄海带着宫人们一一呈上,还配了数个宫人进静安宫。
            先不说药材的价值,就凭这份排场,价值就远超过了药材本身。
            后宫里谁都是耳聪目明,都看出来这久病的华良媛要时来运转了,就算不为套近乎,也要顺应一下皇帝的意思。顿时,上至两宫太后、再至庄贵妃、懿妃、以及各宫妃嫔都遣宫人送来了药材、补品等物。
            不约而同的,就像都是才知道华良媛病了一般。
            荣惠手握着芝兰清点的礼单,又长又华丽,不禁暗叹职场现实,果然只有受老板宠幸才有好处可得。不过,比起谋划老板宠幸,还是做老板更幸福。
            “好姐姐,你这病也该好了,收礼都收得手软了吧。”顾梓榆上前瞄了一眼,打趣道。
            荣惠放下礼单,拿过茶碗,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不急。”
            “不急?”顾梓榆润白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嘴唇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姐姐是不急,但姐姐再不好,只怕陛下送礼也该送穷了。”
            荣惠一口茶差点喷出,尖尖的食指点着顾梓榆的脑门,笑骂:“促狭鬼!”
            顾梓榆哪里肯任荣惠戳,便反击回去,两人顿时在拔步床上闹成一团,欢声不断。
            待送走了顾梓榆,荣惠少不得要重整一次衣裳,芝兰一边为她更衣,一边轻声问:“小主的病,真的还不打算好起来?”
            荣惠嘴角微微翘起,点点头。
            芝兰面露不解,道:“小主,如今陛下对您青眼有加,多番关切,而丽婕妤还在禁足之中,庄贵妃、懿妃也示好,慧良媛已晋位,难道不是病愈的好时候么?”
            老板赏识,竞争对手暂时消停了一个,上司认可,合作伙伴升了职,的确是好局面。但荣惠却是真的不急,若是她在看到皇帝之后,没几天病就好了,反而不美。而且来的轻易,也得不到重视。
            荣惠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马富安在外禀道:“小主,贤婕妤、马良媛来探您了。”
            荣惠递给芝兰一个眼色,芝兰便使小宫女捧了八棱莲瓣式的黑漆奁盒来,芝兰打开来,她素来手巧,捏了两团粉儿一齐,沾到了荣惠的眼角、脸颊侧,轻轻揉开,便染了病黄之色。
            这几日各宫妃嫔的人探的勤,荣惠不敢太高调,既然是病人就该有病态,不然叫谁多嘴说出借病承宠的话来,那却是得不偿失了。但喝药自毁,荣惠到底舍不得,便借芝兰的手想了这法子。
            芝兰梳妆美容厉害,这毁容也不在话下,何况区区添点寡黄暗沉之色。
            荣惠对镜一看,瞧那镜中的人儿,面色蜡黄,目下黯然,让荣惠自己都有些恍惚——她是否真的病了?
            如此之后,才由几个小宫女搀着去了前殿里头。


            IP属地:广东17楼2014-06-07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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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侍寝
              凤鸾春恩车一路载着荣惠往承庆宫而去,一路虽花木扶疏,然而天空云层渐渐如的翻涌,天气亦变得阴冷起来。荣惠不觉抬头一望,只见台阁重重,一坐坐青灰色的兽脊几乎也变成铅色。想来明儿是要变天了。
              承庆宫中鎏金鼎内焚着龙涎香,淡白轻烟如夏日柳絮,丝丝袅袅。
              温泉洗浴,擦香抹粉,荣惠□的被一床纹龙的绸布裹住,再被内监举去寝殿的龙床上。每一个步骤荣惠都已经思量过无数次,但当她躺在冰凉的龙床上,想到待会就要和个一面之缘的人发生关系时,她脑子还是很有些乱,多少有点不甘。
              听到内监在外连呼“陛下”时,荣惠做了一个深呼吸,做一行爱一行,干一行专一行,做员工就要为老板办事,做妃嫔就要让皇帝办,天经地义。
              心软是升不了职的,一辈子没自由没前途!
              荣惠在绸布里头暗暗握拳,仿佛充满了勇气,来十个皇帝都不怕。
              脚步声越来越近,荣惠转过头想看,但隔着芙蓉罗帐上重重红绡秀帏,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忽然床帏被一手揭开,正是朱文烨。他穿着一身明黄的中衣,把高大的身子倚在床栏上,微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荣惠。
              荣惠望着朱文烨,惊诧的眼睫扑闪了几下,过了一阵子,才想起什么似的,忙道:“陛下万福金安……”
              摇曳的烛光或浓或淡,在荣惠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她略一抬眸,樱红的唇开合着,朱文烨一点都没有犹疑,就俯身过去,含住她的双唇,吸纳她的甜蜜。
              荣惠不是那不知世事的女儿家,在看到朱文烨眼里那簇火时,就清楚的明白将要发生什么。那犹带着吻凉的唇和火热的唇正不断在她颈后肌肤上的舔摩,一只手也已经覆盖到了她的胸前。
              朱文烨的呼吸愈来愈沉,压在荣惠的身上,仿佛两个人都要窒息了。他将荣惠从长绸中剥出来,手指一寸一寸地滑过她的肌肤,温柔的抚弄,把她整个人都缠绕住。荣惠只觉得自己似一条鱼,在他的指下剥骨去皮。
              朱文烨的膝盖撑开了她的双腿,猛然的挺刺终是戳穿了她。
              荣惠只觉多年来的保养和运动都成了白费,娇小的身躯如同被粗糙的砂寸寸磨过,一瞬间荣惠几乎觉得喘不过气来,只是无声的张著嘴努力呼吸。
              实在痛。
              朱文烨仍在猛裂的顶着,在他的身下,荣惠四肢都无力的瘫软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就响不起来了。如果连喝了几天的止痛药还是痛,那足见十五岁的身躯实在不堪承宠。
              但他的肆虐就一直一直那么进行着。
              荣惠最怕痛,权宜之下,为了能少痛一些,便努力让自己的身子放松,再试着去接纳。为了不痛呼出声,她甚至含住自己的手指,只隐隐发出“呜呜”声。
              朱文烨自然感受到她微妙的变换,露出欣喜和愉悦的表情,她这样子实在娇美妩媚,这副身子的滋味着实销、魂。朱文烨忍不住托住她的粉臀,用力往自己下、体按去,连番肆虐。
              荣惠痛得咬疼手指,呼出声来,只好调整战术。她尽力把自己放到平衡的位置,说服自己从忍受往享受过度,这样就不至于那么僵硬,不至于那么痛……不至于真的撕裂。
              所以,她就拿对方当□、牛郎、一夜情什么都好,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名义的丈夫……好吧,只要能少吃些苦,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
              朱文烨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她微微昂着头,发间簪着一朵缎花,坠着的同色的流苏自她左鬓上垂了下来,颤颤拂在耳畔,人比花娇,也更妖娆。
              他宠幸过的,有娇羞的、木讷的、豪放的也不无,但那种到底只是完全为了讨他欢喜全不顾自己而已,荣惠这样的却不同……竟似真与他交融得欢一般。
              朱文烨顿时起了戏弄之意,倒要看看荣惠还有什么让自己惊喜的,愈发大力的律动起来,直顶的荣惠蜷曲成只虾米。
              荣惠心理抵挡得住,这娇嫩的身躯也吃不消,为了少吃些苦,终于使出杀手锏——她只把脑袋往枕头里钻,呜呜哽咽的厉害:“陛下……嫔妾不行了,饶过嫔妾吧……”
              朱文烨听了这声音原是不信,但感觉到身下躯体正颤抖着,这才不忍起来,虽然荣惠的身躯让他着迷,到底也只是第一次侍寝,他是有些太激进了。
              思及此,朱文烨的动作果然缓了一些,直到荣惠感觉到体内涌上一热,终于松了口气。
              朱文烨躺下来,一手上前抓住身侧荣惠的肩胛,揽住她。但手指间却传来的轻微战栗,朱文烨歪着头惊奇道:“你怎么了?”
              一面就伸手出去,抬起她的低垂的下颚,纤秀白皙手指抚摸上去,竟触到了一手温热的水。
              朱文烨呆了片刻,才捧起荣惠的脸,温声宽慰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朕,朕帮你出气……”
              荣惠被他这一擦,才感觉到脸上一湿,心里莫名。但看到朱文烨眼中的疼惜不似作伪,又压下这股莫名的心情,只要老板满意,做职员的有什么不能舍去的,只要将来的得到的足够值得。
              心一硬,荣惠就展开了笑颜,嘴微微撅起嗔:“陛下欺负了嫔妾还装模作样,实在讨厌。”说完,就扭身背过去。
              朱文烨失笑,但又觉得荣惠这般小女儿摸样招人疼,忍不住又一手将她抱回来,佯怒道:“爱妃大胆。”
              荣惠瘪瘪嘴,嘤咛一声道:“陛下,实在痛的狠了。”小手指就在他胸前轻戳了一下。
              朱文烨握住她的手指,轻吻了一记,低喃道:“朕知道,朕以后会好好疼惜你的。”
              荣惠挑起眉,娇吟道:“嫔妾才不信,陛下都不唤臣妾名字,怎知道陛下是要疼惜谁人。”
              朱文烨失笑,将这可人儿又搂紧几分,轻唤了一声:“华儿,比起你的名字,朕还觉得这个字衬你,华如桃花。华儿,朕以后会好好疼惜你的。”
              荣惠觉得差不多了,也微微打了个呵欠,用肢体回应着朱文烨,以手抚上他的前胸,但却昏昏欲睡——非是她消极怠工,实在是太过劳累。
              室外,骤风突起,檐下的铁马铮铮乱响,洞开的窗不住碰合,不多时,青蓝电光划裂了沉沉夜色,滚滚雷声中,雨点疯了似的就落了下来。
              这是燕都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明时止住。
              承庆宫掌事宫女进入寝殿的时候,只看见荣惠已经梳洗好了坐在窗前,正和身侧两个宫女絮絮说话。仍有些乌暗的晨光照在荣惠的身上,眸光流转间,透出难以捉摸的光。
              掌事宫女掩着嘴咳嗽了一声,才福身道:“小主金安。”
              荣惠虽然没见过她,但看她衣饰后却不能不知道她是谁,这承庆宫的五品掌事,亭仪。
              亭仪约有四十出头,体形匀称,修脸杏目,气质婉和不失精练。
              “亭仪姑姑。”荣惠站起身,微笑走过去,芝兰和玉树也散开来。
              亭仪见她言行温和,微微点头,道:“小主,是时候去建宁宫见见其他妃嫔娘娘了。”
              荣惠点点头,道:“姑姑说的是,这就要去。”
              荣惠已病愈,又经承宠,这建宁宫和后宫其他妃嫔相聚一室的事是避无可避了。现下是中宫之位悬空,不然荣惠这样刚刚承宠的妃嫔还需给皇后三跪九拜。如今,她好歹只要去给高位的妃嫔请请安,交交心,斗斗计……这一去,也算荣惠从临时工转正式工了。
              一入职场深似海,从此真心是路人。
              思及此,荣惠有喜有悲也有挑战的快感,但原来颗张职场精英的心终于是完全跳动起来。她坚定有力的迈开步伐,看着眼前那重檐庑殿的重重宫门,她扬眉一笑,眸光熠熠生辉。


              IP属地:广东21楼2014-06-07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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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盛夏
                燕都的天气到六月末时,已经是暑热扑面。
                建宁宫里头已经进了冰,整块的冰搁在梨木的冰桶内,被暑气蒸得丝丝冒起白烟。冰下隔的铜格子下放着描花的瓷盆,一滴一滴冰融水落。
                宫人们连番用金制器具扇着风,但荣惠仍感觉有些燥热难耐,忍不住怀念起家里的秘制酸梅汤,回头得叫苏娘整一碗来。
                荣惠开着日常例会正走神中,却听得殿里头的一把声音有些尖锐起来,她打起精神,忙看了过去,见开口的是丽婕妤,便又缺了兴致。
                此时,丽婕妤正和何才人针锋相对,不,确切的是丽婕妤单方面针锋相对,而何才人则是依依不挠。
                荣惠微张口,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呵欠。
                非是她怠慢工作,而是丽婕妤这出戏每天都唱一样的,荣惠虽不用买票,却也看腻了。
                小半月前,丽婕妤禁足令一解,敬事房当晚就把丽婕妤的绿头牌呈上去。不知是惯性还是怎的,朱文烨愣是小半月都没翻过丽婕妤一次牌子。反而是懿妃、贤婕妤、顾梓榆、卫良媛都翻过了,这几日,朱文烨连何才人那都去了两次。
                丽婕妤自然是忍耐不住了,少不得在众妃相见建宁宫时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来。
                荣惠头一次听到时,原是抱着看戏观摩的心态,但眼见庄贵妃包容,懿妃不闻不问,竟然是丝毫没有好戏可看。丽婕妤连着几日,除了懿妃不敢开罪外,这小半月侍寝过的小主都一一撩拨了个遍。
                殿内丽婕妤的口舌有没有逞到威风,荣惠不知道,不过刚这一出神,她和何才人的争执从论庄贵妃生辰当如何庆贺歪成了论三月下江南的优劣。
                众妃嫔听的津津有味,荣惠因一早见识过何才人的口才,此时只是心叹佩服。你看,职场藏龙卧虎,永远不要小瞧那个哪怕看上去最二的人。
                丽婕妤言辞锋利,气势逼人,但也拗不过离题万里,终于狠狠的瞪了一脸无辜的何才人最后一眼,此戏才作罢。
                宫中暑气正盛,虽是上午,但日头明晃晃地悬着,耀得人眼花。
                荣惠手中执了团扇,仍旧抵不住愈加的躁热,略走了些路,汗已经微湿了薄衫。却见后头过来两抬辇轿从建宁宫里出来,座上是庄贵妃和懿妃。
                宫道里头众妃让道迎送,自有两行宫人为其捧冰执扇,从众妃更前而过时,凉意盎然。
                荣惠很有些垂涎,但大燕宫里正常来说,非是妃位以上,是没有辇轿这一优厚待遇的。思及此,荣惠顿生路漫漫其修远兮之感。
                庄贵妃的辇轿直入福穹宫,宁嫔、何才人随侍在侧。
                庄贵妃和何才人同居福穹宫,但宁嫔的居所却是畅和宫,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和何才人一同在庄贵妃跟前说话陪伴。
                宁嫔穿着一身宝蓝色宫装,侧坐在庄贵妃下首,带笑对庄贵妃道:“娘娘,下个月就是您的生辰了,听说玉湖的荷花这时节开的最好,何妨设宴玉湖之上?凉风习习,赏荷庆生,也别有一番韵致。”
                何才人也凑趣道:“娘娘,嫔妾觉得甚好呢。打头一回见着娘娘,嫔妾便觉得娘娘和荷花肖似。都是出淤泥而不染,又仁慈温蔼。”
                庄贵妃小啜一口狮峰龙井,闻言笑着瞅了何才人一眼,道:“数你最能说。”
                “可不是,丽婕妤那么炮仗的性子,妹妹可一点也没落下风。这连日来,也只妹妹你能把丽婕妤气得说不出话来来。”宁嫔促狭的冲何才人道。
                何才人却是一本正经,眨眨眼道:“可嫔妾并非成心气丽婕妤呀,但丽婕妤好好的竟然不说下去了,这嫔妾也不明白。”
                宁嫔见状,也不深究,只会意笑笑。
                知道庄贵妃的生辰宴要设在玉湖水榭时,是几日后,荣惠正和顾梓榆打着双陆,一边闲话着。
                夏日晚间依然燥热,好在宜然堂后两棵双人抱的古树长繁盛浓郁,绿得发亮的树叶几乎掩盖住半个大殿,夜风掠过时更是格外凉爽。宫人们在古树下铺设好花榻,摆好棋架,小几上茶点水果一应俱全。
                荣惠手中六菱薄绢团扇轻摇,对着棋局微微沉吟。
                “自打陛下在玉湖遇着姐姐,一见忘俗,荣宠加身,这玉湖可算成了后宫最好的去处。你瞧,连咱们最是贤德宽厚的庄贵妃也不能免俗。”顾梓榆挪揄道。
                “宫里头,再慈悲厚道也得有恩宠做土壤。”荣惠不以为然,摆下手里的马子,一边道:“陛下喜欢玉湖,现在谁都知道了。”
                顾梓榆撇撇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惺惺作态的模样。”
                荣惠笑了,戳她额头一指,嗔道:“你这宫里头还看得惯谁?谁在这宫里头不是惺惺作态的,便是你我,哪里不是戏子一般的。”
                “可不是,日日往那建宁宫里头唱戏听戏!”顾梓榆也笑,就势抓住荣惠戳自己的手挠痒痒。荣惠怕痒得很,忙就躲开,两人嬉闹间少不得搅乱一盘双陆,软倒在拔步床上。
                都是爱闹的性子,也不拘着,顾梓榆的衣襟被荣惠揪得生乱,露出脖颈间的一枚色泽柔和,圆润饱满的玉佩来,上印“太平”二字。
                荣惠很记得这玉佩,道:“这玉佩也陪着你好多年了吧?”
                顾梓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那玉佩,神色略一黯,点点头道:“幼时体弱多病,爹娘最是焦心,爹请了各处名医,娘日日念经礼佛,却是没见好。叫一有缘法的老僧赠了这玉佩,爹娘取其美意,后来这体虚多病毛病竟然也不知不觉好了,就戴到了如今。”
                荣惠听及这层原委,又观其形容,便知她是思念父母了。但她何尝不如此,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只紧握住顾梓榆的手,道:“宫中规矩,每逢中秋佳节,无过错的妃嫔都能与亲人一聚的。如今已是六月,中秋亦不远矣。”
                “匆匆一见又如何。”顾梓榆扁扁嘴,回握住荣惠,目光却游离,只含糊道:“何况,我娘不来还好,只怕一来京中,也是回不去了。”
                荣惠细不可微的露出一丝惊容,但片刻就隐匿下去。
                几番欲言又止,荣惠念及多年情分,到底是感性战胜理性,道:“表舅和秦王……”顿了顿才接着问:“陛下竟然猜忌至此?”
                顾梓榆皱起眉,接口道:“爹从先帝爷时期就做这江宁织造,一向忠心耿耿。爹同秦王有旧也不过是前朝遗事,如今又岂会……”说到这里,声音就低不可闻。
                荣惠听出些缘故来,便不再说话了,只挨着锦绒枕垫,静静望着她。
                虽然顾梓榆是出于信任才说得如此深入,但连顾府也只想出忍痛送女入宫博宠的法子,那荣惠也更无对策,实不宜再多言。
                此时,芝兰从殿前绕了过来,脚步匆匆,见拔步床上还有顾梓榆在,忙行了礼。
                顾梓榆见芝兰额角有着细密汗珠,眸子一亮,笑眯眯道:“芝兰是打哪回,日头这样大,也不缓着点。”
                芝兰眨眨眼,应道:“小主想吃苏娘姑姑新做的点心,奴婢这是从御膳房那头回呢。”
                顾梓榆看了荣惠一眼,笑嘻嘻道:“惠姐姐,我原是打算回去歇息了,听得有新点心吃,这会子可不走了,赖着等姐姐的点心罢。”
                荣惠眼波一闪,笑意却十分从容,那原是刻意沉下的声调便是上扬了几分,道:“你比我还贪嘴,不怕长多肉出来,惹陛下不喜?”
                顾梓榆微红了脸皮,扭起性子,笑骂:“亏我唤你姐姐,你却是个不修!”说着就往荣惠挠去,两人年纪相仿,说着便嘻哈着扭作一团。
                过了会子,顾梓榆屋里的宫女莲实过来禀道:“小主,三公主有些个不好,宁嫔娘娘已经传了太医过去,您是不是回去瞅瞅?”
                顾梓榆和宁嫔同居畅和宫,宁嫔是主位,育有三公主,生了这事,顾梓榆少不得要回去关怀一二。
                见顾梓榆一行告辞去了,芝兰才进到荣惠跟前,悄声道:“小主果然所料不差,陛下冷落丽婕妤确是攸关前朝。”
                荣惠将手中的半缺的茶盏轻轻放下,示意她说下去。


                IP属地:广东24楼2014-06-07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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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内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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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树点头,当即简略的道:“这是淬后的紫石英粉,服食有治怔忡惊悸的药用。若是向这样制成烛台,针入白蜡内,蜡烛燃起必然将紫石英粉融进去,化出异味。紫石英的气味和它的服食药用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原本能治怔忡惊悸,反之,就是会使得更为治怔忡惊悸。
                  听到这里,荣惠已经很明白,这烛台就是使小白发狂的罪魁,但是……“崔慈入住已久,这烛台应该也不会刚巧是第一次用就遇到小白了吧?为何平日里崔慈一点察觉都没有?”
                  古代蜡烛可比电灯,实乃最日常不过的物件。
                  “小主有所不知。”玉树轻轻摇头,道:“紫石英虽然有这些药效,但并非猛药,便是要服食治病,也得配合其他药材。何况这些分量对成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寻常闻了这味道,若非熟知药材的,也不会觉出太大不妥。”
                  荣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是言之成理,但是有一点很重要,这种隐蔽精细的手法,真的是冲崔慈么?总感觉有太多巧合。首先,狼犬来的很偶然,进静安宫不过数日。其二,崔慈怕狗,众所周知,若非昨日巧合,也不至于……当然,也可以说是内监有意为之,但那守着小白的内监已经惨死……
                  如果不是这烛台设置得精妙,如果只是崔慈在旁的地方染了紫石英,荣惠肯定都愿意相信这是巧合。但这烛台的存在,让荣惠不得不相信是人为。至于对方目的,她还摸不清脉络。
                  正走神着,听得外头芝兰一声“小主”,荣惠才回过神来,玉树并不多言,帮她系好腰带。荣惠随手理了理宫绦,走出几步,芝兰已经迎了上来,脸色略惶,道:“小主,雍徳宫的芳蕊姑姑来了,说是请您前去雍徳宫。”
                  果然来了,荣惠倒不意外,在她的地盘死了西太后的人,就算和荣惠没关系也得有关系了。西太后找她麻烦,再正常不过。
                  梳好了头,更好了衣,朱立轩正用上了早膳。
                  早膳不是那糕点面粥,而是新贡的西瓜。夏日里的西瓜格外诱人,切成小块盛在玉碗里。朱立轩也不用勺子,直接用手拈了放在嘴里,然后随口一吐,一旁的内监抱着只汝窑瓷碗急忙后退几步,左摇右摆,几粒西瓜子正落进了瓷碗里。
                  朱立轩不由得一乐,信口道:“好奴才,赏。”
                  内监伏地谢恩,朱立轩却趁内监不备的功夫,又吐出了几粒西瓜子,不想一人打了帘子进来,被吐了个满脸。
                  “哎哟,二殿下,您怎么还爱干这等小孩子似的事儿呢?”说话的芳蕊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一边笑得谄媚。半晌,见朱立轩不理她,笑容就不由变得讪讪的。
                  芳蕊穿着一身姜色裙裳,衣饰朴素,宫女除了年节,素来不许穿红戴鸀。芳蕊三十出头,穿着素装却十分衬合,张嘴带笑,虽然此时笑的不是那么敬业。
                  荣惠打了帘子出来,笑眼弯弯:“传唤这等小事,竟叫芳蕊姑姑亲自来,随便打发个宫人不就好了么。”
                  “哪的话,太后也是怕旁人带不好话。”芳蕊皮笑肉不笑,说话的功夫,朱立轩已经跳下塌,捧着一只玉碗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荣惠跟前,仰起头,道:“华淑仪,甜的很。”他的小脸上虽然一派正经,但这等做派难免带了几分献宝的意思,直把芳蕊看的撇嘴。
                  若是以前,荣惠可能还会有些受宠若惊或是在芳蕊面前觉出不妥,但这些日子的相处,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两人的情分难免不知不觉亲厚起来。
                  是以,荣惠自然的接了玉碗,吃了一块西瓜,又捏了一块到朱立轩的小嘴里头。想来他应该是极喜欢吃西瓜的,不然也不好一口吞下,还不忘舔两口她指上的汁水。
                  难得的可爱摸样。
                  只是两人吃西瓜的举动难免碍了有人的眼,芳蕊盈盈看了荣惠一眼,笑得不轻不重:“华淑仪,二殿下去到大本堂的时候也差不离了,念事重,还是不要耽误了。您也快和奴婢往雍徳宫去罢。”
                  言下之意,是荣惠有意耽误朱立轩上学,照看不周。
                  若是寻常,荣惠也无谓争口舌之利,但今日不同,毕竟芳蕊是雍徳宫的人,她不能被乱戴了帽子去。本就因崔慈的事让西太后对自己生了嫌隙之心,此时一个不小心,多了条罪名,岂不更是更多欲加之罪。
                  当下,荣惠微微一笑,似是随口的道:“芳蕊姑姑宽心,二殿下卯正入学,从静安宫乘辇轿往大本堂约小一刻钟,此时……”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枚花纹精致的怀表,瞧了一眼道:“此时还有半个时辰,二殿下可安心用早膳。”
                  不仅不耽误,最后一句也从闲事耽误时间回到了早膳这正事上。
                  “……若是早膳,二殿下一向是阴虚火旺的体质,用这等生果,只怕对二殿□子不好吧。芳蕊的笑容也就愈发不敬业了,转目看了一眼朱漆托盘上的玉碗和西瓜。
                  真是锲而不舍啊,荣惠笑意深深,正要说话,朱立轩却先一步甩了脸子。不,其实朱立轩大多时候都并无好脸色,此时只是更难看了一些,他看着芳蕊,道:“我吃什么,连皇阿奶都由得我喜欢,你又算什么东西?”
                  芳蕊顿时叫气得脸色潮红,但却半句话都不敢多嘴了。
                  荣惠却没有解气的快感。临到跟着芳蕊走出宜然堂时,她还不自觉的回头多看了那玉碗里的西瓜。她目光一沉,眼底掠过一丝阴霾,这西瓜回头还是得叫人撤了。希望她还有这个机会。
                  荣惠这是第二次进雍徳宫,还是在卯正这个微妙的时刻。
                  今日她没去建宁宫例会,被西太后的近侍芳蕊请到了雍徳宫,只怕整个后宫那一班同事都晓得了。西太后会让芳蕊来,只怕也存了让她出笑话的心思。
                  西太后如此,如果只是为了崔慈,怕是不至于,只怕也有荣惠因照看朱立轩而晋位的因素。是想趁机对她进行敲打么……荣惠禁不住思绪纷飞。
                  当荣惠走进雍徳宫内殿时,西太后一直在一扇簪花仕女的沉香屏风礼佛,此时方起了身,簪环摇曳的影映在其上,竟比屏风上的侍女图还要婀娜上几分。实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在病中。
                  西太后绕过屏风,坐在南墙紫檀木榻上,没有依着背靠着引枕,而是端端正正地直坐。神色依然温柔,声音温和的向荣惠开口:“华淑仪,崔慈原是哀家乡间远房堂妹,轩儿的奶嬷嬷没的蹊跷,哀家实在不放心旁人,这才使崔慈入宫服侍轩儿。她是个老实人,一向勤恳做事,虽是寡言少语,却尽心尽力。如今一晃数年而过,轩儿也年逾八岁了,只是她这老实人竟然……”
                  “她竟然死得这样惨。”说到这里时,西太后的语中已经哽咽,攒了帕子,却并没落泪,只抬眸看向荣惠,目光深邃,道:“而害人竟然是那只狼犬,哀家简直不敢想,它和轩儿那等亲近,若发狂时遇见的是轩儿,那……”
                  荣惠自知多说无益,纳头便拜,语气诚恳中带有一丝自责:“太后,狼犬虽然是珍禽苑所有,使得二殿下受惊,崔嬷嬷丧命,嫔妾仍有照料不周之责,嫔妾惶恐,还请太后责罚。”
                  虽然是不得不认罪,但荣惠也只会认自己那份罪。
                  西太后轻叹一声,沉默了半晌方才出声。却是不再追究荣惠的罪责所属,而是转而道:“华淑仪,哀家一向是很喜爱你的,你出身世家将门,却毫无骄矜之气,知进退,识大体。”
                  被这么一夸,荣惠不自觉的绷紧全副神经。
                  果然,西太后语气一转,含了一丝尖锐的意味:“但你不该辜负哀家的信任,凭借照料轩儿在皇帝面前博宠,以此晋位。这也罢了,哀家念在你待轩儿至少没出差错,但现在,你瞧瞧,出了这等事,怎能不叫哀家寒心!”
                  这话说的很不错,瞬间给荣惠定了罪,还很难反驳。她原想缓缓梳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听到“博宠”二字时,便明白过来。西太后是不悦荣惠晋位。
                  倒未必只是疼惜丽淑仪那个亲侄女,荣惠眉头微挑,想到西太后形容自己的那句“出身世家将门”,隐隐觉出味来。
                  比起其他妃嫔,荣惠出身好,晋位快,太有威胁。
                  所以那些都是欲加之罪,的确不患无辞,荣惠不禁有些无奈。若此时她一味巧力躲闪,奈何一力降十会,以西太后之尊,他日荣惠该受的苦还是得受。
                  还不如……示弱,让西太后先爽,待她谋定而动,后爽也不迟。
                  心念一定,荣惠的表情很配合的露出了惊容,眼睛渐渐模糊,道:“太后,嫔妾并无那等龌龊之念,还请太后明鉴。”
                  芳蕊适时点出一句:“小主的心里的念头太后虽然不知,但崔慈的死,却是众所周知。好在咱们二殿下是祖宗庇佑,不然……”
                  荣惠脸微微泛白,手在广袖里掐了一把大腿,身体瑟瑟的抖着,泪也扑簌落下,欲言又止。的确是一副无力解释,难以剖白自己的样子。
                  西太后面色虽然怒意不掩,声音却是温和,似乎比荣惠初来时还要温和,声音轻轻的道:“华淑仪不要慌心,哀家念在你是初犯,轩儿有惊无险,唔……你便去菩提堂礼佛三个月,为皇帝与轩儿祈福吧。”
                  荣惠的罪责,微妙的很,若不追究,不过是死了个奶嬷嬷。若追究,那便是在她宫里死了皇子的奶嬷嬷,而且她还对皇子负有照料之责。甚者,那个奶嬷嬷的死因还极为不体面。
                  所以,这样的处置,在荣惠想来还不算太绝,至少没有皮肉之苦。何况,也没降职。
                  只是……荣惠心底叹了口气,这三个月,也不可能升职了。
                  去了菩提堂那等神圣之地,她那鸀头牌是不可能上去了。毕竟,朱文烨白日宣淫还算得上天子风流,若再佛祖跟前宣淫,那就是下流了。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啊,白天跑断腿,这个礼拜快点过去吧。
                  回来赶稿完,就在码字,现在终于搞掂了,睡觉去,大早上还有会要跑。(~『~)zz


                  IP属地:广东37楼2014-06-07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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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石英粉对孩童自然是有影响,孩童年岁越小就越易受药物所控若长期身处紫石英的气味之中怔忡惊悸魂魄不宁或心虚不寐,精神烦乱……总是有的玉树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难怪了崔慈、芳茹……
                    荣惠面上毫无奇异,只抚摸着玉臂上的手钏,西太后对朱立轩的手段就像这贴合的首饰,不知不觉被禁锢了,还觉得欢喜
                    她忍不住扬眉低低道:紫石英这种寻常中药只怕二殿下有了异状,太医也很难看出是哪里出了差错吧
                    玉树点点头回道:奴婢和萧太医都为二殿下号过脉初观只是阴虚火旺才引发一应症状……不想竟是紫石英刺激常年累月受了紫石英气味的侵蚀难怪二殿下喜怒无常年幼失眠如此下去要不了几年二殿下便神损不寿
                    荣惠的手不自觉一紧忽然想起喜善之前说的朱立轩的性子脾气自幼如是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虽然朱立轩一向不算讨人喜欢的小孩性子恶劣脾气暴戾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而且在这相互侵轧的单位朱立轩对她的亲近和回护由不得荣惠视而不见
                    她不是不感动的
                    荣惠微微蹙着眉忍不住问:可有法子解救
                    玉树深深看了荣惠一眼张嘴要答却被芝兰打断她瞪大眼道:小主您怎么这么傻知晓了太后的诡计也罢了竟然还要插手不成二殿下和您无亲无故西太后却是后宫掌权者不过意外死了个崔嬷嬷太后就将小主这一顿折腾若叫她知道您要……
                    若叫西太后知道自己要坏她大计只怕要荣惠吃不了兜着走就不可能是在佛堂清修祈福三个月这样小惩罚了谋害皇嗣是重罪若让人洞悉西太后只怕会想尽法子那人闭嘴
                    这些荣惠当然知道所以她没天真得得以为戳穿这个诡计就能高枕无忧毕竟是西太后是朱文烨生母哪怕犯了这重罪也不会死历朝历代都没皇帝处死太后的就像随便哪个单位也没有老板搞死董事长的
                    何况荣惠只是中层职工若不能一击让董事长毙命死的就是她
                    荣惠轻轻叹了口气因此她还没勇气为了朱立轩来赌但要她眼睁睁看着朱立轩慢性中毒而死她也做不到
                    她还想看着那活祖宗长大呢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太阳渐渐转移阳光仿佛暴雨般倾泻进了亭子极为刺目
                    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知情会意用铜色描金的托盘捧着白玉荷叶盏盛的冰镇酸梅汤款步走进了亭子
                    荣惠目光从手里的《七侠演义》中移开看了她一眼觉得眼生问道:这是谁怎不是芳茹
                    朱立轩捧着一本《孟子》翻过一页书看得仔细头也不抬的道:我爱去哪就取哪爱和谁一起便和谁一起我不喜欢多嘴的人虽然她昨天已经不能多嘴了但是皇阿奶就换了个人来
                    荣惠不自觉的怒了努嘴朱立轩似有所感斜眉看过去脆生生道:她又没死只不过是扇肿了嘴罢了
                    荣惠眉端般这才缓缓放开刮了刮他鼻头以示抚慰她不想他好好一小孩造太多孽更不希望他对自己性子毫无收敛药性虽然霸道但心性一旦形成解不解毒都没用了
                    那年长的宫女果然不多嘴有几分崔慈的风范唤了一声二殿下、小主便将冰镇酸梅汤搁下然后退了出去
                    瞧见酸梅汤朱立轩歪在石桌上并不起身只仰起脸来对荣惠一笑:你喂我
                    荣惠笑了笑却是先尝了一口挑起眉道:略酸说着便从石桌上的白瓷罐里头舀出一勺细砂糖搅入酸梅汤中
                    朱立轩打着哈欠看了一眼皱起脸道:怎的每次都太酸这些御膳房的宫人做事也太轻忽回头一定要好好……话头止住原是荣惠一勺酸梅汤已经送至他唇边
                    他咽下酸梅汤顿觉清凉爽口也忘了先前的话笑眼眯眯的又张开了小嘴
                    喝完了酸梅汤朱立轩仍旧仰着脸等着荣惠拿着丝帕给他拭净了唇角才埋进荣惠怀里荣惠则伸指帖上朱立轩的太阳穴像前几天那样为他按揉趁着他神经放松的时候问道:这几日在福穹宫可休息的好可还要服药才能入睡
                    朱立轩枕在荣惠腿上深吸口气后捏了捏腰间一枚绣锦鲤的香囊应道:想来是华淑仪的桃果儿香囊好闻我抱着香囊睡就好像抱着华淑仪睡一样并不曾失眠自不必喝那苦药
                    荣惠微微一笑道:你若喜欢回头我再使人做几个大的香囊给你带回去睡觉
                    朱立轩却是撅起嘴抱住了她的手臂竟有些撒娇的意味:香囊再好抱起来也不如华淑仪舒服
                    荣惠失笑捏了捏粉团般的小脸如今两人关系不知不觉亲密起来这些小动作做起来她已经做的随意顺手
                    朱立轩只是嘟了嘟嘴并没躲阖着眼道:不过皇阿奶叫来的那太医委实有些烦人说是为着我在福穹宫的安危着想在我寝殿里头随意翻看查检也罢了连香囊都挑破几个幸亏宫女绣活不错
                    荣惠压下如擂鼓般的心跳只不紧不慢的道:福穹宫毕竟还有大殿下在想来太后是看你和大殿下素有不合担心……
                    担心大皇兄要谋害于我朱立轩忽然睁开眼睛眼底的光芒正对上荣惠桀桀冷笑就凭那蠢货除了比我年长几岁别的什么都无法和我相较不知是谁给他胆子
                    荣惠默然只是放柔了手中的力道朱立轩缓缓又闭上了眼似要睡去拉着荣惠的手还不忘追问一句:华淑仪何时回静安宫……
                    荣惠何时回静安宫这要看她二伯和长兄凯旋的脚程
                    原本她是可以知道得很详细的无奈现在她被拘在菩提堂玉树和芝兰也不能出这静安宫所以无法从叶侍卫那里获得确切消息
                    这自然是很被动的局面荣惠自己也没想到局面会这样被动在菩提堂的日子和伙食都不是人过的若不是有朱立轩每日来陪伴能享受到些冰贡和美食只怕荣惠这么待个几天就要消瘦下去
                    荣惠没想到会这样被动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朱文烨居然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
                    她被拘在菩提堂半个月朱文烨连个内监都没打发过来更别说亲自探看这次被清修明眼人都看得出荣惠是欲加之罪朱文烨不可能看不出
                    但他愣是没来就好像宫里没有荣惠这个人
                    这让荣惠觉得有些委屈她一向认为自己爱岗敬业服务态度一流虽不是老板面前的红人但也称得上得了老板几分青眼不成想荣惠高估了自己
                    好在这份委屈很快化成了动力没有不合理的老板只有不合理的心态荣惠端正了心态她决定再接再厉等重获自由她要用更出色的业绩来打动老板
                    等到荣惠在菩提堂待了快一个月时已经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昼午分外的长蝉声噪得人烦躁已极天气更加炎热难耐即使菩提堂花木浓荫还是抵受不住暑气
                    因缺了冰贡荣惠的汗珠清早起就没止过玉树不停的绞帕子擦拭荣惠仍是热得喘气恨不得掀开肚皮扇风不怕玷污佛门清净地却怕生风寒
                    荣惠揉揉额头催问:二殿下还没来么
                    小主忘了么今日是庄贵妃生辰现下只怕还在玉湖那边设宴二殿下少不了要去一下的芝兰一边为她扇风一边道
                    荣惠叹了口气没有朱立轩的日子真难熬不没了朱立轩的冰贡真是难熬她放下书倒头便睡到了榻上床榻褥子上是绿白平细的席子每节都翠绿如新摘可在样的燥热气里睡得久依旧染身上的热烤着肌肤不得安宁
                    她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却叫一阵尖锐声惊醒手臂叫扶了一把荣惠借力斜倚着身起来睁眼一看来的人竟是朱文烨身边的魏长
                    魏长擦了擦额角的汗渍边道:小主二殿下今日只怕是过不来了特命奴才来转告小主免得小主白白等了
                    朱立轩一向粘人得紧岂会轻易不来荣惠清醒了一半少不得追问:二殿下是什么事耽搁了
                    魏长接过玉树递过去的茶水想来也是日头下走得急有些渴了喝了口水才回道:回小主今日庄贵妃的生辰筵上的游船出了些差错……
                    听到这里荣惠心里咯噔一下庄贵妃生辰筵的布置虽然是懿妃一手总揽但大体的安排众妃嫔都是知道的既然要在玉湖设宴这季节泛舟游湖赏荷采莲自是少不了
                    若是游船出了差错……她面上一寒道:二殿下可安好
                    小主放心二殿下无恙魏长瞧出荣惠心急忙放下茶盏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太后、二殿下、庄贵妃、懿妃、宁嫔、贤昭仪、丽淑仪同坐一船泛舟至湖心时游船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可耻的礼拜终于结束啦我迎来了曼妙的周末大家周末快乐
                    要评不许霸王╭(╯^╰)╮
                    谁霸王当心本宫放小白汪汪汪


                    IP属地:广东39楼2014-06-07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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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荣惠虽然是动心,却并没行动。
                      即使顾梓榆的意思是,应该打铁趁热,顺杆儿往上爬……把握时机。
                      毕竟她虽然从顾梓榆那里听出了朱文烨一些圣意,但圣意一天没作表露,荣惠也就一天不会戳破。
                      她若有所思的托着腮,目光随意落到了窗外,午后闷热的光线里,松枝窗棱都似被蒸出几分斑驳,夏蝉也不知疲倦的叫着。
                      “小主,慧婕妤出手真是大方,您瞧,单是这精工的双面苏绣就足有十二幅。”马富安喜笑颜开的捧着一盒绣品,呈给荣惠来看。
                      那双面苏绣一针同时绣出正反双色,妆纱为底不足半尺的一幅,方得整年绣成,即便被斩成碎幅,崩出的细密线头也依旧整齐匀密,打头的一幅鸳鸯交颈,格外活灵活现。
                      芝兰则理所当然的道:“慧婕妤可是江南那富贵锦绣里长大的,江宁织造顾府里最不缺银钱,慧婕妤和咱娘娘又是手帕交,哪回送给咱们娘娘的东西寒酸过了?”
                      荣惠微微一笑,道:“在里头挑几样好的陈设出来,把宫里一起布置布置。”
                      虽然她自己是觉得无所谓,但毕竟是升职了两级,她若太淡定,没太多喜不自胜的表现,老板未必高兴。
                      马富安连连称是,领着德禄德才两个忙去了。
                      喜善清点了一应礼物入库后,便上前了两步,不紧不慢的道:“娘娘和慧婕妤虽然是手帕交,但到底如今入了宫……”话到此处,就隐了下去。
                      荣惠挑起眉头,朝喜善看了过去,自然是示意她有话直说便是。
                      喜善垂下眼皮,道:“奴婢有一同乡,是在雍徳宫侍奉洒扫的,听说,慧婕妤去雍徳宫挺勤的……”
                      话音未落,五彩线络竹帘挑起,玉树道:“娘娘,二殿下来了。”
                      荣惠瞅了喜善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缓缓垂下头,却只道:“去准备酸梅汤上来吧。”
                      喜善敛眉称是,刚一退出去,差点要撞上迎面而来的朱立轩。
                      朱立轩年岁小,身子还未张开,是小跑着进来。他肤色本就极为白皙,因跑动而使双颊似染了胭脂,薄薄的一层红晕,更显得那双眼有如水一般,柔软可爱。
                      “华嫔!”朱立轩径自到了荣惠跟前,拉住了她的手,目含期待的看着她的腹部道:“华嫔要给我带来皇弟了么?”
                      荣惠莞尔,轻擦他额角的细汗,笑道:“二殿下竟这等火眼金睛,怎知不是皇妹?”
                      朱立轩仰起头,眸光闪烁,反问道:“华嫔想要的难道是皇妹?”
                      “这……自然是给二殿下添个皇弟为佳。”荣惠一哽,到底实话实说。这并非她重男轻女,实在是业务需要,升职要求。
                      荣惠话音刚落,只觉一股馥郁清香直沁入鼻端,朱立轩一双臂已经揽住了她,小脸贴到了荣惠毫无起伏的腹部:“皇弟快出来,皇兄陪你玩,绝不让人欺负你。”
                      荣惠见他说的一脸认真,不由失笑道:“若是二殿下欺负他呢?”
                      朱立轩斜起狭长的眉眼,皱起小脸,看似逗人,声音却格外坚定:“我不会,我会保护他的。”
                      这祖宗也有孩子气的时候,荣惠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朱立轩则就势爬上拔步床,蹭入了她怀里。
                      这时酸梅汤来了,朱立轩原是嘟哝着嘴,有了疲色,不愿起身喝。好在荣惠哄孩子的技艺高超,一手揽着他,一手端着酸梅汤,一勺一勺的喂去,朱立轩这才转厌为喜。
                      芝兰瞧了却是揪心,忍不住道:“娘娘,您有了身子……还是奴婢来喂吧?”
                      “多嘴。”朱立轩黑亮的眸子,现出一点寒光,冷出戾色,芝兰顿觉头皮发麻。荣惠则是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必,小事罢了。”
                      不过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又不是生了重病,按荣惠所想,孕妇还真不能太懒才是,喂食什么的只当是活络手脚,何况朱立轩这祖宗,不知怎的,也越来越招人疼了。
                      朱立轩忽然抬起头,伸手扯了扯荣惠的广袖,眨了眨眼,一双眸子里瞳只能瞧见她的倒影,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华嫔,有了皇弟,你还待我这么好么?”
                      虽然朱立轩这副摸样只略显迟疑和小心翼翼,但在荣惠看来,他这摸样像极了家中那两个侄儿。在她快要入宫时,那一双侄儿可怜巴巴的不忍他走……
                      恍然间,荣惠的心顿时柔软如水,抚了抚他的脸颊,然后拥着他温声道:“二殿下,不管怎样,我都会好好待你的。”
                      闻言,朱立轩使劲往她怀中蹭了蹭,仍觉不够,还将小脑瓜在荣惠腹前拱了拱。这吓得芝兰不轻,若非对二殿下实在心存畏惧,只怕就要舍命护胎了。
                      好在朱立轩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他从荣惠手里夺过那碗剩了小半的酸梅汤,不掩欣喜的道:“华嫔,来,张口。”他有些生涩的执起瓷勺,送至了荣惠嘴边,连荣惠喂他的台词都一句不改。
                      荣惠觉得好笑,也确实笑了。她咽下的那勺酸梅汤,只觉得一丝酸味也无,丝丝甜进心头,几乎让人溺毙。
                      这应该是……因为是苏娘多放了一匙糖罢。
                      午后的日光正好,仿佛熔化了的金液照拂而下,内寝只有荣惠与朱立轩两人,静悄悄的。
                      朱立轩今天似乎格外疲倦,也不听故事,便在窗下的软榻上,伏在荣惠腿上沉睡过去。荣惠因有孕,又因建宁宫例会暂停,早上起的迟,所以并无倦意,只坐在榻上。
                      倒不是她不想起来走走,而是朱立轩一手紧紧攥住她腰间的攒芙蓉花宫绦,无法脱身。
                      朱立轩最不耐热,转身的功夫就踹掉了身上的薄毯。荣惠放下手里的闲书,弯身拾起,刚轻轻盖在他身上,就又被他反手挥落了下来。
                      荣惠不由蹙眉,若是寻常也罢了,反正盛夏里天热,不盖东西也使得。但朱立轩的体质看似无差,实则经年累月的已经有所亏空,经不住风寒。一旦风寒,邪热入体,那些香毒发散更快,几只香囊,一勺药粉,就难以平衡了。
                      有了这层担心,荣惠只好抽出随身带的一柄薄绡团扇,是玉树手制的香雪扇。她轻轻重重的扇着,尽量避着当头,便由若有若无的清凉香随风而出。
                      熟睡中的朱立轩不再挥开身上的薄毯,薄小的唇畔渐渐含了一缕笑。
                      荣惠看在眼里,唇边也浮起一丝淡薄的笑意,好似清凉香的风是拂在自己的身上,拂去了一层闷热。
                      正巧魏长掀了帘子进来,看在眼中,便忍不住十分感慨的叹道:“旁的妃嫔娘娘待二殿下不是畏若猛虎,便是避如蛇蝎,独华嫔娘娘待二殿下真是用心良苦,无怪道叫二殿下牵肠挂肚。若非太后娘娘迟迟不醒,只怕二殿下早就寻到这来了。”
                      荣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魏长讪讪的点头,但见一向浅眠的朱立轩这回却睡得十分沉入,分毫不见转醒,荣惠不由有些生疑,轻问:“二殿下今日好似格外疲累?”
                      魏长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几日太后昏迷不醒,二殿下日日夜夜陪伴在侧。昨儿太后刚有起色,太医说可能会醒转,二殿下便守了一夜,怎么劝都不去就寝。”
                      说着说着,他竟带了几分得意,接着道:“不说旁的,二殿下的孝心和毅力可是一向为圣上称赞,这一回,不仅圣上夸赞,连大本堂的几位大儒都上书称颂,说二殿下乃孝子顺孙,有孝祖遗风……”
                      孝祖其人,听这谥号便能得知其生平,必然是孝感动天的一代君王。大燕首崇孝道,这也是西太后不能以位卑之身晋更高的妃位,却能以位卑之身晋位太后的原因之一。
                      少东家不仅得了老板的夸奖,更得了一众伙计的赏识,荣惠本该为他高兴,但不知怎的,看着睡梦中朱立轩那小脸上的疲惫之色,她只是有些心疼。
                      好在荣惠没为此心疼太久,因为朱立轩终于不必不眠不休的日夜守候在雍徳宫,当晚,西太后终于醒了。
                      西太后苏醒是大事,何况是因为这种微妙的原因而昏迷。所以,第二天一早,停了好几日的建宁宫例会虽然没重开,却也用另一种方式将荣惠的这一班同事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地点自然是雍徳宫,事件则是探望西太后,人物除了一众贵人以上的妃嫔,还有同样十分孝顺的建安帝朱文烨,以及大殿下朱立轻、二殿下朱立轩。末了,东太后也姗姗来迟。
                      斜倚在床榻之上的西太后半阖着眼睛,娇柔的五官被连日沉水的折磨,也露了灰白颓色。她抽出帕子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抬眼见众人齐了,第一句话便是:“贤昭仪,贤昭仪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工作,苦逼更文……说了日更就日更……
                      看日期哟,依然是日更哟亲。╭(╯3╰)╮
                      要撒花鼓励哟,不然卖你切糕!╭(╯^╰)╮


                      IP属地:广东43楼2014-06-07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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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次日清晨,天刚下了一场细雨,愈渐寒凉的秋风吹得静安宫殿前梧桐与桃枝枯叶纷飞。两名青衣小宫女站在台阶上,将手中的帕子展开接着落叶顽耍。瞥见朱立轩一行来了,一个忙跪下行礼,另一个忙去便南值房跑去通传。
                        虽然朱立轩已经是静安宫常客,但是宫人们谁也不敢怠慢这祖宗。那宫女跑的急了,素缎软底的绣鞋踏在枯叶上,连着裙裾的声音,‘嚓嚓’轻响。
                        宜然堂内,荣惠已经收拾妥当,一身正装吉服,她对镜理着袍角,整理双臂间挽垂的金织流苏。不管之前发生了多糟糕的事,至少在此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
                        感受到腹部微微在动,荣惠笑了,无论如何,她还有孩子以及整个薛家。她不仅不能倒下,而且要爬到最高的位置,才能让自己永不必担惊受怕。
                        小宫女是不能进内室的,珠儿刚从值房里得信,入得宜然堂同传。话音刚落,朱立轩已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竟是白通传了一气。
                        朱立轩穿着身翡色织金刺绣华袍,腰上系着双色如意长穗宫绦,衬得小小人儿眉清目朗、俊秀可人,一双墨珠似的眼仁乌溜溜直转,活灵活现。他上前拉住荣惠的手,笑得一脸灿烂,道:“华嫔,咱们还不走吗?”
                        荣惠见朱立轩这时候来了,不禁抚额,没想到朱文烨真的会答应朱立轩陪自己一同省亲探病。
                        妃嫔省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一份难得的荣耀。即使荣惠此次是为探望伯父和兄长的重伤而省亲,依然惹得众人艳羡。大燕宫中,只有皇后、贵妃之流才有省亲资格,当然,也有宠妃破例恩准。
                        朱文烨登基三年,皇后和贵妃都没赐过这份恩典,而荣惠既不是贵妃,也不是宠妃,反而得了首筹。旁人看来,不外是她托生了个好人家。若非此次是家人为国负了重伤,只怕这份恩典要叫荣惠成为众矢之的。
                        荣惠领着朱立轩往承庆宫谢恩,朱文烨还在梳洗,听闻今日朝事繁忙,匆匆见了两人一面,嘱咐明日午时前归,便早朝去了。朱文烨的勤政,那是有口皆碑的。
                        嫔位的仪仗不算特别华贵,却也气势不凡,众内监抬起版舆缓慢而平稳地走着。
                        朱立轩原有自己的辇轿,他却不用,非和荣惠挤到一处,宫人们又没有敢相劝的。荣惠心想着,连让朱立轩跟着出宫的事皇帝都肯了,可见不管面上如何严厉,对朱立轩却是宠爱的,于是也不拘着他。
                        朱立轩原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兴致勃勃的掀起帘子来看,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幔,只见街道两侧的民居皆用深蓝色的布幔围了,除了立得笔直的侍卫什么也看不到,他很有些几分不快。
                        荣惠看着外头熟悉的燕京景象,除了格外安静些,少了人声鼎沸。她渐渐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连日来的事又搅进脑中,她努力梳理着。
                        薛府是京中百年的将门之家,位于燕京西面,约半个时辰,荣惠一行便到了。
                        喜善和玉树扶着荣惠下了版舆,朱立轩也踩着内监的背下了来。此时,地上跪着一地接驾的人,拜道:“恭迎华嫔娘娘凤驾,娘娘万福金安。”芝兰在人群里提醒了一下,众人又朝朱立轩再拜:“恭迎二殿下,二殿下万福金安。”
                        荣惠的父母跪在最前,往后乌压压跪着的全是荣惠的叔叔伯伯婶婶嫂嫂。
                        薛家家主是薛大老爷这支长房,虽然上头的老太爷老夫人都故去了,但薛家的三房人依然不曾完全分家。好在薛府百年继承下来,也建筑得不小,各房人甚为融洽,也是同堂美事。
                        荣惠眼角一酸,忙上前亲自扶了父母起来,携了众人进府去了。
                        入内后,众薛府人按礼向荣惠和朱立轩再一一参拜面见,虚礼繁多。过后,荣惠便等不及要去探看自己的二伯和长兄。
                        先看的是二伯薛定川,荣惠甫一入内,便闻见好大一股药味和腥味。待走到床前,便见着薛定川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从耳下延绵道肩上。他头上和前胸全被包扎着,十分触目惊心。
                        荣惠只瞧了一眼,眼睛便肿胀难耐起来,哪里敢相信这样骇人的伤法只是有意示弱?当即捂住嘴,简直不能言语,生怕失控说出些什么。
                        如果说,在看到薛定川的伤势时,荣惠还能强忍不落泪,那在看到薛达的伤腿时,已是无法可忍,泪水扑簌落下。
                        荣惠惭愧,和二伯和长兄相比,她在宫中所经历的,又算的了什么。她的荣光本是家族所赐,她若不奋起直上,回护薛家,那家人岂非是白白为个昏君牺牲了。
                        朱立轩见荣惠眸色微泛水光,连那攒着锦帕的双手也在抖动,心里也是难受,拉着她的手道:“华嫔,父皇说马太医医书非凡,一定会为你医治好家人的。”
                        荣惠含泪点头,正要说什么,门外进来了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正是荣惠的一双侄儿,还有几个堂侄儿,侄女。
                        先前的面见请安是轮不到这些小辈的,故而这时得了空挡,才一一打扮齐整了,来与荣惠请安。薛家的小辈都教养得十分规矩,毫无骄纵习气。但因以往在荣惠身边顽惯了的,于是在荣惠跟前却格外活跃几分,尤为亲近这位姑姑。
                        薛家的长辈们都在,眼见小孩儿簇拥到荣惠跟前叽叽喳喳,却是没有多劝,仿佛是想让这些小孩儿打消荣惠的忧心。
                        荣惠看着这些孩子,心里的确是好受了一些,你瞧,我们薛家还有这样多的希望。日后,他们都将成为栋梁之才,保护家人。要灭绝咱们,也不是容易的。更不是,逆来顺受的。
                        荣惠眼波微微扫过,转而冲朱立轩笑道:“二殿下是头一回来薛府吧,虽然薛府是将门之家,府邸难免粗放几分,但比之宫中也多了几分野趣。若二殿下有意,不妨叫我这几个侄儿陪伴,游园一番,如何?”
                        朱立轩眯着眼笑了,点头说好。众小孩儿虽然不舍荣惠,但都十分听话,晓得君君臣臣的道理,当即簇拥到了朱立轩跟前,引着他去了。
                        朱立轩一去,荣惠自然而然的与薛大老爷和薛大夫人去了书房。
                        书房内炉篆微熏,金鼎铜壶,十二个书架叠接横陈,隔作前后三层。第三层中正中悬额,苍劲楷书大字“忠君爱国”,两旁板联:
                        手抱屋柱团团转,脚踏云梯步步高。
                        款书“朱允孝题赠”,正是太祖爷的楷书小字。
                        荣惠知道这一处书房极为安全,和父母说话也不打哑谜,当即将连日来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不管是身中慢毒,还是幕后黑手,还有顾府秦王,西太后与顾梓榆的麝香,如此种种。
                        薛大老爷撑在桌案上,久久不语,但他沟壑满面鬓满霜,完全是个老人的神态。他挑起烟枪,狠抽一口,才道:“圣上实在是……是……咳咳……”仿佛是抽得急了,累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爹爹!”荣惠心急道,薛夫人连忙服侍他喝了口茶,缓了缓,这才平复了。
                        薛大夫人面色凝重,却并无惊色,只是目有水光,握住荣惠的手,轻道:“现今,身子可安好?”
                        荣惠微笑点头,不愿她担心,伏进薛夫人的怀里撒娇道:“发觉及时,自是无碍了。”
                        薛夫人拍了拍荣惠的背,荣惠见父母镇定异常,又想到了二伯和长兄,不由心生疑惑,问道:“当初长嫂不是说,圣上敲打咱们,咱们只是借机示弱,以图后效么,怎如今我瞧着,二伯和大哥的伤势……如此严重,不似作伪?”
                        薛夫人面露悲容,道:“惠惠,圣上使了两回人马。头一回,咱们的确是想作伪示弱,但后头一回,简直是要置之死地了。若非二伯一心回护子成,只怕子成也是生死不明了。”
                        荣惠心中猜测坐实,脑中嗡嗡作响,握紧了双拳:“那二伯,那大哥……”
                        “你大哥虽捡回一条命,但腿伤极重,你二伯,马太医不过是吊着他的命罢了,只怕是难以回天。”薛夫人说到后来,已经湿了眼角,牙关紧咬。
                        荣惠仿佛被人当胸狠狠一记重击,砸得整个人有些摇晃,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边沿方才立定。致残的将死的亲人,中毒的胎儿,她心中陡然燃烧起来,气得发抖:“我们薛家为这昏君出生入死,没死在乱臣贼子手中,竟死在这昏君养的阉人手里!”
                        内室一片静默,窗外,仍依稀听到瑟瑟秋风声中夹杂有渺茫的劈啪声。
                        “圣上实在令人寒心。”薛大老爷缓缓踱回理石书案前,银白的须眉瑟瑟微颤,并没训斥荣惠口不择言。
                        荣惠原就是有备而来,如今被这境况一激,已经是半刻都忍耐不得。她端起清茶狠狠饮了一口,冷冷一笑,微眯着双眼说道:“爹、娘,圣上寡薄,不念恩情也不念军功,若咱们薛家一味愚忠,不外是兔死狗烹。”
                        再从书房里走出时,已经是快用午膳的时候。
                        荣惠还没能出了这处院落,便迎面撞见自己的二哥薛远。他一身素蓝色暗纹葛袍,面容斯文俊秀,和薛达的魁梧英姿不同,他的身量稍显削瘦些,原本显得文气,却映衬得他面容格外坚毅。
                        “给华嫔娘娘请安。”薛远拜道,荣惠自然扶起,刚要开口,却被薛远抢先一步道:“娘娘,我决定投笔从戎。”
                        荣惠一惊,她二哥薛远是薛府难得的文官,建安元年的进士,在翰林院里领着个清贵的官职。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喜有文才,虽然薛家的人都习武,薛远武艺也并没落下,薛家在武路上更是顺畅,但最后薛远仍是走的不那么通畅的文路。
                        “为何?二哥一向好风雅,怎么忽然要从戎?”荣惠皱眉问道,如果薛远早就从武,凭他的根基,薛家的背景,眼下只怕也该是个千夫长了。
                        薛远勉强一笑,道:“早年仗着父母兄长们宽容,任意妄为,不过是胡混日子,自管高兴。如今,家中逢难……”说时声音一沉,看向荣惠的目光闪烁,荣惠便知他是明白人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二伯不成了,大哥也勉强得很,爹虽然仍是羽林卫将军,但到底独木不成林,若再不做些什么,听之任之,咱们百年薛家也只得败了。”
                        荣惠心中暖流一过,欲言又止,忽然声音一压低,她近前道:“二哥是明白人,帮我劝劝长辈。”
                        薛远微笑点头,抬手摸了摸荣惠的头,恍如幼时,他声音温柔:“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了,宫中不比旁处,若无家族助力,妹妹的日子就难过了。”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荣惠隆起的腹部,轻道:“真想见到这小侄儿啊。”
                        荣惠看着兄长,只觉陡然有了更多的力量,支撑着她。她笑着点头,道:“他一定很想看到二舅成为大将军,光耀薛家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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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贵人一身团纹吉服,暗金线织出繁复细密的花样,虽不算顶贵气,却也是花团锦簇的摸样。她见荣惠出了来,姣好的面容溢满了笑,忙上前请安。
                          荣惠体形吃重,行动不便,也不扶她,只摆摆手笑道:“好好的不备着去家宴上,来本宫这冷清清的地方凑什么热闹?”
                          钱贵人坐在荣惠赐下的座上,笑得乖巧:“今日腊八,听闻娘娘因病辞了筵席,嫔妾本就该来探看娘娘才是。”
                          荣惠淡淡一笑,手中茶盖轻轻拨了两下,下属有心,她便与之闲话了两句。但钱贵人闲话闲话着却半天不表明来意,荣惠便有几分不耐起来,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指甲。自有孕起,她便少戴护甲了,水葱似的玉指只涂着淡淡的蔻丹。
                          钱贵人是聪明人,看出荣惠耐心有限,嘿然半晌便支支吾吾的说出了来意:“……嫔妾近几日感觉身子有些不适,不知是不是风寒的缘故,时有呕吐,又胃口不佳。”
                          荣惠挑眉,钱贵人略垂了头,低声道:“是些小毛病,嫔妾也不好意思唤太医来诊治,还不定叫人如何说嫔妾身娇肉贵。娘娘厚待嫔妾,嫔妾想着,凭娘娘身份和出身,自有相熟的太医,便厚着脸来求一求娘娘……”说着,她抬起了头,眸中隐有希翼。
                          屈指一算,钱贵人承宠也有两个月了,荣惠有些好笑,这钱贵人聪明是聪明,到底是入了小道。这等事,何须说得如此转折,不外是觉得自己有孕,又怕是空欢喜,更怕太医不可信遭了暗算,步入贤昭仪那般下场。
                          贤昭仪虽然看似小产致病,病入膏亡,但宫中不知何时传起一种贤昭仪其实遭了暗算才病得快要死了的说法。虽然是传言,信众却极多,后宫本来也是个不择手段的地方。
                          荣惠虽不以为然,却是并没耽误,叫玉树去请萧太医。
                          钱贵人面露喜色,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表达几分感谢,便有宫人进来禀道:“娘娘,营千总薛远觐见。”
                          听到营千总时,荣惠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自己二哥薛远。薛远当日说投笔从戎并非戏言,不久就转就武职,他原就是正六品的翰林院编修,如今考核有之,关系打点有之,便转做了正六品的武官京外军大营的营千总。
                          薛远既无皇命,又无召见,怎能入宫觐见自己?但他既然能进宫觐见,必是合规的……荣惠满心疑窦之时,面上不显,将钱贵人打发道侧殿里候诊,然后便请薛远入内。
                          荣惠心里的疑问,在见到薛远第一眼便解开了。薛远一身缟素,披麻戴孝,面上青白,下颚胡茬点点,形容憔悴的向荣惠见礼:“娘娘万福金安。”
                          “二哥。”荣惠眼一红,轻唤了一声,急忙扶起他,道:“家中……”
                          薛远垂眸,低声道:“昨夜子时,二伯去了。”
                          闻得这声噩耗,荣惠立定,果然,只有报丧才能此时入宫觐见。
                          她无声落泪,虽然早知二伯回天乏术,不过是吊着性命,但骤然听闻二伯辞世,心中仍是一击,酸胀疼痛难耐。他本不该死,就算是死,也该是为国捐躯,而不是在一群阉人手里屈死。
                          薛远扶着荣惠坐下,担忧的接过芝兰斟的茶送到她手上,轻言安慰道:“娘娘节哀,二伯是笑着去的,怎么也算看到了雯姐儿觅得良婿,都算得偿了些心愿。”
                          荣惠抬眸,拭了泪,略有讶然的问道:“雯姐儿何时成婚的?我竟不知?”
                          薛远瞧了她一眼,目光晶亮,道:“是三日前,娘娘知道的,冲喜这等事总是急匆匆的,更不好大宴宾朋。”
                          荣惠便明白了个中深意,凝神看向薛远,正色问道:“既如此,如今爹娘可有了主意?”
                          薛远点点头,背负了手,神情隐在绵密的阴影之中,看不甚分明:“丧仪后,薛家将把二伯和大哥的虎符交回圣上,自此后,薛家只有一位羽林将军。”
                          荣惠膛目,差点摔掉手里的杯盏,转到薛远跟前,盯着他道:“上交兵权,这和把脖子伸出来给昏君砍有什么分别?爹并非那愚忠之人,怎这点还看不透?”
                          “惠惠勿要心急,要保重自个和孩子才是。”薛远眉角低了低,见她身形臃肿,心中不忍,再次扶着荣惠坐下,沉声道:“圣上把事情做到这样绝,爹还有什么看不透?爹这么做自有深意,惠惠,你想想,二伯已亡故,大哥落下腿疾,兵权迟早被圣上收走,只是时日问题。”
                          荣惠拉长了语调,含着阴狠的轻笑道:“那总得拖些时日再说,昏君兵权本就不稳固,京兵营头原还是秦王手下当差的,昏君一直有疑心,君臣素有嫌隙。咱们若是拖着,昏君一时也无能奈何咱们。”
                          再多等些时候,等她的孩子一出世,哪怕是女孩,奉二殿下上位,她都心甘。而且,朱文烨一死,西太后也没了主心骨,崔家新贵暴富,不成气候……
                          薛远皱起眉,仿佛猜到荣惠心中所想,道:“拖并不是法子,你想的也未必稳妥。你放心,既然爹娘心意已决,就不会由得你独自来冒险,必会为你筹谋好一切才出击一搏。”
                          荣惠心中一暖,她知道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冲喜、袁家、东太后、交权……如此种种,都是薛家的筹谋,为了她,也是整个薛家的兴衰荣辱。
                          薛远见她听进自己的话,便细细分说起来:“若是拖着不交兵权,只是徒惹圣上疑心。如今你腹中胎儿健在,只怕圣上早就有了不安,若加之兵权之事,只怕又要有动作。届时,孩子只怕很存活下来。但是,咱们主动交了兵权,示了忠心,自然降低了圣上的防心。而且,薛家做了这么多,圣上自然要对咱们有所补偿。”
                          荣惠静静听着,她并不在乎朱文烨怎么补偿薛家,因为朱文烨做什么也补偿不了,立场注定是敌对的,势不两立。
                          薛远说着说着,声音一沉:“……兵交了也有拿回来的时候。你知道的,这三年来北面一直不太平,圣上对内毫不留情,对外却一直怀柔,反而纵了他们。待开了春,只怕要惹发一场恶战。”
                          荣惠捕捉到什么,乌色眸子一瞬不瞬望定薛远,薛远眼中异光一闪,蓦然附在她耳边,低语道:“镇边的将领与二叔有旧,日前,二叔已经往北边去了。”
                          冬日极薄的阳光下,薛远目光幽静,荧然含光,他立在廊道里,转身正要走,荣惠却忽然唤住,忍不住轻问:“此计出自谁手?”她爹虽然精敏,但仍有一丝长者的迂腐,大哥自是有勇有谋,但腿疾未愈,只怕没有十全的心思来出谋划策……
                          薛远微一凝神,笑而不答,看着荣惠高高隆起的腹部,温柔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荣惠怔怔,看着薛远的背影,笑了,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整个薛家做她后盾。
                          “娘娘,廊道风大,营千总大人已经走远了,您快进去吧。”喜善为荣惠送上珐琅手炉,劝道。
                          荣惠点点头,刚走进殿内,玉树便也从外进了来,近前禀道:“娘娘,萧太医诊断过了,钱贵人确是有喜。”
                          荣惠轻轻“噢”了一声,顺手整理着裙幅上的流苏,侧首往窗外望去,已经是满院枯树新雪的冬日风光,将近正午的暖光映得眼前微暖,她回头嫣然一笑,“这是好事呀,钱贵人人呢?”
                          玉树答道:“钱贵人的宫女来报信,说是承庆宫里的家宴快要开席了,不好在耽误,便请奴婢来向娘娘赔罪,先行离去了。”
                          荣惠闲闲的拨弄着茶盏,浅碧色的云雾银峰蒸腾着白色水汽,似乎沉迷于茶水的香气中,看了半晌方道:“生产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玉树面露迟疑,喜善则先一步道:“娘娘,宫里自有专司生产的产婆和太医,如今娘娘有孕七月余,这些人和物只怕都已经备下了。”
                          这些荣惠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得不另辟蹊径,避开这些。若由得这群人来生产,她的孩子只怕是不能活生生落地了。太医院如今可是西太后与朱文烨的人居多。
                          喜善侧首默了默,才道:“再等一个月,那些人按宫规都会搬进静安宫。奴婢想,若要避开这些,娘娘只能生个措手不及。”
                          好个措手不及,荣惠眯起眼睛,眺向玉树,道:“若是催产,你与萧太医可有把握?”
                          玉树猛然抬头,见荣惠形容正色,于是思量了一阵,方道:“奴婢将与萧太医计量,娘娘胎象稳固,余毒已清,若配合药物,应不至于凶险。”
                          荣惠松了口气,牵动唇角。
                          芝兰却仍忧心忡忡,忍不住道:“娘娘,便是皇嗣落地,圣上若不想要他,岂不是多的机会……”
                          荣惠心中好像被猛的一扯,她当然知道,如果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是女孩还好,若是健康的男孩……朱文烨只怕不会让他活过明日的太阳。荣惠的儿子对他而言可不只是儿子,更是无形的威胁。
                          玉树见荣惠那双水光潋滟的明眸一瞬间浮出黯淡,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阴云,不禁瞪了芝兰一眼,她总这般口无遮拦。
                          芝兰低了头,荣惠视若无睹,心中早有了分寸。朱文烨不想要的是健康的儿子,若儿子不“健康”……应该另当别论,说不准,还将撩发他的心虚与愧疚。
                          荣惠冷笑,挑眉转而道:“玉树,可有……”
                          入夜后,鹅毛大雪四处纷飞,层层堆垒的积雪几乎快要淹没宫墙内的道路,仿佛是在妄图掩盖六宫的无限阴寒。
                          这日疲惫,荣惠在宫后为二伯烧了许多元宝纸钱后,心情便有些郁郁。腊八本该举家团聚一齐,而这天,她不仅独自一人,还无法送别亲人最后一行。
                          她早早梳洗就寝,被炭炉熏得发热,混混沌沌歇了一会。隐约听见外间哒哒的步子声,正要询问,只见芝兰打起珠帘进来,轻声禀道:“娘娘,二殿下来了。”
                          荣惠披上狐裘起身,果然,寝室内的帘子一掀开,走进来的正是朱立轩,他似被外头寒冽的雪风吹得猛的一激灵,唤了一声“华嫔。”
                          荣惠忙将手炉递给他,柔声道:“二殿下,时辰还早呢,怎么就从筵席上下来了,总是中途离席,可不好。”
                          朱立轩开口要答,却打了个喷嚏。荣惠忙将披风拉开,笑道:“快进来躲躲,可觉得暖和些了?”
                          朱立轩顺势往银狐裘披里缩了缩,脖子被狐绒摩挲的暖暖的痒着,似是找到依靠般将荣惠紧紧抱住,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道:“有华嫔在,果然不冷了。”
                          荣惠失笑,想揉揉他的头,但想到他家宴还未完,一会回到席上可不好看,便收回来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二殿下若不这么晚还往外头跑,自然不会冷。”
                          朱立轩歪着头,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物,塞进了荣惠手里。
                          又是冰凉凉的东西,荣惠低头一看,又是一枚玉佩,而且还和那块砸碎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手工从稚嫩略有成熟些。
                          “华嫔不是将之前那块弄丢了么?正好,那块粗糙,我这回做了块更好的给你。”朱立轩弯起嘴角微笑时,有着一股子赏心悦目的清秀劲,似乎对这回的手艺很是满意。
                          捧在手里玉佩,温温透出熨心的暖意,荣惠笑了,嘴里却是打趣:“若是再弄丢了,如何是好?”
                          “便一直做。”朱立轩脱口而出,似想到什么,他仰面抬起头,皱起眉:“不过华嫔可别再弄丢了。母后说,玉佩是吉物,喻意好着呢,这玉佩必会护佑华嫔。”
                          荣惠笑了一笑,只叫来芝兰去盛粥,朱立轩看了过来,她便笑道:“家人齐聚,腊八同食腊八粥……二殿下喝碗腊八粥再回去吧。”


                          IP属地:广东69楼2014-06-07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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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
                            “娘娘用力!”
                            荣惠耳畔犹自残留着玉树芝兰几个的低呼声,从缓到急,一种剧烈的疼痛自腹部迅速蔓延开来,眼前一黑,她迅速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荣惠并没失去意识,她不能失去意识,如果她不与玉树还有萧太医配合,时间就会不够。时间不够,恐生变故,一旦变故,孩子生死堪忧。
                            现在是三更半,天亮前,她只有两个半时辰。
                            荣惠努力睁开眼,紧咬着口中所含的那沾有药水的湿巾,奋力向下,拼尽全部力气。喜善为她擦汗,芝兰紧握着她借力的手,生生被抓得红肿,玉树与萧太医在她腹下忙碌……
                            也许是玉树将荣惠的身子调理得宜,也许是萧太医与玉树这师徒配合得当,也许是喜善与芝兰照料鼓励得用心,尽管服药后痛足了一个时辰,但真正生产只用了半个时辰。
                            一声不算太嘹亮的啼哭只开了头,便叫掩住了,随即疲惫不堪的荣惠便听到芝兰欣喜的声音:“娘娘,是个皇子!”
                            这孩子,或许知道他娘怀自己历经艰险,虽然嘹哭被掩住,但却没有不依不挠的哭下去。待到喜善为他擦净身子包起来时,他已经住了声,安安静静的眯缝着眼睛侧头看我。
                            红皱皱的一团,荣惠却觉得别样好看,将他搂在怀里,使劲亲了亲。婴孩张了张嘴,荣惠心里一咯噔,眼睛有些红,语气却是毫不犹豫:“玉树,那哑药备好了么?”
                            玉树擦了擦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瓷瓶来,芝兰则从荣惠怀里抱走婴孩,与玉树一同将瓷瓶里煎好灌入的汤药喂进了婴孩的小嘴里。
                            婴孩头一次吃到东西,还是苦涩的,顿时“哇啦”了一声,眼见要愈哭愈凶,但声音却沙哑起来,很快成了张嘴无声。
                            荣惠不忍看,别过脸去,喜善见状,忙宽慰道:“娘娘也是为三殿下好,若不这样做,三殿下便是平安出世,也……”
                            荣惠点点头,摆手道:“你可以去唤那产婆与医女了。”
                            喜善应声,疾步去了。
                            玉树抱着已经发不出声的婴孩送到荣惠跟前,荣惠摸了摸他的面颊,轻道:“乖儿子,是娘对不住你,叫你受苦了。”
                            萧太医立在一侧,闻言不禁心生怜悯,劝道:“娘娘,此药只有半年的药效,药性温和,不会对三殿下的身体有什么伤害的。”
                            即使如此,荣惠看着怀里婴孩可怜巴巴的面容,仍十分不是滋味。她告诉自己,只要半年,只让儿子吃半年苦。半年后,他要哭要闹,她都能满足他了。
                            喜善一脸惊慌的请来同样惊慌失措的产婆和医女,她们一见室内狼藉,还有玉树怀里抱着的婴孩,顿时愣住了。
                            “娘娘!您……您已经顺利诞下皇儿了!”喜善满脸惊喜的表情,瞧不出丝毫破绽。
                            荣惠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玉树则瞪了那产婆与医女一眼,斥道:“亏得萧太医及时赶到,不然指望你们几个懒怠的,咱们娘娘与三殿下的生死可还作得数?”
                            产婆与医女本就吃了惊吓,又听得这阵怒骂,连忙都跪了下来告饶,心里都是委屈万分。三更被叫来诊治病状奇怪的钱婕妤也罢了,好容易缓了这头,才刚沾了床,四更又被叫起来跑华妃这一遭,她们不是铁打的,哪有那么利落……
                            只是委屈归委屈,三殿下这几个字叫她们一回过味来,顿时就白了脸,两人面面相觑,已经心乱如麻。
                            “还跪什么,还不来照料殿下与娘娘。”喜善推搡了她们一把,两人忙就起身。一个去服侍三殿下,一个则帮着为荣惠清理身子。
                            “娘娘,三殿下怎么不出声……”玉树忽然惶急一声,荣惠惊呼:“什么?”
                            一侧的医女听了,急忙凑过来,轻拍了一记婴孩的臀部。婴孩哇啦的张嘴,却没能发出哇啦的声音,眼泪倒是无声无息的流出来。
                            见此情景,医女自然明白了,惨白的面色似乎松动了几分,她朝荣惠床榻一跪:“娘娘,三殿下他……他有哑疾。”
                            荣惠很配合将正喝了大半的药碗一推在地,她在生死关口上走了一遭,勉强支撑的精神可以暂作休息,人很容易就半昏半睡过去。不过被荣惠演绎出来,却极似是被这句晴天霹雳的话给急昏过去的。
                            不管怎么都好,荣惠这一次昏睡,睡得极为安心。
                            荣惠这一睡便从黎明睡到了黄昏,人才渐渐苏醒过来。窗外偶有鸦声,冬日里的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阵阵吹拂在软烟罗上。霞光透过,只不过是一层淡淡的烟雾一样的影子。
                            “终于醒过来了。”芝兰见荣惠想挣起身子,连忙扶着她,在她身下垫了个引枕。
                            “孩子呢……”荣惠心心念念的问。
                            芝兰忙唤了一声“二殿下”,那头哒哒几声,穿着织金刺绣华袍的朱立轩便几步跑了过来,手里抱着着个绯色的襁褓。
                            朱立轩年纪虽小,身量却不算小,抱着个襁褓倒似模似样,他坐到荣惠的床榻上,连声问道:“华嫔,你感觉如何?可饿了?”
                            “二殿下,我无妨的。”荣惠笑着摇头,抬起手来,朱立轩便小心的将襁褓送入她怀里。
                            婴孩此时已经褪去许多红色,熟睡的面容格外惹人怜爱,荣惠抱得爱不释手。
                            喜善此时捧了茶来服侍荣惠喝下,一边道:“娘娘是饿过头了才不觉妨碍,二殿下一直守着娘娘,到这会儿,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呢。”说着有些感慨,顿了会又问:“娘娘,让人呈点汤水进来罢?您与二殿下多少喝一些,也好长一点精神。”
                            荣惠皱起眉看了朱立轩一眼,见他小脸上确有疲色,不悦又不忍,拉着他的手嗔道:“二殿下怎又来守着,你身子可不是那么好,下回再这样,我可不要见你了。”
                            朱立轩撅起嘴,驳道:“并没多久,早上便听闻华妃宰咸秀宫诞下皇子,我便要来的,但大本堂今日是李讲读说课,躲不过。我连背了中庸到大学,李讲读才早一步放我出来,也是快中午的时候了……”
                            “我是睡着了不知饿,你却从那时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下回不要这样了。”荣惠正色道,朱立轩虽是应了,却是一脸不以为然。
                            荣惠无奈,这时宫人们很快就在床上设案,摆上各色菜肴。


                            IP属地:广东73楼2014-06-07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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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效发作得极快,薛远与薛怀二人喝了茶不过半刻钟,便露出吃痛与恍惚的神色,两人并不挣扎,薛远随手扫落茶盏,薛怀手也脱力,点心掉落在地。
                              再看,两人已经昏倒在地,脸色惨白。
                              玉树连忙将桌上余下的茶壶替换了下去,又将茶水倒尽,喜善趁机收走了几块桌上的点心。一眼看去,好似点心动用了一半。
                              荣惠走出屏风,眼见一切妥当,这才厉声喝道:“来人,快传太医!”
                              外头马富安应声而去,芝兰上前道:“娘娘,奴婢这就去承庆宫禀明圣上。”说时,她声音一低,接着道:“近来,圣上因为动兵一事,午后都在御书房里与众大臣议事。”
                              人齐好办事,荣惠晓得这个道理,唇角微翘,打发她去了。
                              彼时,朱文烨在众臣面前被得知他的两个征西将军在延禧宫中毒垂危,是什么样精彩的脸色,荣惠不得而知。
                              因为荣惠很敬业的扮演着被吓昏了的角色,等到被人唤醒时,内殿里已经聚满了人,当然包括朱文烨。
                              朱文烨脸色很差,眼角不免蕴着几丝疲惫之意,想来是和北狄的突然发难有关。有了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事情真正发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华儿,你醒了?不必担心,朕已经命马太医等一同为你兄弟诊治,他们是大燕的将军,必不会有事的!”遇着这等丑闻,又在这种状态下,朱文烨的演技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关心荣惠的话就不那么用心。
                              荣惠很大度,并不计较这些。
                              更不需做作,她只想着自己的哥哥弟弟受着苦痛,泪水说落就落,十分悲愤的抱住朱文烨的手臂,哭道:“陛下,若这是冲着臣妾也就罢了,臣妾不过是个宫妃,但若是冲着陛下的征西将军去的,就实在是十恶不赦的!若是延误军机,不仅生灵涂炭,更将折损我大燕国土!”
                              说完,荣惠余光瞟向内殿两后侧,果然屏风后隐有人动,想必是那群大臣。毕竟事关军机,又是两国交战的当口,若是薛远、薛怀一个三长两短,京中一时并无可用之人是其一,其二临阵换将也是动摇军心!
                              更何况,虽说是后宫事,但涉及到两个将军身上,也就不是朱文烨的家务事,而是国事。他们这几个大臣是非来不可的。
                              荣惠这番话,与其是说给朱文烨听,不如是说给这群人听的。
                              果然,屏风后便有大臣出列拜下道:“陛下,皇贵妃娘娘所言甚是,兹事体大,务必彻查,否则不是动摇咱们大燕根本?”
                              又有大臣表示:“陛下,两位将军在临阵前中毒,莫非是敌国细作所为?”
                              朱文烨脸色铁青,目光迫人,他扫视屋子一圈,朝下问道:“这点心是哪里来的?”
                              芝兰上前回话道:“回陛下,点心原来是奴婢从御膳房取来的,但两位将军吃的点心却不是那一份点心,而是另一份,因为食盒生得像,所以取食的食盒,宫人们便取错了。”
                              这时有宫人呈上一个食盒上来,与桌案上揭开盖的食盒放在一齐。
                              朱文烨上前细看了下,皆是朱漆雕花,宫里常见的模样,确有几分相似。他眉头一皱,问道:“那这个食盒又是哪里来的?”这话自然问的是有毒的食盒。
                              喜善步出,躬身道:“回陛下,这个食盒是二殿□边的掌事太监魏公公落下的。”
                              “落下?”朱文烨斜眉追问。
                              喜善不疾不徐的道:“魏公公原是来娘娘这取香囊的,二殿下一向喜欢娘娘缝制的香囊。他来时刚好提了食盒,那时两位将军来了,魏公公便走得匆忙了些,食盒便落下了。”
                              朱文烨冷着脸看向傅禄海,那边便下去两个内监,不多时,便将魏长给带来了。
                              魏长一脸莫名,听得来龙去脉后,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哆嗦着哭道:“这点心不可能有毒!陛下明鉴!这是雍德宫小厨房里做的点心,是二殿下每日都要吃的,今儿奴才刚取了点心便得了娘娘的信,来取香囊,手里一时忘了食盒的事,这才落下了!若真是有毒,二殿下每日里都吃,怎不见有事!”
                              朱文烨目光一寒,这时一名马太医从内间里出来,赶上前禀道:“陛下,两位将军已无生命之虞。只是服食紫石英粉过重,刺激了两位将军之前的寒症,寒症常用附子与扁青,恰巧与紫石英粉相冲,一对服,便一发不可收拾。”
                              “是点心中含了紫石英粉?若无药物相克,这紫石英粉可致命?”朱文烨很快捕捉到话里的关键。
                              马太医掰了块点心,先闻后浅尝,才回道:“点心中确有不少紫石英粉,但紫石英粉并非毒药……”
                              “陛下你听,这点心没毒!”魏长急不可耐的打断,一副急于证明清白的样子。
                              朱文烨瞪视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萧太医也拜出来,禀道:“陛下,紫石英粉虽然不是毒药,但单独入食就具有毒性。就算两位将军没有先前因病服药而和紫石英粉相冲,若是单独服食此物也将引发焦躁、暴怒、戾性等不适征兆。而且若是长期服食此物,必将乱其心性,心悸而亡。”
                              这一番话,已经很明白的阐述了紫石英粉虽然不是毒药,却是一剂很好的慢性毒药。
                              这种明示,又加之魏长之前所说,此点心是二殿下每日都要吃的这句暗示,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要心生疑窦,何况是原本就多疑的朱文烨。
                              他脸色好似笼上一层寒霜,越凝越厚。屏风后的臣子也忽然鸦雀无声,似乎心知从国事而闯到了后宫私事,而有些尴尬惶恐。只是毕竟涉及唯一的皇嫡子,他们又不能此时告退。
                              无论如何,不管是朱文烨自己内心,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都不得不追究下去。
                              而追究下去,谁都已经猜到结果在谁身上。
                              朱文烨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出声说道:“将雍德宫小厨房的人绑来。”
                              傅禄海正要领命而去,荣惠却出言拦下,她颦眉带泪,语气却镇静:“陛下,此事不宜如此。”
                              朱文烨皱眉看了过去,荣惠面无波澜,只轻声道:“陛下,此事不美,太后是长者,此事既然攸关雍德宫,若陛下如此审问,必然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实乃宫闱丑闻,与天家无光。”
                              朱文烨目光几经变幻,不得不承认荣惠说的是这个道理,但若是不闻不问,不说无法对自己交代,也无法对后面这些臣子交代,新封的征西将军宫中双双中毒这事更无法向大燕子民交代。
                              “陛下,若不查个究竟,恐怕……”很快便有大臣站出来说话。


                              IP属地:广东84楼2014-06-07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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